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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喜春來(帶球跑我拿了事業(yè)劇本)在線閱讀 - 第56節(jié)

第56節(jié)

    王希禮被他給氣壞了,拂袖怒道:“我……我要上茅廁!!”

    “噗……”

    意識到自己干了啥事兒之后,祝保才看了看王希禮那張陰郁蒼白的面色泛紅,忍不住噴了,趕緊撒開了爪子。

    王希禮面皮薄,大抵上天才早夭得多,他身嬌體弱,弱柳扶風(fēng),剛剛漲紅了臉色,到現(xiàn)在出了茅廁,面皮上還泛著點兒紅暈。才步出茅廁沒走多遠,卻忽地看到前方烏泱泱的,擁擠的一片。

    王希禮腳步一頓,怔了一下。

    這不是平日里張榜的地方么??

    走過去一看,只看到這墻面上竟然貼出了一張試卷!

    這可不是作懲處性質(zhì)的“貼卷”,這張試卷明顯是作為范文給貼出來供學(xué)生們學(xué)習(xí)的。

    只看到這卷面最上首,寫著峻拔挺秀的小楷“張衍”

    “這張衍是誰?”有人低聲問。

    人群中,有人認出來了他,“王希禮?”

    “你怎么在這兒?昨天你不上幫孫夫子監(jiān)考去了么?這張衍你認得么?”

    王希禮下意識地拂袖就走,走了一半,少年脊背忽地一僵,頗有些咬牙切齒般地轉(zhuǎn)過了身子,終于還是耐不住好奇心,快步撥開人群,細細地讀了下去。

    這一念不要緊。

    王希禮瞳孔驟然收成了個細細的針尖兒大小,呼吸隨之急促。

    第38章

    身邊兒不缺人驚訝地交頭接耳。

    這是那張衍寫出來的文章??

    且不提這卷面如何規(guī)整,字跡如何靈動俊秀。

    題目是“子曰庶矣”。

    題目是出自《論語·子路篇》,原文是:子適衛(wèi),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痹唬骸凹雀灰?,又何加焉?”曰:“教之。”

    意思是:孔子到衛(wèi)國去,冉有替他駕馬車。孔子說:“衛(wèi)國人口好稠密呀!”冉有說:“人口多了,又該干些什么呢?”

    孔子說:“讓他們富足?!比接杏终f:“他們富足了,又該干什么呢?”孔子說:“教育他們。”

    然而這篇文章卻沒有在孔門以“德”教化百姓,以“禮”治理國家的宗旨上多花筆墨。

    倒是提出了“人口紅利”、“就業(yè)”、“人口老齡化”、“養(yǎng)老保障”等等令人聞所聞,前所未見的概念,又探討了人口與社會、經(jīng)濟、生態(tài)環(huán)境之間的關(guān)系。

    通篇看下來,可謂是鞭辟入里,一針見血,刀刀見骨,如震雷曜電,出師威聲,“風(fēng)恢恢而能遠,流洋洋而不溢”。

    更奇葩的是,或許知道自己些的這些東西不那么“正統(tǒng)”,對方果斷地又搬出了孔老夫子給自己挽尊,比如說,“老齡化”

    和“養(yǎng)老保障”是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之類的。

    整篇文章讀下來一氣呵成,暢快淋漓!

    這種強烈而激越的實踐傾向,令但凡是有澄清天下之志的有識之士,無不看得渾身熱血上頭,后背冒出了細密的冷汗。

    這就是為學(xué)的目的!不是在故紙堆里打滾,翻來覆去地剖析圣賢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的含義,以至于流與空疏、僵化。

    而是要肖圣賢口氣,卻我手寫我心!

    這文章看得包括王希禮在內(nèi)的,這些驕傲的書院學(xué)子,心中都忍不住暗贊了一聲當(dāng)真是張狂恣意。

    雨又開始下了起來。

    近夏時節(jié),暴雨來得倉促。

    傍晚,杏子街的居民們剛搬出凳子來納涼,不移時的功夫,狂風(fēng)四起,天際千里陣云排空,似鐵索橫江,雷云滾滾。

    怪峭的山峰橫劈入天際,呈現(xiàn)出淡紅色、灰青色。

    忽地,天公一劍劈向了渺小如螻蟻的蒼生,撕開了道巨大的豁口,豆大的雷雨啪嗒嗒地落了下來。

    眾人急急忙忙地拎起了凳子,離家近的或是往家跑,離家遠的或是尋個地方避雨。

    這會功夫,何家這屋檐下已經(jīng)擁擠了不少端著碗的婦人。

    何夏蘭遠眺了一眼,感嘆了一聲:“下得這好大的雨!”

    “這可不是快入夏了么。”眾人端著碗,附和道。

    望著這瞬間暗下來的天色,又紛紛發(fā)了愁。

    “雨下這么大,這得時候才能回?!?/br>
    何夏蘭笑了一下,勸慰了兩句。

    街頭巷尾早已空無一人,然而就在這暴雨中,忽地升騰起了一柄黃色的桐油傘。

    桐油傘在這狂風(fēng)暴雨中簡直就像一朵無助無骨的花。

    雨水撒豆成兵般地落在傘面,聲勢浩大,若千軍萬馬。

    俞峻振了振濕漉漉的袖口,攥緊了傘柄,陶汝衡并肩行走在這狂風(fēng)暴雨中。

    他半邊身子都被雨水給打濕了,還不忘將傘面往陶汝衡那邊兒讓。

    黑色的長靴踩在水洼中,飛濺起一陣水花。賽鴉鸰似的眼睫朦著淡淡的水汽。

    陶汝衡臉上不見愁色,指著不遠處這如注的暴雨,哈哈大笑道:“游人腳底一聲雷,滿座頑云撥不開。天外黑風(fēng)吹海立,浙東飛雨過江來。今日這暴雨實在下得酣暢淋漓啊??!”

    俞峻聞言,一言不發(fā),只淡淡莞爾。

    兩人走到張家門口,卻看到大門緊閉。

    陶汝衡“咦”了一聲,笑了聲:“倒是不巧。”

    轉(zhuǎn)過了身子,快步走到了這間壁的人家。

    間壁這門口或坐或站著不少人,在那兒乘涼避雨。

    此時此刻,何夏蘭等人早已經(jīng)看到了陶汝衡和俞峻,心里正訝異,冷不防就看到陶汝衡走了過來。

    只看到一老一壯年,兩個陌生的士人。

    老士人綸巾黑襦,豐神矍鑠,須發(fā)花白,端得是一副老神仙的模樣。

    陶山長身邊的那個士人,年紀約莫四十將近,黑頭發(fā)黑眼珠,下頜線條深刻收緊。

    他半邊身子都被雨水給打濕了,袖口滴滴答答地滴著水,冷冰冰的布料貼著白皙的肌膚,露出骨節(jié)微突的手腕和纖長的大掌。

    何夏蘭眼睛何其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是之前來過一回的那個陶山長和俞先生?

    有那好事的,眼疾手快地驚呼了一聲。

    “陶山長!”

    陶汝衡撫須含笑:“敢問諸位,那隔壁的張衍,張小友在家嗎?”

    何夏蘭微微一怔,猛然間想了起來。

    前幾天張衍可不是去了書院考試么?這是成績出來了?是什么樣的成績,犯得著山長親自過來?

    卻說昨天,俞峻批改完卷子之后,與孫士魯?shù)热松套h了片刻,便將這卷子發(fā)了下去張榜貼起,自己又另謄抄了一份送到了陶汝衡那兒。

    陶汝衡見了,大為驚詫。

    兩人私下里交談了一番,都覺得這卷子寫得甚好。

    主要這兩位巨巨都是實干派的,尤為欣賞這字里行間務(wù)實的文風(fēng)。

    通篇看下來,陶汝衡不禁生出一股大歡喜的愛才之情。

    俞危甫果然還是看對人了,他向來有識人之能,如今這朝野上下受過他提攜和恩惠的不知凡幾,這次也算張衍他幸運,能得他賞識,入他門下,日后仕途想必也比旁人好走許多。

    至于俞峻,也是如當(dāng)頭炸開了一個霹靂,甚為震動。

    比之這個,他更想知道的是,張衍這篇文章誰在背后教他的。

    哪怕他再過早慧,沒有名師指點,也鮮少能有這一針見血,洞若觀火的洞察力。

    與其說兩位大佬看中的是這文章寫得多好多好,倒不如說看中的是這文章背后代表的東西。

    而這背后的人是誰,已毋庸置疑。

    陶汝衡更是當(dāng)即拍板決定自己親自去跑一趟。

    何家門口的眾人可謂是好奇得要命,心里跟貓撓似的。

    前幾日他們就聽說什么九皋書院的山長要找個什么少年,卻萬萬沒想到那少年竟是張衍。

    眾人交頭接耳間,有人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山長老先生,你這回找衍兒為的是什么事兒?”

    陶汝衡捋了把微潮的胡須,平易近人地呵呵笑道:“自然是來送帖子的?!?/br>
    帖子?。?/br>
    頓時,這一片的居民都炸開了。

    竟真的是來送帖子的?

    何夏蘭自覺祝保才入了九皋書院,怎么也能算得上陶山長底下的門生,便多了幾分自矜之色,笑著道:“衍兒這個時候估計在家里念書呢,這雨下得太大,許是未曾聽見扣門聲,我這就去喊他。”

    言罷,拿了把傘就走過去扣門。

    篤篤篤——

    不移時的功夫,門開了。

    何夏蘭和門里說了些什么,便讓開了身子。

    張衍抬眼,不由怔住。

    陶山長和之前那位先生?

    他不敢有所耽擱,忙快步走到了何家屋檐下,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