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又或者直接在城中尋鄭家的店鋪也可。”鄭洵又添上了一句。 張家四爺頷首,抱拳,“多謝。” 出了碼頭,果真與老者說的一樣。 碼頭至城中的道路,因各地商賈所用得多,在修建上頗為用心,在幾家大戶的集資下,修建的大道可共行三輛馬車,下面鋪有平整的石磚,豪華不低于京城的那八條主道。 馬車行走在石磚之后,十分平穩(wěn),亦不用擔心車上若裝有貴重物品被抖壞。 道被自動分為了兩邊,一邊來一邊去,就是沒有特殊的標識,來往的人群也能自動排序,不多超半尺。 因此雖人多,卻也不至于無故堵塞,只是朝前走得過于緩慢。 這是溫宥娘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人,穿著各色衣物,雖大多都是麻布,然而各地風俗不同,著裝不同,發(fā)髻也不同。一眼望去,十分眼花繚亂。 因此也算得上是大開眼界,一飽了眼福。 旁邊的老者見溫宥娘那驚訝的神色,心中也不禁自豪,說道:“待進了城中,才算是到了天堂?!?/br> 此天堂非彼天堂,這里說的是天人住的地方。 老者的話明顯有著夸耀的成份,然而等慢慢走到城門前,拿出了路引,進入江南城,再一看,卻知老者并非虛言。 溫宥娘已穿越十余年,上一輩子的高樓大廈,紅綠霓虹早已經(jīng)被埋在了心底,整個審美與大隆日下的白姓并無差別。 因此在進入江南城后,乍一看見江南城中的繁華,不由得像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一般咋舌。 江南的繁華與京城不同。 京城中因著皇宮的巍峨,整個京中的建筑都蔓延著一種威嚴莊重之感。除皇宮內(nèi)的天星樓外,不許任何建筑高過皇宮外城,免得有窺視帝居之嫌。 而江南城中卻是不同,一入江南城,溫宥娘抬頭望見的便是名滿大江南北的朝陽樓。一層一層的琉璃瓦閃著耀眼的光芒,屋檐上吊著的銅鈴,在微風之下輕輕搖擺,發(fā)出悅耳的撞擊之聲,隱隱的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獨立于喧囂的人馬聲,直入耳廳。 與朝陽樓相對的是另一頭的登高樓,有七樓之高,居于江南城府衙之中,頂樓有四人駐守,以觀全城。若有事發(fā),便一眼便知。 剩下的建筑,于大道兩邊,亦有兩樓、三樓、四樓不等,布莊、銀樓、瓷行、繡樓扽等等,各有特色,樓外幾色長幡飄蕩,絕無雷同。 有孩童或少女、少婦、小廝、壯丁,執(zhí)扇、手絹、長幡等立于門前吆喝,此起彼伏,聲聲不息。 至直道轉(zhuǎn)角處,亦擺有小攤,餛飩、烙餅、包子、饅頭、小面等,蒸籠一開,鍋蓋一掀,頓時香味遠飄入眾人鼻中。 引得行人側(cè)目,肚鳴聲起,為旁人所聽,便紅著臉上前買上一二。 “這家的羊rou包尤其好吃,小郎君若是餓了,可以買一兩個嘗個鮮?!弊咴谇懊鎺返拈L者介紹道。 這一路倒也真有些餓了,溫宥娘本就是愛做美食之人,聞見路過之人咬開的羊rou包,早被那香味勾得心欠欠的,見老者這么一說,便問張家四爺,“舅舅可是餓了?” 明明是自己貪嘴,還得問別人一句,張謹笑著跟身邊的小廝道:“便去買上四五十個。咱們一人一個吃吃味兒,看與京中有何不同?!?/br> 主子身邊的貼身小廝,向來也包管著主子的錢袋。 張謹一發(fā)話,小廝便哎了一聲,前去排上了隊。 ☆、第075章 田契終收回 江南的羊rou包子與京城果真有些不一樣,京城的羊rou包子里的rou更加勁道一些,而江南城中的羊rou包里的rou卻十分軟綿,倒像是兩種不同品種的羊身上出的。 溫宥娘吃了一個,稍微填飽了肚子,稱贊道:“果真與京城的不同?!?/br> 京城的建筑是威嚴沉悶的,而江南城是鮮活惹眼的;京城的羊rou包子餡大皮薄rou軟勁道,而江南城的羊rou包子皮餡相等rou綿細滑多汁。 旁邊的老者又道:“羊rou包子雖不錯,然而卻不宜多吃。”羊rou味重,不易克化,且此時天氣轉(zhuǎn)熱,多食上火。 這一點溫宥娘亦是知曉,忙道:“多謝?!?/br> 老者搖頭,問道:“幾位郎君都是從京城里來的?” 溫宥娘一行的衣著與口音,都與京中人士一致,因此倒也十分好猜。 張家四爺?shù)溃骸袄喜咭??!?/br> 老者笑著道:“什么高見?不過是多活了幾年罷了。幾位要前往鼓樓,便只有在春滿樓住下了。也不知此時還有無客房?!?/br> 張家四爺?shù)溃骸坝袆趻煨?。先前已令下人前去訂房,此時尚未回來,當是有空房?!?/br> 老者聞言也就放心了下來,接著道:“鼓樓不遠便是江南城的縣衙,幾位是來府衙辦事?” 張家四爺頷首,“家妹有幾個莊子在江南城,只曾被歹人所騙,如今才收回,因此特來將土地憑證換回。不知江南縣衙管田契這一塊兒的文吏習性如何?” 雖古代公務(wù)員體系不能與現(xiàn)代相比,什么都歸一個衙門里管,然縣官下面亦也有分管諸事的主事。 老者道:“裴主事掌田土地契,性情倒也溫和,只是嗜酒。” 張家四爺聞言心中便有了主意,抱拳道:“多謝?!?/br> 馬車走過鼓樓,在春滿樓大門前停下。 張家四爺先前派去訂房的小廝正在門前守著,見著人道了,趕緊上前來道:“老爺,房間已經(jīng)定好了。就通鋪少了些,咱們擠一擠便行?!?/br> 三十家丁,都只能住通鋪。 江南城中的客棧家家都這般擁擠,此時也只能擠一擠了。 張謹點頭,令家丁將馬車上的東西搬了下來,再讓小廝與其他家丁帶路,將東西放置回房間當中。 老者在一邊與張家四爺?shù)绖e:“以后若是有需要,直接派人前去找小老兒便可。小老兒的車行便在碼頭外不遠,隨叫隨到?!?/br> 張家四爺抱拳道:“定然。老人家可慢走。” 老者點著頭帶著幾個趕馬人與幾輛馬車和馬,轉(zhuǎn)身離去。 張謹回頭對溫宥娘道:“你們兄弟幾人便先進樓去,梳洗后再下樓來吃飯?!?/br> 溫宥娘幾個便跟著旁邊已然知路的另外一個小廝進了酒樓外廳,隨即在客棧小廝的帶領(lǐng)下,繞過大堂,從走廊尋到后院休憩之處,一一尋到了自己的房間。 溫宥娘與冬梅皆為女子,且是主仆關(guān)系,需近身伺候,因此兩人在一間房。 溫余卿與張昀良自幼一塊兒長大,也干脆住在了一間。就在溫宥娘房間的對面。 也就張家四爺獨自住了一間,在溫余卿表兄弟房間的旁邊。 分別是天字間三號、四號、五號房。 待溫宥娘一行梳理完畢后下樓,張家四爺已將飯菜點好。 家丁們只有八人坐了一張桌子上,其余人等都在后院之中吃飯。 張家四爺見溫宥娘一行下了樓,便招手道:“這里!” 溫宥娘等人上前就坐,便有小二上前斟茶,掌柜的在一邊致歉道:“不好意思,諸位郎君。因店中包間已滿,委屈各位了?!?/br> 張家四爺擺手,“無礙。” 先前便說了一回,這回再說也無必要。 江南城中家家都是如此,也只怪他們到得太晚。 掌柜的見張家四爺擺手,便退了回去,一邊叫著小二抓緊上菜,回到柜臺前,又開始算賬。 張謹跟溫宥娘幾人道:“待等會兒吃完,我要出門一趟,你們兄弟幾人千萬別亂跑?!?/br> 江南城比不得京城治安安全,且又不熟,人口拐賣之事時有發(fā)生,說到底擔心的還是溫宥娘。 女子向來比男子弱勢,拐帶人口的人販子挑選的對象不是孩童便是女子。 溫宥娘點頭,也知道自己舅舅待會兒出去恐是要去拜訪那位管田土地契的裴主事,今日先把事情說清楚,明日再去辦理之時便要便宜得多。 張家四爺吃完飯便走,留下溫宥娘一行呆在房中頗為無趣。 其中數(shù)張昀良最坐不住,在房中呆了片刻就跟溫宥娘道:“咱們就在附近轉(zhuǎn)一轉(zhuǎn)總行罷?” 溫宥娘往窗外看了看,正好能見到道上的人來人往,搖頭道:“太擠了些,估摸也看不出什么樂趣來?!?/br> 溫余卿在一邊溫書,聞言就對張昀良道:“待過兩日莊子的事情處置完了再玩也一樣?!?/br> 張昀良拍了一下溫余卿的頭,“書呆子,你懂什么!” 溫宥娘在一邊笑,“別把腦袋打壞了,要余卿以后不能中狀元,可要賴著你了?!?/br> 溫余卿雖中了小三元,然而溫宥娘卻從來都沒說過要中狀元的話。 因此溫宥娘這么一說,張昀良也跟著笑了,“成啊。哥哥以后養(yǎng)他?!?/br> 溫余卿只能在旁邊煩白眼,轉(zhuǎn)了個身,又繼續(xù)看書。 溫宥娘就問:“看的話本子?” 張昀良低頭一看,道:“是先生的講義?!?/br> 溫宥娘頓時無語,她是鼓勵溫余卿多看看雜書的,當然話本子這種話也是玩笑。古代的話本子相當于現(xiàn)代的各類小說,過于沉迷也是不好。 張昀良自幼活潑慣了,見溫宥娘幾人沒出門的打算,只能趴在窗戶上往外看。 等過了良久,張昀良回過頭來,叫道:“四叔回來了!” 溫宥娘跟溫余卿湊上去往窗戶外看,果真見到張家四爺手里不知提著幾包什么東西正往客棧的方向大步走。 身后的小廝倒是手上什么都沒拿,只小跑步的在后面緊緊跟上。 “四叔定是買好吃的回來了!”張昀良笑著拍手,轉(zhuǎn)身就要往樓下跑。 溫宥娘姐弟都是不愛多動的,見張昀良跑了,忙叫他身邊的小廝,“還不快跟上去!” 張家四爺將手里的小零嘴兒紙包放在桌上,這才坐下來喝了溫宥娘倒的茶一口。 “四舅舅可是說好了?”溫宥娘問。 旁邊張昀良已經(jīng)將紙包一包一包的打開擺成一排,拉著溫余卿去吃,又側(cè)著耳朵聽裴管事的事。 張謹點頭,摸了一把絡(luò)腮胡子,道:“明日一早,咱們就先去將地契換了,再去莊子上?!?/br> 換地契的事情其實并不難,張府不是小門小戶,自有身份證明,雖然十年前那五個莊子被置換的資料不在,然而裴主事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十余年,每年年終便會整理一回資料,因此對于江南城一帶的莊子卻是印象深刻。 當然,當年莊子被置換之時,也是經(jīng)過裴主事之手,雖當時有過懷疑,然而到底人家也是依規(guī)矩辦事,他也不能阻攔。 無非是夫家貪圖妻子嫁妝那檔子事,別說京城里,就是江南城中也不少。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如今娘家要收回莊子給出嫁女的孩子,也并不奇怪。 裴主事將新的五張地契交予溫宥娘姐弟,道:“田土地契,萬不可隨意交人。還是自己保管為好?!?/br> 不然就像是溫宥娘姐弟如今跑這一趟,千里迢迢才得以收回,還得應付莊子上那一群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