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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過路陰陽在線閱讀 - 第21節(jié)

第21節(jié)

    佛珠上沾著血,而血就是鬼影的奪舍依托,就算沖不出這個房間,它依舊能奪下一人的身軀!然而出人意料的,有樣東西卻攔在了鬼影之前,那是塊玉,死玉,放在玉廠里都只能當做最差的下腳料用,然而在道家法術中,它卻是不可或缺的真正法器,隨著一句咒法,那小半鬼影嗖的一聲沒入死玉之中,如同被鐵佛吞噬的后半截一樣,湮滅不見。

    那塊玉在魏陽眼前輕輕一停,便跌落在地。魏陽沒有看那玉,而是扭頭看向了門外,只見一個男人站在那里,鮮血劈面,衣衫襤褸,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才走到他面前,而非僅僅在院中走上一遭。不過小神棍不覺得奇怪,他能想象逆轉劫龍需要付出什么代價,只是他沒想到,居然連再用一次符玉的機會都沒給出,小天師就這么沖了回來。

    好吧,這次不是鼻子流血,該吐血了。魏陽用手背蹭了蹭嘴角,露出個笑容:“齊哥,腳軟了,拉我一把……”

    張修齊邁開了腳步,沒有看架上閃爍著的鎏金佛像,也沒有看地上顫抖不休的晦暗死玉,他只是走到了魏陽面前,單膝跪地,伸出雙手緊緊擁住了他。

    “陽陽。”

    49來歷

    這個擁抱來的突兀,然而更讓魏陽吃驚的則是那聲呼喚,自從爺爺過世后,就沒人這么喊他了。這本該是個讓人窘迫,至少也要小小尷尬一下的事情,然而魏陽只是身形微僵,就緊緊抱了回去,因為呼喚他的聲音里帶著一點微不可查的顫抖,因為擁著他的肩膀溫暖有力,就像一個人對待他最摯愛的珍寶。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么對他了。

    體溫的交錯只是一瞬,掌心傳來的刺痛就拉回了神智,魏陽不像那個沒了七情六欲只剩本能的小天師,馬上驚覺這個擁抱有些過了火,費盡所有氣力,他勉強控制住自己,把頭從那溫暖的肩窩里挪了出來,笑著拍了拍張修齊的肩膀:“齊哥,看我這次干得不錯吧?”

    如果換個人,也許能看的出小神棍笑容里的勉強,但是張修齊不是別人,他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魏陽一遍,點了點頭。剛剛在他腦海中閃動的東西如同關閉了電源,再次黯淡下來,唯有一樣沒有褪去顏色,一個男孩坐在陰暗的院中,兩眼圓睜,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袖,而那身影,正與面前這個男人融合……張修齊用力的握緊了魏陽的手,再次喊了聲:“陽陽。”

    他說過,會保護他,不讓他被妖怪傷害。

    看著小天師認認真真再次叫出自己的小名,魏陽就算臉皮再厚也有些掛不住了,輕咳一聲:“齊哥,那妖物已經被滅了嗎?”

    那陣古怪的情緒波動過去后,魏陽總算回過了神,剛才電影特效一樣的恐怖場面他還沒忘呢,如今身邊的陽燧鏡依舊發(fā)著光,牢牢罩在鐵佛之上,然而佛像周身的金光卻開始消退,像是因為吞沒那道黑影費盡了所有力氣,重新歸于黝暗的烏鐵色澤,甚至連佛身上的斑駁銹痕都更深了些。地上掉落的那枚死玉也不再動彈了,安靜的就跟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魏陽當然不敢碰那玩意,張修齊卻直接俯身撿起死玉,搖了搖頭:“沒有殺滅,鎮(zhèn)壓。”

    “可是鐵佛都成這樣了,能鎮(zhèn)得住嗎?”魏陽不由脊背發(fā)涼,這么大的陣仗依舊只是鎮(zhèn)壓?

    “能。”張修齊站起了身,沖魏陽伸出手。

    剛才還是他讓小天師拉自己一把的,然而現(xiàn)在魏陽卻有了些莫名的閃躲,一撐地板直接從爬了起來,還挺刻意的甩了甩手:“這手受傷了?!?/br>
    這話還真不是托辭,剛剛持著念珠的左手被佛珠掉落的木屑劃傷,頗有些血rou模糊,張修齊聞言看了過去,眉頭一皺,魏陽趕緊解釋道:“都是些皮rou傷,要不咱們先去隔壁看看?不知癡智大師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雖然有轉移話題之嫌,但是此刻隔壁客廳確實也安靜了下來,不像剛才那樣梵音繚繞,只要這邊控制住了兇煞,汪銘體內的邪氣應該也翻不出花來,不過事無絕對,原本計劃的那么好不還鬧出了幺蛾子,過去看看也好。對于這個建議,張修齊并沒拒絕,緊緊跟在魏陽身側,兩人走出書房,朝對面客廳走去。

    穿過走廊,只是來到客廳門口,魏陽就忍不住嘖了一聲,這邊的遭災程度可一點也不遜于書房,開元錢布置的大陣已經毀去一半,赤硝濺的遍地都是,插在汪銘七關里的銀針更是嘣飛大半,除了手腳鎖著的洪武七煞陣,身邊已經沒有防護措施了,看來剛剛形勢比他們預料的還要緊迫幾分。

    癡智大師此時正背對大門盤膝坐在汪銘身邊,也不敲木魚了,反而垂著頭,肩膀微微顫抖,像是在不停發(fā)抖,魏陽忍不住踏前一步,想要看看情況,卻被張修齊伸手攔下,沖他搖了搖頭。

    心頭不由一緊,魏陽剛想發(fā)問,客廳里就傳來了另一個聲音,音量不大,像是個醉漢在嘟噥低語,口齒不清還喋喋不休,也聽不出是哪里的方言,只是一長串話完全沒有停頓,還穿插著一些像是咳嗽和尖笑混雜的聲音,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能夠發(fā)出的。

    魏陽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說話之人居然是大陣中央還在微微顫抖的汪銘,他口中的氧氣罩不知飛到了哪里,此刻雙眼翻白,嘴唇也沒怎么動彈,偏偏那聲音毫不停歇,還越來越大,有了點發(fā)狂的意思。坐在他身邊的癡智和尚也開口了,干啞的梵唱從口中飄出,只是語速比誦經要快上兩倍,帶著股讓人心焦的煩躁。

    在這片鬼靈肆虐的狼藉中,兩道同樣詭異的聲音交纏到了一起,簡直讓人毛骨悚然,然而魏陽只是愣了一下,就想起之前老和尚說過的“葬咒”,難不成這是他在用鬼話跟那邪祟交談?

    頓時大氣也不敢喘,魏陽悄無聲息的退后一步,不論老和尚在問什么,顯然都是徹底鏟除這邪物的關鍵所在,他可不敢在這時冒然打攪。然而張修齊卻拉住了他的手,微微皺眉,像是怕他逃掉一樣。魏陽頓時露出苦笑,怎么殺個猛鬼還有這樣的附加作用,難不成自己剛才真的快掛了,才害齊哥如此擔心?

    然而牽著他的那只手又是如此用力,連腕骨都有些隱隱生痛,魏陽覺得剛剛壓下去的那點古怪又飄上來了,讓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連額頭上都見了汗,恨不得直接把手甩開,逃出兩步。然而進退不得的僵持了半分鐘,他終于還是放松了肩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這可是齊哥,自己到底在緊張個什么……

    定了定神,魏陽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大陣中央,汪銘說話的語速越發(fā)快了,老和尚的抖動倒是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在又一聲尖笑中徹底停下,他抬起右手在汪銘額頭上畫了個符號,把一塊東西塞在了他嘴里,同時用掌心在那符上一拍,汪銘兩眼一翻,一股白沫從口中溢出,不再動彈了。

    長長吁了口氣,癡智大師費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本來就不怎么高大的身軀顯得更為佝僂,臉上也多出好幾道皺紋,就跟老了十歲似得。像是知道早就有人等在了門口,他沖兩人輕輕頷首:“多虧魏施主的木魚和張先生逆轉劫龍?zhí)煨顷嚕抛尷像淖o住了汪施主。隔壁現(xiàn)在如何了?”

    “天星鎮(zhèn)壓?!睆埿摭R答的十分簡練。癡智卻像猜到這答案一樣,又嘆了口氣:“幾百年后還如此可怖,難怪當年密教之人選此法鎮(zhèn)壓?!?/br>
    魏陽可有些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大師,你剛才是不是用葬咒審那個妖孽了?知道他的來歷了嗎?”

    癡智大師苦笑一聲:“哪里是妖孽,此鬼原本乃是薩迦派內的一位法王?!?/br>
    這答案可是遠遠超乎了魏陽的想象:“法王?怎么會把法王的魂魄封到鐵佛里,他們不是講究轉世投胎的嗎?”

    癡智搖了搖頭:“法王乃是朝廷冊封,活佛才有轉世之說,這位被封印的鬼物就是元順帝親自冊封的法王,也是授他大喜樂禪之人?!?/br>
    聽到大喜樂禪幾字,魏陽心里咯噔一下,在歷史上是有這個傳聞,元順帝受權臣哈麻誘惑,跟番僧修行yin法,禍亂宮闈,還創(chuàng)出什么“十六天魔舞”,專門采陰補陽妄想成佛,也正因為他的荒yin無度,元末起義才告成功,讓朱元璋坐了天下。然而這里面授法的竟然不是普通番僧,而是真正的法王,讓人如何不驚。

    像是猜到了魏陽吃驚的原因,癡智輕輕嘆了口氣:“這事怕也是薩迦派內的不傳之秘,當年授法之人的確乃是一位法王,名喚臧欽刺巴普,乃是首任帝師八思巴的后人,只是由于血脈遙遠,在薩迦派內名聲不顯,也未曾習得真正傳承。此人心有不甘,便利用哈麻接近了元順帝,成功當上了帝師,并把藏教密法傳授給了順帝。只是順帝并不知曉,大喜樂禪非但有雙修成佛的功法,更有汲取世間喪亂之力,以天下為鼎的法度?!?/br>
    “天下為鼎”這四個字可太重了,魏陽張了張嘴,只覺得喉中干涸異常,這尼瑪不是傳說中的妲己滅殷紂的法子嗎?到底要瘋到何種地步才會傾覆一朝社稷,禍亂千萬百姓,只為了自己修煉有成?

    癡智大師的臉色也不算好看,雖然藏教跟中土佛教關系不算親密,但是總也是一脈同枝,出現(xiàn)這么個妖物,怎能不讓他心情沉重,但是老和尚并未停下,繼續(xù)說道。

    “只是臧欽刺巴普的帝師稱號畢竟來歷不正,不久便被密教高人發(fā)現(xiàn),只是那時天下已然大亂,他的功法修習也很有了些氣候,為了斬滅此獠,薩迦派內共七位上師,用了十年時間才真正除去他的rou身,并把三魂七魄打散,封入了鐵佛之中,并把鐵佛供在廟中,希望用真佛法度和香火之力化掉妖祟。然而誰曾想因為這人緣由,元朝竟然被徹底覆滅,明太祖登基后薩迦派地位一落千丈,最終被其他教派替代,這尊鐵佛也就從寺中留出,沒人知道這段往事,自然也不會有人提防鐵佛之中的古怪,就這么幾百年過去,終于讓他等到了脫逃的機會。”

    “那……那現(xiàn)在呢……”魏陽終于憋出了句話,現(xiàn)在他們似乎也只是用天星陣力壓住了這邪物,并沒有徹底剿滅?。?/br>
    “此次他的殘魂已打散大半,只剩下我這里封著的一魄和張先生手中的一魂,鐵佛中剩下的陣力應該消滅了多數殘魂,有天星大陣在,我和張先生攜手,應該能化去鐵佛之中邪氣,至于這一魂一魄,就要將來慢慢煉化了?!?/br>
    魏陽簡直都要說不出話了,這才是真正核彈級別的玩意啊,看來也不是所有修習法術玄通的人都肯走老和尚所說的正道,不過想想也是,世間誘惑如此之多,又有多少人甘于寂寞,就算那些傳法的門派再怎么精挑細選,還是會出不少敗類吧?想著魏陽忍不住扭頭看了張修齊一眼,也不知龍虎山有沒有這種敗類,小天師在山上不會被欺負去吧?

    發(fā)現(xiàn)魏陽的眼神,張修齊安撫似得捏了捏他的手腕:“有我在,不用怕?!?/br>
    魏陽:“……”

    這感覺怎么好像把別人家的警犬拐回家了。魏陽清了清嗓子:“齊哥你還要去主持陣法,殺那個什么法王?”

    張修齊點了點頭:“子時,星力最盛。”

    隨著這動作,一滴血珠從他額前的發(fā)梢滾落,滴在魏陽手上,像是被燙了一下,他反手拽著小天師往已經亂作一團的補給堆走去:“別管除不除妖,先把傷口包扎一下再說。嘶!見鬼,這姓汪的可夠能折騰了……”

    任對方拉著,張修齊臉上的表情也終于舒緩了下來,那種除魔降妖時本該有的冰冷味道漸漸消弭,有了些可以稱作“人味”的東西。

    在兩人身后,癡智和尚微微皺起了眉,他的雙眼雖然瞎了,但是天目尚在,也更擅長觀看他人神魂。然而此時此刻,在他的天目里,張修齊身上那道極其銳利,鋒銳到幾乎要撕裂萬物——包括他自身——的銀光正在變得柔和,就像三魂七魄盡數歸位帶來的圓潤光澤,而遮在魏陽身上的東西卻搖搖欲墜,像是有什么要沖破阻礙,浮上水面。

    難不成剛剛發(fā)生了什么?老和尚困惑的皺著眉,但是片刻之后,又輕笑出聲。因果牽連,自有其中禍福,這種事情怕是旁人也幫不上忙的,不過能有這兩人相助,鏟除妖邪,也是一件難得的機緣。宣了聲佛號,老和尚蹣跚的摸到了沙發(fā)前,在上面坐了下來,雙肩一松,毫無高人形象的靠了上去。時間尚早,先歇口氣吧。

    50心意

    當天夜里,別墅周遭清場的武警戰(zhàn)士們提心吊膽過了整整一晚,這些人各個都是奮戰(zhàn)在一線的精銳,也有不少接過安全級別極高的任務,戰(zhàn)斗力不可謂不強,意志力更是堅不可摧,可是饒是如此,這一夜也徹徹底底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觀,也讓其中不少人落下了心理陰影。

    這世界還真他媽有鬼?。?!

    從太陽落山后,院里就開始出了古怪,先是莫名其妙起了一層局部霧霾,把小院遮蔽的嚴嚴實實,然后又傳出一系列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響,接著就開始地震、刮大風,連遠處的山頭看起來都不太一樣了。如果只是院里出些動靜,還可能是三位“大師”為了騙錢故意制造的特效,但是到十點多時,所有人的手機都失靈了,打不通電話發(fā)不出信號,只有沙沙忙音,個別帶著腕表的還親眼看到三根指針瘋狂旋轉的奇景,簡直就是標準鬼片配置!

    這一晚上折騰下來,就算再怎么堅定的無產主義戰(zhàn)士也要考慮一下自己的信仰問題,但是大多數普通人顯然沒那么堅定,就差夾著尾巴直接跑人了。因此孫廳長收到電話的時間就格外的早,當凌晨兩點院里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后,就有人給他去了電話,而天剛蒙蒙亮,孫廳長就親自帶人來到了老宅。

    “孫局,已經好幾個小時沒動靜了?!睅ш牭耐蹶犻L是孫廳長一手從市局里拉上來的,算是嫡系中的嫡系,也虧得他在這里鎮(zhèn)著,才沒讓隊里的兵蛋子跑個精光。

    孫廳長點了點頭,不放心的又問了句:“幾位大師沒出來嗎?”

    “沒有?!蓖蹶犻L答得干脆,“后半夜完全安靜了下來,連霧都散了,我看是處理完畢了吧?”

    估計也是因為后半夜沒了那些異象,他手下那群慫蛋才沒臨陣脫逃,當然,更有可能是因為大師們吩咐過讓他們守在周遭,沒人敢不聽大師的話吧。

    孫廳長輕輕嗯了一聲,吸了口氣:“那我們進去看看!”

    等得就是這句話!隊長趕緊派人打開了小院大門,一隊人跟著孫廳長浩浩蕩蕩走進了院內。這一進來,孫廳長立刻在肚里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哪是降妖除魔啊,簡直跟裝修工折騰了一晚上似得,院里所有綠色植物的葉子都掉了個干凈,水池里的水早就見底了,一池死魚都飛到了岸上,池邊的假山也被人挪了個方位,地上還有不少紅色顏料畫出來的鬼符,讓人連腳都不敢往上放。

    但是平心而論,雖然小院折騰成了這副慘象,但是原先那種陰森森的感覺確實消失不見,現(xiàn)在別說什么晦暗之氣,空氣清新度怕是能趕上山里,這也是除祟效果?定了定神,孫廳長也不敢耽擱,快步向別墅走去。

    屋子里的情況就好多了,各個房間看起來安然無恙,孫廳長當然清楚岳父家的房屋構造,直接帶人朝走廊盡頭走去,前面就是放著鐵佛的書房和小會客間,不管那妖邪整治的如何了,幾位大師肯定都在那邊。

    他們確實都在。然而看到小會客室里幾位大師的模樣時,孫廳長還是愣在了當場,只見癡智大師閉目坐在沙發(fā)上,張大師則橫臥在另一端,兩人都是一副疲態(tài),似乎正在補眠,魏大師獨自坐在茶幾旁邊,目光炯炯的盯著一尊沒了頭的佛像。

    那佛像不就是招邪的鐵佛嗎!孫廳長剛想說什么,魏陽卻像是才聽到這群人的腳步,抬起頭,舉手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這動作不大,但是一群人愣是沒個一敢無視的,就連孫廳長自己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非常滿意這群人的表現(xiàn),魏陽面無表情的站起了身,走到了孫廳長面前,壓低聲音說道:“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一個小時后再來?!?/br>
    多少年沒人敢這么跟他說話了,但是孫廳長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敢反駁,只能尷尬的點了點頭,小聲問了句:“那邪祟…”

    “除掉了,但是煞氣還在,等到日頭徹底升起才能消弭?!蔽宏柕穆曇艉芾?,還透著股干脆果決,“一個小時后帶救護車來?!?/br>
    說完這話,他也不給孫廳長面子,又走回了沙發(fā)前,繼續(xù)盯佛像去了。這不會是還在進行什么儀式吧?孫廳長不由也有些后悔自己拿大了,趕緊帶著手下呼啦啦又退了出來,身后跟著的王隊長嘴唇都有些哆嗦了,那什么煞氣不會對人有影響吧?老板可沒見到昨天的動靜,噯,人家大師都沒發(fā)話,他是急個什么啊!

    一直退到了院子外面,孫廳長才緩過了神,畢竟也是搞刑偵出身的,只那么一眼他還是把屋里情況看了個大概,翻了天的亂象就不說什么了,汪銘那小子還在地上躺著呢,魏大師和張大師似乎還受了些傷,不會是昨天除祟時留下的吧?

    想到這里,孫廳長趕緊對身邊人吩咐道:“快去聯(lián)系中心醫(yī)院,讓他們準備幾間vip病房,還有醫(yī)護也要到位了,好好照顧幾位大師……唉,還是我親自過去安排吧!”

    孫廳長也是個爽利人,二話不說就直奔醫(yī)院去了,王隊長卻欲哭無淚,老板,我也不想留在這鬼地方啊!

    聽到腳步聲徹底離開后,魏陽就不再正襟端坐盯著那破佛像了,倒在沙發(fā)上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昨天一直折騰到后半夜,最后雖然鏟除了鐵佛里殘余的邪氣,但是癡智大師和張修齊都累得夠嗆,魏陽直接讓兩人原地休息,這里畢竟也接引過天星之力,又有龍氣催化,不說比其他地方強,至少也是個回血的好地方。他則小睡了一覺后就開始醞釀情緒,準備給孫廳長來個下馬威,這一夜折騰,總要在事主身上找回本才是。

    現(xiàn)在下馬威也有了,后面就要看擺出的譜兒和對方的眼力,不過怎么說省廳級別的干部,總不能比之前幾單還不如吧?還有孫廳長的身份,應該也大有用處……躺在沙發(fā)上琢磨了好一會,他摸出了手機看看表,又伸了個懶腰,起身往那堆補給走去。齊哥快醒了,還是要先喂飽他了才行。

    一個小時后,救護車開到了小院門口,三位大師面色淡然的上了車,被一路送到了本省醫(yī)療條件最好的中心醫(yī)院,入住地市級干部才有資格進的高級病房,一系列全身檢查就鋪展開來。癡智大師沒什么皮外傷,只是有些脫力折損了元基,魏陽稍稍有些內傷,手上也重新包扎了一下,唯獨張修齊傷的有點重,頭上縫了幾針,手臂也打了個固定吊帶,醫(yī)生才算放過了他。

    等檢查完畢,換了衣服后,三人來到了會客室,這時孫廳長早就恭候在那里了,一見幾人出來趕緊站了起來:“真是多虧了幾位大師了??!也不知最后那些煞氣……”

    魏陽淡淡一揮手:“那尊鐵佛已經沒有問題了,或是焚燒或是掩埋,孫廳長看著辦吧。不過房子最近還是不要去住了,或是晾上一段時間,或是找個火氣旺的人壓一下,具體看你自己處理?!?/br>
    孫廳長心頭提著的大石猛然一松,又想起另一件事:“那小汪為什么還沒醒呢?”

    這次是癡智大師接口,他的聲音顯然比之前還要沙啞了些,顯得有氣無力:“汪施主被邪祟沖身,魂魄驚擾太過,再休養(yǎng)幾天,安定一下神魂就能醒來。不過以后還要小心,如果再碰上類似的事情,恐會不妥?!?/br>
    老和尚說得含蓄,但是孫廳長怎能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要是下次再碰上這種事情,小汪恐怕就保不住命了,這孩子怎么說也是他安排去照顧老頭的,這次也算無端受了牽連啊。

    然而孫廳長臉上的惋惜還未表露,魏陽就清了清嗓子:“這次勾動鐵佛之中的煞氣,怕也有汪銘一份功勞,若是他心懷善念,邪物怎么可能沖身,偏偏心懷歹念又行為冒失,才讓那家伙有了可乘之機?!?/br>
    這話一出口,孫廳長那點惋惜頓時煙消云散,原來邪祟還有這個說法,難怪之前擺在書房里沒事,去了趟展會就出幺蛾子!不過轉念一想,孫廳長額上不由又有些冷汗?jié)B出,所謂的“歹念”難不成跟展會上的不愉快有關?那位姓柳的玉雕師父似乎跟兩位大師關系不錯啊,別是魏大師因為這事記恨上了。

    如今他可算知道這兩位大師的真本事了,別說暗地里給自己使點什么小動作,光是這次不去除祟,他這一家子怕都要雞犬不寧,生出大禍。如今人家不計前嫌給幫了忙,自己這邊可不能缺了眼色。

    心思急轉,孫廳長趕緊擠出笑容:“原來還有這么重內因在里面,唉,也怪我選錯了人,讓這么個玩意陪在老人身邊,以后一定也要好好把關才是……對了,我岳父那里還有一些收藏,現(xiàn)在也不知敢不敢留了,還要請幾位大師幫忙看看。”

    戲rou來了,魏陽何其聰明,一聽這話就知道孫廳長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是在佛器會上碰到的,顯然他們對古董也有些興趣,現(xiàn)在落下了天大人情,又確實害怕藏品出問題,何不借花獻佛,找借口送點禮過來。辦了這么大一場法事,只給錢怕是顯不出誠意,還是加上些價格高昂的古董更好。

    這話魏陽能聽懂,癡智大師這種人老成精的老和尚自然也能聽懂,然而他卻淡淡搖了搖頭:“老衲還要盡快回返玄照寺,好生調養(yǎng)一番才行?!闭f完又沖魏陽一合十:“魏施主,此次多虧你贈的木魚,可惜那佛珠不太堪用,將來如果有空,也請你到玄照寺做客,老衲定讓癡念師弟幫你再尋些護身法器。”

    魏陽沒想到老和尚會這么說,趕緊合十還了一禮:“大師客氣了,若有閑暇,我和師兄一定會登門討杯茶喝?!?/br>
    兩邊在那兒客氣著,孫廳長心底已經打起鼓來,癡念可是玄照寺真正的方丈大師,別說在省里,就連全國佛教協(xié)會都能說上些話。只認識兩天,癡智大師竟然這么給兩人面子,怕是兩人的來歷比自己想想的還要高深啊,要多下點“本錢”才行!

    然而三位“大師”哪里管孫廳長怎么想,癡智大師沒有多待,直接就告辭離去。魏陽則端起了十足的架子,又在醫(yī)院休整了一天,才施施然帶著小天師去“鑒寶”了。這次葉老終于也露面了,估計是聽說了老宅發(fā)生的事情,也不敢擺那種風輕云淡的逼格,誠惶誠恐的把兩人請到保險庫里,把自己所有身家都拿了出來。

    別說,這老東西的藏品還真不少,字畫、金玉器、佛器應有盡有,大半還都是真貨,也不知里面有多少孫廳長暗自節(jié)流下來的贓物。魏陽只是淡淡掃了一圈,就偏頭低聲跟小天師說道:“齊哥,你先看看有沒有什么氣運比較濃郁的東西?!?/br>
    張修齊不懂古玩的價格,但是他對氣運的分辨確實無人能敵,聽魏陽這么說,他只是大致掃了一圈,就走到了一副字畫前,那是副山水畫,筆法雄健恣縱,于豪放中又蘊藏了極為悠遠的靜謐之意,看起來的確很是賞心悅目。然而張修齊可沒興趣欣賞,只是掃了一眼就又走回了小神棍身邊,表示自己已經完成任務。

    張修齊不懂,魏陽可是行家,立刻拿眼角掃了下落款,發(fā)現(xiàn)印章刻得居然是“苦瓜”二字,不由一驚,天下會畫畫的人何其多,但是會落款苦瓜的卻絕對只有一人,正是清代繪畫大師原濟的手筆。

    這玩意是原濟真作?魏陽不動聲色的挪開視線,發(fā)現(xiàn)旁邊站著的葉老表情又是害怕又是rou痛,看起來糾結無比,這下他哪里還不明白,此畫恐怕是原濟大師的真作吧?市面上近兩年清代大師的作品正炒得熱火,這么一副畫至少也要幾百萬才能拿下。然而他可不管這畫值多少錢,視線淡淡在房間里一掃而過,又落在保險柜里放著的金玉器皿上,專挑里面看起來最貴,年代最久遠的那種,瞇起眼睛仔仔細細看了幾樣,才扭頭淡淡說道:“孫廳長,我跟師兄仔細檢查過了,這里的東西并無不妥,應該不會出現(xiàn)鐵佛那樣的煞物了?!?/br>
    葉老一聽就傻了,剛才不是還在看原濟那副山水畫嗎?怎么又沒問題了,這是個什么意思?一旁的孫廳長反應可快多了,連忙點頭賠笑:“沒有問題自然最好,有勞兩位大師了?!?/br>
    魏陽淡淡一笑:“談不上。那就請孫廳長安排人送我們回家吧。”

    孫廳長哪里敢怠慢,立刻親自把兩位大師送上了車,又千恩萬謝給了一通美言,才回到保險庫。這時葉老已經回過神了,趕緊拉住女婿的手:“不是讓大師選古董嗎?他們怎么不拿……”

    “爸?!睂O廳長忍不住苦笑一聲,“人家是來幫咱們‘鑒定’的,直接開口要豈不成了明搶?還是應該咱們做足禮數,專門送上門去才對啊?!?/br>
    “什么!”葉老一聽肝兒都疼了,“可是他們剛才看了那么多東西,這讓人怎么送?”

    “正是因為這樣,怎么送,送多少,才最能展現(xiàn)咱們的心意。爸,你看這事……”

    葉老胡子抖了半天,最后還是一咬后牙槽:“那…那就大師看上什么,送什么好了。都,都是身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