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我還好著呢,備熱水吧?!鄙砩暇茪馕聪?,聞著極不舒服。 小五啞然失笑,再不抱怨什么,他剛剛回來的時候就非要沐浴,結果困得睡在木桶里,差點把自己淹死。真是個好面子的男人,要是叫林姑娘看見他這個樣子,他非鉆老鼠洞里到死不出來。 這會剛剛想著林姑娘,外頭就有人敲門,小五趕緊過去開門,一聽愣是一驚,趕忙回頭問蕭可錚:“林姑娘在玉瓏堂等著爺,您是去還是留在家里養(yǎng)身子?” 蕭可錚眼里含著猶豫,反問:“你看我現(xiàn)在精神如何?” “……”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乙扔了5個地雷,么么噠~~╭(╯3╰)╮ ☆、魔鬼訓練 最后蕭可錚還是不舍得她白走一趟,速度沐浴洗漱收拾妥帖出了門,玉瓏堂本就離崔府不遠,也不過是一刻鐘的路途便到了。 小廝過來牽馬,他跳下馬來,問:“人在哪呢?” “在后院的花廳里,爺您去就成?!?/br> 蕭可錚賞他幾個銅板,理了衣袍轉(zhuǎn)入后院,匆匆進了花廳卻沒見到焉容,心里有些急切,這是跑到哪去了,難不成是等得太久又走了?忙伸手招來一個小丫頭詢問。 “那姑娘往廚房去了。”小丫頭如實作答,心想著這是哪里來的姑娘,八成是早晨沒吃飽去廚房覓食了呢,她本想給她端一盤點心,卻不想被拒絕了。 他也有些疑惑,忙往廚房趕去,一推門,見她正在灶上忙活,皓白手里拿著刀切那水綠的蔥管,青白分明,翠生生映入眼中,不過一會,砧板上盡鋪了整齊幾排蔥花。 “焉容?” 她恰時回過頭來,晨曦里男人高大的身軀將門窗投來的光芒遮掩,有金燦燦的薄暉擦著他的側臉照過來,溫和、明朗。 焉容溫柔一笑,將菜刀泡進水盆里,再把手指在清水里擺了幾下,動作隨意流暢。“你過來了?” “這……”他不過是睡了兩天,上天就同情他賜給他一個溫柔嫻淑的田螺姑娘?這也太恩惠了吧!他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還是有些不相信她在廚房做飯。 見他眼里滿是疑惑,她問:“爺今日可有什么事要忙?” “沒、沒有?!?/br> 焉容輕舒一口氣:“那么今日冬至,我們一起聚聚吧,閑來無事我下廚?!?/br> “嗯?!笔捒慑P小心地看著她的臉色,上下打量了好幾圈,看她面上并無異色,心里總算不那么忐忑了,兩人和平談話的機會不多,很多時候一見面就吵,面對這樣的平靜他總會忐忑不安,害怕她突然說幾句傷人的話,比如“這是我們最后一餐了,后會無期”云云。 “還要好久呢,廚房里頭不怎么干凈,要不爺去前頭坐會?” “不用,沒什么打緊的事,在這里也一樣?!焙貌蝗菀滓姷剿?,哪里舍得看一眼就走呀,便是煙火味有些嗆人也沒有什么不可的。他負手而立,站在窗前一瞬不移地看她忙碌,心里滿是歡喜。 不過多時,幾道小菜已經(jīng)出了鍋,屋子里飄滿了香味,蕭可錚這才發(fā)覺自己有些餓,早晨太過匆忙,又是騎馬而來,消耗太過,現(xiàn)在聞到這飯菜的香氣感覺真是誘人。 他再不按捺自己,走上前去為她端盤子遞炒勺,還用帕子為她擦臉上的香汗,她一愣,對他哧哧地笑,一時竟覺得臉上發(fā)燙:“爺這是等不及了?” “簡單做做就好,不用太麻煩?!笨此恢闭局?,許久沒得停歇,實在不忍心。 “就剩這一道菜了,完了就可以了?!毖扇輰㈠伾w好,俯身往鍋底下添了一把火,站在一旁收拾狼藉,挑選顏色怡人的碗筷。 這套動作簡練利落,可見爛熟于心,蕭可錚凝了凝神,倒有些驚訝:“想不到你一個官家小姐能有這樣的手藝?!?/br> “馬家那一年多,早就把人磨練出來了?!毖扇菡Z氣淡淡,那些陳在腦海里一年的舊事很久不再憶起,因為經(jīng)歷過更大的苦難,心境更加開闊,便再不會因細小的磕碰而呻|吟。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將鍋里的飯盛了出來,蕭可錚順手接過,溫熱的氣息透過瓷盤燙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存在感告訴他這一切真實。“一切都好了,用飯吧。” 兩人在他日常歇息的小屋里尋了一張桌子將飯菜放上,焉容分碗筷,他拉座椅,分工明確,再對視,眼神交錯撞出只屬彼此的默契。 蕭可錚看著眼前這幾盤色香味俱全的熱菜,心中贊嘆不已,當先夾了菜品嘗,不禁大快朵頤。焉容卻看他半晌不語,心中的期待懸在半空里:“好不好吃?” 他素來不喜歡言語夸贊人,不太會說女人想聽的話,若是如實說又顯得自己沒有什么誠意,只蹙了眉,擺出一副不甚歡喜的模樣。 “真的不好吃?”焉容頓時對自己擱置已久的廚藝失望了,從前曲氏要求得多,她唯有把飯菜做得油鹽火候分毫不差才能不受苛責,大概是這一年從來沒有下過廚,水平倒退了吧。她眼里失落至極,撿了一根青菜入口,細嚼幾下覺得味道也沒差多少呀,也許是他時常下館子吃不慣這家常的口味? 這難得的一片真心,整出這般不夠理想的結果,焉容不禁灰心喪氣,正要低下頭悶聲不響地用飯,卻聽他道:“真是遺憾?!?/br> “怎么遺憾了?”能用“遺憾”二字形容她的廚藝,究竟要多么令他失望呀。 “以后再也吃不到了?!笔捒慑P的語氣里滿是惋惜。 焉容眼里一亮,再抬頭看著他的神情:“以后若是再有機會,我還能再下廚?!?/br> “不夠。” “???” “我想要你給我做一輩子的飯。” “……好?!?/br> 其實所有的袒露心跡都不必轟轟烈烈,不必信誓旦旦地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已經(jīng)過了聽幾句甜言蜜語就信以為真的年紀,不再天真卻足夠真實。 焉容直到近黃昏的時分才回了裙香樓,看外頭大紅的燈籠和顧盼河里的花船,也不怎么覺得凄艷了,倒是處處透著熱鬧。蕭爺今個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格外的溫存隨和,這一大冰塊可算是化成水了,溫熱熱極暖人心。 剛剛踏進房間,便看衣纏香板著張臉坐在中央,手里握著茶杯來回打轉(zhuǎn),一見她進來便斜著眼看她,滿帶嘲諷地問她:“出去蹦跶夠了沒有?” “……夠了?!?/br> “要不是知道你還有最后一關,你是不是還想留在那兒包餃子???” 焉容驀地一驚,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呀,就好像跟在她前后似的。一提到最后一關的才藝,她便苦了臉,小時候倒是學過《佳人曲》《踏歌》《琵琶語》等歌舞,可是與教坊女子相比,這些都很皮毛的。 “讓我看看,你這些日子都練了些什么出來?!币吕p香已從凳子上離了身,也不知從哪摸出一把雞毛撣子撂在桌上,一副看她好戲的樣子。 “我想還是彈琴算了?!本毼璺且蝗罩?,苦練多日卻只學了個樣子,明眼人一看就能發(fā)覺不足,若是彈琴……這十年的功底在那,尋常人還沒那個能力挑錯處。 衣纏香冷笑一聲:“彈琴?你這是班門弄斧吧?那日會有多少名士文人前去你可知道?你確定能比他們更好?” 名士未必都學跳舞唱歌,卻都要學古琴,因為這是君子的必需。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衣纏香的意思便是如此,與其在內(nèi)行眼前獻丑,還不如在外行面前裝樣子。 焉容啞口無言,苦澀地笑了笑:“怎么辦,現(xiàn)在未必來得及?!?/br> “有我在,你照我說的做就好?!币吕p香說得十分肯定,隨手抄起那雞毛撣子朝著她走近了些,揚手一指那不遠處的白墻,道:“你過去,對著墻把腿分開?!?/br> 她真是越來越有老鴇的架勢了,焉容暗想,等劉媽死了衣纏香若是能接手這裙香樓,姑娘們又得再度落入水深火熱的悲慘境地,當然,這不過是戲說而已。 焉容聽話地走到墻壁前,對著那面墻緩緩坐下,用兩腳抵著墻緩緩分開,漸漸到一個近一條直線的角度,再也不能往后劈展下去,她重重吐一口氣,十分痛苦地挺直了腰桿。 卻渾然不知此刻有人悄無聲息地逼近,衣纏香抬起腿,用膝蓋抵住她的后背,猛地往前一踢。 “啊——” 這才叫名副其實的撕裂般的痛苦,焉容背后冷汗直流,眼淚更是濺了一臉,上體渾身無力地貼在墻面上,下|身不可抑制地發(fā)抖打顫,萬分煎熬著等那漫長的疼痛從身上消散。 焉容十分難以接受衣纏香這樣粗暴的對待,現(xiàn)在卻連沖她翻個白眼的力氣都沒有,許久過后,才扶著墻勉強站了起來,兩腿還在不停地打顫。 “怎么樣,你再動動?”衣纏香臉上還帶著笑,當真是幸災樂禍的氣人模樣。 她只好扶著墻慢慢走,腿上的rou開始松動,腳步變得輕飄飄的,像是踩了一地厚實的棉花?!昂孟袼煽觳簧佟!彪m既不喜歡這樣的手段,但不得不說見效甚快。 “這人呀,總是不愿意發(fā)了狠心逼自己做什么,這不還是得靠著旁人?”衣纏香幽幽道。 焉容被她說得心虛不已,臉也垮了下來,她要爭得花榜狀元的名頭尋求機會解救家人,卻沒有用盡全力花費所有的心思,這樣想來很是不該,思及此,心中自責難消。 “怎么樣,還練不練?”衣纏香將袖子挽了起來,露出纖細瑩白的半截手臂,那雞毛撣子被她杵在地上,此舉像是玩鬧一般,絲毫起不到任何的威懾作用,焉容卻心服口服。 “繼續(xù)?!币膊挥靡吕p香再命令什么,自行走到墻壁前頭調(diào)整好姿勢。 這樣的魔鬼訓練持續(xù)了大半個晚上,當然不全是練習劈腿,還有下腰等等,總之衣纏香能夠想到的稀奇古怪的方法全都拿出來用了一遍,看起來效果還不錯。 焉容累得上眼皮都抬不起來,卻被衣纏香強行拖進放了許多花草的熱水里,命她泡足時辰才肯叫她起來。 一番折騰后,焉容終于得到赦免,換了衣服,擦干頭發(fā),沾床即睡。 這樣七八日過去,最后一關才藝關終于拉開序幕,與前兩關想比,觀者更多,買賣更火,連流觴閣外頭的一整條街都被擠滿了,還有對面店鋪的二樓三樓統(tǒng)統(tǒng)被人高價買了下來。 如此盛景,尚霊城已經(jīng)多少年不曾見到了,就連放金榜都沒有見過如此沸騰的人群,可見美人們對大眾的影響力。 作者有話要說:我倒是沒這樣練過舞,不過在電視上聽人講述過,想來真真是極好的~ 下一章,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美女如云盡態(tài)極妍。 ☆、破釜沉舟 街上組了戲班子唱戲,幾個扎朝天牛角的小丫頭拍著手圍著那掛紅花的木頭馬跳舞唱歌,人群熙熙嚷嚷,觀者滿巷,這些都給接下來的評花榜起到了預熱的作用。 到了黃昏,下了一點小雪,細細薄薄沾衣即化,也不算太冷,絲毫沒有影響人的熱情。有幾個不算年紀小的秀才穿著單衣互相拉扯著擠到前列,其中一人感慨道:“前些年的花榜都是春三月開評,沒想到今年會是這個時節(jié),看來熱鬧未減,反而更盛。” “都是一群窮酸秀才嫌棄妓|女選秀,把這個當做是對落榜之人的嘲諷,所以非要嚷著錯開時分?!泵髂旮咧械模匀皇怯行那榭椿ò襁x秀,若是落第,還不得心生膈應? “呵呵,你說他們是窮酸秀才,那咱們是什么?”其中一個秀才比量著他的破爛衣袖,臉色不悅。 “咱們也是啊,都出來這么多年了也沒能混個出人頭地,反正明春我考不上就回家墾地去!” “說的也是,我也不愿再考了……” 幾個人私下議論著,突然衣袖被人攥住,再被拉到角落里,有個身穿華服卻家仆打扮的中年人面帶笑容地看著他們,給每個人手頭塞上銀子:“尚書府,薦書,桃花?!?/br> ………… 月上梢頭,流觴閣的大堂已經(jīng)擠滿了人,一樓設臺,二樓設座,雅間早已在一個月前被有錢人家訂好。鼓聲三落,有女念白:“第一位是拈花樓的清影姑娘,翠竹。” 花榜,以花卉喻人,各自取了最與自己品貌相符的代號,之后也是書生們?nèi)〔脑⒁獾膶ο?。薦書往往不贊人而贊花。計票時在白板上畫花,花越多,票數(shù)越多??上КF(xiàn)在不是春夏,沒有絢爛的鮮花,若在三月,都是在標了名字的花瓶里扔鮮花的,記朵數(shù)。 臺后迅速拉過一張白板,一旁站了兩人監(jiān)督,矯夫子在上頭提了“清影”二字,幕布一合,美人登臺。 清影唱了一支自編的曲子,舞蹈倒是不算出奇,都是常見的動作,但她身姿輕巧,舞步靈動,配上一身縹碧衣裙,容貌楚楚,叫人賞心悅目。 取“竹”這樣的代號倒是投了矯夫子的喜好,他細細思索,在紙上落下“歷歷羽林影,疏疏煙露姿”兩句詩,由侍人帶出去給一眾書生們品讀,自謂“拋磚引玉”,此“磚”一出,玉石紛至沓來。 “第二位是春蕊教坊的剪芯姑娘,牡丹?!?/br> 她的舞蹈驚艷全場,那一雙柔荑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指甲上的蔻丹又換了顏色,現(xiàn)今是明艷的海棠紅,花蒂用筆墨勾勒,沿著手腕向身上盤旋開放,在肩頭綴成一朵極大的金粉牡丹。她著一身輕薄的紗衣,海棠紅的齊胸襦裙在胸口處繃得緊緊的,無限春光在紗衣下若隱若現(xiàn),舞步一起,蘭花指翹起,眼波流轉(zhuǎn)……驚人的香艷。 “玉環(huán)在世啊?!庇腥梭@嘆,唯有盛唐時的民風才能造就這樣的艷麗,可惜她生錯了時代。 “擾亂清心,污我明目!”也有人用衣袖掩面,自己為了圣賢的名聲不肯看這樣的艷舞,卻又不爽快,非要聲明幾句叫別人也看不成! “思無邪,思無邪,哈哈哈。” 嬉鬧和辯駁聲里,剪芯姑娘的展示便完了?!暗谌皇恰?/br> 焉容幾人還在后臺準備著,她這一身舞衣上面系了好多緋色絲帶,走起路來全在地上拖著,若不是自己適應了好久,不經(jīng)意間便要摔上好幾回。 蕭可錚看她表情不太放松,又對著自己的衣服唉聲嘆氣的,便解了外袍為她披上,還好聲安慰著:“不用怕,不過是一會功夫便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