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盤算得很好,可是夜幕降臨正是海鮮排擋生意最好的時候,根本沒有空位了,要吃就得站在路邊等。 穆晉北嫌路邊吵吵嚷嚷的,又看了看念眉蒼白的臉色,“算了,不等了,咱們回去自己燒?!?/br> 念眉吃驚,“上哪兒燒啊?”他們都住在酒店?。?/br> 穆晉北一笑,“你那兒不是個酒店式公寓么?有廚房可以燒飯的?!?/br> 連這都打聽清楚了,她自己都沒留意。 他是故意的吧?念眉覺得頭痛。 第25章 不要哭 醉楊柳樓心月。歌桃花扇厎風。香車寳馬爭馳競。調(diào)絲品竹聲相應。含宮嚼征聲相稱。金吾玉漏暫時停。燈光月色頻遙映。 ——《金雀記-探春》 念眉頭重腳輕地回到酒店房間,還真有個小廚房。其實她一來就奔醫(yī)院,哪顧得上看酒店長什么樣,連行李都隨手扔在床邊沒收拾。要是今天沒遇上穆晉北,她也許就吃個方便面了事了,都不用下樓去買,矮柜上就有。 “我先換件衣服,你隨便?!彼P上里間的房門,換下沾滿泥點的褲子。看到床就想直接躺倒,一睡不醒。 這世上怎么會有人失眠?她最近一直覺得睡眠彌足珍貴,怎么睡都不夠。 換好衣服出去,發(fā)現(xiàn)海鮮都放在廚房里,穆晉北人卻不見了。 難道走了嗎?是她又哪句話不對得罪他了,還是終于想明白出去吃現(xiàn)成了? 她松口氣,在沙發(fā)上坐下來,沒力氣考慮太多,明天就要上臺演出,早早還要去彩排,她想早點休息。 她燒了壺熱水,終于還是拿了一盒方便面,剛撕開口,穆晉北就回來了。 她拿著小叉子愣在那兒,“你不是走了嗎?” “誰說我走了?樓下有超市,我去買鍋碗瓢盆和調(diào)料,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懂不懂?”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叉子和調(diào)料包,略帶一絲不屑道,“瞧你那點兒出息,不是說浪費么?這會兒寧可吃方便面,也放著海鮮不管?” “……是你要吃,又不是我要吃?!彼吐曕絿?。 他已經(jīng)脫了外套,只穿了件襯衫靠過來,“你說什么,大聲點兒,我沒聽見?!?/br> 他剛才大概走得急了些,靠得近一些念眉就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力和淡淡煙草花香氣,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沒什么,東西給我吧!” 她去接他手里的東西,他卻把手舉高,“你一邊兒坐著去就行了,這兒交給我。” 他果然放下東西,就站到廚房的水槽前去料理那堆海鮮。 念眉訝然極了,她以為他要到她這里來燒飯就是為了讓她動手,他在旁邊翹高二郎腿等吃。 她連他的臺詞都想好了:晚飯你不吃么?食材是我買的,你總得有點兒貢獻吧?喏,美極基圍蝦、清蒸石斑、蔥姜螃蟹、爆炒螺片……再來個蔬菜湯。 她揉了揉額頭,“你會做菜?” 他嗤笑一聲,“問得多新鮮吶,難道你不會?” 那怎么一樣,她的成長環(huán)境與他截然不同,況且他又是男人。 穆晉北像是知道她想什么,“我這人兒好吃,吃得多了就琢磨著自己動手做。爺們兒會做飯又不是什么丟份兒的事兒,這都什么年代了。我小時候我爺爺就常下廚做飯給家里人吃,他的勤務兵不讓,他就罵你個小兔崽子懂什么我當偵察兵在野外燒飯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他還說要不是燒一手好菜搞定了我奶奶,哪有現(xiàn)在那么一大家子。” 念眉終于抿唇笑了笑,“你們一家人一定很幸福。” 他手上動作頓了頓,眼里微微黯了黯,“我們沒長大的時候的確是,長大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br> 念眉站到他身邊伸手幫忙,被他拍開,“你傷口不能沾水,等會兒爆鍋的時候再來幫手?!?/br> 她只能站在旁邊,看他的靈巧修長的手三下五除二地掰掉螃蟹殼,給石斑里外做“馬殺雞”、鋪上姜片和蔥段,又掏出螺rou切片,熟練得的確不像第一次做這樣的活兒。 下鍋炒是她掌的勺,她沒怎么做過海鮮,只能憑下廚那點共通的經(jīng)驗。他不時也接過鍋鏟翻幾下,屋里很快就溢滿濃香。 最后端上桌的幾個菜還頗具色香味,兩個人都餓了,就著米飯和菜湯狠吃了幾口。穆晉北放下碗筷剝蝦,他的手真的很巧,一掐一擰,兩三下就剝出一只完整的蝦rou來放在念眉碗里,“嘗嘗看,靠海吃海的地方,鮮味兒應該不錯。” 他十分紳士體貼,懂得照顧人,不疾不徐地坐在那里剝蝦殼,把剝好的rou都分到她碗里,非常自然,好像原本就應當是這樣。這樣的體驗她不曾有過,即使最初跟葉朝暉在一起時,他體貼人意的方式也與此不同。 但她業(yè)已懂得這樣的溫情只是表象,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 “想什么呢,還不快吃,涼了就腥了?!?/br> 念眉看著他,“穆晉北,你不必這樣。我不是小女孩了,就算你對我再好,我也不會把劇團賣給你?!?/br> 他露出笑意,“我說了不會逼你,你也不用有心理負擔。今天是看在你手上有傷的份兒上,要擱平時可沒有我這么伺候別人的道理。” 她把筷子放下,“你剛才說的,葉朝暉照顧他mama……是怎么回事?” 他正吃魚,頭也不抬,“這么關心你曾經(jīng)的代理律師?” “你明知道我跟他是怎么回事,明人何必說暗話?” 他終于認真看她一眼,“總要等到你不愿逃避的時候,旁人才好開口。大暉從懂事那會兒起就知道他爸有外遇,他媽不想讓大人之間的恩怨影響他的成長和前途,才送他去北京讀書。異鄉(xiāng)求學,自個兒住校,他吃了很多苦,后來高中沒讀完就轉(zhuǎn)回海城來,因為他媽得了抑郁癥,需要他在身邊?!?/br> “他邊上學邊照顧他mama?” “差不多是這樣。這種病跟一般頭疼腦熱的病還不一樣,不是請個護工料理起居就完了,得陪著、得疏導,他上了大學之后沒少帶他媽上北京休養(yǎng)治病,只是沒什么起色。發(fā)展到后來就是鬧自殺,沒有十回也有八回了,他救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一次還是沒攔住。” 念眉的唇瓣止不住輕顫,“……我都不知道他mama是自殺,他從來沒講過。” “家丑不可外揚,我們之所以知道,實在是因為那幾年他活的太痛苦了。” 現(xiàn)在當然不一樣,他們都已是成年人,生活的不平磨去了他們的棱角,讓他們變得成熟,卻也世故、圓滑,懂得隱藏真實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