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他摘了口罩,活動活動發(fā)麻的舌頭,“哈”了一聲:“原來脖子比手臂嫩那么多。” 之后的一個星期,李洛基病情反復(fù)了幾次。林輕反正也是半個通緝犯,索性窩在房間里打游戲、看新聞,每天準(zhǔn)時被張秘書喂食,過著養(yǎng)殖場里一般的幸福生活。 這天紅褲子的馬里奧正在鉆下水道,被她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暫停游戲一看,是一條新短信。 “從燕寧那里得到你的新號碼。提問:怎樣使麻雀安靜下來?回答:壓它一下。原因:鴉雀無聲(壓雀無聲)?!?/br> 林輕一愣,仔細看了眼對方號碼。 虧著她記性好,只要是數(shù)字,看個兩遍也能背下來。這個號別說兩遍了,之前看過不下二百遍。 她莫名其妙又回去繼續(xù)鉆下水道,一打又是好幾關(guān),手機又響了。 “剛剛在開會。一只黑貓把一只白貓從河里救起來了,你知道后來那白貓對黑貓說什么嗎?它說:瞄~~~~~~~~~~~~~~~” 林輕還是沒理他。 過了一個小時,短信又進來了。 “今天第一次在公司用午飯,還是想和你吃拉面。有只鴨子叫小黃,一天他被車撞到,他就大叫一聲:‘呱!’從此他就變成小黃瓜了!!” 聽到外頭張飼養(yǎng)員的聲音,林輕索性直接關(guān)了機,顛顛跑出去被投喂。 晚上唐醫(yī)生又來了一次,說病人情況還算穩(wěn)定,就是心理壓力過大,最好平時能有個人說說話、談?wù)勑摹?/br> 林輕不明白,一個治發(fā)燒感冒的醫(yī)生為什么還能身兼心理咨詢師;更不明白的是,李洛基和心理壓力大幾個字到底是怎么扯上的關(guān)系。 但所謂吃人嘴軟,還是搬了小板凳進去,陪著完全不像有心理壓力的那個說了半個鐘頭的話。 說是談心,其實都是談新。她拿張報紙?zhí)糁顜膸讞l新聞念,念完幾個強、jian案和色、情場所被封的新聞后,又把財經(jīng)板塊讀了一遍,順口評價了幾句。 “你說這中能薄膜,港股上市,一年之間股價漲幅480%,市值超過3000億港幣,一下子就成了全球最大的光伏公司。我記得這一家母公司直接或間接控股比例占70%以上……” 床上懨懨的那個剛才好像還死著,現(xiàn)在又活過來一會兒:“就算漢能薄膜想做空,也很難融到股票,而且相對的公司很少通過發(fā)行股票融資。不過……”他善意勸告,“我上個月和他們董事局主席打過球,你就算有閑錢這三個月也不要下手?!?/br> 林輕默默記下,一低頭,發(fā)現(xiàn)報紙已經(jīng)念完了,一時不知道接下來說什么好。 “我給你出個題吧。問,怎么讓麻雀安靜下來?” 床上的人又蔫回去了:“我發(fā)燒了?!?/br> 林輕只能自問自答:“壓它一下?。▲f雀無聲!” 原本就尷尬的氣氛瞬間不能更尷尬,半晌他幽幽問:“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研究成語了?” 晚上躺在床上,抱著電腦看了會兒八卦。 所謂八卦,其實也就是她關(guān)心的那幾卦。 丁女神最近有點忙,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記者很直白且客氣地詢問她有沒有賣、yin。 林輕倒沒打算把她逼這么緊,耐不住李公子一點情分都沒講。最近這幾天,各大報紙爭相用‘我付過錢’為標(biāo)題,引起一番又一番明星明碼賣身的討論,甚至引得相關(guān)部門出來調(diào)查。 群眾對李公子的這種行為早已見怪不怪,此時更讓他們氣氛的是一直以清純形象示人的丁巾巾。用某個網(wǎng)友的話說:原來以為是朵白蓮花,沒想到此蓮花是投幣式的,誰給錢為誰開。 有媒體調(diào)侃:事情鬧到如此田地,如果丁巾巾仍然嫁得了,那李公子對嚴(yán)吉就是真愛。 另有媒體接著補:丁巾巾如果真的嫁入李家,務(wù)必要帶上嚴(yán)吉這個填房。 看了一會兒,林輕想起手機。 才開機幾秒,就見屏幕上密密麻麻一大串。 一看時間,都是整點發(fā)送的。 “14:00:00今天建立了物流地產(chǎn)新項目。大灰狼說:我要吃了你!??!你猜,怎么了?結(jié)果大灰狼就把小羊吃了?!?/br> “15:00:00剛剛有位副總很激動,一直在說物流地產(chǎn)不能做,可是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了。有一天小強問他爸爸:爸爸,我是不是傻孩子?。堪职终f:傻孩子,你怎么會是傻孩子呢?” “16:00:00副總還在講,他的眉毛里面有顆痣。人的祖先是誰?是花生,因為花生仁!” …… “22:00:00沖了澡,干凈的我躺在床上。一棵卷心菜,邊走邊脫衣服,最后它沒了……” “23:00:00晚安。小白小白=小白兔(two)?!?/br> 林輕越是往下看,就越是心驚膽戰(zhàn):王小黑這位自閉英雄竟然自己和自己嘮了一天?嘮的還是老掉牙的完全沒有娛樂性的笑話…… 更讓她驚訝的事,他不光學(xué)會了用省略號,甚至連感嘆號和波浪線都能用了。 簡直是喪心病狂。 這樣一想,她又關(guān)了手機,睡了。 兩周后,李大公子終于從床上爬起來,西裝革履地又是一只人了。 兩周內(nèi),除了打游戲看新聞,林輕就是捧著手機讀王小黑每小時發(fā)送的冷笑話。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習(xí)慣了,她竟然漸漸覺得那那些笑話也不是太冷。 李公子回歸社會的那天早上,出了兩條林輕關(guān)心的新聞。 第一條是前蘭臺女藝人自殺未遂。 第二條是信宏小開涉嫌謀殺。 ☆、第六十六章 新聞出來的時候,林輕正窩在客廳的大沙發(fā)上看電視。 萎靡了快一個星期的李公子單手系著襯衫扣子,長腿一屈坐到沙發(fā)上,把手腕伸到她面前。 林輕看他一眼,腦門上就寫了仨字兒:啥意思? 李公子眼神一蕩,目光從她脖子上蕩到自己袖口,咳了一聲:“扣上?!?/br> 人在屋檐下,林輕得低頭。她一邊不情不愿地接過他手里的鈦金袖口,一邊朝著電視上的后宮戲努了努下巴:“有你睡過的沒?” 李公子抬眼看了看,嘴角抽了抽,虛弱地咳:“有那么兩三個?!?/br> 林輕拿腳趾頭按了按茶幾上的遙控器,換了個臺,這次是校園劇,幾個化了妝的女學(xué)生在教室里打鬧。林輕又問:“這幾個?” 李公子這次多看了兩眼,心虛地“嗯”了聲。 林輕又換,換到最近熱播的民國戲,屏幕上一幫穿西裝的和一幫穿中山裝的男人正在火拼,邊上幾個女人驚叫得很在狀態(tài)的。她再問:“這幾個?” 他收回扣好的袖子,又瞥了眼屏幕,可算把腰挺直了:“未免太看不起哥哥品味了,那幾個女人里有能入眼的?” 林輕麻利扣好袖子,哼哼:“讓你看男人?!?/br> 李公子瞄了一眼,又虛了回去:“是有一個……” 她的手機是在這個時候響的,上面仍舊是準(zhǔn)點報時短信: “早。今天環(huán)外新廠正式動工,我要過去。有個靦腆的男孩終于鼓足勇氣問心愛的女孩:你喜歡什么樣的男孩子?女孩說:投緣的。男孩再問還是一樣,他只好傷心地說:頭扁一點的不行嗎?” 林輕讀完短信,看見手機上跳出的新聞。 “丁巾巾吞藥自殺?!?/br> 她順手點了進去。 新聞很短,也沒附圖。大概是說著名女星丁巾巾于今晨吞食安眠藥自殺,被家人發(fā)現(xiàn)后急送醫(yī)院,暫時脫離生命危險。 林輕沒想到丁巾巾還能走到這一步,抬頭看了看李洛基,還沒來得及問他是不是知道這件事,張秘書拿著電話急匆匆過來:“李總,李總,丁小姐的父親來電話,請您務(wù)必去一趟醫(yī)院?!?/br> 李總從來就對“務(wù)必”這兩個字沒好感,嘴角一斜:“和他說,我親爹要見我都等了半個月,讓他先排著?!?/br> 張秘書有點于心不忍,看了看林輕,斟酌著說話:“李總哇,小張覺得丁小姐雖然事情做錯了,也不至于十惡不赦,怎么說也是挺可憐的哇。她前陣子打了那么多電話,還跑來好多次,都被您發(fā)話擋回去了,這得是多心灰意冷,才會去自殺哇?!?/br> 李洛基冷笑:“好啊,我今天去見她,以后每天都有以自殺為借口要見我的?!彼瘟斯瘟州p的鼻子,“我11點有會,晚上要見幾個股東,不能陪你吃飯。嘖嘖,怎么看著可憐巴巴的?哥哥開了會來接你吃午飯好不好?” “哥哥……”這個稱呼對她來說越來越陌生,“你能不能去看她一眼?” “她?”他似笑非笑,“因為同情丁巾巾,連哥哥都愿意叫了?” 林輕聳聳肩:“我一點也不同情她,更不后悔整了她?!彼蚝罂吭谏嘲l(fā)上,抬臉去看他,“我只是有點可惜她耗在你身上的那么多年?!?/br> 許多年前,同樣是十四歲的少女,都從對方眼里看出了同樣的情意。 對同一人的心意,那么火熱,那么糾結(jié),那么無望,那么相似。 “張秘書,去萊茵。11點的會不能遲,告訴她,我只給她20分鐘?!?/br> 林輕抓住他的西裝:“帶我一起去?!?/br> 車?yán)铮州p看了眼正戴著耳機講電話的李洛基,移得離他遠了點,靠著車窗搜新聞。 她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到處跑,但她不得不來。 究竟是誰害死劉宗,是誰不想她好,她必須要試一試丁巾巾。 正想著,旁邊的李洛基已經(jīng)放下電話,好像不太在意地提了提:“昨天凌晨,從信宏大廈樓頂跳下去了。” 林輕聽到“信宏”兩個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李洛基半嘲弄地瞟了眼林輕的手機:“喲,他沒和你說?”彈了彈后排中間的扶手,“我還以為他什么都和你說?!?/br> 林輕心里著急,面上還得裝作不在意,扭過頭去,也不說話。 他咳了兩聲,啞著嗓子笑了一會兒,伸手去拉她小指:“看看看,又氣上了。這幾年真是脾氣見長,都敢給哥哥甩臉子了?!?/br> 見林輕這臉還就甩上了,他又得慣著:“跳樓的是信宏置業(yè)的副總黃昱行,今年55歲,在信宏干了30年,一直沒出過什么大紕漏——當(dāng)然,以王凱行的風(fēng)格,要是有過什么,他早就不在信宏了。黃昱行這些年一直很低調(diào),家庭鄰里關(guān)系和睦,平時也沒有什么仇家。他昨晚和家人說因為新項目的關(guān)系要加班,家人也沒在意,等過了12點,才被通知人沒了?!?/br> 林輕抬頭:“那他為什么跳樓?” 李洛基一攤手:“你當(dāng)你哥哥什么都知道?監(jiān)控錄像顯示,人是將近凌晨的時候自己上的天臺,至于為什么……就得問問我那位大哥了。” 林輕一愣:“王信宏?” 李洛基捏捏她的手指,哼哼一聲:“據(jù)說黃昱行這些年很低調(diào),也頗受敬重,負責(zé)了好幾個大項目,就等著退休拿了股份安度晚年。要真說哪里不順,就是三周前王信宏開始整頓信宏置業(yè),期間好像和黃昱行有不少摩擦。黃昱行的家人說,黃昱行這幾天也提過幾句,說是新來的老總太不聽勸?!?/br> 他說著,調(diào)侃:“我那個大哥怎么是不聽勸?壓根就是什么都不聽?!?/br> 林輕現(xiàn)在在意的不是這個:“黃副總跳樓就沒留個話什么的?遺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