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無論如何,最黑暗的一段日子眼看著就要過去,今后應該只會越來越好——再不會有任何壞事,抵得過家破人亡。 當然,唯獨梁景行一事,毫無進展。姜詞雖然氣餒,但能分清輕重緩急,眼下只有高考才是大事——她不著急,她有的是時間。 氣溫漸漸升高,隨著高考一天天臨近,每個人都好像攢滿了火藥的炮仗,一點就著。倒是陳覺非,忙著出國留學的事宜和口語特訓,成日成日的不見蹤影。 崇城的溫度在六月初升至頂點,高考前三天,整個教室里氣氛詭異。有人仍在拼命背著歷史年表,或抱著試卷奮筆疾書;更多人為了放松心態(tài),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堆聊天。所有課全改成自習,班主任也干脆坐在教室中央,加入聊天的隊伍。 姜詞如今的座位在走廊窗戶旁邊,倒數(shù)第三排,遠離了班主任的輻射范圍。她一手托著腮,另一手捏著圓珠筆,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勾著線。 突然,有人敲了敲窗。 姜詞一驚,抬起頭來,卻是張語諾。 張語諾神情激動,將窗戶猛地推開,一把抓住姜詞的手,“姜jiejie,我爸,我爸醒了!” 姜詞一愣,朝班主任看了一眼,他正與人聊得火熱,壓根沒注意到這邊。姜詞立即丟了筆,打開教室后門出去,將張語諾拉到一旁,“真的?” 張語諾猛點頭,“我媽剛剛發(fā)短信告訴我的,我已經(jīng)跟班主任請假了,馬上去醫(yī)院!” 仿佛在海上漂泊已久之人,已放棄了逃出生天的希望,卻終于有船經(jīng)過。姜詞喉頭一梗,片刻后,勾起嘴角,拍了拍張語諾的肩膀,“那……那你趕緊回去看看張叔叔吧,要有什么情況,打電話告訴我?!?/br> 張語諾連聲答應,揮手道別,飛也似地跑下了樓。 最后一塊大石,也終于落下。 姜詞一時只覺支撐不住,緩緩蹲下.身,頭埋進臂間,想要笑一笑,眼淚忽止不住往下掉。她拿手掌捂著眼睛,淚水卻越發(fā)洶涌。 聽聞父親出事,當場死亡的時候,她沒哭;追悼會上眾人憐憫的目光中,她沒哭;得知所有家產(chǎn)均被查封,她成了一文不名的窮光蛋時,她也沒有哭…… 可此時此刻,這一年來郁積的委屈、狼狽、痛苦,接連襲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能有如此豐沛的情緒,能在這一霎深刻體會到,原來活著,是這樣一件厚重而有意義的事。 · 張德興蘇醒的消息是一劑強心針,讓姜詞暫時卸下了心理壓力。 五號下午三點,班里開了最后一次班會,班主任再次囑咐各種注意事項,宣布放學。 姜詞收拾完東西,如往常一樣獨自離開了教室。剛到樓梯口,陳覺非幾下竄上來,“正要找你呢!”他見姜詞手里抱著一疊書,主動接過去,與姜詞并肩而行。 “什么事?” “我舅舅來了,說讓我問你考試這兩天需不需要接送?!?/br> 姜詞低頭看著地上,走了幾步,平淡開口:“不用。我在十四中考試,離住的地方很近?!?/br> “哦,看過考場了嗎?” “明天看?!?/br> 天氣酷熱,下午四點仍是日光灼烈。到了樓下,姜詞停住腳步,“書給我吧,我從西門出去?!?/br> “別啊,讓我舅舅送你回去,反正他也沒什么事?!?/br> 姜詞不置可否,只伸出手,將陳覺非抱著的那疊書拿了回來。 認識一年,陳覺非早習慣了姜詞這脾氣,也不勉強,朝她擺了擺手,“那行,祝你考試順利!考完了一起出來嗨!“ 姜詞點了點頭,踏出教學樓,迎著太陽朝西邊走去。 剛到門口,忽聽見背后遙遙地傳來陳覺非的聲音:“舅舅,你怎么進來了?” 姜詞腳步一頓,轉(zhuǎn)過身去。 不遠處,梁景行走到了陳覺非跟前。他穿著襯衫,黑色長褲,袖口挽上來一截,倒影投在白花花的水泥地上,長長的一道。 他與陳覺非說了幾句話,而后兩人一道走向校大門。 陳覺非沒大沒小地勾住了他的肩,兩人便這樣漸漸地走遠了。 姜詞悄悄攥住了手指,閉了閉眼。 不著急,還不到時候。 第20章 石榴紅(03) · 高考前夕,姜詞自然是接到了不少電話。曹彬的,陳覺非的,陳同勖的,全是用一副緊張兮兮的語氣勸她不要緊張,姜詞笑著一一應下,心道,原本是不緊張的,被他們一說,反倒有幾分忐忑。 張語諾也打開電話,除了給她鼓勁,還匯報了張德興的狀況:“醫(yī)生還在給我爸做全身檢查,目前沒發(fā)現(xiàn)別的問題,就是好像腿沒知覺,不知道是肌rou萎縮,還是神經(jīng)方面的原因?!?/br> 姜詞不由安慰:“沒事的,張叔叔吉人自有天相?!?/br> 張語諾笑了笑,“我爸還在問你呢,我說你馬上要高考,考完了去見他?!?/br> 姜詞垂眸,“嗯”了一聲。 掛了電話,姜詞沖了個涼,看了會書,見時間已到九點,便將東西收拾好,上床休息。她撈起一旁的手機訂鬧鐘,這才發(fā)現(xiàn)有一條未讀短信,一小時前梁景行發(fā)來的。 只有四個字,“考試加油”。 姜詞看了又看,鎖上手機。 · 考試第一天,姜詞起了個大早,沖了個涼,吃完早餐,又將需要背誦的古詩詞溫習一遍,而后精神抖擻地出發(fā)去了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