第3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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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夜凡慢慢站起身來,踱步到窗口,看著窗外街道來往行人?!捌鋵嵨也⒉幌矚g畫什么素描,當日畫上一幅也僅僅是圖鮮,如今也不喜歡,繼續(xù)做那賠錢的紙也是為了郡主的需要。也許是因神交,我對郡主的感覺并非陌生人,而是朋友、知己,所以今日才將掌柜譴下,冒然而問,唐突了郡主是慕某人的不對?!?/br> “這……”蘇漣漪很少沖動,誰想到這沖動竟惹了事傷了人。 “若沒其他事,郡主就先請回吧,慕某人手頭還有些急事需要處理?!边€未等漣漪說完,慕夜凡淡淡打斷。 蘇漣漪心里嘆息——看來那紙算是泡湯了,回頭另想辦法吧。 “至于素描紙,”慕夜凡繼續(xù)道,“郡主定了十尺,五天后來取吧。那紙張過厚,風干極其不易,所以比普通紙張制作起來麻煩些。” “你要繼續(xù)做素描紙?”漣漪忍不住問。 “恩?!蹦揭狗搽S意答應了聲,視線未轉半下。 “那你還畫嗎?”漣漪問。 “不畫,”慕夜凡繼續(xù)答,“剛剛說了,慕某人不喜繪畫?!?/br> “那紙張賠本又費力,而你又不用,為何要做?”蘇漣漪追問。 “原因,我剛剛已說過了?!痹捳f完,慕夜凡便坐回了位置,繼續(xù)翻看手上書籍,好像這房內(nèi)除了他外絕無第二人一般。 這么一鬧,蘇漣漪剛剛的火氣也小了不少。慕夜凡的問題確實唐突不禮貌,但如果真按照其所說,早已神交,出于對朋友的關心,這問題也不算是什么。如今想想,卻是自己太過敏感和暴躁了。 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好像火炮一樣點火就著,實在是有失風度。蘇漣漪坐回桌對面,暗暗自責自己的反常,最后將發(fā)火原因歸根結底到自己有孕之事上。 “感謝慕老板剛剛為我擔心,既然你問了,我便如實回答。”漣漪嘆了口氣道,“別看我老神在在,其實截止到目前,我也無頭緒,只有一個最壞的打算?!?/br> 慕夜凡聽到蘇漣漪說最壞的打算,這才緩緩抬起頭,“最壞的打算?” 漣漪點頭,“恩,最壞的打算便是,與我夫君遠走他鄉(xiāng),過無憂無慮的生活?!?/br> 慕夜凡想了想,而后用一種審視地目光盯著蘇漣漪?!霸萍以谖页匚环潜葘こ#婒T將軍受皇上重用,漣漪郡主家產(chǎn)豐厚又地位斐然,可以說郡主已盡享榮華,但你若離開,這一切的地位、權力、金錢、榮耀皆化為泡影,漣漪郡主你可舍得?” 蘇漣漪笑了下,“有什么舍不得的,錢財乃身外之物?!?/br> “呵呵,好一句錢財乃身外之物,”慕夜凡的口吻復雜,讓人捉摸不清其到底想表達什么?!斑@句話說得簡單,但這世上除了一人外,我不信會有第二人舍得?!?/br> “信不信由你,”蘇漣漪道,緊接著又問,“除一人外?那人是誰?”她能感覺到慕夜凡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更是好奇令慕夜凡另眼相看的人到底是誰。 可惜,慕夜凡笑而不語。 蘇漣漪見他不想說,便不再問了,畢竟她對那人身份也沒什么特別大的好奇。 “雖然剛剛產(chǎn)生了誤會,但如今誤會解除,我不得不說,慕老板真不是普通人。認識慕老板是我的榮幸,慕老板這個朋友我交下了?!睗i漪慢慢站起身,“剛剛慕老板說還有事忙,正巧我也有事在身,那便告辭了,五日后我來取紙再見。” 慕夜凡面容恢復客套的平淡,也沒站起身相送,只坐著點了點頭,“好,五日后見?!?/br> “……”蘇漣漪無語。 下了樓,張掌柜立刻迎了上來,殷勤地將蘇漣漪送出了聽風書苑,一直送上了馬車。 馬車上,蘇漣漪越想越納悶,慕夜凡明明是一介商賈,即便是家族在京城根深蒂固,其氣場及架勢也太大了吧,相比之下,她不像是郡主反倒慕夜凡像個郡主,怪,真怪! 蘇漣漪本以為今日之事只是個小插曲,卻怎會想到,這是未來碩大風波的開端。 ☆、312,鬧脾氣 因為軒國公主突然造訪前來和親,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為何一個普通的和親就能引起如此大的風波?還不是因其牽扯到了宣稱一夫一妻的漣漪郡主。 也許京城中人對云飛峋的印象不是很深刻,只停留在其是一介武夫、為皇上立了功勞被封將軍的一層,但更知道的是,云飛峋是個怕老婆的,被家里婆娘管得不敢多看其他女子一眼、不敢多說一句話,更甚至對女子多想一下都不敢想。 無論蘇漣漪和云飛峋兩人的夫妻生活到底如何,最起碼這女強男弱的印象已深深烙在別人的腦海里了。 蘇漣漪的強悍自不用說,大家有目共睹;云飛峋的孬弱也不用說,都在大家的想象力。于是,大家都等著看笑話,看漣漪郡主怎么忍下軒國公主,看云飛峋怎么翻身做主人。 當蘇漣漪回家時,天色已晚。 “漣漪,你回來了?”聽說蘇漣漪回來,剛換了衣服的云飛峋便從里院跑了出來,殷切笑瞇瞇地如同熱情的大狗。“娘子,你可算回來了,這五日你可不知道為夫有多想你。”說著,大狗摸樣換掉,換成了被冷落的小媳婦摸樣。 這被冷落的小媳婦正是云飛峋的內(nèi)心寫照,如果可以,他一天都不想離開老婆,但連續(xù)五日,漣漪都呆在公主府里不肯出來,又不肯見他,他已經(jīng)反思了三百次,面壁了六百次,回憶自己哪里做錯了。 蘇漣漪面色發(fā)青,一只手被云飛峋如同小宮女一樣扶著,一只手則是輕輕放在小腹上。如果她知道外人怎么想象他們兩口子,她發(fā)誓絕不會腦子進水跑去酒樓偷聽輿論。 這不聽還好,聽了后氣得差點又把娃氣掉!“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一邊想著,一邊小聲嘟囔著。 高大的飛峋貓腰低頭,小心看自己媳婦的面色,烏黑的大眼里滿是疑惑,“娘子,誰惹你生氣了,給為夫的說說,為夫去給你出氣?!?/br> 漣漪一回頭,看見本應威風凜凜的將軍化身委屈巴拉的小媳婦,氣更是不打一處來。“云飛峋!你能不能有點骨氣!?你知道外人都怎么說你嗎?說你怕老婆!說只要漣漪郡主哼一下,云將軍就尿褲子!在酒樓我心里還為你打抱不平呢,回來看你的德行,我……我也是瞧不起你!” 云飛峋一愣,濃眉一皺,面色陰沉了下,但這只有一秒,下一秒又恢復了哈巴狗的摸樣?!澳镒觿e生氣,氣大傷身,別氣壞了我們的娃!” 蘇漣漪用力甩開飛峋,恨鐵不成鋼地跺了下腳,“夠了!原本我看你是條漢子才和你在一起,誰知道結婚之后你就變成窩囊廢了?正在窩在家里,難道你就不用結交同僚出去喝酒談天嗎?” 云飛峋搖頭如撥楞鼓,“什么都沒有在家陪娘子好?!?/br> 在氣頭上的蘇漣漪恨不得抓云飛峋來胖揍一頓,但又擔心情緒太過激動傷了肚里的娃,這娃已經(jīng)被她折騰的剩了半條命,她不能再這么折騰這可憐的孩子了。 想到這,漣漪無奈地嘆了口氣,而后快步走回房間。 云飛峋自然跟著。 蘇漣漪進屋后把門甩上,“出去,今天你在客房睡,我不想見到你?!焙鹆艘痪洹?/br> 門外寂靜一片,是那種尷尬的寂靜。過了好半晌,才有一道委屈的男聲道,“……哦?!?/br> 蘇漣漪換了身衣服,而后洗臉洗手躺在床上,想起這前前后后的事便忍不住生氣。現(xiàn)在滿城風雨,都知道和親公主看上了妻奴云將軍,大家都等著看她蘇漣漪的笑話呢,現(xiàn)在她根本沒退路,她該怎么辦?怎么辦? 漣漪將胳膊放在臉上,擋住眼睛,一雙秀眉一直是皺著的。自從來鸞國,前前后后碰到許許多多麻煩事,但唯有這件事是最棘手、她最在意的,她絕不能失敗。 想到這,她又翻身坐起,雙眼緊緊盯著桌上的燈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索。 來軟的,進宮和太后、皇上求情?但誠如初螢所說,和親這件事與皇上的面子乃至君威、國威相關,太后皇上也是愛莫能助。 來硬的,自己親自跑去和拓跋月翻臉吵架?但之前狠話也放過了態(tài)度已表明了,她依然想盡辦法追了過來,便證明,這一招也不好使。 來虛的,去元帥府聯(lián)合云夫人,讓云夫人繼續(xù)演她的惡婆婆,把拓跋月嚇跑?……這一招應該也不行,云夫人連本國公主都對付不了,何況是個外國公主。 來狠的,直接找人暗中把拓跋月“咔擦”了?不行,先不說人命寶不寶貴,也不說拓跋月一死,鸞軒兩國會關系會多僵硬,只說這懷疑目標第一個就是她蘇漣漪,畢竟整個京城人都為人漣漪郡主將軒國公主恨入骨髓。 這么一折騰,就是半個多時辰,放到現(xiàn)代,是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漣漪睡也睡不著,腦子漲得發(fā)疼。她自知,自己這樣焦慮不安對身子和孩子沒什么好處,她之前在公主府與世隔絕的五天也是為了逃避養(yǎng)身。 唉……這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想了又想,蘇漣漪披著件外套,打算去書房畫一會畫,畫畫是最安穩(wěn)心神的好辦法。 剛推開房門,猛地看見房門邊蹲著一只龐大的黑色不明物體,將蘇漣漪生生嚇了一跳。“誰???” 那黑色物體一抬頭,面如冠玉,端正俊俏的容顏可憐巴巴的?!皾i漪,是我。” 蘇漣漪很是狼狽,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捂著小腹,哭笑不得?!按笸砩夏悴凰X,跑這蹲著嚇人?” 屋內(nèi)的燈光本就不明亮,當射到屋外時更是昏暗。云飛峋烏黑的眸子藏在深邃的眼窩之中,沒有陰謀家的陰險,反倒更是可憐無辜?!拔覔哪悖肱阒??!?/br> 漣漪焦躁的心情雖未平復,但心卻軟了幾分?!澳闳バ菹?,我去書房畫一會畫,一會也睡了?!?/br> “我陪你。”說著,云飛峋趕忙站起來跟著。 “不用,給我時間靜一靜?!比酉戮苋饲Ю锏囊痪湓?,漣漪頭也不回的去了書房。 鉆入書房,漣漪便在那素描紙上狠狠扯下一塊來,低頭開始畫。她畫的不是人物是靜物,隨便找了桌對面的一張椅子開始畫了起來。 沒有構思不用創(chuàng)作,蘇漣漪只是為了靜下心來做一件事,試圖將煩躁焦慮的心情排除。她也不想如此逃避現(xiàn)實,但特殊的身體狀況逼迫她不得不逃避。 這一幅畫,又是畫了一個時辰。放在現(xiàn)代,便是兩個小時。 一幅畫畫完,漣漪扔下炭筆,仰頭,伸手按摩脖子。已是半夜。 心情已成功平靜下來的蘇漣漪推開書房門,又被生生嚇了一跳,“云飛峋你還有完沒完?大半夜的一聲不吭蹲在門旁,你就不怕嚇死我嗎?。俊睗i漪哭笑不得,心想,好在自己膽子大不怕鬼,不然剛剛嚇的兩下非暈過去不可。 她又篤定一件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定然非富即貴。為何?不是有句俗話嗎,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孩子先是被氣得差點掉了,現(xiàn)在又被他親爹嚇了兩跳還能安然在娘肚里,可見生命力之頑強。 云飛峋依舊是那般委屈,“漣漪你別生氣,我這也是擔心你?!?/br> 蘇漣漪撲哧笑了出來,“我自然知道你擔心我,剛剛是我脾氣大了,抱歉。”伸手拉住那粗壯的胳膊,“天色不早了,回去睡覺吧?!?/br> 云飛峋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跟著蘇漣漪乖乖回去。剛剛蹲了兩個小時,又不敢站起來走動,生怕被書房內(nèi)的人發(fā)現(xiàn),如今雙腿麻得厲害。 回了房間,見一個大男人前前后后在房門口蹲了快四個小時,漣漪的心也徹底軟了下來,親自幫飛峋洗臉梳頭?!罢娌恢f你什么是好,你可知外面人都如何傳我們兩人?!?/br> 云飛峋坐在梳妝鏡前,發(fā)冠被拿下,烏黑硬直的長發(fā)傾灑而下,其發(fā)質(zhì)足可以在現(xiàn)代拍洗發(fā)水廣告。 “大概能猜到。”飛峋道。 “難道不覺得憤怒?”漣漪驚訝,“被外面盛傳你怕老婆,你甘心。” 云飛峋收起剛剛刻意裝出的無辜,恢復了平日里平靜的神態(tài),嘴角勾起一抹輕松的弧度,“如果我在意外人說什么,怕是也活不到今天。流言蜚語、惡意中傷,從我記事起便跟隨著我,二十多年,我早已百毒不侵?!鳖D了一下,又道,“再者說,怕老婆也不是污蔑,我本來也怕。” 漣漪哭笑不得地一拳擊在他寬厚的背上,那后背滿是結實的肌rou,這力道不輕的一拳下去,到好像是捶背按摩一般?!跋拐f什么,我們兩人才不是他們說的女強男弱呢,你也不是懼內(nèi)怕老婆?!?/br> 飛峋笑著握住漣漪的粉拳,回過頭來,“我們兩人的生活,為何要讓外人干涉?他們說懼內(nèi)也罷、不懼內(nèi)也罷,能影響我們什么?我們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br> 漣漪垂下眼,“過好自己的日子?呵。我真不懂,我們兩人從來不招惹是非、做事憑良心問心無愧,麻煩卻一次次找上我們,這是為什么?難道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若真是那樣,我真不想當什么好人,還不如壞人還來得痛快一點?!?/br> 飛峋將漣漪拽到自己跟前,塞到自己懷里,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耙磺卸悸犇愕?,你想當好人,我便當你的衛(wèi)士;你若想當壞人,我便當你的爪牙,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br> 漣漪靠在云飛峋的肩頭,“你這樣對一個女人唯命是從,會不會委屈?” 飛峋將漣漪緊緊抱住,“不委屈,你在我身邊,我只有幸福?!?/br> ☆、313,陰謀 百煉鋼成繞指柔,這句話不僅可針對男子,對女子一樣奏效。 不得不說云飛峋是個好手腕,極會以柔克剛,也不和蘇漣漪吵、也不和蘇漣漪鬧,更不試圖與她講道理,只鍥而不舍的在旁默默守候,不用多說一語便引發(fā)蘇漣漪的自我檢討,最后乖乖認錯,例如現(xiàn)在。 蘇漣漪心底有種復雜的情緒慢慢綻放,有感動、有委屈、有不甘,齊齊涌在心頭揮之不去。 感動,是在這男尊女卑的國度,這般鬧騰的女人怕是只有她蘇漣漪了。但即便如此,云飛峋依舊寵著她、溺著她,絕無二心。 委屈,五天前險些流產(chǎn)的事,現(xiàn)在還瞞著云飛峋。她不得不瞞,不忍心看云飛峋生氣、擔心。 不甘,怎么想她都無法甘心。她來到鸞國勤勤懇懇,雖不算大善人,但做事都憑良心不主動害人,從來不做壞事,為何她的生活一次次波瀾迭起?難道人善被人欺? “漣漪,你要是心里還不痛快就打我罵我,只要你能放寬心就好?!憋w峋見漣漪標志的小臉上一會白一會青一會紅,紅顏六色的讓人擔心,長嘆一口氣。“要不然,我們離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