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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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只是聽聽,并不多話。 唐盛剛來成都府一年左右,成都府還有巡撫總督蜀玉侯幾尊大佛,故此,唐盛這個知府委實算不得高官。只是,若做官來說,俸祿是遠(yuǎn)不夠家中開銷的。羅氏雖有嫁妝,到底是羅氏的,唐盛這樣的男人,剛做官時沒法子,如今都熬成知府了,并不愿意再花銷妻子的嫁妝。何況,羅氏的嫁妝,最終是要傳給自己兒女的。唐盛手中也有些自己的產(chǎn)業(yè),派了可靠的人cao持。 唐盛也只是過耳一聽,待掌柜莊頭人都說完了,唐盛對唐惜春道,“這些賬本子你拿回去瞧瞧?!?/br> 這活兒唐惜春是擅長的,很痛快的應(yīng)了。 打發(fā)這些人走后,唐盛問,“聽出什么沒有?” 唐惜春笑,“老爹你還挺有錢的?!毙南掳蛋祰@息,看來上輩子唐盛也是將大半產(chǎn)業(yè)都給了他。 唐盛瞪眼,“你就沒聽些有用的?!?/br> 唐惜春對著那一撂賬冊呶呶嘴,“現(xiàn)在只是聽他們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生意好的收成好的自然是滿嘴好話,生意差的減了收成的無非就是訴苦罷了,能聽出什么真假來?萬事都在賬里,只要盤過賬,就知好賴了。” “你帶回去瞧瞧吧。”唐盛有幾分滿意,道,“功名要緊,這些庶務(wù)也不能落下,說到底,不論做官還是做人,銀子是必不可少的。也不單單是叫你學(xué)著打理產(chǎn)業(yè),亦是學(xué)著用人的道理。你既然擅長算術(shù),反正你在家無事,將這些賬看一遍,再來找我?!?/br> 唐惜春問,“爹,惜時那里呢?他也是入了籍的?!比爰牧x子同名義上的是不一樣的,在國家律條之中,入籍的義子同親生子一樣,也是有繼承權(quán)的。 唐盛摸摸兒子的頭,笑,“你這孩子,待誰好就是一顆實心。惜時那里我早有安排,你就別cao心的。他是個有心的孩子,這些事,他早跟我談過了。你先時脾氣壞,總不與他親近,現(xiàn)在明白過來了,就好好相處?!?/br> 唐盛溫聲道,“惜春,別總覺著自己笨。這世上,有多少天資卓絕的天才呢?遠(yuǎn)的不說,惜夏的資質(zhì)也是一般,他肯聽話,又肯用功,書也念的有模有樣。大多數(shù)人,都是如此。說句不敬的話,就是總督大人也是將至不惑之年才中的進(jìn)士,此方開始做官。只要一步一個腳印,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呦聛?,都會有不錯的成就?!?/br> 唐惜春道,“我就是念書上有些笨而已,算術(shù)上可不笨。” 唐盛笑,“你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算術(shù)我都不大明白,你那個都學(xué)的會,怎么念書就不會了呢?” 唐惜春想了想,老實的說,“我也不知道,算術(shù)上的事我一看就大約能明白,哪怕不明白,想想也能夠明白的。你叫我念的書,我一看就想睡覺。” “真的,爹?!碧葡Т荷绿剖⒉恍?,道,“有幾回我躺著想算術(shù)題,越想越精神,就是睡不著了。然后我叫侍女給我念孔子的話,聽侍女說,沒念了兩句,我立刻就睡著了?!?/br> 唐盛給唐惜春逗的低聲笑起來,“你這小子……”拍一記唐惜春的肩,“賬本子叫唐誠送進(jìn)去,這都晌午了,找老太太吃飯去?!?/br> 唐惜夏中午就回來了。 羅氏牽著唐惜夏的手過來,笑道,“正要跟老爺說呢,惜夏他們年下考較的名次出來了?!?/br> 唐盛對于兒子的成績總是很關(guān)心的,笑問,“考的如何?” 唐惜夏道,“先生排了名次,兒子占第五?!?/br> 唐盛笑贊,“考的不錯。晚上把你的文章拿來給我瞧瞧,爹給你看看?!?/br> 唐惜夏忙應(yīng)了。 唐惜春剝著桔子巴唧巴唧的嚼著,道,“你還是多給惜夏補(bǔ)補(bǔ),看他臉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這樣單弱,我聽說春闈可是很冷的時候把人往貢院里一關(guān)三天,有身子不好的,不等考完就在貢院歇菜的!”羅氏那好強(qiáng)的心,硬把個孩子給管傻了。 唐惜夏怯怯的看唐惜春一眼,小聲說,“大哥,我身子沒事?!?/br> 唐惜春猛然對他做個鬼臉,唐惜夏嚇得退了半步,唐惜春哈哈大笑。 羅氏氣的將兒子往懷里一護(hù),微怒,“惜春,你莫要作弄惜夏!” 唐惜春眼睛往上一翻,閑閑道,“逗他玩兒?!?/br> 唐盛笑,“你不是說從山上學(xué)了什么拳回來了么,過年兄弟兩個都有空,干脆教教惜夏。男孩子,習(xí)些健身拳法之類,對身子也好?!?/br> 羅氏生怕兒子受欺負(fù),強(qiáng)笑道,“老爺,惜夏自來斯文,哪里是動刀動槍的材料?!?/br> 唐盛還想再勸兩句,唐惜春已道,“爹,我教你,等你學(xué)會再教惜夏算了。”唐惜夏一見他就能老鼠見了貓似的,還有唐惜夏生的那一窩繼承他遺產(chǎn)盼他快死的熊孩子們,唐惜春想想就來火。 羅氏忙道,“是啊,這也一樣的?!?/br> 唐惜春沖羅氏哼哼兩聲,羅氏忍氣,委屈的看丈夫一眼,低頭不說話了。 唐盛訓(xùn)唐惜春,“你給我坐老實了!” 唐老太太笑,“好了,這就要吃飯了。惜夏,可要好好吃飯啊,你大哥是關(guān)心你,生怕你念書太用功,熬壞了身子骨。他是想你養(yǎng)的壯壯實實的?!?/br> 唐惜夏點點頭。 唐盛完全的慈父心哪,雖然唐惜春不愛理會唐惜夏,唐盛還是一大早叫著唐惜夏去跟唐惜春學(xué)什么健身拳。 唐惜春白唐惜夏兩眼,看在老爹的面子上,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的沒攆唐惜夏走。 唐惜春先自己顯擺的打了一趟拳,得意的問,“爹,威風(fēng)不?” 唐盛笑問小兒子,“惜夏,你哥打的威風(fēng)不?” 唐惜夏小臉兒微紅,狠狠的點頭,憋出兩個字,“威風(fēng)。” 雖然聲音不夠響亮,唐惜春也沒挑剔,笑道,“還算你小子有眼光。”接下來,唐惜春就開始教兩人打拳,唐盛練的有模有樣,就是唐惜夏,學(xué)了后頭忘了前頭,教了中間,前后都忘了。唐惜春本就是沒什么耐心的人,指著唐惜夏道,“又呆又笨,教你這樣的,能把做師父的累死。行了,今天就到這兒,我累得腰酸背痛。” 唐惜夏給唐惜春罵的小臉兒通紅,又不敢還嘴,只得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的父親。唐盛笑著摸摸小兒子的頭,道,“惜夏還小,哪里學(xué)得這么快。你這做師父的,還真是沒耐心。” 唐惜春拿帕子擦擦額間的汗,道,“青云師父教弟子們武功,向來就是一遍過,你算算,我教了他多少回?!碧葡Т阂淮撂葡念~角,給出評價,“笨!” 唐惜夏終于忍不住心中凄惶,眼圈兒一紅,抽咽起來。 唐惜春愈發(fā)道,“有什么好哭的!跟個丫頭似的,嬌氣!”他以前天天被老爹罵,偶爾還被揍,也沒覺著怎么著啊。看唐惜夏委屈的喲,真叫素來皮糙rou厚的唐惜春看不上。 唐盛笑,“好了,惜夏臉皮薄,你少說兩句。做兄長的,你得知道關(guān)心弟弟?!?/br> 唐惜春壞笑,“哪天我像爹你關(guān)心我似的也去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的屁股。” 唐盛輕踹一記,唐惜春才閉了嘴,哼著小曲走了,“你趕緊把嬌氣包送回去吧!跟他娘說一聲,我可沒欺負(fù)他,是他自己愛哭?!?/br> 唐惜夏的眼淚是一場災(zāi)難,他簡直哭了一路,不論唐盛怎么勸都止不住淚,從小校場一直哭到了羅氏院里。 羅氏一見兒子這模樣,自己眼淚也掉下來了,摟著兒子問,“這是怎么了?” 唐盛沒覺著如何,“惜春說了他幾句。” 別的羅氏都能忍,唯獨見不得兒子受唐惜春的欺負(fù),擰眉咬牙道,“我說什么,別叫惜夏去,老爺非帶他去!惜春慣會欺負(fù)他的!” 唐惜夏抽咽兩聲,拉著母親的衣襟道,“是兒子太笨了,大哥教了我好久,我總是記不住?!?/br> 羅氏安慰兒子,“好了好了,咱們不學(xué)那個了,把書念好就成了。” 唐惜夏扁著嘴哭,“可是,我還是很想學(xué)?!?/br> 唐盛笑,“沒事沒事,明天咱們再接著學(xué)就是了?!?/br> “我又很怕大哥嫌我笨,不教我了?!币蛱葡Т耗莻€紈绔脾氣,唐盛對唐惜春的教育是且打且罵。唐惜夏卻是自小知道上進(jìn),又很乖巧,唐盛對小兒子向來是慈父面孔,故此,唐惜夏在父親面前倒比在唐惜春面前敢說話。 倒是羅氏一聽就急了,心疼道,“不許去學(xué)了!他總是欺負(fù)你!”不是羅氏小人之心,實在是這種事以前發(fā)生的太多了。 唐盛笑斥,“這是什么話,有我看著,惜春難道會欺負(fù)惜夏。孩子想學(xué),你莫攔了,年下這幾日,莫叫惜夏念書了,好生消散幾日。” 唐盛攬過小兒子,給小兒子擦去眼淚,溫聲道,“你大哥就是脾氣不好,他心里是有你的?!?/br> 唐惜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羅氏暗哼:屁! ☆、第31章 應(yīng)酬撿來的 唐惜夏跟著唐惜春練拳,雖然拳練的一塌糊涂,其它方面的進(jìn)步倒還卓著。 譬如,給唐惜春罵了幾天笨后,唐惜夏終于從哭哭啼啼進(jìn)步到紅著眼圈兒憋淚的境界啦!唐惜春歪歪斜斜的站著,一條腿還抖啊抖的,毫不吝嗇的給予了唐惜夏以表揚,他一手摸著唐惜夏的頭,一面抖著腿道,“現(xiàn)在起碼像個男人了!以后就這樣,把眼淚給我憋回去,別成天哭哭啼啼的叫我心煩?!?/br> 唐惜夏憋著眼淚點頭,唐盛一腳就把唐惜春的腿給踹直了。 唐惜春彈彈褲子上的土,顯然沒放在心上,笑,“好久沒這么舒服隨意的站過了,在山上得注意形象,那叫裝的一個難受喲。爹,你就叫我舒服會兒,不成??!” 唐盛鐵面如山,道,“再站沒個站相,看不給你打折!”他這輩子最恨唐惜春這大紈绔的模樣! “唉喲,惜夏,你就要有個瘸子哥啦?!碧葡Т貉b模作樣的叫苦。 唐惜夏憋著兩包淚都忍不住翹起唇角,唐惜春笑罵,“笑個屁啊笑,老爹對我總是非打即罵,對你就是二乖前二乖后的。” 唐惜夏呆呆的問,“哥,誰是二乖?。俊?/br> “笨,當(dāng)然是你?!鼻盖锰葡哪X門兒一下。 唐惜夏含淚揉了揉腦門兒,不敢再說話了。 唐惜春道,“爹,你叫我盤的賬我都盤好了。什么時候給你看一下?!?/br> “倒挺快?!?/br> “那是,不看誰盤的。”唐惜春得瑟片刻,閑閑道,“今天中午我出去吃酒,就不回來了。” “跟誰吃酒?” 太陽自東方露出半個小臉兒,在小校場中拉出長長的影子,唐惜春伸個懶腰,“巡撫家老二給我下的帖子,以前都在一起玩兒的,也有小半年沒見了?!?/br> 唐盛并沒有限制唐惜春的交際,道,“出去不準(zhǔn)胡鬧,早些回來?!?/br> “知道。”唐惜春湊到唐盛耳朵處,笑,“爹,我都改好了,你就放心吧。都在成都府,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總不好絕交,我去應(yīng)付應(yīng)付就成了?!?/br> 唐盛面色稍緩,道,“叫唐誠跟著你?!碧剖⒃鐚⑾惹案葡Т旱娜藫Q去大半,重派了忠心可靠的奴仆。 “成,你看著給我安排人吧?!弊詮幕丶遥灰婜Q云,唐惜春自始至終問都未問得一句,只當(dāng)沒這個人似的。這也是唐盛對唐惜春比較滿意的地方,唐盛道,“一會兒著人將賬給我送到書房,晚上回來跟我說說?!?/br> 唐惜春用過早飯,換件袍子就帶著隨從去了蜀仙閣。 李峰也是他兩輩子的狐朋狗友了,其實唐惜春也是打來了成都才真正開始大紈绔之路的。以前想紈绔,奈何年紀(jì)太小,也紈绔不起來。倒是來了成都,他十五歲,吃喝玩樂都學(xué)得差不多,眼瞅著就要往女色里發(fā)展進(jìn)步了,被唐盛一頓板子打出個貓命來。 盡管唐惜春腦子不大靈光,悲催的完全不了解是什么原因。不過,回憶上一輩子的酸甜苦辣,唐惜春委實正經(jīng)莊嚴(yán)了一段時間。尤其是在青云觀里,那真是一舉一動無不留心,生怕被人小瞧了去,叫青云觀一眾弟子都覺著先時傳聞太過,人家唐惜春明明是個好人來著。尤其唐惜春不辭辛苦給唐惜時煮夜宵的事,這叫一個有兄弟愛??! 其實,那也是唐惜春重生以來最惶惑最不知所措的時光。 如今又有不同,唐惜春自覺已經(jīng)找到想要走的路,而且,適應(yīng)了多活一輩子的狀態(tài)后,此番回家又被老爹祖母寵愛幾日,唐惜春那渾身的紈绔骨頭啊,似乎又有發(fā)作的趨勢。 好在,腦袋還是清楚的。 蜀仙閣是成都府一流的地界兒,唐惜春帶著隨從剛到蜀仙閣門口就有伶俐的小子迎上來作揖問安幫忙牽馬。唐惜春擺擺手,徑自去了里面,種種豪華裝潢就不必提了。以往唐惜春就愛這種豪華勁兒,如今看來,總覺著少了幾分清貴。 果然,他進(jìn)步的不只是人品啊,眼光也跟著進(jìn)步了。 唐惜春一只腳剛邁進(jìn)去,錢掌柜滿面笑意的上前招呼,“哎喲,唐爺,你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小的盼你盼的望眼欲穿哪?!?/br> 唐惜春哈哈大笑,“老錢,不知道的得以為你是我姘頭呢,還望眼欲穿啦。” 錢掌柜笑,“唐爺就是風(fēng)趣。” “小李子呢?”唐惜春問。 錢掌柜親自引唐惜春去了樓上雅間。 推開門,李峰一見唐惜春就笑了,起身幾步上前給了唐惜春個熊抱,他年長唐惜春三歲,與唐惜春關(guān)系很不錯。兩人唯一的區(qū)別就是,李峰雖紈绔可人家沒耽擱上進(jìn),所以,李峰的紈绔還可稱為風(fēng)流。唐惜春光顧著紈绔,沒上進(jìn)的本事,所以,唐惜春被稱為敗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