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潘俊腳尖點地快速地向身后退了幾步,那怪蟲扭動著龐大的身軀追趕而至,誰知剛走出幾米,那怪蟲忽然停了下來,它的身下的地面開始微微顫動,接著一個小小的流沙陷阱如同是地面上忽然生出的一張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擴(kuò)大,巨蟲的身體瞬間墜入到那流沙陷阱之中。 剛剛潘俊踢起的那塊石頭并非想擊中巨蟲,而是對著巨蟲后面的那個流沙陷阱而去,那巨蟲躲開之后石頭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陷阱的中央,而后潘俊輕輕向后退,盡量不產(chǎn)生震動,巨蟲果然中計,扭動著身體追上來。一直潛伏在地下的蟻獅感覺到震動,立刻向震動的方向猛撲過來。潘俊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趁著那些蟻獅正在吞噬著眼前的巨蟲匆忙從一旁輕輕走過。 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離開數(shù)百米,那怪蟲竟然發(fā)出聲聲如嬰兒般的慘叫,雖然不知那怪蟲的來歷,但是讓潘俊疑惑的是那些蟻獅的來歷,此刻能cao縱蟻獅的人除了馮萬春之外便是那些偷學(xué)蟲術(shù)的日本人了,不過讓他吃驚的是既然蟻獅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可是卻全然沒有半個日本人的蹤跡。 不過此時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多想,他迫切地想知道前面濃煙滾滾的村落之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想到這里,他加快了腳下的步子。隨著潘俊一步步地接近那個村子,空氣中的火藥味似乎越來越重,接著是穿著各異的村民,正拼命從前面的村子倉皇出逃。 潘俊隨手拉住一個中年男人問道:“村子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中年男人一臉驚恐地說道:“日……日本人來了!” 潘俊心說不妙,日本人怎么會突襲這么一個不起眼的小村子呢,正在他思忖的時候,那男人掙脫潘俊的手,隨著大批逃亡的村民沿著潘俊來時的路倉皇而去,潘俊本想警告他們那邊有蟻獅,然而此刻即便他說什么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他心急如焚地向村子的方向奔來,剛到村口便聽到一陣熟悉的笛聲,潘俊知道這笛聲是燕云的那支短笛發(fā)出來的,難道這些日本人發(fā)現(xiàn)了燕云一行人的蹤跡這才包圍了這里?潘俊不敢有絲毫怠慢,快步走進(jìn)村子。 這是一個地道的自然村,村落不大,有百十來戶的樣子。通往村子的那條街道上一場凌亂,滿地的破衣爛衫,幾只受了驚的雞“呱呱”地在街上亂叫,卻分明聽不到半點兒槍聲,潘俊一面走心中一面疑惑。順著那濃煙升騰起來的方向潘俊一直走進(jìn)村落正中,雖然村落不大卻有一個不小的祠堂,在那祠堂的周圍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穿著中山裝的青年人的尸體,潘俊知道這些都是日本人,心下更加焦急。越是接近祠堂,空氣中的火藥和血腥味便越重。當(dāng)他來到祠堂門口的時候隱約看到三個人,未及上前那邊一個女孩顯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自己,她驚訝地望著潘俊道:“潘……潘哥哥!”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歐陽燕云,她見到潘俊早已經(jīng)忘乎所以,飛奔著向潘俊的方向跑來,一直停在潘俊面前上下打量著他說道:“潘哥哥,真的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馮師傅不是說你會在天水等著我們嗎?” 燕云的話讓潘俊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和她說,而此時馮萬春架著另外一個人也來到了潘俊面前,那個漢子顯然受了重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馮萬春扶著他來到潘俊面前道:“小子,終于見到你了!” 潘俊微微笑了笑說道:“馮師傅,剛剛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馮萬春嘆了口氣說道:“這些日本狗的鼻子還真是夠靈的,怎么和鬼魂一樣冤魂不散,我們走到哪里他們就出現(xiàn)在哪里!” “就是??!”燕云附和著說道,“不過今天也算是殺了個痛快!”燕云說話之時眼睛始終望著潘俊,片刻之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向潘俊身后望了望,想要張嘴說什么卻欲言又止。 “只要大家沒事就好,段姑娘和金龍在哪里?”潘俊見始終未看到段二娥和金龍心下有些著急地說道。 “哦,你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把他們兩個安排好了!”馮萬春背著的那個大漢始終一言不發(fā),潘俊打量一番本想問個究竟,但唯恐日本人后面還有部隊,于是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再說吧!” “好!”說完燕云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只見兩匹馬從街口的方向奔出,直奔此處而來,燕云笑嘻嘻地說道:“潘哥哥,你的馬呢?” “馬……”潘俊嘆了口氣說道,“在村口的時候掉進(jìn)蟻獅的陷阱了!” “?。俊毖嘣坪婉T萬春二人聽了這話心頭都是一顫,心想這些日本人來的倒是真快啊。 “那這樣吧,燕云和潘俊騎一匹馬?!比缓篑T萬春瞥了一眼那受傷的漢子說道,“咱們兩個騎一匹馬!” 那漢子潘俊雖然不認(rèn)識,卻早與馮萬春結(jié)下了梁子,正是喬榮。喬榮毫不客氣地牽過馬,馮萬春的那匹馬雖然稱不上是馬中極品,但卻也是一匹烈馬,別說是生人,即便是馮萬春,那馬如若是火氣上來也頗難馴服,但見這中年男人左手拉住韁繩,右手抓住馬鬃,馮萬春站在一旁心想這家伙一點兒也不講道理,好心回來救他出去,誰知他不但不領(lǐng)情還一副大爺模樣,便想看他笑話。 只見那男人抓住馬鬃,那烈馬右前蹄慌亂地?fù)现孛?,低著頭悶悶地響鼻,口中不停地喘著粗氣。男人雖然身上有傷,但是畢竟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人,翻身上馬竟然毫無影響。更讓馮萬春詫異的是這烈馬對于這個陌生男人竟然毫不反抗。 喬榮騎上馬之后,馮萬春無奈地笑了笑說道:“馬兒啊,馬兒,你還真是不給你馮爺爺做臉!”說完之后自己也翻身上馬坐在男人的后面,輕輕在馬背上一拍,那匹馬嘶鳴一聲,揚塵而去。 這倒是樂壞了燕云,潘俊坐在燕云的身后雙手拉著韁繩,這是兩個人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但燕云的心中始終有些忐忑難安,唯恐剛走出村子時淼淼便會出現(xiàn)在村口,她這樣想著,潘俊已騎著馬帶著她離開了村子。 進(jìn)入村子之初馮萬春早已將金龍與段二娥二人藏在距離這村子十?dāng)?shù)里的樹叢之中,唯恐遇到日本人會受人所制,因此進(jìn)入那村子的時候只有燕云和馮萬春二人。他們沿著剛剛的路線一直折返回來,片刻之后他們已然到了那片樹林的所在。 馮萬春翻身下馬,向密林深處走去,一路上燕云簡要地向潘俊介紹了那個叫喬榮的男人,而潘俊的目光也始終沒有離開喬榮。 喬榮見馮萬春走進(jìn)密林,一雙濃眉猛然間縮成一團(tuán),他的目光盯著地面出神。而同時潘俊也注意到了地面上那雜亂無章的馬蹄印,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不好,有埋伏!” 聲音剛落,只聽那密林深處傳來一聲槍響,一群蟄伏在眼前這片密林深處的鳥“撲嚕?!睆牧种酗w騰出來,潘俊翻身下馬,手中按著青絲,一面向林中跑,一面說道:“燕云,你和喬兄等在這里!” 話畢人已經(jīng)進(jìn)入林中,這是一片樺樹林,地面上堆積著厚厚的樹葉,踩上去深一腳淺一腳,軟綿綿的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樣,潘俊進(jìn)入林子,在一棵樹前站穩(wěn)腳步靜靜地諦聽著地面的動靜,這段時間他早已諳熟土系驅(qū)蟲師的八觀之術(shù),心里越是平靜,耳朵便聽得越遠(yuǎn)。在他周圍至少有六個人,其中兩個人的腳步沉重,氣息微弱,想必已經(jīng)受了傷。 想到這里,潘俊按住手中的青絲,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前逼近,剛走出幾步,他便見地上有一攤殷紅的血跡,在那血跡不遠(yuǎn)的地方,一個穿著黑色外套的男人背對著自己躺在地上,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潘俊心下焦急,三步并作兩步快步走上前去,誰知剛走了四五步,只聽身后一個人喊道:“潘俊,小心!” 話音剛落,潘俊只覺得身體像是被什么東西吸住了一般,腳下的地面開始化作流沙,轉(zhuǎn)眼之間已然沒過膝蓋,而伸手可及之處早已經(jīng)被流沙吞沒,根本毫無著手之地。潘俊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眼前那片茂密的白樺林,白樺樹上斑駁的痕跡此刻如同千萬只虎視眈眈的眼睛在伺機(jī)而動。 在潘俊身后四五米處遠(yuǎn)的地方,馮萬春躲在一棵樹后,身體半靠在樹上,手中握著一把毛瑟槍,左手低垂著,鮮血順著手指點點滴滴地滴在地上,剛剛喊話的那人便是他。 正在此時,潘俊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與此同時,那樺樹林中傳來了陣陣慘叫,潘俊扭過頭,只見燕云正騎著馬從林子外面奔進(jìn)來,快到潘俊身邊的時候,燕云身體向左邊傾斜,伸出一只手,潘俊會意地抓住燕云的手。 燕云咬著牙將潘俊從那陷阱中拉了出來,此刻潘俊腳下的鞋子已經(jīng)破爛不堪,鮮血正從他的腳下緩緩流淌出來。這一連串的動作完成得異常連貫,潘俊還有些擔(dān)心那些藏在周圍的日本人會不會忽然放冷槍,而此時喬榮牽著馬也從外面緩緩走了進(jìn)來。 “潘哥哥,你沒事吧?”燕云見潘俊雙腳流血,不禁擔(dān)心地問道,潘俊搖了搖頭,敏銳地向四周望去,此時馮萬春從那棵白樺樹后面緩緩走了出來,一面走一面將手槍別在腰間,一直走到潘俊的身旁,搖了搖頭:“都死了!” “什么?”潘俊疑惑地望著馮萬春。 “剛剛埋伏在密林中的那五個人全都死了!” “剛剛……”潘俊想起剛剛傳出來的那幾聲慘叫,潘俊一瘸一拐地向白樺林的深處走去,一股濃重的酸臭味沖進(jìn)鼻孔,潘俊循著那氣味的方向走去,只見一具血rou模糊的尸體倒在落葉之上,那尸體的rou已然化作了膿水,發(fā)出酸臭的味道。 而此時燕云和馮萬春也在剛剛那陷阱的周圍找到了幾具尸體,四具尸體的情形大致相通,看上去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什么東西襲擊了,燕云和馮萬春幾乎同時想到了什么,兩個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說道:“蒙古死蟲!” 燕云和馮萬春都曾親眼見過那蒙古死蟲如何在兇猛的瞬間奪取一匹馬的性命,而眼前這些人分明應(yīng)該是被蒙古死蟲的毒液擊中之后而造成的。只是讓二人疑惑不解的是,當(dāng)初在鎮(zhèn)子之中蒙古死蟲差點兒要了二人性命,可此時此刻顯然是這些蒙古死蟲救了一行人的性命,這前前后后只有一天之隔,為什么會有如此的變化? “蒙古死蟲?”瞬間潘俊的腦海中似乎閃過什么。 “對!”馮萬春肯定地說道,然后將昨天晚上所發(fā)生的事情簡略地陳述了一番。 “馮師傅,你的意思是說日本人在你們達(dá)到之前便已經(jīng)埋伏在那個鎮(zhèn)子里了?”潘俊此刻并不擔(dān)心那蒙古死蟲,反而最擔(dān)心的是他們西行的路線已經(jīng)泄露。 “這個……”馮萬春皺著眉頭沉吟片刻說道,“我還不敢確定,但是這里也算得上是人跡罕至了,如果那些日本人真的沒有什么圖謀的話又如何會到這里來呢?”其實這一路上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馮萬春的心頭:“潘俊,這條路線還有誰知道?” 馮萬春扭過頭望著潘俊,只見潘俊臉色鐵青,眉頭緊鎖,握緊的拳頭青筋迸出,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說道:“不管那些日本人是不是沖著咱們來的,或者路線是否真的泄露了,當(dāng)下咱們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段姑娘還有金龍!” “嗯!”燕云和馮萬春都點了點頭,但是這原本藏在密林深處的五個日本人都已經(jīng)頃刻之間死于非命,連個活口都沒有,究竟是誰劫走了段二娥和金龍還未可知,尋找之事更是無從談起了。 潘俊在這林子之中四下搜索著,希望能找到那些關(guān)于日本人行蹤的蛛絲馬跡,然而這林子太深,地面上堆積的樹葉已經(jīng)沒過腳踝,竟然一點兒線索也沒有。馮萬春更是無比自責(zé),如果他不折返那個村子的話,也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想到這里,他攥緊拳頭用力地砸在眼前的樹上,大片大片的樹葉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哎,都是我老馮的錯啊,中了小日本的jian計了!”馮萬春頗為內(nèi)疚地說道。 “放心吧,馮師傅,段姑娘不會有事的!”潘俊頗為自信地說道。 “哦?”馮萬春疑惑地望著潘俊,只見潘俊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夕陽西下,飛霞滿天,雖然此地距離黃河岸邊已然有十幾里之遙,但在這寂靜的樺樹林中依舊能聽到那滔滔不絕的水流聲。潘俊見夜已深便帶著一行人折返回之前的村子,此時村子之中早已經(jīng)是人去屋空,濃煙大火也已經(jīng)消弭殆盡,唯有那些驚魂甫定的公雞依舊在街道上來回游走。 他們選了一戶農(nóng)家住下,那喬榮去街上抓了幾只雞,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凈,便借著農(nóng)家的灶臺烹煮了起來,半個時辰的工夫幾只香噴噴的燉雞端了上來,而潘俊等人卻全無胃口。喬榮將那燉熟的雞端給歐陽燕云,燕云亦是擺了擺手,難以下咽。 喬榮無奈地笑了笑,躲在一旁自顧自地吃了起來,馮萬春一面抽著煙一面望著一旁不停咀嚼著雞rou的喬榮,心中如有千萬只螞蟻在不停地啃噬著。 夜?jié)u漸沉了下去,外面的螽斯開始不厭其煩地鳴叫著。月光如華,照在黑色的房子上,潘俊始終毫無睡意,索性披著衣服離開了房間。他徑直走向門口,在院子中的一棵桃樹下坐了下來,望著掛在天上的月亮無數(shù)的思緒在心中翻騰著。 正在此時,燕云輕輕地推開房門,潘俊早已聽出燕云的腳步聲,卻依舊望著前方出神。 “潘哥哥!”燕云坐在潘俊一旁輕聲說道。 潘俊微微點了點頭并未回答。 “時……”燕云咬了咬嘴唇,不知是否應(yīng)該繼續(xù)問下去,不過她向來肚子里裝不下東西,于是鼓足了勇氣說道,“時姑娘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潘俊扭過頭望著燕云,沉吟片刻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恐怕以后我們也不會再見到她了!” “為什么?”燕云不禁擰緊了眉頭,雖然她一向與時淼淼不睦,但是燕云始終是個心地單純而簡單的人。 “呵呵,這件事以后你就知道了!”潘俊站起身說道,“時候不早了,快點兒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我們還要繼續(xù)去找段姑娘和金龍!” “嗯!”燕云低下頭皺著眉頭,卻始終不肯離開,潘俊有些好奇地扭過頭望著燕云說道,“怎么了?” “這……”燕云想了想長出一口氣說道,“潘哥哥,白天的時候我向你隱瞞了一件事!” “什么事?”潘俊狐疑地望著歐陽燕云,燕云走到潘俊身邊在他耳邊細(xì)細(xì)地說了幾句什么,雖然潘俊早已經(jīng)猜到了幾分,但是這話從燕云口中說出依舊讓潘俊微微一顫。 “果然如此!”潘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正在此時潘俊忽然聽到了一陣狂亂的馬蹄聲,像是有一匹馬正快速向這個方向而來,他對燕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后自己輕輕地向門口走去,一面走一面小心地扣住手中的青絲。 第四章 亂墳崗,隱秘遺百年 月光之下的青絲閃耀著一種駭人的幽蘭色的光,稍有常識的人便知這青絲上淬了毒藥。金順小心翼翼地將幾枚青絲放在一個盒子之中,檢查再三之后藏在自己的腰間。之后金順又掏出一把槍,這是一把左輪手槍,雖然金順從未用過,但心里卻知道這東西的厲害。他將那把槍藏在自己的腳踝處。這一切停當(dāng)之后金順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是子夜時分,他輕輕地握緊了拳頭,拿過桌子上的酒壺將內(nèi)中的酒一飲而盡。 今晚他要見一個人,一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神秘人物。許多年之前金順因為參與東陵盜寶,被師父金無償砍斷手指逐出師門,之后的一年光景,金順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盜墓。他掌握了金系蟲師的獨門絕學(xué),自然對那墓xue之中的暗道機(jī)關(guān)了如指掌,因此盜墓對他來說實屬手到擒來,不過金順?biāo)I之墓大多沒有什么珍稀古玩,偶爾有兩件值錢的物事便將其當(dāng)?shù)?,如果手頭稍微闊綽便會流連于京城大小賭坊或者煙花之地。 一個偶然的機(jī)會,金順發(fā)現(xiàn)了那個人,那天晚上金順始終難以忘記,當(dāng)天晚上金順的手氣背到家里,無論是色盅,抑或是牌九,屢賭屢敗。剛剛掌燈,金順摸了摸口袋,只剩下最后的幾塊大洋了,如果繼續(xù)賭下去,恐怕今晚連嫖妓的錢也要輸個精光了。想到這里他悻悻離開賭桌,準(zhǔn)備去趟茅房之后便轉(zhuǎn)到八大胡同,誰知他剛進(jìn)茅房便與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撞了個滿懷。 金順本就是個侏儒,身材矮小,那人高大魁梧,這一撞之下竟然將金順撞翻在地。那人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金順,依舊自顧自地向前走。金順本來也不是一個善茬,再加上這一天下來手氣極背,正準(zhǔn)備找個人消消火,心道算你倒霉。金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小跑兩步擋在那人前面說道:“你丫瞎了是嗎?走路不長眼睛,剛剛撞倒你金大爺了!” 那人停下腳步,黑漆漆的夜晚再加上那人頭上戴著一個與斗篷連體的帽子將整張臉都遮蔽住了,他停頓片刻似乎是在觀察著眼前這人。 “你想怎么樣?”那個人的聲音像是直接從喉管中噴出來的一般沙啞冰冷,金順一雙小眼睛左右滴溜亂轉(zhuǎn),心中揣測著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來路。 “你說該怎么辦?”那人說話的語氣已然將金順鎮(zhèn)住,此時他只想從眼前這人的手中拿到些許銀錢便好,誰知那人冷笑了一聲,未等開口只聽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您在這……” 金順連忙扭過頭,只見方儒德穿著一身西裝,手中拄著一根文明棍正站在自己的身后,這金順一直以盜墓為生,早已被方儒德盯上,只是警察局多半辦事不力,才使得金順得以如此囂張。此時見到方儒德竟然出現(xiàn)在此處,金順唯恐他會將自己抓進(jìn)警局,二話不說撒腿便跑,匆忙離開賭坊,鉆進(jìn)后面的深巷之中,見身后始終沒有人追趕,這才停下來不停地喘著粗氣。 金順暗罵今天的運氣真正是背到家了,賭牌手氣不順,上個茅房都差點兒被方儒德碰上,不過忽然一個疑問閃過他的腦海,方儒德那句“您在這……”的語氣似乎極為謙卑,應(yīng)該不是沖著自己來的,既然不是自己,那就是沖著那個黑衣人說的,瞬間金順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金順貼著墻腳躡手躡腳地閃到了賭坊的后門,那后門是一條黑糊糊的小巷,巷口停著一輛車,金順立刻認(rèn)出那輛車便是警察局局長方儒德的座駕,他半躬著身子小心翼翼地摸到轎車駕駛室,然后緩緩地抬起頭向內(nèi)中望去,只見此刻駕駛室中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正在金順琢磨的時候,隱約看見深巷中閃過一絲光亮,明明滅滅,他側(cè)著身子向前探了探,隱約可以聽到深巷中有人在對話。 金順不敢再繼續(xù)靠近,一直躲在轎車的后面,大概一刻鐘后,金順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從深巷中傳出,那聲音是向轎車的方向而來的,金順連忙躲在一旁。不一會兒方儒德走了出來,站在巷口若無其事地點上一根煙,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周圍并無異動,這才打開車門驅(qū)車離開。待方儒德離開后不久,那個黑衣人便也從深巷中走了出來,他走出巷口毫不遲疑地向城北的方向走去,雖然金順未曾見到那個人的長相,但這人走路的背影讓他倍感熟悉,只是一時之間竟然忘記是在哪里見過。 金順不敢跟蹤那個黑衣人,自顧自悻悻地回到了城北亂墳崗中自己的住所。金順生性好色好賭,債主滿地,為了逃避賭債,他將城北亂墳崗中一處墳?zāi)垢某闪艘婚g地下住所,內(nèi)中桌椅板凳,床榻用具應(yīng)有盡有。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無法安眠,那個黑衣人的背影不斷在自己的腦海中徘徊,只是他卻一直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就這樣輾轉(zhuǎn)了一夜,黑暗中金順忽然想起一個人,這個人的背影在金順的腦海中與那個黑衣人重疊在了一起。瞬間一個危險的念頭鉆進(jìn)了他的腦袋,從此之后便成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那個人……那個人不是應(yīng)該死了嗎?怎么會忽然出現(xiàn)在北平城中? 金順猛然從床上坐起來,他要去做一件事,一件能證明自己猜測的事情。他拿過一把短鍬,這短鍬只有一尺許,前端是一個卷曲的鐵鏟,后面是一個鐵鑿子。他將這短鍬掛在腰間,鉆出地xue,馬不停蹄地向距離此處六七里的一處墓地奔去。 半個時辰之后,金順的面前出現(xiàn)了幾棵高大的雪松,在那雪松掩映之間隱約可以看到一座三層的墓xue。這墓xue是用雕花大理石砌成的,青石浮雕做墻飾,內(nèi)側(cè)則用影壁裝飾,地面均是青石板鋪砌而成,而臺階用大理石飾邊,頗顯氣派。 金順見這墓xue的外形便知這墓xue的構(gòu)造必定是出自師父金無償?shù)氖止P,身為金家大弟子的金順若想打開這座墓xue便如同是囊中取物一般,他知道這墓xue雖然看起來堅固無比,但師父往往會在那大理石石碑下面留下一道暗門,這暗門之后藏著極為厲害的機(jī)關(guān),如果開啟不慎便會被里面存的大量浮沙吞沒。金順輕輕在那大理石石碑下面敲擊幾下,然后向一側(cè)輕輕推動石碑,頃刻之間,那石碑竟然向一邊移動了一尺多遠(yuǎn),恰恰容得一人進(jìn)入。 金順咬了咬牙,心想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之后口中銜著那短鍬鉆入洞xue之中。雖然金無償將這進(jìn)入墓xue之內(nèi)的密道設(shè)計得九曲十八彎,如同一個巨大的迷宮一般,一般人進(jìn)入即便不會觸動里面的機(jī)關(guān)被流沙所吞噬,也會因為無法找到來時的路困死在其中。但正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金順對師父這一套早已經(jīng)爛熟于心。小半個時辰金順便來到了那中間的墓xue之中。 他從墓xue上方輕輕一跳,進(jìn)入這主墓室之中,忽然他覺得這墓xue似乎有些不大對勁兒,偌大的一個墓室竟然沒有半點兒腐尸的味道,他連忙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火光閃動,不由一陣驚愕,眼前這個有幾丈寬的墓xue內(nèi)竟然如同是一間臥室一般,內(nèi)中無論床榻、桌椅,或是字臺、文房四寶應(yīng)有盡有,只是落滿了蛛絲和灰塵,想必是多年無人居住所致。 金順在這墓室中環(huán)顧一圈,更加堅信了自己的猜測,沒錯,他今晚所見的那個人一定是這墓xue的主人,他明明尚在人間為何要謊稱自己已死?自從那時候開始,金順便暗中監(jiān)視起了方儒德的一舉一動,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方儒德總是與那個神秘人的黑衣人暗中見面。 這個發(fā)現(xiàn)讓金順越發(fā)興奮了,他早就聽聞這驅(qū)蟲師家族與一個重大的秘密有關(guān),如果那個人詐死應(yīng)該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在暗中調(diào)查那個秘密。而那方儒德就該是他的一枚棋子??墒且绾谓咏莻€人卻讓金順犯難了,終于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就在不得要領(lǐng)之際,在昨天晚上他發(fā)現(xiàn)方儒德竟然悄悄地進(jìn)入了炮局監(jiān)獄,金順一路跟蹤而去,見他回來之時將一件物事放在了巷口,金順見四下無人,便將那件物事偷偷地藏了起來,他知道這東西一定是那個黑衣人交代給方儒德的。 于是今天在金順放了兩槍之后,方儒德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見并未受傷這才放下心來,但當(dāng)他看到金順手中的物事不禁一驚,道:“這……這東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金順笑瞇瞇地說道:“呵呵,這個你不用管,你只要幫我傳個話,這東西在我手里,如果想要拿回去的話就當(dāng)面和我談?wù)剹l件!” “金順,你……你這是找死!”方儒德憤憤地說道。 “呵呵,我比你更了解他!”金順說著將那物事揣在懷里,將槍上的幾枚子彈卸下來,接著將空槍丟給方儒德說道:“今夜子時,東交民巷48號!遲了……”金順笑了笑,“我就毀了這東西,大家誰也別想得到!” 金順想到這里,喝了一大口酒,看光景此時已經(jīng)接近子時,可是耳邊尚無半點兒動靜。他有些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他雖然知道那個黑衣人的身份,但是卻不知道即將面對的這個人究竟會如何處置自己,或者自己頃刻之間便會一命嗚呼。 他此刻內(nèi)心矛盾極了,一面希望能盡快見到那個人,而一面卻唯恐那個人出現(xiàn)。越想他越焦躁不安,看看時間已經(jīng)過了子時,而耳邊卻絲毫沒有半點兒動靜。金順感到有些不對勁兒,本來他便是個多疑的人,起身剛要離去,誰知正在此時,那房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被人緩緩地推開了。 潘俊輕輕將門拉開一道縫隙向外望,耳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在進(jìn)入這個村子之后,那馬反而不再狂奔,似乎是在這條街上尋找著什么,那匹馬漸漸地向潘俊所住的宅子靠近,潘俊見那馬背上竟然是一個女子和一個孩子,不禁喜上眉梢。 “段姑娘……”潘俊一面喊著,一面將門打開,那馬背上的女子聽到潘俊的聲音,立刻輕輕地夾了一下馬背向這個方向奔來。 “潘俊哥哥!”段二娥此刻遇見潘俊頗感意外,因為在馮萬春離開之時并未見到潘俊。燕云連忙跟著走了上來說道:“段姑娘,你去了哪里?我們大家都在擔(dān)心你和金龍!” “我……”段二娥望了一眼潘俊,又扭過頭看著歐陽燕云,始終擰著眉頭,正在這時,一直坐在段二娥懷里的金龍忽然說道:“我們見到燕鷹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