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那朵云,怎么那么像陳未南。柴焰伸出手指,玩味的戳著遠方的云,唇角含笑。 紅燈未過,平靜閑適的街區(qū)卻被一聲緊似一聲的警笛打破。隔壁車的車主是個圓臉胖子,聽見聲音,好奇的探出頭,嘴里嘖嘖道:“別不是哪里出事了吧?” 廢話。柴焰暗言。循著警車開離的方向,她凝神望著,希望出的不是什么大事。 二十分鐘后,她停好車,正準備去搭電梯上樓,包里的手機就響了。 龔宇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透著成熟男人的練達,他開口便問柴焰:“你在哪兒?” “有事?”柴焰?zhèn)阮^聽著電話,便按下了電梯按鍵,“我在律所樓下,等電梯?!?/br> “哦?!?/br> “哦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我馬上下來了,然后你最好和我一起去見下當事人?!狈褐擞暗碾娞蓍T應聲在柴焰面前打開,一身青灰西裝的龔宇提著公文包,從電梯里走了出來。他徑直繞過柴焰,說聲“走吧?!?/br> 揚揚眉,柴焰神情帶著些許不滿。 覺察出她沒跟上來,龔宇頓住腳步,單手插進褲袋,回頭,“有問題嗎?” “恩,在考慮我這個員工是否太過桀驁了些,或者該炒了?”柴焰一片天真的摸著下巴,語氣稀松平常。 龔宇卻皺起了眉,他并不喜歡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柔和的光線自大廈挑高的正廳棚頂來,照亮他的臉部細節(jié),柴焰看他下頜抽筋似的張了張,說:“有個案子需要我們一起去一下?!?/br> 柴焰笑了,這種態(tài)度還差強人意。 她轉(zhuǎn)身,幾步走到龔宇身旁,“什么案子需要我們一起去?” “朱雨受傷了?!?/br> “朱雨?陳砌那個案子?等等,你閉嘴。”柴焰舉起手,制止了欲開口的龔宇,“陳砌是我的案子,再說朱雨出事為什么我沒接到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向來不茍言笑的龔宇搔搔頭,嘿嘿樂了一下,“我接了個新客戶,還沒來得及和你說。” 哦,是沒來得及還是根本沒想說?柴焰死死盯著龔宇,預感著接下去的答案是她相當不想聽到的。 “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啦。程慕華,成安汽車的老總……”他摸了下鼻頭,“和朱雨是情人關(guān)系。” 地下情人。 如果理想可以成為現(xiàn)實,那柴焰此刻最希望能實現(xiàn)的愿望便是有人遞給她一根木棍,她好將龔宇敲暈。 朱雨被人發(fā)現(xiàn)在家中受傷昏迷,現(xiàn)場凌亂,有打斗痕跡,案子被警方暫列為刑事案件立案偵查,事發(fā)當晚都和朱雨有過接觸的程慕華和陳砌同時被警方列為有作案動機的嫌犯。 柴焰笑了,這下真是熱鬧了,除非能再找到其他嫌犯,不然,不管哪個嫌犯被定罪,輸?shù)亩紩遣裱妗?/br> 一想到這種情形,柴焰便抓狂的撓頭,“推了,去把程慕華的代理推了。” “不能推。”龔宇拉著長聲,竟然擺弄起指甲來,“程慕華給的代理費很貴,說不接‘我們’要賠好多錢的。還是你推了陳砌的代理合適些,他那里不是免費的嗎?” 柴焰氣結(jié),她是沒收陳砌的代理費,可那是陳mama拜托她的啊。 該怎么辦?她大腦飛快地開始運作。 許久,她揮下手。 “想出來了?” “沒有,先去看看情況?!贝蟛诫x開的柴焰背影纖細倔強,龔宇盯著看了許久,想不通——明明沒想出個所以然,干嘛要比出勝利的手勢呢? 難以理解的女人。 直到見到陳砌,柴焰越發(fā)覺得事情不對頭。 還沒被移交看守所的陳砌坐在某區(qū)分局的談話室里,一臉哀嘆的直搖頭,“我早說了,我沒有sao擾朱雨,我只是想告訴她,那個男人不是和他認真的,他只是想玩玩的,我怎么可能殺人呢?” “你什么時候和我說這些了,你只和我說你跟蹤了幾次朱雨。” “?。俊标惼瞿樎扼@訝,片刻又恢復如初,他理了理頭發(fā),“本來想和你說的,后來忘了。” “……” 比起讀書時,現(xiàn)在的陳砌越發(fā)讓人覺得不正經(jīng)了些。又問了幾個問題,柴焰結(jié)束了這場算不上愉快的談話。 朱雨人在醫(yī)院搶救,目前案子的性質(zhì)還只是傷人案件,所以陳砌現(xiàn)在也只是協(xié)助問話的階段,到了規(guī)定時間,警方便會放人。 日光微暖,不自覺間,時間已然是中午了。柴焰摸摸空落落的肚子,在警局大廳等龔宇。 大廳人來人往,熱鬧的程度堪比繁華商業(yè)區(qū)。柴焰在理石地面上來回踱著步,不防她正想著的一個人站在了她面前。 看著那雙熟悉的高跟鞋,柴焰垂眸問道:“沈曉,陳砌的案子并不復雜,你會接是不是因為你知道龔宇代理了程慕華?!?/br> 伴隨著得意的巴掌聲,沈曉開口:“我的本意不過是要么陳砌侵權(quán)罪成立,要么你們勝訴,被毀了名聲的程慕華要你們賠錢而已,可惜蒼天有眼。惡語傷人?甚至是殺人?”她幸災樂禍的輕笑。 柴焰再一次仔細地打量著昔日的伙伴,“沈曉,我究竟做了什么,讓你這么恨我,一心想害我。” “柴焰,你自己都不記得你欠我什么了?你欠我一個愛人,欠我原本屬于我的前程?!?/br> 這是哪跟哪啊? 柴焰按壓著太陽xue,“沈曉,忘吃藥了吧?” “你看,連你自己都不記得了。”沈曉輕笑著。她還是忘了,她忘了原本成績不差的沈曉,是為什么沒拿到學位證的。 ☆、chapter 14不歡(1) r14不歡 最甜蜜的冷戰(zhàn)是我昂著頭喊“喂”,你驕傲的答“干嘛”,如此往復多次,你罵我“神經(jīng)病”,我伸手揉亂你頭發(fā)。 r141 日光自東照在滿布暗黃枯藤的西墻上,大塊的紅磚滿布龜裂,紋路隱在干硬蔓條間,二者共浴秋光,倒有些時光與君共赴老的溫婉味道。 柴焰下了臺階,緩步走在青色水泥小徑上,腦中反復回想著沈曉的話,半晌過去,她倏地頓住腳,托腮搖了搖頭:我記憶力真差成那樣,連自己做了什么也記不起了嗎? 放下手,她回頭凝望著身后,警局的開放辦公區(qū)里人來人往,和她分手后的沈曉早不見了。 “沈曉她,不會是真有病吧?” 恰逢一隊押解嫌犯的警員經(jīng)過,柴焰來不及細思,便被其中一個一臉兇相的流氓搡去了土路上。 看到這幕的警員先喝了一聲“老實點”,拽住流氓的手銬不讓他造次,再回頭對柴焰歉意地比劃了下手勢,“沒事吧?!?/br> “沒事?!辈裱鎿u搖頭,轉(zhuǎn)身走掉。 沒一會兒,銀色的車子駛出警局外面的收費停車場,柴焰轉(zhuǎn)動方向盤,打算去醫(yī)院看看。 *** 秋意漸濃的時節(jié),樹木凋敝,林立在光禿樹杈后的高樓建筑也感染了涼意,樓體由青色玻璃裝點的蘄南電視中心立在風中,遠遠看去,像枚時刻準備發(fā)射的火箭。 陳未南卻總說它像玉米。 想起陳未南,之前陰霾的心情很快晴朗起來。 前方不遠處,交通燈顯示著這個綠燈還有三秒,柴焰扭開廣播,腳緩緩踩下了剎車。 車子并沒減速,她表情一變,眼睛不自覺的向下瞟去,心里自我安慰著沒事,是幻覺,腳也同時在腳剎說狠狠踩了兩下。 依然沒效…… 遠處的車里已經(jīng)徐徐停在白線之后,人行道上,有不守規(guī)的行人蠢蠢欲動,開始邁上斑馬線,沒人知道此刻坐在車里的柴焰是多么的六神無主,她拼命的做著深呼吸,告誡自己冷靜,可在嘗試過所有可以嘗試的方法后,她絕望的發(fā)現(xiàn),車停不下來了。 儀表盤上的指針平穩(wěn)指在一個不高不低的數(shù)字上,柴焰心里想的是哪個方向方便讓她撞一撞。 幾秒鐘后,隨著砰一聲悶響,變了形的suv車頭徐徐冒起了青煙。 被夾在靠背和氣墊間的柴焰視線開始模糊,恍惚間,她覺得有人在拍打她的車門,玻璃外,那人的輪廓讓她想起一個人。 *** 接到急救中心電話時,陳未南正給一個病人拔牙,眼角有了細紋的女人打麻藥時還不忘緊緊抓住陳未南的手。 陳未南抬眸,笑瞇瞇的回望她:“大姐,你再這樣抓著我,麻藥打錯位置,我不負責的哦?!?/br> 一分鐘拔掉一顆壞掉的蟲牙,陳未南摘下帽子口罩,甩甩頭發(fā),對自己的風度還是相當?shù)挠凶孕拧?/br> 他正想著晚上回家如何同柴焰吹噓下自己的時候,便聽到前臺那個戴眼鏡梳著短發(fā)的女生揚起嗓門高喊:“陳醫(yī)生,醫(yī)院的電話,找你。” 什么?柴焰車禍? 一陣風猛然吹開診所的門,陳未南“瘋”一樣的沖了出去。 一路上,他眼皮跳地厲害,各種奇怪可怕的想法一股腦的鉆進大腦,他擦了下額頭,發(fā)現(xiàn)手心里竟然全是水。 沿途風景在車窗外狂飆,陳未南幾乎就要忘了該怎么呼吸,他做的只是加速加速再加速。 平時要半小時才到的路程,他只用了二十分鐘。 正午,他把車停在一個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車位上,腳跨出車門,手還沒從把手上離開,陳未南一抬頭,猛然發(fā)現(xiàn)一家門臉不小的壽衣店在斜前方赫然而立。隔著灰蒙蒙的玻璃,一個歪著嘴巴笑的紙人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心突突一跳,當即朝地上啐了三口:“呸呸呸。” “隨地吐痰,罰款十元?!辈恢獜哪呐軄硪粋€臂帶紅箍的大媽,一個健步?jīng)_去了陳未南面前,直直的伸出手。 “不是……我就是覺得不吉利?!标愇茨蠌堉彀?,答。 “隨地吐痰,罰款十元。” “……” 郁卒后的陳未南只好乖乖拿錢。 *** 如同做了一場漫長無比的夢,夢里的柴焰又回到了大學校園,郁郁蔥蔥的青桐樹,漫漫無邊的藍天,如茵草地上,她和遲秋成站在上面,你來我往,比劃著拳腳。遲秋成技術(shù)比她扎實,時而勾手,時而纏腿,沒幾招便輕輕把她放倒在地上。 汗水遮住眼簾,柴焰疲憊的閉上眼,身上酸痛,唇角卻掛著笑,“遲師兄,我什么時候才能打敗你啊?” “你啊,還早呢?!边t秋成聲音最初是輕輕的,可不知為什么就變的急促了。 他在叫:“柴焰!柴焰!” 柴焰回了聲“干嘛”,便緩緩睜開了眼。 青桐樹消失了,綠茵草坪成了白色床單,她躺在滿是藥劑味道的床上,目光可及的地方,一只被石膏和紗布纏繞、顯得異常腫大的腳被吊架吊起,她伸手碰了碰,發(fā)現(xiàn)那是她的腳。 “你別動?!辈恢獜哪拿俺鰜淼年愇茨弦话炎ё∷氖郑瑓柭曊f道:“脖子也別動,總之你身上現(xiàn)在能動的地方基本都最好不動!你身上三處骨折,還有輕微腦震蕩,柴焰,你脖子差點斷了你知道嗎!”陳未南情緒越發(fā)激動,最后竟化成一聲長嘆:“柴焰,你怎么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他伸手,想抱抱柴焰,卻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情形根本不能抱,他懨懨地收回手,跺下腳,懊惱地說了聲:“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