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直在找南音麻煩的人，很不服氣她語氣的轉(zhuǎn)變，說道：“還弄什么慶功宴，現(xiàn)在真相大白，應(yīng)該把有些人踢出我們的文博圈?！?/br>
    南音身子一震，原來這人的目地在這里。

    “踢出文博圈？”霍許卻很感興趣，“把誰踢出去？”

    那人一指南音，“我看的出您認識她，您是有身份的人吧……這女孩是盜墓賊的后人，還會作假，我們文博圈主流鑒賞行業(yè)一定要血統(tǒng)純正，不能容忍這樣的存在?！?/br>
    霍許陰沉下臉，看著他說，“你是誰？”

    那人說，“我是著名專家康秉功的弟子?！?/br>
    霍許說，“藏頭露尾，要靠別人給自己的臉上貼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說。我問的你是誰？”

    那人臉色一青，分辨道：“我這樣說是因為她前段時間欺負了我?guī)煾?，你這是不知因果，誤當(dāng)了好人。”

    霍許抬手，“那你來以前，可有問清楚因果嗎？這地方今天是誰包的，又是為了誰？”

    那人還要說話，兩個保鏢走過來，一個抬手就是一下，他頓時張大嘴，腦袋一沉，暈了過去！

    大家一陣倒吸氣！

    南音感覺身后有人過來，一抬頭，正看馬克和另一個人，半拎著那個難為自己的人，向樓下走去。

    她驚訝地轉(zhuǎn)身。

    就見大家都四散著挪開目光，一副想看不敢看，想問不敢問的樣子。顯然霍許已經(jīng)令人人自危，——被這樣打出去，那可真的以后不用在文博界混了。

    南音望著霍許，四散的人群里有人說：“一騎紅塵妃子笑……原來那傳言是真的，今天算是開眼了……”

    ☆、第88章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這是杜牧寫楊貴妃的詩句——為博紅顏一笑，萬里錦繡碾作空！

    南音聽的真切，有種荒謬的想法滑過心間，令她連想也不敢深想。

    霍許看她站在那里，一臉倉惶無依，右手不自覺地攥著裙側(cè)，把一個墜著的水晶抓在手心里，嬌弱堪憐，面對他的時候，她總無措的像個小孩子，他挪開了目光。周圍的人，一見他動，都急速挪開視線，像是核武器引發(fā)的大氣層波動。

    他抬手，后面有人過來，他說，“讓他們把這拍賣撤了！”

    那人點頭去了。他才走到南音面前，看著左邊桌上的東西說，“安排這事情的時候，我那時候不知道你有男朋友?！?/br>
    南音心中一動，他是在說，今天的事情是他安排的？所以，之前他才對那個欺負自己的人說，“那你來以前，可有問清楚因果，這地方是誰包的，又是為了誰？”

    ——原來，這地方是他包的，為了給自己慶功嗎？

    南音一點不吃驚他包場，在她的印象中，這人最愛包場了。可為什么替自己慶功？

    腦海里什么景象一閃而過……令她不寒而栗。

    衛(wèi)太太曾經(jīng)說，有人為了她，從法國特意請來了廚師……還有上次，在那藝術(shù)館，他們說什么好心辦壞事，躲洪水猛獸似的離去……那家藝術(shù)館，是霍許的。

    一樁樁，一件件，明明不可能，卻都直直指向一個最無稽的真相。

    她看著霍許，真的想問一句，“那些人曾經(jīng)說過的，不看僧面看佛面，難道都是為了看他的面子？”可是她不敢，生怕問出口，得到肯定的答案，那時自己該怎么辦。她說，“你不是早已經(jīng)離開了嗎？”

    霍許空了一會，說，“……我有飛機?！?/br>
    這句話說的非常有喜感，像小孩子拿著玩具飛機說，“看！看！我有飛機！”但這人，他說的有飛機，一定是真的！

    南音有點想笑，更有些想哭，所以她不敢笑也不敢哭。生怕笑的時候也哭出來。

    君海川回來的那天，她最后一次見他，隨后他就走了。她還記得，他那天說：“我聽他們說，這是你的地方，一個人，一直待在博物館，倒是自在！”那種自在，眼看就要再也沒了。

    霍許看著她，看她隱忍而無措地站在那里，說道：“不用在乎別人說什么，你看看，他們不都下樓去了?！?/br>
    南音抬頭，左右一看，大家真的都在往樓下去，她忽然心里有些奇怪，剛剛二樓，竟然沒有一個和君海川相熟關(guān)系好的，明明來的時候，在一樓看到了很多熟人，怎么大家都不上來？

    樓下

    姜暖來了，還帶了朋友，這行里，很多身份很高的人，行事低調(diào)，也不喜歡被人知道。但知道了就不能不給面子。所以君家人陪著說了會話。

    也沒多久，竟然發(fā)現(xiàn)樓上兩個保鏢抬了個暈過去的男人下來。這場面很難得，樓下不明真相的賓客都大跌眼鏡。

    緊接著，樓上的其他賓客也都陸陸續(xù)續(xù)下來，步伐還都蠻快。有認識方星的，趕緊把他叫到一邊，把剛剛樓上的事情說了。

    “什么？”方星一聽，簡直大驚失色。

    那人覺得自己很厚道，這時候，沒有上去踩一腳就是夠意思了。方星哪里管他，連忙把君顯拉到一邊，還沒說話，就發(fā)現(xiàn)大家已經(jīng)潮水般的議論起來。

    上面有個“煞神”般的人物他們得罪不起，下了樓，可以說話，可以打電話，可以發(fā)短信……年輕的圈子，還可以微信qq群。

    更有人直接來找君海川求證。

    “君老師，你該給我們句實在話。那許南音，是不是黃卓的外孫女？黃卓造的假貨，坑害過多少人，那是真正的害群之馬，你一直在包庇他的后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這話……這話怎么說？”君海川強壓著心中震驚。

    “剛剛被抬出去的那男人說的?！蹦侨苏f。

    謝閣老立刻走過來說，“這是什么意思？君老師在古玩圈人人敬重，怎么可能做那樣的事情？”他剛剛一直在樓下。

    呂閣老連忙伸手把他扯到一邊，低聲和他說了樓上的事，謝閣老越聽眉頭皺的越緊。大家這時才想到，這謝閣老，這段時間可是一直在給許南音做背書，許南音會成名這么快，背后正是有謝閣老他們這一幫的助力，還有衛(wèi)太太背后的助力，更有康秉功背后的助力……

    那現(xiàn)在，如果許南音真是黃卓的后人，那丟臉的可不止君海川一個人，更有曾經(jīng)力挺過許南音的人。

    那這些人，現(xiàn)在是什么態(tài)度？

    大家想明白的，立刻都噤了聲。

    圈子里大家心知肚明，最不得罪人的好辦法就是不要輕易否定別人的藏品，哪怕明知道是贗品，如果不是有利益糾葛也別戳破，這樣不得罪人，你今天說了別人東西假，明天人家就會說你的東西假，人家背后的朋友也會幫他一起來否定自己的藏品。

    每個人背后都有一堆朋友。

    君海川背后，也有他自己的朋友。

    但此時，這些朋友卻無法挺身而出，因為如果這事是真的，擁有一個頂級造假者?；蚴钦莆罩@個造假者唯一的傳人，那就簡直太可怕了。

    等了一會，君海川竟然一言不發(fā)，大家有些生氣起來，一看謝閣老也沒表態(tài)支持，有人就按捺不住，又說了起來：“雖然說古玩圈里有真就有假，但是造假的一向都是藏家的大敵人，就是因為有了這些假貨，令多少藏家打眼，痛心疾首。”

    另一個連忙接口，“那是自然，所以說，如果留一個這樣造假高手的后人在我們?nèi)ψ永铩Ｄ遣坏扔诜乓粋€老鼠在米缸里。”

    說完他看向君海川，“現(xiàn)在傳承下來的文物都信息都是不全面的，我們之所以一直和造假者堅決劃清界限，是因為不想他們掌握到我們的鑒定技術(shù)，然后針對我們的鑒定技術(shù)去作假。”

    “古玩圈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作假?！贝蠹矣旨娂姼胶?。

    君海川心中不齒，誰沒看過倚天屠龍記？大家逼死張翠山，要抓謝遜報仇，不過是為了屠龍刀！南音是身世是秘密，不過是懷璧其罪。

    “君老師，您倒是說句話，她是不是造假分子？”

    “你不能這樣包庇她呀?！?/br>
    君顯心頭火氣，這些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說的自己好像圣人，他說道：“什么時候收藏圈開始講出身的，那把大家的出身都拿出來講講，家里的藏品敢不敢拿出來讓大家都看看，看誰手里沒有生坑貨？”

    那剛剛說話的人頓時不說話。

    君顯看著大家，“南音自己又沒有做過假？你們誰能找出來一件她作假的東西？用出身說她的，誰敢說自己問心無愧？”

    大家當(dāng)然不會回答他的這種問題，當(dāng)然，也沒幾個人會坦然承認，他們知道這個消息的第一瞬間其實是嫉妒，嫉妒君家竟然能夠掌握這樣一個人！——這種心思只能藏在心里，無論如何不能說出來。

    一個人怒聲道：“那她爺爺帶著全村盜墓，就該死無葬身之地，斷子絕孫！”

    君顯看著他，“先不說，就算是法律也不敢規(guī)定，老子犯法兒子坐牢。你現(xiàn)在說的，還是爺爺犯錯，孫女就該萬劫不復(fù)。那不如說為什么會有盜墓這個行業(yè)？沒有買方哪有賣方？生坑貨，在場的每一位有誰沒有買過生坑貨！”

    有人剛想說話，他就說，“沒買著的那是運氣太差，家里一件像樣的藏品都沒，就別在這里自曝其短。”

    那人頓時低罵一句再不敢開口。

    君顯面色青白交替，壓著森森火氣，南音父母早亡，這些年為了彌補爺爺犯下的錯，她常年掙的錢都贖罪般的給了政府，如果真的有報應(yīng)，也早已經(jīng)報應(yīng)在他父母的身上，和南音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可沒人說話，他的心里依舊泛起悲涼來

    眾口鑠金。今天之后自己家再也沒有辦法消停了，懷璧其罪，大家挑剔的不是南音的出身，而是她獨一無二無人可比的造假技術(shù)，要知道這些年國際大拍上成交的巨額藏品，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登記在冊的流失古玩數(shù)量，而成交最多的清三代，無論是成交額還是造假技術(shù)，已乘巔峰之勢。

    用大白話說，玩清三代已經(jīng)沒有油水了。

    南音所掌握的高古瓷造假，正是無數(shù)業(yè)內(nèi)人士預(yù)測的下一輪收藏高峰。

    君家擁有一個這樣的人，怎不令人羨慕嫉妒恨。

    這一點，君家人知道，而在場的每一位也都心知肚明。眼看鬧得不可開交，衛(wèi)太太說，“其實你這話也對，大家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南音，那孩子多好，對吧？不然我和謝閣老也不會那么喜歡她，何況，你們也知道。賞識她的又不止是我們?！?/br>
    大家想到樓上那個男人，看君顯的眼光就更奇怪了。

    有人說，“衛(wèi)太太，你也別為難自己夾在中間，這話不如說白了，這事情太大，就算今天我們不夠分量，人家不給我們一個交代，今天之后，主流鑒賞界里，這樣的門檻我們也不敢高攀了?！?/br>
    君海川聞言心中一沉，這話說的好聽，人家不敢高攀，其實就是把自己家孤立出了主流鑒賞界，在古玩這個行業(yè)里面，如果遭到同行業(yè)的鄙視，唾棄，那就是自尋死路！

    先不說，他們不屑和自己來往。如果同行業(yè)專家對自己的藏品發(fā)生質(zhì)疑，傳了出去，那么自己名譽掃地，誰還找他們出國去做藝術(shù)品經(jīng)紀？

    博物館巨額的養(yǎng)護費如何承擔(dān)？到時候被質(zhì)疑的東西，賣也賣不出去！博物館只剩關(guān)門大吉。自己總不能守著一博物館東西孤芳自賞到老。

    自己那么多徒弟，十幾年的心血眼看就要毀于一旦。

    君顯心中怒火沖天，這一天，他不是沒有心理準備，可是真正面對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人的嘴臉竟是如此可惡。

    一位老專家重重嘆了口氣，說道：“讓我來說句公道話，君家人是我的朋友，在場的很多位也是我的朋友，大家都是藏友，誰背后，隔兩個人其實都能認識對方?！?/br>
    他看向君顯說，“你剛剛那話不對，你把這里所有的人都當(dāng)成了壞人。但讓我老頭子說，凡事都是相互的，一個巴掌拍不響?！阗|(zhì)疑我們的出發(fā)點，我們也一樣可以質(zhì)疑你們家對不對？——你們用心叵測隱瞞南音的身世。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掌控黃卓舉世無雙的造假技術(shù)?！?/br>
    看君顯一表人才，他又說，“就是個比方，既然她人那么單純，在沒有暴露身份的情況下，讓衛(wèi)太太、謝閣老、呂閣老這在場的一堆專家都喜歡她，證明她確實有過人之處。你們可以那么惡毒的猜度別人的心思，別人自然也可以那樣猜度你們家，你們掌握著南音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將來，利用她的技術(shù)想換取更大的利益！”

    君顯怒不可赦，但他知道這老頭是誰？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的，和康秉功一樣，很有身份的人。他就算壓下了他，也壓不住今日在場這么多人悠悠之口?，F(xiàn)在別人猜透的是他和他們家對南音的用心，說什么都是錯。

    那老專家看他不再說話，看向衛(wèi)太太說，“大家在這說了半天，怎么當(dāng)事人還沒出現(xiàn)？你們剛剛都在樓上，我老頭子年紀大了也上不動樓梯，叫下來讓我瞧瞧。你們都喜歡，想來是心思單純的小姑娘，別是被壞人利用了?！?/br>
    此言一出，君家人個個臉色難看。彩青簡直都要氣炸了。這說的壞人，利用南音的壞人不就是他們？

    保護此時可以說成隱瞞，南音和君顯的關(guān)系，可以被解讀成自己家想通過君顯收攏南音，換取利益，真是顛倒黑白。

    就見衛(wèi)太太笑著說，“樓上來了貴客，想來是……是……”“是”了兩次她也沒“是”出來。

    那老專家看著君顯說，“聽說你出國好些年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們家如果真的沒有私心，大家總會看到的?！?/br>
    “什么私心？”冰涼涼的女聲從樓梯口傳出。君顯望過去，不可思議地沉下目光，南音站在樓梯口，身邊站著一個男人。

    大廳里一時鴉雀無聲，大家看著那對男女，神色如同見鬼。特別是衛(wèi)太太，捂著嘴像要暈過去。

    站在樓梯上的男人面容冷峻，跟著下來的保鏢，帶來一股肅殺之氣，令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生怕呼吸的幅度大了點，會冒犯到對方被揪著扔出去。

    “你們想問她什么？”站在樓梯上端的男人說，居高臨下看著下面滿堂賓客，不可一世的霸氣如同帝王。不緊不慢的話，如同慢悠悠地推子彈上膛……誰敢反抗，毫無疑問下一刻絕對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