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呵呵!”電話中的人似乎對這種哀求毫不在乎,過了良久才說道,“我救不了你,但是有一個人可以救你!” “誰?”絕望的男人似乎瞬間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怎肯放棄? “你!”這個字說得簡短而有力。 男人打開臺燈半臥在床上,嘴里叼著一根煙,顫抖的右手捏著一根火柴卻遲遲沒有劃亮,一個酣睡的女人被臺燈晃醒見他始終叼著煙卷發(fā)愣,額頭和雙手溢出涔涔冷汗,不禁有些驚訝地說道:“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 “?。俊蹦腥诉@才緩過神來,喉頭上下顫了顫說道,“沒事,你早點兒睡吧?!迸c此同時劃亮了火柴,深深吸了一口煙,稍微冷靜了一下,瞥了一眼女人,見她始終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自己,這才盡量讓自己平靜地說道:“現(xiàn)在幾點了?” 女人伸長脖子向自己旁邊床頭柜上的鐘望了望,說道:“已經(jīng)快兩點了,明天警察局不是還有事嗎?快些睡吧!” 誰知男人的身體猛然戰(zhàn)栗了兩下,將手中的煙蒂掐滅在一旁的煙灰缸中,把被子撂到一旁,快速穿上外套。女人望著男人奇怪的舉止卻始終一言不發(fā)。直到最后男人將手槍掏了出來,拔下彈夾細細檢查一番的時候,女人才忍不住問道:“這么晚還要帶槍出去?” 男人將槍別在懷里一面穿著外套一面說道:“你安心睡覺吧,天亮我就回來!”說完男人戴上一頂帽子匆忙關(guān)上門走了出去。 外面繁星似錦,黑色的天幕,閃爍的星光像是有人特意擦拭過一般,男人將大門鎖好之后并沒有開車,而是鉆進了旁邊的一個黑糊糊的小巷子中,他一面走一面警覺地豎起耳朵諦聽著身后的動靜,這個小巷子有百米深,在巷子的另一面則是寬敞的大路,男人拐過一個巷角,隱約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巷口,他略微放慢了腳步,有些遲疑地將手下意識地在腰間的配槍處摸了摸。 冷汗順著脊背緩緩流淌,對方在電話里說得很清楚,這將是最后一次找他,如果他事情辦得好的話以后就不會再來麻煩他了,同時他也知道這一次絕不會像之前一樣輕松。他走到轎車前面,轎車的門緩緩打開,一個手中拄著一支文明棍,一頂帽子帽檐拉得很低的人正坐在車?yán)?,口中叼著一根上等雪茄?/br> 那人用手中的文明棍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男人會意地坐上車,隨手關(guān)上車門。大概半個小時之后,男人從車上下來,恭敬地望著那輛黑色轎車緩緩離去,漸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男人見那轎車離開之后這才松了一口氣,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此時剛剛?cè)c,距離天明還有一個多小時。他知道現(xiàn)在還來得及,他要完成這件事需要一個人,一個現(xiàn)在還被關(guān)在牢房中的人。 想到這里,男人轉(zhuǎn)身走進深巷,坐上自己的車向北平東城炮局胡同駛?cè)?,這炮局胡同內(nèi)的監(jiān)獄原是北平陸軍監(jiān)獄,日本人進入北平城中之后這監(jiān)獄雖然表面上與之前無異,但是男人知道在這所看似平常的監(jiān)獄的地下有兩個用混凝土澆筑得異常堅固的牢房,牢門是一寸厚的鋼板,那牢房中沒有通風(fēng)口,只有一盞昏黃的電燈,終日不見陽光。至于被關(guān)在那兩間牢房中的人,男人卻有所耳聞,雖然日本人將那兩個人的存在遮掩得密不透風(fēng),但他始終是北平城警局的局長,因此他還是知道他們的大致情況的。 這兩個人的身份都極為特殊,這點從他們被關(guān)押的監(jiān)獄的嚴(yán)密程度不難看出,其中之一便是男人今天要去見的人,他曾有幸見過被關(guān)在內(nèi)中的人的檔案,雖然只有薄薄兩頁紙,寥寥數(shù)百字又寫得極其隱晦,但憑借男人這么多年的經(jīng)驗依舊嗅出了其中濃重的陰謀味。內(nèi)中之人年過古稀,可這個人幾乎有三十年是在這樣被囚禁的狀態(tài)下度過的,日本人將此人從東北帶到北平然后秘密安排于此,而且?guī)缀趺總€月都會有人來對這個老人進行威逼利誘,明眼人一看便能知曉在他身上一定藏著一些日本人極想知道的秘密。至于關(guān)在另外一間監(jiān)獄中的人,男人卻不得而知,那個人竟然連檔案也沒有。 車子在北平城中疾馳著向東城炮局胡同二十一號而去,炮局監(jiān)獄門口是一個小小的崗樓,與北平城中絕大部分監(jiān)獄不同的是,這里的守衛(wèi)全部是清一色的日本人。男人將車停在門口,立刻有兩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小跑著奔了過來站在車前,男人拿出工作證,日本兵疑惑地接過證件,上面寫著北平公安局局長方儒德。 日本兵看完之后立刻雙腳立正行了個軍禮,挎上槍,雙手將證件呈上去,然后沖著身后揮揮手。兩個日本兵將擺在門前的路障除去,方儒德這才微笑著開著車駛進監(jiān)獄。將車停下之后方儒德看看時間,還有一刻鐘便天亮了,他要趕緊見到那個人。 方儒德坐在車?yán)镅柿搜士谒?,他知道即便現(xiàn)在自己是北平警察局局長,但如果想見那個人也絕非易事,弄不好真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他摸了摸自己腰間的手槍,心想如果能順利完成任務(wù)則罷,如果日本人翻臉也絕不能讓他們抓住,自己了斷總比被這群小日本折磨死要好得多。 大概三分鐘之后方儒德才推開車門,站在外面扯了扯衣角。他邁開步子向監(jiān)獄內(nèi)中走去,在監(jiān)獄的門口有一個辦公室,里面的人是監(jiān)獄長。方儒德在門口停了一下,然后輕輕叩擊了兩下房門,片刻之后里面?zhèn)鱽砹艘魂嚹_步聲,隨著“吱呀”一聲,門軸輕微地轉(zhuǎn)動,那扇門打開了。 一個身材魁梧、臉色黢黑、留著小胡子的日本軍官出現(xiàn)在方儒德的面前,這人與方儒德有過一面之緣,不過此刻在此地見到方儒德臉上依舊露出了詫異之色,過了片刻那日本軍官才站直了行了個軍禮道:“方局長!” 方儒德微微笑了笑,一雙小眼睛瞇成了一條細縫:“嘿嘿,山田監(jiān)獄長別來無恙!”說著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煙遞給山田,山田輕輕地擺了擺手拒絕了。方儒德的煙停在半空兩秒,然后識趣地叼在口中點燃。 “方君,你今天到訪是為了什么?”山田cao著一口并不流利的漢語說道。 方儒德將手中的火柴在空中晃了兩下熄滅之后說道:“我今天來提審一個犯人!” “哦?”山田顯然有些詫異,按理來說方儒德雖然是北平警察局局長,但卻無權(quán)提審這炮局監(jiān)獄的犯人,除非他有特別的需要經(jīng)過特高課特批。 未等山田說話,方儒德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字條遞給山田,這張字條是剛剛在車上那人交給方儒德的并叮囑他將這張字條交給山田,山田是絕不會為難他的。其實方儒德早已猜到字條的內(nèi)容了,只是當(dāng)他真正打開字條瞥見松井尚元幾個字的時候還是不禁驚出一身冷汗。這松井尚元豈是等閑之輩,他是北平城特高課的一號頭目,他有些后悔應(yīng)該先看看這張紙條,或者應(yīng)該讓那人改寫一個人的名字,如果這張字條一旦被發(fā)現(xiàn)是偽造的,那么自己便命在旦夕了。 山田接過字條打量了一番,又抬起頭看了看方儒德,一頭霧水地凝住眉頭,之后又將字條仔細看了一遍。方儒德雖然表面鎮(zhèn)定可是心中早已打起鼓來,右手放在腰間。大約過了三分鐘,山田抬起頭微笑著說道:“方君,我立刻派人帶你去見那個人,不過……”山田上下打量了一下方儒德,最后目光落在了他的腰間說道:“你不能攜帶武器!” 方儒德雖然心中極不樂意,卻也只是微笑地掏出手槍遞給山田,之后山田對著外面喊了一句,一個日本兵快步奔了過來,行了一個軍禮,山田嘰里咕嚕地說了幾句日語,那日本兵一直不停地點著頭然后“哈衣”一聲。 “方君,他會帶你去見那個人的!”山田扭過頭對方儒德說道,“我還要打個電話!” 方儒德連連點頭,跟著那日本兵向監(jiān)獄內(nèi)中走去。這炮局監(jiān)獄并不算大,但在這北平城中的名氣卻不小,因為此前日本人集中營式的管理,此時這個原本不大的監(jiān)獄更變成了一個勞工中轉(zhuǎn)站,最多的時候關(guān)押過三千多人,而這些人最終會經(jīng)過天津塘沽港經(jīng)海運運至日本各地。方儒德隨著日本兵穿過前面的兩排房子,后面則是一個高高的塔樓,這里關(guān)押的都是重刑犯,其中最著名的便是“抗日英雄”吉鴻昌。此刻方儒德順著那塔樓的臺階拾級而下,一股陰冷之氣從下面不停地向上涌,帶著濃重的臭味和霉潮味,方儒德一面掩著鼻子一面跟在日本兵的后面,走下臺階,不太寬敞的走廊黑糊糊的,頭頂數(shù)盞昏黃的白熾燈根本照不了多遠。那兩間混凝土澆筑的監(jiān)獄立在走廊的最深處,相對而建。 厚厚的鐵門上掛著一層厚厚的鐵銹,就連那門上的鐵鎖也生滿了銅銹,只在鐵門下面有一個小小的開口,應(yīng)該是平日里送食物所用吧!那日本兵站在門口從懷里掏出一串鑰匙,之后在那把巨大的鐵鎖上捅了一會兒才將門打開,那日本兵用盡全力將鐵門移開一道可供一人進出的縫隙,然后挺直身子行了個軍禮。 方儒德捏著鼻子點了點頭,從門縫向內(nèi)中望去,一股濃重的sao臭味從里面猛沖出來,差點兒將他熏得暈過去,他連忙掩住鼻子心中暗罵道:“他娘的,要不是該死的任務(wù)打死老子也不會來這種鬼地方?!彼麄?cè)著身子鉆進牢房,這牢房并不大,里面陰冷潮濕,墻角甚至還掛著霜。在他面前是一張鋪著稻草的鐵窗,地上散落著紙屑,近前的一張桌子上散落著奇形怪狀的鐵絲、零件,卻看不到這牢房之中的人。 方儒德扶了扶眼鏡向四周望了望,忽然發(fā)現(xiàn)在那鐵床的床腳處竟然連著一根鐵鏈子,順著那鐵鏈子的方向望去,在牢房的東北角有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在蠕動著。方儒德走進牢房,這時,那個黑糊糊的東西語氣低沉地說道:“又換人了?” 這句話聽得方儒德一頭霧水,只見那個身影姍姍從角落中走了出來,他雙手端著一個裂了一角的搪瓷罐,一面走一面將罐子中的水一飲而盡,方儒德再次向四周望了望,原來在牢房的四周霜已經(jīng)融化成水,剛剛那人便是在那里接水! 老者喝完水之后已經(jīng)抱著那個罐子坐在了桌子前面,此時方儒德才看到這老者形容枯槁,須發(fā)斑白,破衣爛衫,臉上和裸露的胳膊上均是一道道深深的疤痕,新舊疊加,慘不忍睹。 “是在這里還是去審訊室?”老者一雙烏黑的眸子似乎具有某種穿透力一樣,看得方儒德渾身不自在,他微微笑了笑扭過頭看看牢房門口,見那個日本兵一直在門外,便向老人身邊擦了過去,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有個人讓我給你帶來一件東西,說你看到那東西立刻就明白了!” 老者瞥了方儒德一眼,似乎毫不在意,方儒德背對著門口將手伸進口袋從中拿出一個小木盒,放在桌子上,一見那木盒,老人的眼睛中立刻煥發(fā)出了光彩。他一把奪過木盒,輕輕摩挲著木盒上面的雕花麒麟紋,像是一個舊友一般。 “他有沒有什么話要帶給我?”老者偏著頭說道。 “嗯,黃沙已至,金門待開!”方儒德照著車上之人所說一字未改地告訴了老者,只見那老者聞言身體在劇烈地顫抖,一行清淚從眼角流淌了出來,嘴唇微抖,過了良久才緊緊抓住手中的那個盒子道:“五十年了,足足等了五十年!” 說罷老者將那個盒子放在桌子上,隨手拿起一根被自己扭得奇形怪狀的鐵絲放在手中快速地折曲著,手法敏捷而精巧,毫無半點兒滯澀,頃刻之間那根鐵絲已經(jīng)被他折成了一把宛若利劍一般的鑰匙。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把鑰匙插進木盒上的小孔之中,在盒子的四角輕輕拍了幾下,只聽一聲輕微的“咔嚓”聲,老者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 方儒德也一臉好奇地望著老者手中的那盒子,接著老者將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塊通體乳白、色陽質(zhì)潤的玉塊,唯一遺憾的便是在那渾然一體的美玉正中有一個小小的如同墨點般的黑點。 “如果沒有那點瑕疵的話真是一塊無價之寶!”方儒德平日里也是個古董油子,見這一方美玉不禁嘖嘖惋惜道。 只見老人輕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眼前的那塊有一處瑕疵的美玉,不屑地說道:“哼,俗人之見,能幫我找一個水碗和一根蠟燭嗎?” 方儒德雖然心中不快,但也無可奈何,悻悻地扭過頭走了出去,與那日本兵比畫了半天,日本兵很快便拿來一個白瓷水碗和半截蠟燭。方儒德接過一應(yīng)物事回到牢房,只見此刻老者正半躬著身子背對自己,盯著眼前的桌子。 方儒德將水碗放在桌子上,才見老者已然將美玉放在盒子之上,他接過蠟燭,從盒子處用手丈量四五指的距離,然后將蠟燭按在預(yù)先設(shè)定好的位置,之后扭過頭對方儒德說道:“把你的火柴給我,讓外面的鬼子把牢房的燈關(guān)掉!” 老者語氣之中毫無半點兒客氣,方儒德聽得心中頗為惱火,但也沒有辦法,只得照辦。他將火柴盒丟在桌子上,自己走出去讓日本兵將牢房內(nèi)的燈關(guān)閉,瞬間房間內(nèi)黑糊糊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活脫脫便像是一座墳?zāi)挂话恪?/br> 正在這時,他的耳邊傳來“嘩”的一聲,一?;鹦菑睦先说氖种斜懦?,瞬間跳躍成一簇火焰,老者點燃了蠟燭。方儒德順著光線望去,不禁心中一顫,在那蠟燭對面的墻壁上竟然隱約映出一幅沙漠之狀,昏黃的落日余暉,遠近高矮不齊的沙丘,讓人看了真是有種妙不可言之感。正在此時,那老者將手伸進水碗中,從內(nèi)中取了些許水滴落在那美玉之上,瞬間那原本凝固的畫面似乎晃動了起來,那落日似乎在緩緩下沉,而那沙丘上的沙土似乎是被狂風(fēng)卷起,一瞬間畫面上鋪天蓋地,巨大的沙暴席卷了整幅畫面。忽然那畫面又停在了原處,老者再次用手取了些水,這次是一滴滴地滴在美玉之上,和之前一樣,那畫面再次晃動了起來,那狂沙散盡沙漠之中竟然出現(xiàn)了一片翠綠。 方儒德這才心中暗叫,果然是一件寶貝物事,老人將那美玉拿下來裝在盒子之中道:“把這個交給那個人吧!” 方儒德將那盒子藏在衣服之中連連點頭,然后退出了牢房,誰知剛一出牢房卻見幾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早已站在門口,方儒德心知不妙,山田剛剛一定是看出了那張字條的破綻,或者那會兒他所說的電話正是打給松井尚元的。 “方局長,山田隊長在接待室等您!”一個中國翻譯皮笑rou不笑地說道。 方儒德雖然心中早已害怕得要死,臉上卻依舊硬撐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才忽然想起在進來的時候自己的槍已經(jīng)交給了山田那個狗日的,這下恐怕想飲彈自盡也不可能了。方儒德瞇著眼睛笑道:“山田隊長找我有什么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翻譯諱莫如深的態(tài)度如同一盆冷水澆在方儒德的頭上,他咬了咬牙跟著一群日本士兵離開了監(jiān)獄。 走進接待室的時候山田正在接電話,他示意方儒德坐下,自己卻在不停地對著電話點頭,偶爾嘴里嘰里咕嚕地說幾句日語。一旁的方儒德卻如坐針氈,這小日本的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他向四周環(huán)顧,發(fā)現(xiàn)自己的配槍就在山田的辦公桌上,不禁橫下一條心,如果山田真的發(fā)現(xiàn)了,立刻奪槍自盡。 大約十分鐘左右的樣子,山田終于掛斷了電話,他微笑著坐在辦公桌前將方儒德的那張字條擺弄在手里說道:“方君,這張字條你是從松井先生手里拿到的嗎?” 方儒德一聽不妙,冷汗瞬間從脊背冒了出來,他定了定神道:“是的,哪里不對嗎?” 山田聽完方儒德的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方儒德的身邊道:“這么說方君與松井先生相熟?” 方儒德微微點了點頭,此刻他早已心亂如麻,腦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機械地點頭。 山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后對身邊的一個日本兵說了幾句什么,那個日本兵聽完之后便離開了接待室,此刻這房間之中便只剩下山田與方儒德兩個人,方儒德忽然靈機一動,此時正是奪槍的大好時機,想到這里他豁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向山田的辦公桌走了過去。 就在方儒德剛伸出手準(zhǔn)備去拿那把槍的時候,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方儒德連忙將伸出的手縮了回去。山田快步走到電話前拿起電話,一面望著方儒德一面聽著電話不停地點著頭,過了一會兒山田掛斷電話,與此同時那個日本兵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中多了一個盒子。 “方君,這里有一些東西是準(zhǔn)備帶給松井先生的,只是我一直沒機會與他謀面,所以還要勞煩方君您幫我走一趟!”山田說著將那個禮盒遞給方儒德。 方儒德接過禮盒,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他連忙微笑道:“放心吧,下次我見到松井先生的時候一定會交給他的!” “拜托了!”山田深深地鞠了一躬,方儒德說道:“現(xiàn)在我可以走了嗎?” “是的!” 方儒德長出一口氣雙手抱著那個禮盒剛邁出接待室的門,誰知山田忽然喝住他道:“方君,留步!” 方儒德心頭一驚,扭過頭見山田手中拿著自己的佩槍從接待室走了出來說道:“這是您的槍!” “你瞧我這腦子!”方儒德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心想剛剛一定是過于緊張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紕漏。他接過槍致謝之后終于回到了車?yán)?,瞬間身體像是抽搐一般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剛剛那一幕無異于在鬼門關(guān)逛了一圈,在車子啟動之后他飛也似的離開了炮局監(jiān)獄。 方儒德直接回到了警察局,他臨行之前小心翼翼地將那個已經(jīng)打開的盒子放在自己的后備箱里,和之前一樣他知道在他下班的時候那個盒子就會神秘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解藥,至于究竟去了哪里那不是方儒德應(yīng)該知道的,他只需要知道自己又能活一段時間了。 剛進警察局,方儒德便發(fā)覺氣氛似乎有些不對,他剛一推開辦公室的門,發(fā)現(xiàn)一個人正背對著自己坐在沙發(fā)上。 “墨玉?”滾滾黃河水從青藏高原源頭攜帶著滾滾黃沙穿越大半個中國沖破層層峽谷奔涌而下,形成了這“黃河奇觀”——壺口瀑布。奔涌的河水卷積著泥沙猛沖入這瀑布之中,升騰起淡淡的水霧。在壺口瀑布的那巨大的巖石之上站著一男兩女還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馮師傅,你說的墨玉究竟是什么東西?”說話的女孩十八九歲的樣子,長得不像中原女孩般文靜,卻別有一番味道。 “哎!”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皮膚黢黑,外表剛毅,一看便是歷經(jīng)滄桑之人,“一言難盡?。 瘪T萬春嘆了口氣說道:“燕云姑娘,你見過火系驅(qū)蟲師的秘寶吧!” 女孩子歐陽燕云柳眉微顰,想了片刻依稀想出個輪廓,然后模棱兩可地點了點頭:“馮師傅,其實秘寶一直鎖在一個貔貅花紋的盒子里,至于里面究竟是什么東西卻從未見過。” “呵呵,這就對了!”馮萬春微微地笑了笑,臉上的線條在太陽之下顯得格外剛毅,他從上衣兜掏出一根煙叼在嘴里娓娓說道,“畢竟你爺爺也不知道開啟那秘寶盒子的辦法!” “咦?這是為什么?”燕云詫異地望著馮萬春說道。 “恐怕你爺爺只是個秘寶的保管者吧!”說話的是站在燕云身后的另外一個女孩,這女孩看起來與燕云年齡相仿,只是表情更顯得冷淡。此前她始終雙目空洞地望著滔滔的河水發(fā)呆,此時一語驚人顯然刺痛了燕云,燕云咬了咬嘴唇想要辯駁,但仔細想想這女孩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對,段丫頭說得沒錯!”馮萬春坐在一塊黑色的石板上說道,“你爺爺確實只是那秘寶的一個守護者而已!” “是真的?”燕云嘴巴大張著問道。 “哎,正如金無償所說,這火系的秘寶盒子也是由金家先人窮盡一生智慧所造,那盒子的機關(guān)極其精巧,內(nèi)中所盛之物是春秋墨家至寶,名叫墨玉!”馮萬春一面說一面口中吐著煙霧。 “原來秘寶是一塊玉!”歐陽燕云若有所思地重復(fù)道。 “對,這個寶字拆開便是盒子與玉,因此叫做秘寶也并不為過?!瘪T萬春嘆了口氣說道:“據(jù)說那墨玉是一塊通體渾然的美玉,之所以稱之為墨玉,是因為在那玉的身上有一個針眼大小的黑色墨孔。” “這么一塊玉會有什么用?”燕云接著問道。 未等馮萬春開口,一直站在一旁的段二娥接過話茬說道:“早年間曾經(jīng)聽父親說過,驅(qū)蟲師家族起源于西域的一座消失的古城,而那塊墨玉似乎與那座消失之城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 “對,傳說是這樣的?!瘪T萬春肯定地說道,“傳說那座古城一夜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所有關(guān)于驅(qū)蟲師家族的秘密都起源于此。得到這墨玉之人才能依照墨玉的指引找到消失的古城。但是先人曾有言在先,如若不是萬不得已絕不要開啟那座古城,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會有什么后果呢?”這次疑惑的是段二娥。 段二娥與馮萬春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如果現(xiàn)在秘寶落在了日本人的手中,想必他們已經(jīng)得到墨玉了!”燕云有些擔(dān)心地說道,誰知馮萬春卻輕蔑地笑了笑說道:“歐陽姑娘你多慮了,我們的先人為了防止有人打開古城,因此將秘寶盒子的開啟之法留給了土系驅(qū)蟲師,只有土系驅(qū)蟲師在臨終之前才能將那方法傳給下一代君子!” “這么說馮師傅您知道秘寶開啟的方法嘍?”燕云不得不佩服先人驚人的智慧,誰知馮萬春卻無奈地搖了搖頭:“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打開秘寶了。” “???”燕云和段二娥都頗為驚異地望著馮萬春。 “唯一一個能開啟秘寶之人就是我的父親,只是他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經(jīng)失蹤了,這么多年我找遍了大江南北卻始終未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他的任何線索,恐怕他早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馮萬春嘆了口氣說道。 “那日本人會不會強行打開秘寶?”燕云咬著嘴唇眉頭皺緊又開始擔(dān)心了起來。馮萬春搖了搖頭:“秘寶一旦被強行打開,內(nèi)中的墨玉會立刻碎成粉末,也就毫無意義了!” “我到現(xiàn)在才知道秘寶是什么!”燕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沉默良久嘆了一口氣說道,“馮師傅,潘哥哥讓我們和他在什么地方會面?” 馮萬春將手中的煙蒂丟掉,站起身來說道:“潘俊讓我們在天水城等他!”說完他抬起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日頭,此時已經(jīng)過了晌午,壺口騰起的氣霧幻化出一道彩虹罩在瀑布之上,“咱們也該上路了,早點兒趕到天水城先等著潘俊!” 說罷馮萬春牽過一旁的黑馬,將金龍抱起放在馬上,之后翻身上馬。而歐陽燕云與段二娥二人也各自上了自己的馬。一行人且行且走,只是燕云卻始終愁眉不展,自從上次與潘俊分開已經(jīng)足有半個月了,至今卻始終杳無音訊,她有些擔(dān)心潘俊的安危。幾次向馮萬春詢問潘俊的去向,馮萬春卻只是搖頭,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其實讓燕云心里覺得不是滋味的還有一點,那就是與潘俊同時失蹤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時淼淼。 她騎在馬上與段二娥并轡跟在馮萬春的后面,忽然她咬了咬嘴唇,猛然在馬背上拍打一下,那馬吃痛向前狂奔兩步跟上馮萬春。燕云湊到馮萬春身邊說道:“馮師傅,您究竟知不知道潘哥哥去了什么地方?自從我們離開安陽之后已經(jīng)大半個月了,潘哥哥卻杳無音訊!” “呵呵!”馮萬春微笑著說道,“丫頭,你不用擔(dān)心,潘俊這小子聰明得緊,想必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天水等著我們了!” 燕云皺著眉頭想了想,雖然不太相信馮萬春所說的話,但至少馮萬春說得沒錯,以潘俊的聰明總是能在險境之處化險為夷,可即便這樣燕云心中始終不快,想到潘俊此刻正與時淼淼兩個人獨處心中就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悶。 而她卻全然沒注意到馮萬春的神情,此刻馮萬春也是一頭霧水,這半月之間馮萬春一面要安撫歐陽燕云與段二娥二人,不想讓他們看出破綻,一面心中暗自祈禱潘俊早日歸來。他輕輕地拍著馬背放慢了速度,滔滔黃河水翻滾奔騰而下打在旁邊黑黢黢的巨石之上,碎裂成無數(shù)水珠,那半夜之前安陽城外的記憶也隨著那騰起的水霧一點點浮現(xiàn)在腦海深處。 這件事要從他們剛剛離開北平說起,在一行人離開北平之時,潘俊曾暗中拜托馮萬春調(diào)查一件事,而這件事與始終跟在他們身邊的水系驅(qū)蟲師時淼淼有關(guān)。潘俊告訴馮萬春,他父親在世之時曾經(jīng)提起過一些關(guān)于水系時家的事情,七十多年前水系時家曾發(fā)生過一場火災(zāi),那時候潘俊的祖父曾親赴時家,趕到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竟然是一片斷壁殘垣,瓦礫無存。據(jù)當(dāng)?shù)厝苏f,幾日之前的一個深夜,時家宅門里忽然燃起了一場大火,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大火熄滅之后從宅院中發(fā)現(xiàn)了七十二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尸體,根本無從辨認(rèn)長相。但這時家當(dāng)時的確是有七十二口人。 潘俊祖父在時家停滯半月有余,希望能找到關(guān)于時家老宅火災(zāi)的蛛絲馬跡,更重要的是希望能找到時家的幸存者。但結(jié)果卻讓潘俊祖父大失所望,那時家上上下下七十二口像是根本沒有逃亡的念頭,全部燒死在了大火之中。 半月之后,潘俊祖父悻悻地回到北平,此事從此之后便不了了之了。直到潘俊第一次聽到時淼淼這個名字他的心頭一動,雖然他相信祖父絕不會有錯,但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手中確實握著青絲,而她也會水系時家的那門千容百貌的絕學(xué)。于是在離開北平之時,潘俊暗中拜托馮萬春親往水系時家故居湘西一趟。 而馮萬春也依照潘俊的囑托親往湘西,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七十年,但是這時家舊宅遺址依舊斷壁殘垣,荒草蔓生,他四下打聽關(guān)于時家的事情,當(dāng)年經(jīng)歷過那場火宅的人大多已經(jīng)過世。就在馮萬春準(zhǔn)備離開湘西的時候,忽然聽聞有個八旬老者與水系時家頗有淵源。 于是馮萬春立刻找到了老者,在一棟兩層的破舊木閣樓之中,馮萬春見到了傳聞之中的老者,他穿著一件灰布上衣,雙目失明、孤苦伶仃地生活在這座破舊的閣樓之中。因為年久失修,木制閣樓早已開始發(f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