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鐘淺看得不明所以,以為他是在泄憤。 等他割出一小塊空地,并把割下的枯草都堆在中間,掏出打火機,她才明白他的用意。 篝火燃起。 兩人并肩靠著車,席地而坐,鐘季琛手里又多了一瓶威士忌,仰頭灌了一口。 聞到淡淡酒香,鐘淺想到自己那次喝烈酒的經(jīng)歷,辛辣穿喉而過,胃里像著了火一樣,真是自虐。 身邊人又是一口,她忽然說:“知道怎樣更好玩嗎?”說著從他手里搶過酒瓶,朝火堆灑去。 呼啦一聲,火舌竄起,她尖叫。鐘季琛也嚇了一跳,本.能往后一躲,“喂,瘋啦?” 再看鐘淺,火光映得她的笑容分外燦爛,他也笑了。 她把酒瓶給他,他把剩下的一半分幾次朝火堆揚灑,火舌四竄,火光明亮,她再次尖叫,還有他低沉的笑聲…… 的確,有種瘋狂的暢快。 暢快完,他收起空酒瓶,“你知不知道這酒多貴?” 她撐著下巴,看著火光,輕聲說:“能讓你開心一笑,多貴都值?!?/br> 鐘季琛一怔,隨即抿嘴一笑,抓起腳邊幾根草莖丟到火堆里。 枯草不如木頭耐燃,很快就只剩下點點火星。 好在車前大燈開著,打出兩束強光,光下的枯草被映得根根分明,有種別樣的美。而更美更震撼人心的,是高遠的夜空,繁星密布,亮得分明。 鐘淺仰頭,看的有些迷醉。 鐘季琛拿了一件厚實的外套給她,又從口袋里拿出一塊巧克力,鐘淺接過,剝開,放進嘴里。 噼啪一聲輕響,最后一點火星滅掉。 鐘季琛問,“冷不冷?要不回車里?” 鐘淺搖頭,“這樣很好?!闭f完靠在他肩頭,又往衣領里縮了縮脖子,很自然的動作,自然到他也不覺得突兀。 “我從小就喜歡看星星,你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他配合地問。 “因為它們明明離得很遠,看起來卻又很近?!彼袜?/br> “有時候晚上睡不著,就坐在窗臺上看,跟它們說話,它們還會一閃一閃,好像聽懂了一樣?!彼Α?/br> 余光里,他看到她挺翹的鼻尖,在黑暗中,泛著光澤。 “我還數(shù)過星星,數(shù)著數(shù)著就亂了,也困了?!?/br> “我也數(shù)過,很小的時候?!彼J真接道,“最高記錄是三百四十九顆,眼睛都累花了,就記得特清楚?!?/br> 兩人同時輕笑出聲,有一種默契融化在夜色里。 不知過了多久,她叫了聲,“鐘季琛?!彼睦镆粍?,這是她第二次這樣叫他名字,還是那樣的感覺,百轉千回。 他緩緩側過臉,感覺擦到什么,極軟。立即反應過來,是她的唇。 昏暗中,兩人的同一部位像是有感應,很快尋到彼此。 然后在彼此的呼吸中,輕輕廝磨。 他閉了眼,讓感官專注這一處,她沒有像上次立即分開,能感覺到柔軟的眷戀。他含住她的下唇,仔細品嘗,把在很久之前就生出的想法付之行動,果然,甜美如清晨滾著露珠的花瓣。 他恍惚地想,哦,原來我今天的心愿是這個。 聽到一絲微弱的嚶嚀,他放過她的唇,用舌尖開啟她的齒。 立即嘗到巧克力的味道,混著他口中的一點酒味,越發(fā)香醇,讓人也染了些醉意。他迷迷糊糊地想,原來這就是幸福的味道。 三天后,再次見面。 鐘季琛晃晃手里的藍色信封,“這是你幾歲時的愿望?” 這一次卡片上只有三個字,看電影。 他眼里促狹明顯,鐘淺揚揚下巴,“那你就別管了,反正是愿望之一?!备袅藭?,她又伸手,“把信還給我?!?/br> 鐘季琛沒理,塞進大衣口袋。 郊外一晚過后,沒人解釋,沒人提及,但有些東西在彼此心中扎根。 電影是鐘季琛選的。 《漫漫自由路》,南非總統(tǒng)傳記片。 鐘淺自認也是有些深度的,對偉人也是心存敬畏的。可是當鐘季琛從一眾浪漫愛情片和驚悚懸疑片里選了這個,她還是有點小小的怨念。 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黑暗中,鐘淺抱著一大筒爆米花。鐘季琛不吃這種小孩子東西,看得很認真,完全進入劇情。她看了會兒,便悄悄搞起小動作,拿了一顆爆米花往他搭在扶手上的手里塞,然后又抓著他的手送到他嘴邊,鐘季琛由著她玩,索性張嘴吃了。 待鐘淺如法炮制到第三顆,剛把爆米花塞進他手里,他手掌倏然一收,連同她的手也被攥住,她發(fā)出一聲低呼,隨即噤聲。 鐘季琛視線還落在前方,微微側過頭,“事不過三,小懲大誡。” 那壓低的聲線竟有幾分——性感,鐘淺臉頰立即升溫,心跳也明顯加快。同時又感覺到心湖泛起漣漪,一圈一圈漾開,比奶油味的爆米花還甜。 過了一會兒,她試著往回抽手,卻被他攥得更緊,似乎帶著一絲警告之意。她心下一陣好笑。冷不防朝他側臉啄了一下,蜻蜓點水般。 鐘季琛慢半拍地轉頭看她,只見她正襟危坐,認真觀影。 他握著的手用力一捏。 出來時,混跡人群中,手依然牽在一起,這回鐘淺感覺手上多了些力道,有牽引和保護意味,讓人異常心安。 出了放映大廳,空間豁然開闊,人群很快疏散,手也松開了。 鐘淺還沒來得及有所想法,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 回頭一瞧,是許久不見的秦岳。 終于沒有輪椅相伴,身材頎長,衣著光鮮,在人群中很是顯眼,身邊還有個年輕女孩,挎著他臂彎,他則是兩手隨意插在褲袋里。 秦岳視線在兩人之間掃了一遍,然后跟鐘季琛打招呼:“鐘總這么有閑情,帶女兒來看電影啊?!?/br> 鐘季琛面色自如,“秦少也很有閑情。”視線不經(jīng)意掃過他的腿。 鐘淺則是有些好奇地看向那個女孩,那女孩秀氣中透著幾分青澀,跟他的花哨并不搭。秦岳卻不介紹一下,而是沖鐘淺說:“你怎么老也不接我電話?” 語氣熟稔里還帶幾分怪罪,顯得更加熟。 鐘淺想起,他的確是打過兩次,有一次是在去新.疆路上,“我是手機……” 秦岳不等她說完,自說自話:“要不是問了秦雪說你沒事兒,我就拆了石膏去英雄救美了。我還有事,以后再聚,不許不接我電話啊?!?/br> 最后一句時,還伸手朝她虛點一下。 “鐘總,再會。”手臂一劃,攬住女伴纖腰,揚長而去。 “你還跟他有聯(lián)系?” 之前氣氛蕩然無存,鐘季琛臉色明顯不好。 鐘淺小聲辯解,“我又不是故意的?!毙睦飬s想,這還不是賴你。 “好了傷疤忘了疼,不長記性。” “喂。”鐘淺不樂意,“我要結識什么樣的人,還得經(jīng)過你批準嗎?再說,我也是有原則有分寸的?!?/br> 鐘季琛停住腳步,看著她,“這個秦岳,我一年要是遇見他五次,保管他身邊是五張臉?!?/br> 鐘淺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不由好笑,“這樣背后說人,是君子所為嗎?” “誰稀罕做君子?!?/br> 他習慣了大步子,一忘了遷就她就走得很快,鐘淺小跑跟上,抱住他手臂,“走慢點,腿長了不起啊?!?/br> “腿長就是比腿短了不起?!?/br> 鐘淺嗔怪,“我腿才不短,按照我的身高已經(jīng)很長了……我餓了,我們去吃夜宵吧?!?/br> “吃了那么多垃圾食品還餓?” “有人干擾,沒吃好?!?/br> 晚上九點多,正是烤rou店生意火爆的時候。 好在某人可以刷臉。由侍應引向預留的貴賓包間時,經(jīng)過一扇半開的門,里面熱鬧異常,鐘淺回頭看一眼,自語道,“我好像看到里面有明星……” 鐘季琛丟一句,“少見多怪?!?/br> 侍應為他們拉開門,恭敬解釋,“是有劇組過來吃飯。” 坐下后,菜單遞上來,鐘季琛翻一下,“來個孜然風味烤羊腿,以形補形?!?/br> 鐘淺瞪他。 沈琪自出道以來,都是以冷傲面孔示人,如今開始混影視圈,懂得該放低姿態(tài),為自己積累些人脈,晚上拍完她的戲份,便提出請劇組同事吃夜宵。 一大伙人邊吃邊聊,喝酒抽煙,煙霧繚繞整個包間。 她忍耐了許久,感覺演技要撐不下去時,借故明天上午還有戲要保持好氣色,買完單提前離席。 坐在車里,卻沒有立即啟動。 回顧近日種種,像是一場夢。 今天上午還有個投資方的小頭目,跟她搭訕,想經(jīng)她引見鐘季琛,說是有個什么什么項目,事成后少不了她的好處……她當時心下冷笑。 此刻想來,卻是心酸。 其實演員這個角色,她并不難適應,那三年于她更像是一場戲,只對著一個人演,她越演越嫻熟,以為自己可以去拿個獎項時,才赫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跟演技無關…… 正要罵自己醒醒,別再做夢時,一抬頭,怔住。 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野中,卻不只是熟悉的那個。 第二次——見到他們同時出現(xiàn)。 男人,女孩,明顯的身高差。 女孩把手往男人大衣口袋里塞。他的手隨后伸進去。兩個人就這么“粘”在一起。 她走的踢踢踏踏,他明顯遷就,邊走邊說話,他為她開車門,不知她說什么,他微彎著腰在車門聽了一會才起身,繞回自己這一側,上車后又停留了片刻,車子才發(f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