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這是個敏感話題,許煙雨一下子緊張起來,不知該怎么接話才好。她默默低下頭去,看下去像在認真走路,眼睛卻一下子失去了焦距。不知不覺中她進入了自己的世界,開始想以前的一些事情。 好像小的時候她也曾跟霍子彥這么走過山路,就像面前那兩個孩子一樣,手牽手一起上山。小霍子彥是很酷的,從頭到尾都不說幾句話,一路上只能聽見自己說話的聲音,跟只小麻雀似的。 但不管怎么樣,霍子彥牽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松開,偶爾她想要跑到邊上去看風景,他也會用力把她拉回來,并且警告似的吐出兩個字:“危險?!?/br> 有時候她走路不當心,被臺階絆了一下,身子不自覺往前倒的時候,霍子彥會及時出手抱住她。兩個小孩子緊緊貼在一起,竟也會覺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想到這里許煙雨臉上一紅,一個沒留神竟真的被絆了一下,身子一下子往前倒去。而身邊的霍子彥則像從前一樣及時出手,一只手將她撈了回來。只是在撈的時候他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許煙雨胸前兩團柔軟的地方,壓得對方有些生疼。 許煙雨就輕輕“哎喲”了一聲,兩個孩子聽到立馬轉(zhuǎn)過頭來,看到是這樣一幅畫面。 雨中霍子彥一手撐傘,另一只手則摟著許煙雨,整個手臂橫在她胸前。他們兩個緊緊貼在一起,看起來十分曖昧。 小瑩在這方面十分早熟,立馬笑道:“表舅舅,你今天很占便宜啊。” 連一向冷靜的小哲都跟著說了一句:“霍叔叔,我們還在外面,這樣不太好吧?!?/br> 雖然這些話都是對霍子彥說的,但真正窘迫的人卻是許煙雨。她趕緊推開霍子彥的手臂,從他胸膛里鉆出來,重新站到一邊。隨即她沖孩子們道:“你們別亂想,我剛剛不小心摔倒了?!?/br> “哦,表舅舅英雄救美。” “霍叔叔,謝謝你的英雄救美?!?/br> 那一刻許煙雨真心覺得,兒子怎么越來越跟小瑩這孩子像了。似乎長時間的接觸讓他開了竅,腦子里一直沒開發(fā)的那片區(qū)域終于被照著了點陽光,竟也開始有東西長出來了。 她突然覺得這不是一個好現(xiàn)象。 但眼下也顧不得這許多,把孩子們哄得繼續(xù)往前走后,許煙雨忍著尷尬依舊躲在霍子彥的傘下。好在對方一時心軟沒拿剛才的事情調(diào)侃她,只是問起另一樁事兒:“你出門連傘都不帶?” “我看了天氣預報,說是晴天來著。沒想到山里氣候不一樣……幸虧你帶了傘。” “是啊,因為我勤于思考?!?/br> 這話是拐著彎罵許煙雨笨呢,她聽出來了,可反駁不了,只能生生受了。在這方面她承認自己確實有不足,要不是有父母的幫忙,她一個人帶著小哲又上班又做家務(wù),現(xiàn)在肯定亂成一鍋粥。 霍子彥看著她微微發(fā)紅的耳垂,露出滿意的笑容,又問道:“房子的事情考慮得怎么樣了?” “那個價格方面……” “已經(jīng)是最低價,不能再低了?!?/br>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太便宜了?!?/br> “你要想多給點我……朋友也沒有意見。” 許煙雨有點糾結(jié):“那真的是你朋友的房子嗎?” “合同你不都看了,房主是誰你不知道?那是我的名字嗎?” “可是……” “像你這種出門連傘都不帶的人,為什么要思考這么復雜的問題?你只需要考慮這房子你滿不滿意,價格你能否承受就可以了,其他的就不要勉強自己了?!?/br> 那一刻許煙雨真想揍他,卻又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自己真的是不擅長思考這種問題,她說到底是個搞藝術(shù)的,除了畫畫有點天賦外,其他都是負智商。 房子她確實喜歡,價格她也承受得起,可這房子就像個燙手山芋,看著好吃一旦拿起來想要甩掉可就難了。 她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真的想不好?!?/br> “這套房子我朋友當年買的時候是268萬,現(xiàn)在三百萬賣給你他絕對不吃虧。我這么說你若還是糾結(jié)的話,那就把合同還給我吧?!?/br> “當年他買的時候這么便宜?” 在她印象里那地方可沒這么便宜賣過。 霍子彥有些無奈,終于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腦門:“有些人買房子和你們普通人不同,別說這么便宜,再便宜一點也有可能。不是所有人買房子都按市場價走,像明白嗎?這房子他現(xiàn)在急于出手套現(xiàn),你趕緊給個準話。你若不要我就另找買家?!?/br> 聽他這么說許煙雨又有點急了。想想心愛的房子要賣給別人,她就止不住地難受。于是在心里那個“魔鬼”的驅(qū)使下,她終于咬牙道:“買,我馬上買?!?/br> 說出這話后她心頭一松,就像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糇訌┮埠軡M意,揚起唇角說了句:“早這么聽話多好?!?/br> 這話聲音不大,許煙雨沒聽清,便湊過去問:“你說什么?” 兩個離得很近,她這下意識地一湊就離得更近了,看著霍子彥清亮的眼睛近在咫尺的樣子,許煙雨趕緊往后一退,卻在下一秒直接被霍子彥摟住了腰。 “別亂動,回頭摔下去沒人救你?!?/br> 被摟住的許煙雨很不自在,回了一句:“那也不用這么近?!?/br> “傘不大,靠近點。要不我這半身身子就全濕了。” 說著他還一側(cè)身,把自己已經(jīng)濕了肩膀給許煙雨看。對方這會兒才明白,原來霍子彥一直自己在淋雨。 說不感動是假的。 山里的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下了大概四十多分鐘,雨便停了?;糇訌┦樟藗悖┲?的衣服和許煙雨領(lǐng)著兩個孩子繼續(xù)往前走。 在經(jīng)過大概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后,終于到達了下一個目的地。到的時候大部分家長直呼吃不消。倒不是因為走這一個半小時累,而是因為孩子們走不動,這一個半小時他們不光自己走,還得抱著孩子走。 于是乎到最后,大家都在那兒抱怨以后這種看上去很美的活動絕對不會再參加了。 霍子彥倒是覺得挺有意思,一路上抱抱這個又抱抱那個。兩個小的也很給力,搶著自己走不讓他受累。尤其是小哲,每當小瑩累得想哭的時候,他就會在旁邊“教育”她。經(jīng)他的嘴一說,嬌氣的小姑娘立馬原地滿血復活。 下午三點的時候,他們到達了半山腰處的一片花圃。這是這座山谷最有特點的景色,不在山腳下種花,反倒在半山腰辟了一片平地,搞了一個花海出來,吸引了眾多游人。 隨著半山花海的名氣越來越響,前來旅游的游客也越來越多,景區(qū)管理層便借機把這片地兒擴建,建成了一處占地頗大的公園。 公園里人工設(shè)施不多,主要都是自然景色。在離花海不遠的地方有一處露營地,專門給背包客晚上扎帳篷用。 小哲他們幼兒園的園長這次“抽風”比較嚴重,非但讓家長帶著孩子們上山采風,還讓他們在這兒住一晚。家家戶戶上來的時候都背著帳篷,晚上則就地安營扎寨,第二天再逛半天,然后下山坐車回幼兒園,隨后各自回家。 這樣的安排初看挺不錯,實際cao作起來卻是意外多多。比如說帳篷家家都有,但不是人人會搭。都市社會的年輕男女,沒幾個有過人的動手能力。 到了這個時候,許煙雨又開始慶幸自己這一回撈著個霍子彥。這男人還真是無所不能,似乎就沒有他不會的。搭帳篷這種頗有點難度的活兒在他手里就跟切個菜一般容易??赐昊ㄆ院蟊娙送瑫r來到露營地,明明是差不多時間開始的,別人還在那里跟自己老婆研究說明書,霍子彥這里已然動起手來。 許煙雨于這種一竅不通,到這會兒才覺得自己真是無知者無畏。當初出發(fā)前她可沒想過這事兒,總覺得船到橋頭自然直。這會兒果然直了,可借的卻是別人的手。她除了給人當下手還被嫌棄外,真是一無是處。 這樣的自己,從前霍子彥是怎么看上的,難道他也有自虐傾向? 見她發(fā)呆霍子彥隨手拿了根鋼骨敲敲她腦袋:“想什么,就這么點活兒也不想干?” “誰說不干的,這不正干著嘛?!?/br> 霍子彥有點恨鐵不成鋼:“真佩服你的勇氣,什么都不會也敢?guī)Ш⒆觼硪盃I。” “那也沒什么,你看他們,有幾個會的?!痹S煙雨厚著臉皮往周圍一指,看到的全是忙得滿頭大汗卻一無所獲的家長們。 “所以你該知道,自己有多幸運。”霍子彥說話的時候竟湊了過來,直接把唇貼到了她的耳朵邊上,全然不顧兩個孩子還站在一邊正吃糖果。 見到此情此景,小哲立馬把棒棒糖往嘴里一塞,隨即捂住了小瑩的眼睛,隨口哄道:“來,我們來玩猜猜看的游戲?!?/br> 傻瓜小瑩最好騙,乖乖就被他騙到了一邊去,避免了一次當電燈泡的機會。 大概一個多小時后,兩頂帳篷終于搭好。然后又出現(xiàn)了一個不可避免的問題,晚上大家應(yīng)該怎么睡呢? 起頭的還是沒皮沒臉的孫月瑩小朋友。就在帳篷搭好的一瞬間,她突然高調(diào)宣布:“許哲,晚上我們一起睡吧。” 聽到這話后臉色最難看的不是小哲,而是許煙雨。 “不要?!毙≌芾涞匾豢诰芙^。 “為什么?” “我要和我mama睡?!?/br> “你是男孩子,怎么能和mama睡呢?” “那我也不能和你睡,你是女孩子?!?/br> 小瑩被噎得無語,轉(zhuǎn)而向許煙雨求助:“小哲mama,我是小孩子,我可以跟小哲一起睡嗎?” 許煙雨簡直快佩服死這孩子了,為了泡男仔,連小孩子這種頭銜都搬出來了。而且她還擺出一副可憐又可愛的模樣,讓人簡直不知該怎么拒絕。 小哲就在旁邊抗議:“mama,我不要,我也是孩子,我要和你睡。” 兩個孩子立馬爭了起來,最后小瑩爭不過,直接耍賴開哭,氣氛一時十分熱鬧。旁邊被搭帳篷搞得氣極敗壞的家長們見此情形,都樂得笑了起來。 還是霍子彥有擔當,當即立斷做出決定:“這樣,男一頂女一頂,誰都不要再爭?!?/br> 小瑩還在那里抹眼淚,悄悄用手遮著自己的臉沖霍子彥打眼色。那眼神分明在說:表舅舅,你個傻瓜,我是為了你好呀。 霍子彥同樣看她一眼,面上波瀾不驚,心里想的卻是,若都像你這么直接,除了被否決的命運別無他法。 于是睡覺問題就此定下。但所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到了晚上鋪床的時候,小瑩一點睡意都沒有,直接就沖許煙雨道:“我去找小哲玩可以嗎?睡覺的時候我會回來的?!?/br> 許煙雨當然不能說“不”,只能微笑放人。小瑩離開后沒多久,大概十分鐘左右,霍子彥挑開帳篷鉆了進來。 一見是他許煙雨就緊張,趕緊往里面縮了縮:“你怎么過來了?” “我侄女把我趕出來了?!?/br> “什么情況?” 霍子彥難得頑皮一回,學著小瑩的表情和口氣道:“表舅舅,你出去透透氣,不要妨礙我跟許哲說悄悄話?!?/br> 聽到這話許煙雨滿頭黑線:“那你怎么來這兒了,你就在外面溜達溜達嘛?!?/br> 晚餐過后家長們很多都沒進帳篷,還在外面就著星空閑聊天。許煙雨堅信像霍子彥這樣的貨色,只消在人群前一走,就立馬會有數(shù)不清的“狂風浪蝶”圍上來獻殷勤。 可霍子彥就是喜歡粘著她,臉色一沉道:“白天淋了點雨不太舒服,你這兒有藥嗎?” 這話可是利器,許煙雨立馬內(nèi)疚起來,再不提趕人的事情。她從包里掏出感冒藥遞了過來,又關(guān)心地問:“怎么樣,很難受嗎,要不要量一量體溫?” “不用,吃了藥躺一下就好?!闭f完霍子彥打開藥盒擠了兩粒藥出來,連水都沒用就直接吞了下來。吞完后他便如他所說的那樣,直接躺在了剛剛許煙雨才鋪好的墊被上,閉目養(yǎng)神起來。 帳篷并不大,也就夠兩個人規(guī)規(guī)矩矩地躺著而已。霍子彥身高體長,一下子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間,把許煙雨逼得簡直動彈不得。 她本來就處在帳篷最里面,這會兒想出去吧對方又橫躺在面前,她跪在那里連起身都困難,總不能就這么從他腿上爬過再離開吧。 可若是不走,兩個人共處一“室”實在尷尬,尤其兩人還是那樣的關(guān)系,對方又擺明了不愿走的姿態(tài),一下子就把她逼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許煙雨那半邊的床還沒完全鋪好,為了緩角尷尬她只能開口道:“那個,你能不能讓讓,我這里床還沒鋪好?!?/br> “唔?!被糇訌┖鼗亓艘宦暎眢w往旁邊挪了挪,把地兒給許煙雨空出來一點。 可他還是不走,許煙雨十分無奈,連床都不知道該怎么鋪了。每次鋪到邊上的時候,就怕碰到霍子彥的身體,搞得她神經(jīng)緊張不已,就跟做賊似的。 偏偏霍子彥睡得十分踏實,看起來像是要在這里過夜似的。許煙雨勉強鋪完床后默默坐在那里,等了大概半個小時,既不見小瑩回來也不見霍子彥起身離開,害得她一顆心不由又提了起來。 她躊躇了半天,還是決定開口:“那個,你睡著了嗎?”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