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節(jié)
謝方知坐在馬上,韁繩勒進他手心里,鮮血順著便落了下來。 “謝公子!” “大公子!” “大哥——” 謝方知已然什么都聽不見了。 許許許多多年之后,他回想起噩夢一般的此日此時,才明白,年少時的鮮衣怒馬,終究已煙云過眼。 …… 姜府,姜姒坐在屋里,任紅玉給自己捶腿。 她又看見了案上放著的那一只紫檀木的小匣子,頓了頓,還是伸手拿了來,慢慢掀開,里面放著一小盒伽羅香,旁邊是一只玉雕的杜若花,嬌俏可愛,最邊角上放了一枚藍玉印章,翻開來,下面刻的是一個“姒”字。 不知不覺地,唇角便彎了起來。 姜姒手指指腹摩挲著鈴印表面,便感覺出了幾分暖意。 暖玉生香,自是玉中上品了。 謝方知…… 這人太有意思了。 姜姒忽然覺出什么來,她斂了唇邊些微的笑意,又嫌棄一樣,將手里的印放回盒中,接著將匣子扔到邊角上,仿佛這樣就再也不用看見。 她抬眼看窗外,碧藍的天幕,綠蔭滿布,窗臺上幾盆早開的牡丹,已經嬌艷又雍容。 整個春日的尾巴,都顯得懶洋洋地,像是姜姒的心。 第八十二章 傘與人 繁華大街上人來人往,誰不如螻蟻? 姜荀下午從外面探消息回來的時候,天色已近暮,這周遭都陰沉沉地,仿佛即將有一場傾盆的雨,算算竟也快要進入夏天了。 昨日天邊火燒云的痕跡,已悄然不見,可謝相府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全京城。 就在姜荀下馬車的時候還聽見旁邊人在說話。 “好好的謝相府怎么燒了?” “前些日子說罷相,可皇上恩德重,一轉眼又給復了相位,聽說好賜了好些東西呢,真不知道怎么今兒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來……” “還好別的人都沒事……” “謝氏一門多少代的榮華宅邸,如今都成了一抔焦土,唉,天意弄人??!” “人算不如天算,還不知往后要怎么辦呢。” “我可是見著了,那火也不知怎么燒了那么大,亭臺院落全燒沒了……” “唉……” …… 滿門榮華,付之一炬。 姜荀又如何不清楚這中間的兇險和崎嶇?卻不知謝方知遭逢此大變,又該如何自處?他離開那地方之前,說是已經找著謝相了。 謝江山也是一代明相,卻沒想到最后落了這樣一個下場。 想謝乙此人,山水相逢酒一杯,算計雖有,浪蕩兼之,卻是難得的毓秀,如今困頓逆境里,要怎么突圍?自古雄才多磨難,卻不知謝乙以后到底要如何了。 姜荀自問不過是個不相干的局外人,卻都要對謝方知如今的境地唏噓一把,更遑論是其余有過更多交集的親近之人。 從昨晚聽見消息到現在,姜姒都有些恍惚。 她是看著姜荀進來的,不過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強笑了一聲:“堂兄來了。” 臉色不算很好,天將雨,姜荀咳嗽的毛病又將犯起來,他坐在了姜姒右邊,忽然抬眼起來看姜姒臉色。她似乎在想什么事,似乎一夜沒睡,現在還有什么事情能牽動她心神?即便是傅臣那邊出事,也沒見她神情動搖半分。 細細一想,姜荀眼神便漸漸深了起來,他望著姜姒,眸光凝滯不動。 任是被誰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也不會心安理得了。 更何況,姜姒現在心里有些亂。 她看著姜荀,不由得低垂了自己的眼,斟酌著想開口。 可姜荀看穿她更快,只問了一句:“謝府的事,你知道了?” 自然知道了。 全京城都知道了。 謝江山乃是一朝宰輔,最近風頭又盛,即便是朝中廢太子之事都不曾影響到他,如今不過是他夫人等人去廟里祭拜了一趟,回來竟然發(fā)現整個謝府都燒了起來。如此詭異而離奇的一場大火,謝氏一門跨兩代、結三朝,歷任皇帝的賞賜都非常豐厚,更不用說謝家自己的經營,這一把火燒起來,竟然轉眼吞沒了整個府邸,火勢之迅猛,眾人逃命尚且不及,哪里又能救火? 臨街不知多少人家上來搭手幫忙,可終究無濟于事。 一燒起來,就是百年家業(yè)化為烏有。 多少人慨嘆又惋惜?只是不知道背后又到底是誰在笑。 姜姒眉頭緊皺起來,閉上眼,狀似平靜道:“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