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rou嘟嘟的臉盤子上幾乎找不見小小的眼睛,額頭上一滴滴的汗?jié)L得又急又快,掌柜的腳邊上,已經(jīng)有了黑黑的一塊水跡。他心中不住的抱怨,老板為了招攬生意,特地弄了一幅這樣的對聯(lián)掛到門口,沒想到來了個尋事的小爺,捉住這副對聯(lián)不放。 他瞅了瞅,許宜軒身邊還坐著一個年紀(jì)大些的,心里想著,這該是這位爺?shù)男珠L?他朝簡亦非作了個揖:“這位爺,你就勸勸令弟,別再為難小店了?!?/br> 簡亦非正眼都沒瞧他:“廢話少說,快些去做了來。” 肖姑娘的笑臉仿佛就在眼前,嘴角彎彎,臉頰上還有兩個梨渦,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隨便掃過來一眼,都讓他覺得心里頭好一陣砰砰亂跳。她拜托的事情,肯定要做好,可不能讓他失望。簡亦非極力壓制住自己想要勸許宜軒放過掌柜的那種心思,努力裝出一副冷漠的模樣來,看得掌柜的心里頭抖了抖,瞧著這位公子是個和氣老實模樣,怎么一開口也是冷得能結(jié)冰? 抖抖索索的滾去了廚房,掌柜的對著幾位大廚道:“快快快,想想看,酸筍炒rou末怎么做?上頭有兩位公子要吃吶?!?/br> 廚子撓了撓腦袋:“這該怎么做?酸筍?沒聽說過?!?/br> 掌柜的急得腦門上頭冒汗,一想著許宜軒那紫金冠頭就發(fā)暈,那紫金冠上一顆碩大的明珠,瞧著就知價值不菲,這人肯定是富戶人家寵壞了的公子哥兒,自己可得罪不起:“你趕緊想想法子,只要按著他說的,用那酸筍做菜就夠了?!?/br> 一個廚子不聲不響的彎腰去櫥柜里尋東西,掌柜的眼睛一亮:“你可想到了好主意?”這廚子是如意酒樓的大廚,他做的菜在豫州城可是出了名頂呱呱的好,他開始找食材了,那說明肯定有幾分把握。 “還能有什么好主意?且?guī)灼S,將rou剁碎成末,多多的放些醋就夠了?!睆N子拿起刀子,嗖嗖嗖的便將冬筍切成了薄薄的細(xì)絲,掌柜的瞧著他那胸有成竹的模樣,總算是放了心,邁著一雙被大圓肚子攔住的小短腿,骨碌碌的滾回了柜臺。 廚子果然有些真功夫,從準(zhǔn)備食材到下鍋到出菜,差不多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镉嬆昧思t漆托盤將菜送了上去:“公子,你要的酸筍炒rou末來了?!?/br> 許宜軒與簡亦非互相看了一眼,有幾分驚詫,想著彥瑩的叮囑,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拿起筷子來,夾了一筷子酸筍到嘴巴里咀嚼了幾下,伙計滿臉歡喜的望著兩人,心里想著這可是酒樓里技藝最好的廚子,難道還能做得不好吃? 簡亦非皺了皺眉,這就是豫州城最好的酒樓?他皺了皺眉毛,搖了搖頭:“不怎么樣?!北緛硐氚粗鴱┈摻淮拇蠛半y吃死了,可是這菜也算不上難吃,忠厚老實的他,好像有些說不出口,只能說句不怎么樣就算了。 “怎么這般難吃?”許宜軒將桌子一拍,氣鼓鼓的望著那伙計:“還說你們?nèi)缫饩茦鞘窃ブ葑詈玫木茦??就這水平,也好意思說最好?” 這碗酸筍炒rou嘛,如果摸著良心來說,許宜軒只能承認(rèn)勉勉強強還算湊合,但是他可是身負(fù)重任的人,怎么能也和那憨厚老實的師父一樣,老老實實的說話?他用手指了指那碗菜:“趕緊端出去給街角那個小叫花子吃,拿這菜給小爺吃,真真是豈有此理!” 伙計大吃了一驚,望著許宜軒身子不住的發(fā)抖:“這位公子,這樣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小爺跟你說,明日我還要來,就是要吃酸筍炒rou,要是你們酒樓做不出我想吃的酸筍炒rou,以后你們就別在豫州混了!”許宜軒一雙手抱在胸前,脖子上那個瓔珞不住的在閃著光,襯得他一副十足的紈绔模樣。 “誰敢在爺?shù)牡乇P上撒野?”忽然從門口傳來一聲大喝,眾人回頭一看,就見一個穿著綢緞衣裳的公子哥兒,身后帶著幾個看家護(hù)院模樣的人站在那里。這公子長得很有特色,二十來歲的年紀(jì)長成了四十來歲的臉,大餅?zāi)樕嫌袔最w芝麻,眼睛特別小,似乎跟沒有睡醒一般,根本就看不到他的黑眼珠子。 伙計見了他,如獲救星,趕緊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禮:“大公子,這有人鬧事?!闭f完瞄了許宜軒一眼,臉上帶著一種如釋重負(fù)的神色,仿佛在說,讓你鬧,終于有人出來收拾你了。 這位公子是豫州知州林應(yīng)平的大公子,大名喚作林勤勛,這如意酒樓,就是林勤勛的岳父家里開的,因為有朱應(yīng)平這塊金字招牌,基本上將豫州富戶的生意全部給包了圓兒,生意自然就紅火了。 許宜軒瞥了一眼門口的林勤勛,一點都不害怕,拍了拍自己的飯桌:“現(xiàn)在這里是小爺?shù)牡乇P,誰敢過來撒野?” 林勤勛站在門口,鼻子幾乎要氣癟,自從跟著老爹來這里上任,他便習(xí)慣了在豫州城里頭橫著走的生活,哪里有人敢這樣對他! 他邁著兩條結(jié)實的腿往許宜軒這邊走了一步,伸出手來指著許宜軒道:“竟然敢這樣與爺說話,你、你、你,你爹是誰?快些報上名來!” “你莫非要拼爹?”許宜軒白了他一眼:“你爹又是誰?” “我家老爺?shù)拿M說出來可要嚇?biāo)滥?!不過是個被慣壞了的富家公子,竟然敢在如意酒樓里頭放肆!”一個家丁很狗腿的上前一步,伸出手拍了拍胸脯,那神色,仿佛林應(yīng)平就是他親爹一般:“我們家老爺乃是豫州知州林大人!” 這話才說出口,許宜軒就朝身邊一個護(hù)衛(wèi)呶呶嘴:“去,拿了這難吃的酸筍炒rou扣到那頭豬的腦袋上去?!?/br> 護(hù)衛(wèi)答應(yīng)了一聲,抄起盤子就朝林勤勛奔了過去,林勤勛聽了許宜軒的話,唬得臉色發(fā)白,伸出手來指著他,抖抖索索的喊道:“你這是在做什么?難道沒有王法了不成?” “王法?小爺?shù)脑捑褪峭醴ǎ≌l讓你自己上來找事!”許宜軒不耐煩的看著林勤勛連連后退,趕緊催促那護(hù)衛(wèi):“你快些,莫要讓他跑了!” 護(hù)衛(wèi)上去,一把揪住林勤勛的衣裳,林勤勛大駭,大聲叫著便往外跑,怎奈那衣裳被護(hù)衛(wèi)揪得緊緊的,他用勁一掙,一個圓胖的身子就從繭綢衣裳里掙脫了出來,露出里邊一件白色中衣,上頭還繡了一對鴛鴦鳥兒。隨著他呼哧呼哧的喘著氣,那鴛鴦鳥也不住的拍打著翅膀,仿佛間就要飛起來一般。 此時正是吃午飯的時分,如意酒樓已經(jīng)有不少食客坐在里邊,聽著二樓上頭有人喧嘩,大家都站了起來,抬頭一望,就見林勤勛當(dāng)眾脫衣,胸口還有香艷無比的刺繡,不由得哄笑了起來:“瞧著朱大公子五大三粗,原來心思倒也細(xì)致,還繡著鴛鴦鳥兒在胸口吶!” 林勤勛打著他爹這塊金字招牌在豫州城里橫行霸道,百姓多有怨言,現(xiàn)在見著他吃了癟,個個興高采烈,你一言我一語,大家瞧著那護(hù)衛(wèi)將一碟子菜從林勤勛的腦袋上淋了下去,一個個拍手稱快:“這雅間里的客人到底是什么來頭,竟然敢拿林勤勛開刀?” 豬油從頭發(fā)上流了下來,酸筍歡快的滾著落從頭發(fā)上掉到了林勤勛rou呼呼的脖子里,他只覺得全身都沾滿油,十分不舒服,瞧著許宜軒與簡亦非兩人從雅間里頭慢慢的踱了出來,全身都瑟瑟發(fā)抖,早就沒了當(dāng)時的趾高氣揚:“你、你、你爹究竟是誰?” “就憑你,也敢來問我們家王爺?shù)拿M?”護(hù)衛(wèi)站在許宜軒的前邊,學(xué)著林勤勛那家丁的模樣,伸手拍了拍胸膛:“我們家王爺伸出一只手來,只消輕輕一捺,只怕林知州就得回家養(yǎng)豬去了,你不過是他兒子,還有多大能耐在蹦跶?” “王爺?”林勤勛聽了臉上變色,斜著眼睛看了看許宜軒:“你敢冒充王爺?shù)膬鹤樱俊?/br> “什么冒充不冒充!”那護(hù)衛(wèi)惡狠狠的盯住了林勤勛:“竟敢懷疑我們家世子爺?shù)纳矸?,小心我將你踢到樓下去!?/br> “你這般小看小爺?”許宜軒朝那趴在柜臺上邊掌柜喊道:“你們家如意酒樓是不是他開的?” 掌柜的伸出手來抖抖索索的直搖晃:“不是,不是!” “如何不是?這酒樓說是他岳父家開的,還不是要借他們家的勢?”底下吃飯的食客們都喊了起來:“這位公子,這林勤勛可實在不是個好人,你可得好好替咱們豫州百姓出口氣才是!” 許宜軒第一次見著這么多人擁護(hù)他的舉動,心中越發(fā)高興,走到林勤勛面前道:“林勤勛,你可聽好了,明日小爺繼續(xù)來你這如意酒樓,還是要吃酸筍炒rou末,若是你們這酒樓做不出來,那小爺可會將你們這酒樓給拆了!” 林勤勛早就沒了那氣焰,只是抖著身子道:“這位世子爺,你說我們酒樓的酸筍炒rou末不是你想吃的那種,那究竟是什么樣的酸筍?” 許宜軒一怔,什么樣的酸筍?他自己還沒見過呢。旁邊簡亦非接口道:“酸筍,就是很好吃的一種菜,你們難道沒有吃過?上回我們在城北肖家村吃過一位叫肖三花的姑娘炒的酸筍,念念不忘,這才尋來看看豫州城里可有這道菜賣,沒想到你們?nèi)缫饩茦蔷谷贿B這菜都沒有!” “城北?肖家村?一位叫肖三花的姑娘?”掌柜的支起耳朵聽了下,心中猶豫,這位爺也說得太具體了些,莫非……他眼珠子骨碌碌的正在轉(zhuǎn),就聽許宜軒大喝了一聲:“明兒小爺過來沒吃到這酸筍炒rou末,你們?nèi)缫饩茦蔷筒挥瞄_門了!” 許宜軒的話氣勢很足,他紫金冠上的明珠與瓔珞上的美玉,讓他看上去更添了幾分神氣,掌柜的趕緊縮了縮脖子,就聽著旁邊有人在小聲議論:“那公子穿的竟是云錦衣裳,上邊還有緙絲團(tuán)花,著實是富貴逼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王府的世子?” “城北,那邊不是有一個大莊子,好像聽說是豫王府的別院,莫非……”有人嘀咕了一句:“我覺得應(yīng)該是?!?/br> 林勤勛由家丁扶著從樓上走了下來,剛剛好聽到這句話,臉色瞬間白了一片,回頭看看許宜軒,見他滿臉揶揄的望著自己,心里直打鼓,顧不得頭上還糊了一層油,顫抖著兩條腿奔了出去。 ☆、挑糞 馬蹄聲聲,小路上揚起了一陣灰塵,隱約能見著馬上那幾人的背影。 “這不是上回來肖老大家里的那個什么世子爺?怎么今日又來了?”村民們都在嘀嘀咕咕,有個大嫂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哎呀呀,莫非那世子爺看上三花那丫頭了,要弄了她回去做姨娘?” “那世子爺年紀(jì)這般小,肯定都還沒成親,怎么就說起姨娘這事兒來了?”有人搖著頭:“你也是想多了!” 那嫂子的臉紅紅的,反駁了一句:“我聽人說那大戶人家里頭,有什么屋里人,就是在公子少爺十四五歲上頭伺候著過夜的哩!肖老大家雖然窮了點,可他家那幾個丫頭,個個兒生得水靈,那小模樣,可是沒的挑!” “不會吧……”一個老婆子猶猶豫豫道:“早幾年,肖王氏不就打著主意要將那六丫頭給賣了?給肖老大回絕了哩,他都說了,再窮也不能賣娃兒,更何況是去給那大戶人家做屋里人!不會的,不會的?!?/br> “會不會,咱們走著瞧。”那大嫂扭了扭身子,哼了一聲,就往自己屋子里頭走:“搭上了王府這根線,以后肖老大家可就要過上好日子了?!?/br> 許宜軒與簡亦非到了肖家,卻不見彥瑩,四花帶著他們?nèi)チ颂镱^:“二姐三姐今日幫著去漚肥了哩?!?/br> 四花扎著兩把大辮子,走起路來一蹦一跳,實在活潑,許宜軒看著她的背影,嘻嘻一笑:“師父,你看肖家這些丫頭可真奇怪,家里窮成了這樣,偏偏還這般快活?!?/br> 簡亦非嘆了一口氣:“人家這才叫過得好,即便有再多的銀子,沒有那快活心思,在這世間也難捱日子呢?!彼矍胺路鸪霈F(xiàn)了一幢小宅子,里邊有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眉目雖然精致,可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甩了甩頭,那幅影像不見了,可一顆心卻是沉沉的一片。 “阿爹、二姐、三姐,許世子過來了!”還沒走到田邊,四花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正在田間勞作的幾個人都抬起頭來。 “肖姑娘?!痹S宜軒快步走上前去,滿臉快活的笑容:“今日我照你吩咐去做了,只怕過一陣子便會有人來肖家村找你買酸菜了呢?!闭f完這句話,他忽然就覺得一股酸臭的味兒沖進(jìn)了鼻孔,用袖子掩住了鼻子,倒退了幾步:“你們這是在作甚?” 肖老大有些歉意的望著許宜軒,磕磕巴巴道:“世、世、世子爺,我們在漚肥,你走遠(yuǎn)些,莫要熏壞了你。” 許宜軒倒退了幾步,看著田里頭一堆堆黑黃色的東西,只覺得心中難受得緊,奔到一棵樹旁邊,扶著那棵樹便大聲嘔吐了起來。 二花見著許宜軒那模樣,不由得嘻嘻的笑了起來,彥瑩將褲管卷高了些,也不往許宜軒那邊瞧,這王府的世子爺,聞著這酸臭的味道,自然是受不了的,讓他先到旁邊去嘔吐一陣再說。 “肖姑娘,要不要我來幫忙?”簡亦非將長袍扎到了腰間,低著頭就去挽褲管,唬得肖老大連連擺手:“不用、不用!簡公子,你們回去吧,這鄉(xiāng)間地頭,實在沒啥好玩的?!?/br> 原先肖老大見過最大的官便是里正,自從彥瑩殺羊與四斤老太鬧了糾紛,他便識得了一個王府世子。對肖老大來說,王府就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存在,似乎在天上的云里一般,王府里的一切,哪怕是阿貓阿狗,都是了不得的。 這位簡公子,就連許世子對他都是恭恭敬敬的,自己怎么能讓他來干農(nóng)活?肖老大急得臉都憋紅了,一個勁得嘮叨:“簡公子,真不用幫忙了,我們爺幾個多做兩日,這田里的活計總能做完?!?/br> 彥瑩見著簡亦非已經(jīng)利落的將衣裳挽起,心中暗自贊了一聲:“簡公子,你若是想要幫忙,那便替我們將那糞池子里的糞給挑過來吧。” “行?!焙喴喾峭赐纯炜齑饝?yīng)了一聲,朝著彥瑩手指的方向走了過去。許宜軒此時已經(jīng)停止了嘔吐,愣愣的望著簡亦非的背影,大喊了一聲:“師父,我也來?!?/br> 奔到那糞池子旁邊,簡亦非已經(jīng)拿著一個糞瓢在將里邊的糞便舀出來,許宜軒才伸了下脖子,就見里邊與白色的蛆蟲在翻滾著,一股惡臭撲鼻而來,再也忍不住,一轉(zhuǎn)臉便狂吐了起來,把今日的早飯都吐了個干干凈凈。 “世子爺,你就別勉強自己了?!睅讉€侍衛(wèi)趕緊追了過去,看著簡亦非挑著糞桶的背影,實在是佩服。雖然說王府里不少人是從山村里出來的,可要他們再回去這般做事情,那可十分為難了,真是做不習(xí)慣,可這位簡公子,竟然一點都不在意,挑著那兩桶糞,健步如飛一般,嗖嗖的便到了田頭。 “不,師父能挑,我也能挑!”許宜軒望了望那邊,肖姑娘正對著師父笑得甜甜,就像春天里開的花兒一般。不,他也要幫肖姑娘干活,讓她也這樣對自己笑!許宜軒捏了捏拳頭:“你們給我去舀糞?!?/br> 幾個侍衛(wèi)愁眉苦臉的對望了一眼,幾人不情不愿的走到糞池旁邊,開始動手舀大糞,許宜軒站在一旁,將長袍掀了起來,將自己的鼻子給捂緊了,然后將中褲的兩條褲管給卷了起來。就像踩在棉花堆子里邊一般,他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到糞池旁邊,皺著眉頭看了看那糞條子,咬了咬牙,將背一彎,便將那兩個桶子挑了起來。 顫顫悠悠的往田頭走了去,許宜軒只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但是一想著肖姑娘也能那般甜蜜蜜的對自己笑,忽然又來了勁頭。侍衛(wèi)們很貼心的沒有給他將糞桶裝滿,所以走起路來還是很輕松,也沒有糞便濺出來,挑了糞桶到田頭,肖老大趕緊接了過來:“世、世子爺,真不需要幫忙,我和兩個丫頭夠人手了?!?/br> 許宜軒走開了些,將長袍放了下來,朝彥瑩笑了笑:“肖姑娘,要不要我?guī)兔???/br> 彥瑩瞧著許宜軒那皺眉皺腦還要裝出快活的神色,心中暗自好笑,指了指簡亦非:“啥時候你能跟你師父一般,挑著糞桶不皺下眉頭,啥時候你就來幫忙?!?/br> 簡亦非健步如飛的奔走在田埂上,兩只桶子裝得滿滿,可卻是又平又穩(wěn),沒有一點濺出來。他的頭高高的昂著,仿佛在做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一般,一點都沒有痛苦的神色。許宜軒看著簡亦非挺拔的身姿,忽然有些赧然,自己跟師父一比,簡直就像大樹下的小草,難怪肖姑娘都不愛看自己。 肖老大在旁邊聽著直嘆氣,自家三丫頭莫非是瘋了?怎么能這樣與許世子說話?他不住的搖著手兒:“三花,三花,快莫要說多話了,你們帶著許世子和簡公子回去,站在這里,莫要臟了他們的鞋子!” 彥瑩從田里走出了來,到旁邊小溪屯子里洗了洗腳,黑色的泥土被沖走,露出了一截嫩藕一般的小腿,又白又細(xì),看得許宜軒直了眼睛。 素日里他見到的小姐,誰都沒有撩起過裙子,就是貼身服侍他的丫鬟,一個個都穿得嚴(yán)嚴(yán)實實得,就連大夏天也是穿著綢緞褲兒,只露出下邊一雙繡花鞋的尖尖,現(xiàn)在忽然見著了一雙白皙光潔的小腿,他的腦袋“嗡”了一聲,心里不由自主的發(fā)起慌來,趕緊將臉轉(zhuǎn)了過去,可卻忍不住又偷偷轉(zhuǎn)了過來往那小溪屯子里瞄。 簡亦非替肖老大挑了幾桶糞,將那田里邊四處都勻了些,也走到小溪屯子旁邊來洗鞋子,鞋底上沾了些泥巴,有些發(fā)黃。 彥瑩從小溪屯子里跳上岸,潔白的溪水濺到了簡亦非的衣裳上,濕濕的幾個點子,簡亦非瞅了瞅彥瑩,臉上露出了笑容:“肖姑娘,你跳得可真高,真是個學(xué)武的好料子?!?/br> “學(xué)武?簡公子,你肯教我?”彥瑩心中一喜,蹲下身子,一手拉扯著小溪旁邊的野花,一邊看著簡亦非洗鞋子。簡亦非伸手不錯,若是自己能學(xué)得一手好功夫,也是有備無患。 簡亦非被彥瑩看得有些發(fā)窘,還沒有哪個姑娘這般熱辣辣的看他呢。以前在秦王府,自己雖然得秦王喜歡,可畢竟身份地位擺在那里,小姐們對他一屑不顧,丫鬟們也是眼睛望著天上,不曾有人這般注意過他?,F(xiàn)在他能感到兩道目光盯住了自己,全身都有些不自在起來,既覺得心里甜滋滋的,又有些惶恐,一顆心“砰砰”的亂跳,完全沒有了往常的平靜。 “師父,師父,你也收她做徒弟吧。”許宜軒在旁邊瞅著彥瑩對簡亦非笑得甜甜,心中實在有些忍不住,躥上前來擋在彥瑩前面,將簡亦非隔在一旁:“這樣我就可以多一個師妹了?!?/br> ☆、酸筍 走在青翠的草地上,鞋子踩著綠色的青草,沙沙作響。一行幾人走在田埂上,肖老大家越來越近,已經(jīng)能看到外邊一圈低矮的土磚院墻。 “師父,怎么樣怎么樣?收了肖姑娘做徒弟吧?!痹S宜軒一直在跟簡亦非提這個問題,眼睛不住往彥瑩臉上溜,肖姑娘做了自己師妹多好,以后就有個喊自己叫師兄的了。 “誰是你師妹?我瞧著你比我還小呢。”彥瑩有幾分不服氣,看著許宜軒那模樣,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屁孩,怎么還能在她面前稱大? “怎么可能比你小?”許宜軒跳了起來,呱呱亂叫:“你哪年哪月哪日生的?” 彥瑩一怔,她只知道自己十四了,什么月份卻弄不清楚。許宜軒洋洋得意:“我肯定比你大,快些叫師兄!” “我可沒說收肖姑娘做徒弟。”簡亦非笑了笑:“男女授受不親,我怎么能來指點肖姑娘練武?”他望了望彥瑩,心中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若是收了她做徒弟,自己的身份變得高了一截,好像就不能像現(xiàn)在這般無拘無束的說話了,隔著一層師徒關(guān)系,仿佛什么都開不了口——他才不要這樣! 幾個人說說笑笑回到家,肖大娘見著許宜軒過來,有些緊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彥瑩走了過去沖大花使了個眼色:“大姐,你扶著咱娘進(jìn)去,別讓她累著了,現(xiàn)兒不還是在坐月子?干嘛到風(fēng)口上站著?” 大花應(yīng)了一聲,攙扶著肖大娘就往里邊走,許宜軒看了看她們倆的背影,有些感慨:“肖姑娘,你們家也太貧寒了些。這樣罷,小爺給你幾百兩銀子,你把屋子推了,重新建個新的大瓦房,然后添置些家什,買些合穿的衣裳?!?/br> 六花蹲在彥瑩身邊,聽著許宜軒這般說,小臉蛋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來:“許世子真好。” 彥瑩笑著擺了擺手:“許世子,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三花一直想著要通過自己的一雙手賺銀子,不想要別人的嗟來之食。” 許宜軒臉色一紅:“肖姑娘,這不是嗟來之食,我……” 簡亦非坐在一旁開了口:“宜軒,你便不要勉強了,肖姑娘有這般志氣,咱們自然要支持她?!蓖藦┈撘谎?,簡亦非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肖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幫忙,只管來找我,簡某一定會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