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春節(jié)從日本回來,你根本不是跟同學去玩,而是跟他對不對?” “怪不得你非要出去住,你們……”她頓一下,“上過床了?” 鐘淺猛地抬頭,卻見方瑩眼里多了些醉態(tài),還有幾分輕佻,“他很厲害是不是?”她自言自語般,“三十來歲的男人,正是好時候,有情有趣……” 鐘淺咬緊嘴唇,一言不發(fā)。 方瑩卻說不下去,嗤笑一聲,“我真是個笑話,女兒跟前夫搞到一起,幽會了這么久,還要別人來告訴我?!?/br> 她走到鐘淺面前,看著她,壓低聲音說:“你可以不回答這些問題,我也懶得聽細節(jié),但你必須馬上跟他分開?!?/br> 鐘淺搖頭,“不,我不能。” 方瑩杏眼一瞪,“不能?難不成你也有了他的孩子?”她視線落到鐘淺身前,咬牙道,“他還真是下的去手……” “夠了,”鐘淺語氣激動,“你別說這種話羞辱我們,他根本沒碰過……” 一句話沒說完,被一聲脆響打斷。 鐘淺被打的一個趔趄,扶住椅子才穩(wěn)住身體。 “我羞辱你,羞辱你們?”方瑩手還停在半空,喘息道,“你們這么做,根本是在羞辱我!”她指著鐘淺,“他羞辱我就罷了,你是我女兒。你就這么對你的親媽?” “你們不僅是羞辱我,還是在羞辱鐘家。如果這事傳出去,luanlun,丑聞,他就毀了,你也毀了,我們都毀了?!?/br> 鐘淺捂著臉,倔強反駁,“我們不是?!?/br> 方瑩冷笑,“不是luanlun?那是什么?母女共侍一夫?” “你別說這么難聽。”鐘淺眼里淚水涌出來。 “別人只會說得更難聽?!狈浆撗凵褚呀?jīng)變得迷亂,“難聽到你無法想象。就算你能忍受,我忍不得。今天你就選一個,我還是他?” “如果你要繼續(xù)跟著他,就再也見不到我?!?/br> 她盯著鐘淺的臉,等了幾秒,失笑,連聲說了兩個“好?!?/br> 轉(zhuǎn)身往天臺邊緣走去。 鐘淺反應(yīng)過來去追,抓住她手臂急聲道,“你這是干什么,別沖動?!?/br> “我沒沖動?!狈浆撁鏌o表情地說完,用力甩開鐘淺的手。 鐘淺失去重心,摔倒在地。她從不知道嬌柔文弱的mama會有這么大的力氣,而那眼神更是讓她心中一驚。那是一種漠然的,毫無留戀的神情。不僅是對她,還有整個世界。 不知是因為喝醉還是心神不寧,方瑩身形微晃,似乎一陣大風就能將她吹走。衣擺被風掀起,露出大塊的鮮紅,血一樣的顏色。 鐘淺的心隨她的腳步一下一下,撕扯一樣的疼。 一個畫面忽然躍至腦?!?/br> 小小的她蹲在地上玩,身后響起一道年輕女聲,“淺淺,mama回來咯?!彼仡^,看見一大片紅色的裙擺,那么熱烈,那么美…… “我答應(yīng)你?!焙奥暢隹跁r,鐘淺自己也被嚇到。 方瑩手已握在欄桿上,指骨泛白。 鐘淺跪坐在地上,“我答應(yīng)。” “我答應(yīng)?!眴握{(diào)的重復(fù)著,每一聲都耗盡力氣。 不知說到第幾遍,頭頂響起一個聲音,“現(xiàn)在就打給他。告訴他?!?/br> 鐘淺抬頭,眼里有淚,帶著乞求搖頭。 方瑩臉上也有淚,聲音沙啞,“打吧?!?/br> 她從鐘淺衣袋里掏出手機,“不該產(chǎn)生的感情就該快刀斬斷,長痛不短痛?!?/br> 說完,在觸摸屏上按下一個數(shù)字。 十一個數(shù)字,按的很緩慢,似乎是給鐘淺時間穩(wěn)定情緒。 鐘淺接過手機時手在抖,險些掉下去,用兩只手捧住。電話已經(jīng)接通,聽到熟悉的聲音,“喂,鐘淺?你回來了?” 她身子萎頓下去,差點就哭出來,死死咬住唇。 “到哪了?派人去接你?” “鐘季琛。”她輕聲開口,“我們,不要再見面了?!?/br> “……出什么事了?你現(xiàn)在在哪?”他聲音里透著急切。 鐘淺抬頭,隔著水霧看著mama的臉,只有這樣她才能狠得下心。她抹了一把眼淚,“我想通了?!?/br> “我其實,還是想把你當成親人。我強迫自己去喜歡你,像女人對男人的那種喜歡,我去吻你……”看到方瑩臉色一變,她心中涌起一絲報復(fù)的快意。 接下來的話更是流暢,“可是很難受,那種感覺,很惡心。” 說完這三個字,世界都安靜下來。 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只有風聲呼嘯,從周身穿過。 鐘淺跪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卻感覺不到一絲冷。 許久后,她才緩緩起身,與方瑩對視,方瑩眼里的癲狂早已褪去,只有冷冰冰的平靜。鐘淺輕聲開口,“你說得對,他是挺厲害的。只要被他吻一下,就神魂顛倒,恨不得死在他懷里?!?/br> “啪。”方瑩手比大腦還要快。 鐘淺頭被打偏,卻勾唇一笑,轉(zhuǎn)過身。 那一剎那,有什么東西從身體里抽離。 身后沒有動靜,即使有,她也聽不到,自從說出那幾個字,世界于她,就只剩下安靜。她只是憑著本.能,沿著樓梯一階一階,走下去。 也不知下到幾樓,聽覺恢復(fù),鬧哄哄的人語聲夾雜著音樂沖進耳畔。原來到了賣場。琳瑯滿目的商品,花枝招展的女人,臉上表情豐富而鮮活,反襯得她越發(fā)空虛如游魂一縷。 她徑直走向洗手間,推開一扇隔間門,關(guān)緊,抱著頭蹲下,“哇”地一聲哭出來。 秘書推門而入,看了眼老板桌后空空的座椅,又看了眼落地窗的方向,遲疑片刻,捧著文件轉(zhuǎn)身出去。 整個過程,佇立窗前的人絲毫未覺。 接到電話時,鐘季琛正在開會,養(yǎng)老地產(chǎn)項目正式啟動,請了咨詢公司的人過來討論細節(jié)問題。鐘淺的一通電話,并沒讓他有太大反應(yīng),稍微失神幾秒便回到會議桌上。思路依然清晰,決策依然果斷。 回到辦公室,人卻忽然失去了工作狀態(tài)。 索性起身到落地窗前。 這是他多年來形成的一個習慣,每當有棘手的問題,一時沒頭緒或難以做決定時,就會站在這個位置靜靜呆一會兒。跟了他幾年的秘書自然了解,所以不會輕易打擾。 今天,鐘季琛似乎站的有些久。 看著面前的玻璃窗,他忽然想起上一次,這里多出一個身影,那是她蹲在地上撿被他丟掉的“心意”……他回頭,桌前空空。 心驀地一疼。 他回到座位,拿起電話撥秘書分機,“讓安保部的人調(diào)一段電梯錄像送過來?!?/br> 十幾分鐘后,鐘季琛便看到了那一日電梯里的情形。 鐘淺背靠著電梯壁,滿臉的淚水。 以及,她身上顯然是特意換上的新衣,天藍色無袖連衣裙。好像是她十歲那年,在家庭聚會上,她穿了條天藍色裙子,問他好不好看,其實是找話題,他當時敷衍說,不錯,挺優(yōu)雅…… 想到此,鐘季琛放在桌上的手不覺握緊。 下一秒,關(guān)掉視頻,拿起車鑰匙出門。 鐘淺租住的公寓沒人。他轉(zhuǎn)道去別墅。 一進門,就看見方瑩端坐于客廳。她見到他時有些意外,又似乎意料之中,眼神由驚詫瞬間變冷淡,冷淡中又幾分怨恨。 鐘季琛沒心思去解讀,單刀直入地問:“鐘淺呢?” 方瑩清冷開口:“你今天別想見她。以后也別想。” “方瑩,你要怨要恨都沖我來。這事都是因我而起。不關(guān)她的事?!?/br> “當然是怪你。”方瑩輕聲接道,“她還是個孩子,什么都不懂,你是成年人,什么都懂的成年男人?!弊詈笏淖直凰f的極慢,似乎意有所指。 鐘季琛沒接話。 方瑩起身踱步過來,打量著他,緩緩繼續(xù):“時間對男人真是慷慨,我們剛認識時才十六歲,你那時很酷,是學校的風云人物,哪個女生被你看一眼都會激動半天,我那時……”她話鋒一轉(zhuǎn),“她長得像我嗎?” 鐘季琛皺眉,“跟這沒關(guān)系。” 方瑩笑,“你想說‘真愛’是嗎?” “鐘季琛,不管你是真愛還是戀.童.癖,你可以找任何一家的孩子,但決不能是我的女兒。我對不起你,害你當了六年便宜爹,但是我的女兒,她一點錯沒有,你休想再染指她。” 鐘季琛面無表情,“你說完了?” “我要見她?!?/br> 他說著就往樓梯方向走,方瑩閃身擋在他面前,“我說不行?!?/br> 見他與她對視,目光平平,沒有一點被刺傷或激怒的跡象,她帶了些挑釁,“現(xiàn)在這里是我家?!?/br> 場面一時僵持。 直到另一個聲音自方瑩身后傳來,“我在這里。” 鐘季琛抬頭,目光里立即涌入情緒。 方瑩注意到他的變化,回過頭,欲開口,鐘淺看她一眼,眼神清淡,透著決絕。 方瑩忍住。待人走到她身邊,她盯了看鐘淺一眼,似乎要說的話已經(jīng)“說“了,隨后抬步上樓。 只剩下兩個人,客廳更顯得空曠。 鐘季琛一眼就看到她微微腫起的左臉頰,眉頭蹙起,鐘淺搶先開口:“出去說吧?!?/br> 兩人往出走,走出房門,走在通往大門的碎石小路上,一前一后,步伐默契,卻始終沒人再開口。 一直走到大門處,鐘季琛駐足,“我來就是看你一眼?!?/br> “對不起?!辩姕\說。 “為了什么?” 他又問一遍,“為什么說對不起?” 鐘淺不看他,“所有的一切?!?/br> 他無聲嘆氣,“淺淺,你沒有對不起我,要說對不起也是該我說,可我不想說?!彼砸煌nD,“其實這樣也好,你還小,該過正常一點的生活。記住,你沒有做任何錯事,不需要對任何人內(nèi)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