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陳梅卿跪在地上吞了吞口水,剛想張嘴呼一聲千歲,這時朱蘊嬈一聲不響地側(cè)過臉,僅僅在這蕭瑟的冬景里送去一眼凝睇,就奪去了那個居高臨下的人一剎那的呼吸。 她就這么輕倩地站在一片亂景之中,惑人心目,仿佛這一季的萬水千山都是因她而失色。太子被她眼底那抹哀色懾住,原本待要厲聲喝問的話,此刻竟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里。 一時四周鴉雀無聲,朱蘊嬈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容地開了口:“妾身罪該萬死,驚動了殿下,請殿下降罪?!?/br> 這時跪在一旁的陳梅卿心里咯噔一聲,隱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他慌忙往地上磕了一個頭,想要開口如實稟報,偏偏太子此刻已受她蠱惑,根本聽不進(jìn)旁人說話,徑自揚手制止他的動作,和煦地反問朱蘊嬈:“此話怎講?” 朱蘊嬈低頭指著昏倒在地上的齊雁錦,一字一頓緩緩地回答:“妾身名叫朱蘊嬈,父親是湖北武昌楚王。因為在楚王府時被這道士引誘,氣不忿他對我始亂終棄,所以去年秋天趁楚王府大亂的時候,孤身上京,打聽到他如今進(jìn)了這里做事,便買了火槍混進(jìn)這里,想一槍打死他?!?/br> 她毫無顧忌地當(dāng)著眾人的面,潑了自己一身臟水。漏洞百出、聳人聽聞的說辭,令陳梅卿后背冷汗潸潸,這時朱蘊嬈偏又伸手將他一指,昂首對端坐在馬鞍上的太子道:“這人是楚王替我配的夫君,太子若是不信妾身的話,還可以問他?!?/br> 小姑奶奶,你干嘛把禍水往我身上引……陳梅卿在腹中叫苦不迭,卻只能硬著頭皮上陣,陪她一同欺君罔上:“啟稟殿下,罪臣一路追尋夫人,生怕她做出傻事,不料還是晚了一步。罪臣于千鈞一發(fā)之際推開她那一槍,又扔了她隨身的彈丸,才算沒有鬧出人命。只是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所以罪臣難免一時沖動,用火銃將這道士砸暈,結(jié)果驚擾到殿下狩獵,實在罪該萬死?!?/br> 話音未落,陳梅卿整個人已撲在了雪地里,聽天由命地對著太子磕頭——扯下這等彌天大謊,就是當(dāng)場掉了腦袋也不配喊冤。此刻他顧不上后悔,心中只有一念:棗花啊,哥哥我舍了這條命,也只能幫你這么多了。 一場大逆不道的刺殺,硬生生被他們扭曲成狗血淋漓的私情。太子豈是糊涂人,自然聽得出其中的蹊蹺,只是眼前這份殊色令他有些智昏,畢竟再尊貴的人也是rou眼凡胎,一旦生了偏袒的心,就甘愿接受蒙蔽,去容忍一個經(jīng)不住推敲的謊言。 “來人啊,”他斟酌了片刻,而后開口下令,“將那道士抬下去救治,另在行宮辟兩塊清靜地方,查清此事之前,暫且將他們安置在那里。” 四周侍衛(wèi)立刻收起兵器,幾人上前抬走了受傷的齊雁錦,另有一批人包圍著陳梅卿和朱蘊嬈,將他二人“請”進(jìn)了行宮。 朱蘊嬈就此和齊雁錦、陳梅卿分開,一個人單獨住進(jìn)一間偏殿里,負(fù)責(zé)伺候她的宮人很是殷勤,她卻始終沉默寡言,像一具木偶似的任人擺弄。 郊外的行宮寒氣透骨,宮室里卻銅爐吐煙、馥郁如春。朱蘊嬈早已沐浴熏香,換過一身簇新的衣裳,此刻正斜倚著熏籠沉默不語,似有滿腹心事。 初更時分,厚重的錦簾被宮女無聲地掀開,一道頎長的身影悠然走入內(nèi)殿。來人優(yōu)雅的素養(yǎng)使他的腳步輕緩無聲,只在走過宮燈的一瞬間遮去了半片光亮,光影的變化令朱蘊嬈睫毛一顫,這才恍然回神,抬頭看清楚了進(jìn)殿的人。 朱蘊嬈立刻起身下地,恭敬地向太子行禮:“妾身見過太子殿下,殿下萬福?!?/br> “免禮,平身吧?!碧佑迫宦渥?,細(xì)細(xì)審視著面前的美人,在一片燈火輝煌之中,仍不免有片刻恍惚,實在遺憾她與自己沾親帶故,“你既是楚王的女兒,蘊字輩,倒是長我一輩了?!?/br> “不敢?!敝焯N嬈謙卑地?fù)u了搖頭。 太子微微一笑,眼中含著玩味,一語雙關(guān)地戲謔道:“有何不敢,你膽子不是挺大的嗎?” 朱蘊嬈心中一顫,垂落的雙眼只敢盯著太子的鞋尖,生怕泄露太多情緒。太子早料到她不會主動開口,于是索性先發(fā)制人:“你說你原本打算用火銃打死那個道士,可是真的?” 朱蘊嬈藏在袖底的拳頭暗暗握緊,盡量用最平靜的嗓音作最簡短的回答:“是?!?/br> “那把火銃你是從哪里得到的?”太子又問,“白天的時候我記得你說過,那把火銃是你買的,呵呵,這東西外界輕易可買不到?!?/br> 朱蘊嬈沉默不答,太子也不逼她,而是頗有興味地追問:“你會用那把火銃嗎?使給我瞧瞧?” 朱蘊嬈緊張得不覺將指甲扎進(jìn)了掌心里,眼底終于露出一絲掙扎之色。 “你想殺那個道士對不對?”這時太子挑起朱蘊嬈低垂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同時意味深長地低語,“只要你現(xiàn)在說一聲,我可以幫你遂了心愿。” 這一刻朱蘊嬈終于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恐懼,為自己的謊言,也為自己竟然天真到想去蒙騙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人——僅僅是幾句簡單的追問,她就已經(jīng)難以招架。 “不?!彼┯驳靥е^,啞聲吐出一個艱澀的單音,眼底泄露出太多強撐的鎮(zhèn)定,欲蓋彌彰,反倒令太子輕易讀出她已滿盤皆輸。 然而他并沒有戳穿她,只是溫和地笑了笑,樂得憐香惜玉:“也罷,女人善變,你越想殺他就說明愛得越深,改主意也不奇怪。” 朱蘊嬈目光一動,不敢露出如釋重負(fù)的神色,眼眶卻情不自禁地開始發(fā)紅。她楚楚可憐的模樣落在太子眼底,令他又一次忍不住暗暗扼腕——假使她的身世是真,自己竟錯失此等佳人,真真可惜。 畢竟二十余年的宮廷人生云波詭譎,各種陰謀對他來說簡直稀松平常,實在抵不過一件美麗的玩偶。 他要的真相,她一介婦人根本沒能力掩藏。 所以比起被幽禁在深宮的朱蘊嬈,外界顯然有人更加倒霉。 太子為了調(diào)查火銃的來歷,自然找到了最權(quán)威的武英殿中書舍人趙士禎。 趙士禎一見這把手銃,立刻神色凝重地回答:“這把手銃不是出自京營,也許是從西洋傳來的新式火器,微臣尚未見過,卻不知殿下又是從何處得來此物?” “機緣巧合,”太子略一沉吟,料想南海子獵苑發(fā)生的事情太過離奇,只怕消息很快就會傳開,索性便將來龍去脈大致告訴了趙士禎,又說,“至于這件事的真假,我還在查?!?/br> 趙士禎聽了連連稱是,又提議道:“殿下若恩準(zhǔn)微臣將這把手銃帶回京營,小犬倒是頗認(rèn)識幾個西洋的番僧,微臣可以命他認(rèn)一認(rèn)?!?/br> “也好,說不定令郎看了,能有收獲?!碧有廊粦?yīng)允。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八章 求不得 趙老爺子帶著手銃回到京營之后,隔天便將自己的兒子提溜了過來,拿了手銃要他認(rèn)。 趙之琦一見那手銃便知大事不妙,想要撇清干系,哪知古怪的臉色已被老爹看出端倪。因為熟知兒子脾性,趙老爺子決定先發(fā)制人:“你知道什么就給我老老實實說出來,休想瞞我!” 趙之琦嚇得渾身一激靈,吞吞吐吐地問:“爹……您都知道了?” “如果我不知道,這東西怎么會落進(jìn)我手里!”趙老爺子拿起手銃揚了揚,虛張聲勢。 趙之琦一下子怯了,話盡量撿軟的說:“爹,我做這個,也是為了賺點家用……您也是知道的,天子腳下柴米貴,您的官俸養(yǎng)我們一家老小,哪能夠呢……” 他越說聲音越小,趙老爺子的眼睛卻是越瞪越大,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這手銃是你做的?” 趙之琦肩膀夾著腦袋,畏縮著點點頭,趙老爺子嚇得胡子直跳,心里沒有半點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的欣慰,滿腦子都是大禍臨頭的恐懼:“你什么時候瞞著我,竟然做出這樣的東西!你又是怎么認(rèn)識楚王府的朱夫人的?” “嗯?”趙之琦覺得父親最后一句話問得沒頭沒腦,吶吶回答,“她住在利瑪竇神父那里,我去玩兒就認(rèn)識了。” “認(rèn)識你也不能把手銃賣給她??!”趙老爺子怒吼,氣得老淚縱橫,忍不住抽了趙之琦一耳光。 趙之琦半邊臉立刻失去了知覺,他捂著臉,心想自己一筆私活做了兩支手銃,哪一支也沒有賣給朱蘊嬈,不禁很是冤屈地往地上一跪,昂頭問:“爹,您先告訴我,這把手銃,您到底是從何人手里得來?” “臭小子!到現(xiàn)在還不老實!”趙老爺子鐵青著臉,順了順氣,將從太子那里聽來的事簡短地告訴了兒子。 趙之琦聽完父親的描述,背后冷汗潸潸而下。 齊雁錦那個不靠譜的損友,真是坑死他了!還有那個朱蘊嬈,她到底是誰的老婆?。?/br> 自從前些天他的好友熊三拔陪著朱蘊嬈出門,一個大活人就這么囫圇個兒地失蹤了,急得他和利瑪竇神父到處打聽,好容易得知他被錦衣衛(wèi)關(guān)押在牢里,罪名竟然是勾引良家婦女私奔! 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朱蘊嬈這個女人不簡單,只是怎么也沒想到,她竟然強大到連太子都能驚動!真是紅顏禍水?。?/br> 可是這一支手銃無疑是齊雁錦之物,又緣何會出現(xiàn)在南海子獵苑,趙之琦不敢細(xì)想,也不敢多嘴再供出是齊雁錦買了他的手銃,趁無人處,一把抱住他親爹的大腿,拖著哭腔求救:“爹,這手銃是出自我手,您千萬替我遮掩過去??!” “你現(xiàn)在才知道怕了!知不知道私制火器是多大的罪!”趙老爺子氣急敗壞,偏又不敢聲張,只能壓著嗓子訓(xùn)他,“這事驚動了太子,只怕沒那么容易收場,萬一里頭供出了你來,連我都要被你害死!” 趙老爺子這一席話,把趙之琦臉都嚇黃了:“爹,難道您要大義滅親嗎?” 趙老爺子氣得往他腦袋上猛拍了一巴掌,咬牙罵道:“滅你個頭!這事我自有計較,回去之后你一個字也不許多提。你如今也成人了,不要總讓為父的替你擔(dān)驚受怕!” 趙之琦立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應(yīng),一方面稍稍為自己松了一口氣,一方面又擔(dān)心起齊雁錦來,愁得回家后一連好幾宿都沒睡安穩(wěn)。 轉(zhuǎn)天趙士禎向太子復(fù)命時,冒死為趙之琦撒了謊,只說自己的兒子也沒見過這種手銃,只怕確實是西洋剛傳來的新式火器無疑。太子原本也不算重視這條線索,當(dāng)下聽聽也就罷了,并未繼續(xù)往下追查。 他真正要找的,是此刻仍被單獨羈留在行宮中的陳梅卿。 做太子要練就的本事很多,其中頂重要的一項就是光憑兩只眼睛,也能知道誰會對你盡忠。 當(dāng)查清了朱蘊嬈一干人等的身份,他于偏殿秘密召見陳梅卿,仔細(xì)端詳著這個跪在自己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笑了:“陳儀賓平身吧?!?/br> 陳梅卿聽著那道難辨喜怒的聲音,心跳無端漏掉一拍,謝恩之后緩緩抬起頭,便看見太子在上座慢條斯理地開口:“我已經(jīng)和宗人府通過消息,知道了你們的身世?!?/br> 陳梅卿又是一滴冷汗滑過額頭,訕訕解嘲了一句:“讓殿下見笑了……” 太子果然莞爾一笑,眼中滿是興味:“真想不到,她那樣的絕色竟是牧羊出身。難怪西子浣紗流傳千古,古人誠不欺我?!?/br> 陳梅卿越聽越覺得不妙,趕緊諂笑著描補了幾句:“殿下謬贊了,想來宮中三千粉黛,皆是綠鬢紅顏,拙荊又哪里當(dāng)?shù)闷稹^色’二字。” 太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出了片刻神,才又低聲道:“去年楚王府宗人來京,揭發(fā)楚王并非先王血脈,此事雖已了結(jié),要我看,卻是空xue來風(fēng)、未必?zé)o因。如果真被宗人言中,我與你夫人,倒沒有親緣上的瓜葛了……” 那又怎樣?難道這樣就能霸占民女嘛!陳梅卿在心里咆哮,臉上卻不敢泄露半分情緒。 太子似乎有些察覺他的心思,此刻卻沒什么顧忌,不緊不慢地往下說:“你不必?fù)?dān)心,不管我對她有多中意,又或者我與她根本不是同宗,我都不能做什么。到了如今這個時候,我已是一點小事都不能做錯?!?/br> 多年來面對捕風(fēng)捉影的羅網(wǎng),為了活命,他必須是德行最完美的太子。 陳梅卿汗流浹背,趕緊跪在地上謝恩:“殿下圣明……” “我只是膽小而已,”太子自嘲地笑了一聲,繼而道,“我也已經(jīng)知道了齊雁錦是誰,不過你不用害怕,我不會戳穿你們。其實對于他,我始終心懷愧疚,畢竟齊總督也是一朝元老,曾經(jīng)是鄭貴妃倚重的大臣。想要我命的那個人,不是他……想要我命的那個人,我現(xiàn)在還惹不起,他不過是一枚棋子,我不會遷怒。” 只要一天占據(jù)著太子之位,他就寧愿息事寧人。那個徹底征服了他父皇的女人,天天對著父皇的耳朵吹枕邊風(fēng),所以父皇有多不能容忍他,他就必須有多能忍。 想到此處,太子嘴邊的笑容早已變得苦澀,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陳梅卿,低聲道:“去吧,和你的夫人到宗人府,領(lǐng)了滋擾獵苑的罰,這事就算過去了。至于齊雁錦,他還得在牢里多待些日子,膽敢犯上,我總要罰他?!?/br> “殿下圣明?!标惷非鋵μ拥臎Q定心悅誠服,跪在地上恭敬地謝了恩。 陳梅卿退下之后,太子獨坐殿中,手里捻著一串珊瑚佛珠,若有所思地?fù)芘?/br> 這時一名宮女悄然走進(jìn)偏殿,手捧一封灑金紅箋,容色恬淡地跪在地上稟告:“殿下,上元節(jié)鄭貴妃賜下的禮單,請殿下過目。” 太子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展開大略一覽,不覺冷笑:“真是豐厚的賞賜,她來向我求和了呢?!?/br> 跪在他面前的宮女低著頭,不敢回應(yīng)他的自語。 “怎么不敢說話了?”他用灑金紅箋挑起她的下巴,逼她與自己四目相對,“你不也是她從浣衣局里挑出來……特意送給我的饋贈嗎?” 宮女眉心一蹙,像是心中的疼痛染上了眉頭,這時就聽見太子繼續(xù)無情地嘲諷:“連琴,不為你的故人向我求情嗎?” 名喚連琴的宮女渾身一顫,情知一切都瞞不過太子的法眼,于是啞著嗓子回答:“殿下,齊府是奴婢的舊主家,主人生前對貴妃忠心耿耿,奴婢這條賤命才能受貴妃照拂……被遣來伺候您。殿下……您希望奴婢怎樣求您呢?” 太子低頭凝視著她,像貓戲弄掌中鼠似的,玩味地一笑:“很簡單,我要你變成我的人?!?/br> 連琴聽了他的要求,一張臉越發(fā)白得連血色都沒了,直到銀牙將下唇咬出一滴殷紅的血珠,才強撐著回答:“奴婢已經(jīng)是殿下的人了?!?/br> “你別會錯意,”太子冷冷地戳穿她,“我不僅要你的身子,我要你用心取悅我?!?/br> 美麗并不是玩偶最能取悅他的地方,倔強、悲傷、強顏歡笑才是。他不要她的真心,他要她被自己的真心折磨。 “我可以給你時間斟酌,畢竟你要救的那個人,永遠(yuǎn)不會知道你做過什么?!闭f罷他俯下身,湊近她,衣袍間濃郁的龍涎香氣,濃得幾乎讓她憶不起鐫在心頭的那個影子。 于是連琴閉上雙眼,靜默了片刻,再睜開時,原先眸子里蘊滿的絕望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媚如三月的春色,乖巧而婉轉(zhuǎn)地,向他露出撒嬌的笑:“殿下,奴婢的心,是您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九章 水窮處 當(dāng)陳梅卿領(lǐng)著朱蘊嬈離開南海子的那天,他看著meimei平靜的面色,只覺得分外不真實。 “你當(dāng)真想好了嗎?”陳梅卿按捺半日,終是忍不住問,“他這一次牢獄之災(zāi),還不知何日能是盡頭呢?!?/br> 朱蘊嬈軟軟地靠在馬車車廂里,怔怔出了一會兒神,才開口:“太子答應(yīng)不會傷他性命,這就夠了,再說……我那樣對他,他也不見得會原諒我?!?/br> 陳梅卿怕她負(fù)疚,連忙低聲安慰了一句:“你這么做是對的。” 朱蘊嬈聽了他的話,嘴角滑出一絲苦笑,茫然地?fù)u了搖頭:“不,我不知道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你們都是聰明人,只有我搞不懂——我搞不懂他,也搞不懂你,連太子我都搞不懂。我就這么糊里糊涂愛了一場,卻像在黑夜里迷路,越走越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