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那些天戚鉞呆在府中沒出門,孟世子還當他是因為跟薛九訂親之事被關在了府中呢。兩人本就是狐朋狗友,對彼此的了解也不算淺,孟世子是知曉戚鉞是喜歡那種女子的。 就說是他,要不是名聲太臭,實在找不到一門好媳婦,他也不會去打薛九的主意。他不喜歡薛九,但喜歡薛九的家世。在自己實在是與別家溫柔賢淑的小娘子結親無望之后,倒也愿意勉強自己跟薛九湊合湊合的。 戚鉞落水的事,雖當時在皇宮赴宴之人都知道,不過因戚薛兩家的婚事,倒也沒多少人再談落水之事。 便是有說到此事,因地點是在宮中,大多也十分忌諱,不是遮遮掩掩便是欲言又止神色交流。 孟世子因早出了皇宮,不知道倒也合理,但也有不合理之處。 姓孟的連張家與鄭家的生意往來都打聽得這般清楚,又怎的不知道戚鉞落水之事? 他嫡親的jiejie好歹也是太子妃,便為了太子,她也該將此事告之孟世子。兩人本就是‘好兄弟’,代太子或者國公府前去探病也是應當?shù)摹?/br> 不過懷疑歸懷疑,溫宥娘也不好直接問出來,便道:“玉佛之事,說來也巧了一些。聽說世子是前一日到的直隸,為何今日一早才去鄭家鋪子上看貨?那玉佛為何偏偏就在世子看貨前壞了?” 孟世子一聽溫宥娘這話,心里也覺得好像說得也挺有道理的,但有些地方似乎也不怎么合理,就解釋道:“昨日自然要在客棧之中休息。今日閑得無事才去看了看,又并非要當時帶走?!?/br> 溫宥娘立馬添了一句,“可看貨之事,不是錢貨兩清之時才有?” 大宗生意,自來便是錢貨兩清,只在交易之時才會看貨。像孟世子這樣知道貨物已到,背著商戶當家人要看貨物的是少之又少,其中避免的便是出事時在其中牽扯不清。與買主及賣主都不妥。 孟世子此刻其實也是后悔了的,“早知道是壞的,我也不會去看!” 簡直浪費了他的一番心情,此時還要下江南自己去另外尋禮物。 溫宥娘又道:“若玉佛之事,是有人沖著世子來的呢?” “比如說有人希望世子離京城遠一點,從直隸至江南,要發(fā)生點什么……”溫宥娘欲言又止,不再說下去。 孟世子在聽了這話之后,果真嚇著了,忙道:“你是說,是有人故意弄壞的玉佛?” 溫宥娘回道:“這個我不知,然而玉佛之事要是鄭家內(nèi)部相爭才發(fā)生的,鄭家西府又何須報官,且有求于京中的嚴如霜?” 孟世子算是徹底被溫宥娘給唬住了,大罵出聲,“定是衛(wèi)家那群……” 罵到一半,孟世子收了嘴,到底也不好說自己前未婚妻府上的壞話。他想來想去,自己似乎也只得罪了衛(wèi)府一家,其他還不至于要了他的命才是。 不過他對衛(wèi)家再有意見,孟世子也沒傻到在溫宥娘面前把人給罵了,畢竟孟世子心中也是理虧的,當初好好一個新娘子,卻是死在了新房里,人家怨恨他也不足為怪。 溫宥娘一聲嘆息,又問:“那兩百護衛(wèi)可是當初國公爺留給世子的?” 當初孟世子的爹早早就當上了國公爺,孟世子的祖父卸任成了老國公,孟世子自然而然便被請封為了世子。 只是當年孟世子的爹去世之時,孟世子尚且年幼,恐擔不得國公之職,因此孟府的老國公又出來頂著了事兒,而孟世子的國公位自然而然就一直擱淺了。 孟世子瞇著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輕輕搖頭,“是祖父給的。” 溫宥娘一看孟世子這神色,也不再多說此事。 孟府的爛賬,孟世子再蠢也要比外人清楚,便說因二房的嫡子比孟世子的名聲好了十萬八千里,便有好事者上奏當今,要求將世子之位讓給孟家二房。 說是雖律法言嫡長繼承,然而孟世子雖生在長房,與孟家而言卻不是嫡長子,且又德行不修,不堪擔國公位,以表天下。 當然上奏此事的人,當初便被文官武官們一起修理了一頓,然而卻也讓人看出孟家也并非什么鐵塊。 自古天下?lián)鷳n主弱臣強,強臣造反;一家子里也擔憂長弱幼強,兄弟相爭,家族不穩(wěn)的。 溫宥娘也只稍微提了提,孟世子便自己給懷疑到自己二叔家了,忙道:“這與張府要將家丁分散下去又何關系?” 溫宥娘一臉仁慈道:“便是擔心有人對世子不利,這才多此一舉罷了?!?/br> 旁邊一直在聽著的小廝這時卻插嘴道:“溫家娘子可別嚇唬咱們主子!這兩百護衛(wèi),都是國公爺給主子的,要其中有人壞了心肝兒,也要逃得過咱們國公爺?shù)睦郏 ?/br> 站在溫宥娘身后的冬梅立即便不依了,只道:“你要當了壞人,會在臉上寫個壞字兒讓人發(fā)現(xiàn)?我們家娘子亦不過是小心為上,別不識好人心!” 孟世子只擺了擺手道:“主子說話,莫要多言?!?/br> 隨即又對著溫宥娘道:“不知張府的家丁是個如何分配法?不如將我?guī)У膬砂僮o衛(wèi)也分開了來?” 溫宥娘道:“護衛(wèi)與家丁不同,世子要分派,卻也要先告知護衛(wèi)領頭之人才對。畢竟他們對自己的人多為了解,分配起來亦不容易出大差錯。” 孟世子道:“說實話,我與他們也不熟,也是今次第一回帶這么多人。我要先跟他們商量,他們也未必會聽?!?/br> 倒不如拿出法子了,再直接拿身份做事分派下去。 溫宥娘卻是搖頭,“此舉不妥。張府所帶家丁不過三十,身上并無武藝,不過只用長途之時使喚,怎么分派都一樣。護衛(wèi)卻是個個有武藝之人,且各有所長,要被分開了來,反倒不好了?!?/br> 孟世子平利日也很少用到護衛(wèi)的地方,無非是在京中稱王稱霸時帶上那么七八個撐場面。對于護衛(wèi)中各自的司職,還真不怎么在意,更不怎么清楚。 “那張府的意思是?”孟世子問道。 溫宥娘說:“那三十家丁不若當成探子插入兩百護衛(wèi)之中,要有個什么,也好防備。當然,也是因張府與世子之間并無私仇,不然張府亦不會多管閑事。” 張府跟孟家當然沒仇,說來張家還須得巴結著孟家。 不過說到私仇,孟世子道:“我跟溫家娘子那算不算私仇?” 說到底他也沒真把溫宥娘怎么樣,就只是嘴上不饒人了點,以溫宥娘的胸懷,應該沒放在心上罷? 溫宥娘聽得孟世子這一句,嘴角頓時抽了一下,隨后道:“孟世子那時也不過鬧著玩,莫不是就想我記在心上,一輩子不忘?” 這是再說那事,溫宥娘就要記仇一輩子的事情了。 女人記仇起來有多嚇人,孟世子倒是了解一二,忙道:“哪里哪里。確實只是鬧著玩兒,溫家娘子可千萬別生氣?!?/br> 溫宥娘哪會跟孟世子生氣,本就是差點忘了的事,橫豎她也沒吃什么虧。 兩人商議后,孟世子不知是如何說的,反正張府的三十家丁是順利的分散進了那兩百多護衛(wèi)當中。 而孟世子似乎是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每日無事便跟那群護衛(wèi)們一起混,除了晚上休息,絕不上三樓。 倒像是把溫宥娘一行給忘記了一般。 溫宥娘一行自然是巴不得孟世子把他們給忘了,好等到了江南,大道一條,各走一邊。 因此從直隸至江南的四日,溫宥娘一行與孟世子之間甚少有交流,也只每日在碼頭??宽槑з徺I吃食之時有短暫聚頭。 孟世子大概終于發(fā)現(xiàn)護衛(wèi)對于他有多重要,到快到江南之時,竟跟其中幾個性格開朗玩得開的護衛(wèi)稱兄道弟起來。 “幾位不如與我一道住在朝陽樓?”下碼頭之后,孟世子問道。 朝陽樓乃是江南一帶有名的客棧,集酒樓客棧功能于一體。臨江而建,共有五樓高。亦是江南最高樓之一。其寬廣占地五畝,呈八面。大多路過的官宦人家及大商戶都選擇此處作為歇息之地。 張家四爺婉言拒絕,“多謝世子美意。只是我等還有要事在身,恐要宿在別處?!?/br> 本之前溫宥娘邀孟世子一道下江南之時,打的便是孟世子那兩百護衛(wèi)的主意,只可惜后來玉佛事出鄭家報官請了嚴如霜讓溫宥娘想得更多了一些,反倒讓張府四爺覺得還是分開走了來好。 雖這一路水路中,并未發(fā)生什么事故,但孟世子本身就是個大麻煩,能甩掉還是盡快甩掉的好。 別為了點便宜,反讓他們自身陷入麻煩當中,倒是不美。 何況因孟世子的緣故,讓他們能乘坐客船早幾日到達江南,因此便因莊子之事,在江南多待幾日處置,倒也用不著尋孟世子借勢。 見張家拒絕,孟世子也不勉強,只道:“既然如此,若你們得空,可到朝陽樓來尋我便是?!?/br> 張家四爺自然是應聲答應,有沒有空,還不是一句話之事。 孟世子見此,就帶著兩百護衛(wèi)租了幾輛馬車前往朝陽樓。 剩下張府一行尚站在原地,此時鄭洵也正得空,便上前來道:“幾位可是尚未找到下榻之處?” 張家四爺搖頭,道:“不過是不曾找到馬車罷了?!?/br> 因從直隸下江南一直是水路,因此從京城里所乘坐的那幾輛馬車都為租用,待上了船便將車費結清著車行的馬夫自回。 因此在下了船之后,張家一行便遇到了麻煩。 江南不比其他地方,來往客商比直隸還多,因此碼頭便的車行生意十分火爆,先前孟世子一行租用那四輛馬車便是最后幾輛了。 要等有馬車,恐得再等一番才行。 鄭洵一聽,便道:“此事不若交給洵便可,只消兩三刻鐘,必然能尋到幾輛馬車?!?/br> 張家四爺聽這話,忙抱拳道:“勞煩鄭家兄弟了。只用三輛馬車與三四匹馬便足夠?!?/br> 鄭洵抱拳離去,在一邊尋了自己的人,耳語幾句,那人便急急離開。 他們一行所乘的雖是客船,然而因是鄭家臨時安排出來的,卻也有帶上一些直達江南的貨物。 因此在交待完下屬之后,鄭洵也并未來得及繼續(xù)跟張家?guī)兹苏f話,又繼續(xù)盯著短工們扛著東西從船上而下。 生怕對方一個不小心便將貨物掉進了水中,或者是不小心便摔到了地上。 果真過了兩刻,便有人趕著三輛馬車與四匹健壯的馬到了眼前。 在一旁指揮貨物的鄭洵也看見了,便令身邊的小廝盯著貨,自己又走上前來道:“這家是趙家的車行,只是店小車不多,大多時候只做江南城里的生意,少有到碼頭上來?!?/br> 不過因開的店離碼頭近,實際上也沾了碼頭不少便宜,從碼頭到城中的生意也是做的。 “這是三輛馬車與四匹馬,不知幾位可是夠了?”一方個胡子花白的老者上前來作揖道。 三輛馬車,每一輛前面便套了一匹馬,加上單獨的四匹,總共是七匹。 張家四爺看了看,點頭道:“足以。從碼頭至城中需幾金?” 老者笑著道:“全憑客人隨意,三四兩銀子亦足以?!?/br> 因馬也并非是什么好馬,馬車也只能算是下品,因此從碼頭到城中,三四兩銀子也不算是便宜。 不過張府也不在意這幾兩銀子,因此張家四爺示意身邊的小廝從兜里掏出五兩銀子給老者,道:“這是五兩,送到鼓樓即可?!?/br> 老者拿起銀子掂了掂,隨后又一一咬了一口,這才笑瞇了眼,道:“行。請問幾位行李在何處?咱們裝好了就走?!?/br> 三輛馬車,一輛是讓溫宥娘與冬梅坐的,另外兩輛便用于裝三十家丁的衣物。 幾位主子的,先堆在溫宥娘所乘的馬車里亦可。 溫宥娘看了看,便道:“不若我也騎馬,那馬車用來放置各物,倒是正好?!?/br> 江南與京城不同,江南的大家多為讀書人家,亦有世家,然而小娘子當街騎馬的卻是不多。 這便是甚少來江南的張家四爺也是知道的,因此皺眉,但看到幾輛馬車確實只能裝下貨物,也只能同意。 然到底不好讓溫宥娘騎在馬上,就道:“碼頭離城中亦是不遠,咱們徒步走去也行。你與冬梅便坐在馬車前就好?!?/br> 旁邊車行的老者聽到此言,就道:“諸位,碼頭離城中并不遠,不過因來往客船較多,走與騎馬也沒甚差別?!?/br> 江南的人口,是京城完全無法比擬的,就是碼頭之上,每日來往流動者不是上萬便有數(shù)千,加上各自擔著的行李,裝貨租用的馬車…… 從碼頭到城中道上白日里基本上是摩肩接踵,不論是馬車還是騎馬,速度都與步行無異。 老者這一番解釋,溫宥娘便決定干脆用走了。 鄭洵見雙方談妥,亦將所帶行李裝上了馬車,便上前來道別。 “諸位回來之時,直接來碼頭尋鄭家便是。鄭家在江南碼頭亦有別院,與直隸一樣,只朝著這個方向五百尺便到?!编嶄钢约覄e院的方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