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首先焦點就不同。她徑直走到一排書架前,這里擺著一張張幾乎是他從小到大的照片。她一一看過去,看他從小男孩長成少年,再長成青年,仿佛隨他一起穿過那些時光。 還有他的各種獎杯,鐘季琛學生時代成績一般,各種活動賽事倒是極為活躍??粗劚系墓谲妬嗆娮謽樱姕\也從心底生出一絲驕傲。 視線再往前平移,一眼看到并排一套介紹歐洲地理和文化的書籍,正要去拿,身后響起腳步聲。 “有什么感覺?” “像做夢。” 她輕聲說。鐘季琛會意,這種感覺他也有,尤其是剛才在她房里。他默然走到她身后。鐘淺轉過身抱住他的腰。 他抬手落在她頭頂,揉了揉,開玩笑般說:“我有點后悔帶你回來了?!?/br> 鐘淺仰頭,臉上帶著疑問。 “不好做什么不文明舉動,感覺自己像……”他沒說出那兩個字,鐘淺卻追問:“像什么?怪蜀黍嗎?” 他佯怒,捏她臉頰一下。 鐘淺把臉埋在他胸前,悶聲說:“你總說你虧欠我,其實你為我放棄了很多,如果不是我,你當初就會去英國讀書了對不對?” 鐘季琛沒答,算作默認。計劃沒有變化快。生活就是變數重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早就習慣了。 鐘淺又喃喃自語般說:“他們如果忽然回來,撞到我們現在這樣……” 鐘季琛心里一動,接道:“不會的,他們定的是三天的行程?!备袅似趟麊枺骸斑€有一年就高考,想過讀什么學校嗎?” “本來是要出國,可是……” “不想離開我?” 他語氣忽地低沉,幾乎是貼著她耳朵發(fā)出的,鐘淺被說中心思,不覺臉熱。 鐘季琛拉開她環(huán)住自己的手臂,牽著她的手走到窗前,推開窗,清新空氣撲面而來,窗外有樹,綠意盎然,鳥鳴啾啾。 “好看嗎?”他問。 鐘淺嗯了一聲。 “我剛進公司時,經常要熬通宵,有時又累又煩到想放棄算了,可是一聽到清晨時的鳥叫,打開窗吸幾口新鮮空氣,就覺得沒什么大不了,一夜沒睡照樣渾身是勁兒?!彼D一下,“所以那時我就很喜歡這里?!?/br> 鐘淺抬眼看他,被他說得有些動容,卻不知他是何用意。 “我希望你能看到比這個好無數倍的東西。人走得越遠,視野越開闊,成長也越快?!彼D一下,側過臉看向她:“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的人生軌跡因為我而改變,要變也是變得更好?!?/br> 她迎著他的目光,看到他眼底nongnong的情意,但又不同于激情時的熱烈,那時的熱會灼傷人,而此時這種沉靜的、給人以力量的,更像是一個無言的承諾。讓人感覺心安,能看到天長地久。 鐘淺心里感動著,把頭靠在他肩上,語氣柔柔地說:“我聽你的?!?/br> “是聽自己的?!彼m正。 “嗯。”她軟軟地應著,心想,這樣愛著,被愛著,真好。 對于鐘季琛來說,每一次和鐘淺共處的短暫時光,都如同一縷清泉滌蕩身心,如同一個休憩的港灣,讓他有精神有力氣去應付接下來的水深火熱。 這一日午后,他接到母親來電,說在公司附近,邀他一起喝杯下午茶。 他趕去茶樓,包間里除了母親,還有一人。 江心亭平時出現他面前時大多職業(yè)扮相,西裝套裙之類,今天妝容精致,一套淺色洋裝,連同配飾都是低調奢華的品牌,正是母親偏愛的類型。 坐下后,鐘母熱情介紹,她今天出來是想給子侄輩及其子女挑幾樣禮物,對著幾款首飾正拿不定主意時,遇到江小姐,給了她不錯的建議。鐘母說著從包里拿出首飾盒,一一讓他看,最后一枚鑲鉆的小貓頭胸針,“這是給淺淺的。” 鐘母說完看了兒子一眼,顯然有些秘密只能留在家庭內部。畢竟有傷門面。 “江小姐品味真的不錯?!辩娔溉滩蛔≠潎@。 后者溫婉一笑:“我見過鐘淺,一看就是那種很有想法的女孩,項鏈手鐲之類的未必會喜歡,這個限量款的胸針,既優(yōu)雅又不失童趣,適合她這個年紀?!?/br> 鐘季琛看她一眼:“江小姐費心了?!?/br> 喝過茶,鐘母坐司機車回去,有意讓鐘季琛送江心亭,他從善如流地接下這個任務。 上車后,他開門見山道:“江小姐的效率還真是讓我佩服。接下來是不是可以去酒店了?見過家長,就該到造人環(huán)節(jié)了?!?/br> 他向來走紳士路線,即便是不理人也都是先營造出一種優(yōu)雅的距離感讓人望而生畏不敢叨擾。忽然用這種方式講話,自是令人意外。 但江心亭也不簡單,臉色微變后,便靜待他下文。 車子停在路邊。 鐘季琛點了一支煙,吸了兩口才不慌不忙繼續(xù):“我父母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要抱孫子??磥硭麄冞@一關你已經輕松拿下。我這一關,”他頓一頓,“其實很簡單。開個房,一次不行兩次,直到懷上為止。” “如果第一胎是女孩,就繼續(xù),直到生出繼承人。除了這種必要的交流,其余時間里各過各的,只要面子上過得去。” 江心亭聽完,沉寂幾秒,平靜問:“你心里有人了?” 鐘季琛笑,“如果我說有了,你是不是還要問姓氏名誰,然后跟她下戰(zhàn)書去?你們這些小女生小說看多了。你們大概不知道,對有些男人來說,最好的情人叫自由?!?/br> 他又吞吐了幾口煙霧,斂起笑容,“雖然我要求簡單,但是你,”他這才看向江心亭,目光灼灼地盯進她眼里,吐出兩個字:“不行?!?/br> 說得她臉色一僵。 被這么當面否定任誰也做不到無動于衷,何況還是她這種年輕又自恃清高的人。 鐘季琛視而不見,繼續(xù)道:“因為你不夠傻。或者說太貪心,虛的實的都想要。知道什么樣的適合我嗎?我前妻那種,知道想要什么,不能要的一點別期待?!?/br> “那你們還離婚?” “因為她也過夠了這種日子?!?/br> 江心亭眼里明顯質疑,“不是你想離她不同意?” 他嗤笑,“你要信這個也可以。順便跟你說一聲,你在鐘淺身上下功夫也沒用,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br> 顯然比起剛才那些虛虛實實,這一句信息量更大,更具實質性意義,江心亭明顯一怔。 鐘季琛卻無所謂道:“哪個豪門沒點兒秘密?!?/br> 江心亭沉默了片刻,笑了一下說:“你說這些,不過是換個方式拒絕我。” 鐘季琛聞言靜默兩秒,隨即失笑:“誰說我拒絕你?” “我不過是把丑話說前頭,如果你還是對我這個人有興趣,我們也不妨試試,我剛好下午有時間,或者,”他眼神里加入一絲輕浮,聲音也輕得如同調情:“你喜歡在車里?如果不覺得屈尊……” 一句話沒說完,“啪”一聲響,在車廂里尤為清脆。 他閉了一下眼。 江心亭收回手,想說什么,嘴唇顫了顫卻沒出聲,眼里有些發(fā)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扭頭推開車門,人下去后用力一甩。 鐘季琛松了一口氣,靠上椅背。 鐘季琛沒立即回公司,而是在車里接著抽煙。他沒指望一通狠話就把江心亭徹底嚇退,走了一個江心亭,還會再來一個湖心亭。誰讓他的使命之一就是在最合適的年齡傳宗接代、保證品種優(yōu)良呢,他已經做好了長期作戰(zhàn)的心理準備。 所以這也稱不上煩惱,只能算是一項日常,他在想的另有其事。 催婚的事由母親全權負責,而父親,已經著手另一個領域?,F在人應該就在集團下屬的某家公司或者酒店,召見中高層,當然不能完全說是對他不放心,也是對股東,對所有員工負責。 也是讓他把精力集中到新項目上。郊外那塊地已經起了名字,頤心苑。現在已經不適合看星星,每天晝夜機器轟隆,塵土飛揚,他偶爾也會驅車至此,看著熱火朝天的情景,回想著那一晚星空下的傾心相擁,心中不覺一陣澎湃,這也是為了他們的未來在奮斗吧。 一陣鈴聲以及緊隨其后的喧鬧打破鐘季琛的思緒,抬眼一瞧,原來自己停在一所小學的馬路對面,一群背著大書包的小豆丁奔涌而出。 他再一看,車邊居然還圍了兩個,正嘀嘀咕咕似乎在評價他的車。車廂里被他抽的煙霧繚繞,他咳嗽著降下車窗,正好與一個小男孩對上眼。 小家伙呆了一下,拉著同伴就跑。 鐘季琛不由看向后視鏡,自己有那么嚇人么? 回去路上,接到鐘淺的信息,只有五個字,想你,想見你。 鐘季琛不覺一笑,心頭薄霾立即散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約,3.9 (づ ̄3 ̄)づ╭?~ ☆、一秒的天堂 鐘季琛靠在沙發(fā)上,長腿交疊往茶幾上一搭,抱著手臂看著跑來跑去的鐘淺,不覺揚眉:“還沒看完?不是說有好多作業(yè)?” 聲音不大,卻因為房間太大而帶了回聲。這是他的老巢之一,當然是鐘淺的叫法,他這可是最近才布置好的,到處都是新鮮的味道,叫愛巢還差不多。 房子除了獨特的外觀和室內設計,還有一整面的玻璃幕墻,除了欣賞外面庭院的四季景色,還可觀星。一排專業(yè)范兒十足的各式望遠鏡引得鐘淺連聲贊嘆。 她這才驚呼一聲,跑回來,抓起大書包往地上倒,噼里啪啦一堆書本,頭也不抬地問:“我寫作業(yè)那你做什么?” 他答:“我看著你寫作業(yè)?!?/br> 一小時后,鐘淺躺在地毯上,一邊背英語單詞,還得充當人rou枕頭。某人手里舉著本高中英語教材,枕著她的肚子,悠閑愜意地——考單詞。背完單詞,還有一篇文言文。鐘季琛聽完晦澀饒舌的《蜀道難》,合上書,打了個哈欠:“真是難于上青天。你也不容易?!?/br> 鐘淺嘆息,摸摸他耳朵說:“高中生什么的最辛苦了,我可是百忙之中抽出點時間陪你談戀愛呀?!?/br> 鐘季琛接:“謝謝鐘總?!?/br> “我是鐘總你是什么?”鐘淺又開始起名字,“你是大鐘總,我是小鐘總。” “你是小祖宗?!?/br> 作業(yè)已完成,兩人卻都懶懶地不愿動。 打開音響,音樂聲從房間四處的隱藏式音箱飄出,旋律由低緩漸漸變得高昂壯闊,回蕩在空曠的房間里。這回換某人當枕頭,鐘淺嫌棄他肚子太硬,挑來挑去想找個舒服地方,最后被人拎起來,按到懷里吻。 吻到天昏地暗天荒地老時,她伏在他胸口喘息。聽著他雷鳴般的心跳,想起那日大理街頭他說的一句話,于是聲音軟軟地問:“我是你的什么?” 鐘季琛沒答,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上。 鐘淺滿意地笑,心中默默念出一句:你是我賴以生存的空氣。 夸張嗎?她覺得一點也不。 鐘淺回家時快到十點。仰頭看到樓上主臥的燈光,心中不覺升起幾分愧疚。和他在一起時如在天堂,此時又要面對人間的各種紛擾。 她輕手輕腳地上樓,推開門正要松一口氣時,看到書桌前的背影。 她呼吸一滯。 只開了一盞臺燈,燈光暗黃,座椅緩緩轉過來,穿著碧綠色真絲睡袍的方瑩手臂交疊在胸前,眼神淡然到發(fā)涼,讓剛從外面回來的鐘淺也不由打了個寒噤。 “最近心情不錯啊,還學起插花來了……” 鐘淺視線落在自己書桌上,花瓶里一大束姹紫嫣紅亂七八糟的正是她的杰作,視線隨即一頓,桌面上,散落著許多白色的,玫瑰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