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沉下氣,他坐回原來的地方,氣鼓鼓的心想自己的律師怎么還不到。 正想著,桃木門軸無聲轉(zhuǎn)了下,身著套裙,頭發(fā)束成干練發(fā)髻的沈曉微笑著進(jìn)門,乍一看到柴焰,她人微微楞了片刻,緊接著放下隨身包,雙手合十擊掌:“沒想到遇到老朋友了。” 柴焰冷冷一笑,別說沈曉事前不知道他們會碰面。 *** 和談如同預(yù)想的那樣,進(jìn)展不順。柴焰方面拒絕接受彭城提出的要林夢承認(rèn)抄襲、登報道歉、退圈等諸多苛刻要求,簡短的半小時會談,雙方不歡而散。 離開時,林夢想去下洗手間,說實話,就剛剛,她的手心一直未停,在冒汗。 細(xì)密的水流穿過手掌,她掬起一捧,揚在臉上,燥熱的感覺頃刻消失精光。她抬頭,驚覺模糊的鏡面上映著兩個人。她猛然回頭,卻因為力量懸殊,直接被彭城推向了盥洗池上。 未及關(guān)的水龍頭噴涌著細(xì)致水流,彭城的臉無限靠近她眼底。彭城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只是說出的話透著無比冰冷:“你怎么這么不乖,你乖乖的說不定我會對你和兒子好些。” 他修長的手指緊貼著林夢的腿根,慢慢上移,力度漸大。顫栗席卷了她的全身,林夢哆嗦著張開嘴:呸! 落荒逃出洗手間的林夢有些后悔,旅行的關(guān)系,她最近沒有上火,不然一口黃痰伺候給彭城。 她一路狂奔著進(jìn)了觀光電梯,明凈的弧形玻璃外,天空明澈透亮,林夢突然覺得,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獲新生。 她拼命克制,忍著不笑出聲,可惜一切是徒勞。 *** 比起林夢,在露天車場再次遇見沈曉的柴焰就心情欠奉了。 “嗨?!鄙驎該P手,先同她打招呼。 呵。柴焰從齒縫間蹦出這樣一個音,臉上直白的沒帶任何笑容。 “柴焰,這不是老朋友該有的打招呼的方式。”漸漸被柴焰的疾步甩遠(yuǎn)在身后的沈曉聲音輕微。柴焰頓住腳,回頭,“老朋友?我和你嗎?抱歉,我交朋友的底線沒那么低?!?/br> “柴焰,你總是自以為是,自以為自己有多高貴,你覺得我卑鄙,算計著搶了你的位子,可你自問你沒自私過?你和陳未南都自詡是良善的人,可你們犯下的錯,做過的壞事只比我多,不比我少?!?/br> “是是是,我嘴皮子也沒你利索,更沒那么多時間陪你在這磨嘴皮子?!睕]把沈曉的話放在心上,柴焰走去自己的車旁,開門,上車。 青色的煙從排氣管里突突冒著長串,柴焰連帶著她的車一同從沈曉身側(cè)開過,姣好的面龐隨著車身遠(yuǎn)去,倏然皺緊,沈曉握緊拳頭,嘴里默念著:“不可饒恕?!?/br> *** 最近,陳未南不止一次的頂禮膜拜過彭西朗小朋友,他的童子尿簡直不能更厲害,超薄筆記本送修十天才修好送回。 接到修理店電話的時候,陳未南正盤算著怎樣才能和柴焰邁出最后一步。柴焰喜歡同他親吻,卻固執(zhí)的不肯走那一步。 一場雨后,室外空氣清新,去了連日的燥熱,在小區(qū)花園里閑庭漫步的人多了不少。 陳未南穿好衣服,出門時撞到外出回來的柴焰,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就朝外走。 “干嘛去?” “接電腦,順便約會,然后燭光晚餐?!?/br> 柴焰無語的看著陳未南,隨他去了。 *** 泛著青黑的積水將電腦城前的水泥廣場分占割據(jù)成一個個獨立卻相距不遠(yuǎn)的區(qū)域,可以踏足的地段因為過大的人流顯得越發(fā)窄小,柴焰踮著腳,任由陳未南牽著她,朝正門緩慢前進(jìn)。 總算踏在了干燥的理石地面上,柴焰松了口氣,“可真是要人命啊。” “誰讓你穿高跟鞋的?”陳未南不理她,反而蹲下身,“上來。” “干嘛?” “你不是腳疼嗎?上來我背你?!?/br> “……” 看著羞紅臉氣鼓鼓走在前面的柴焰,陳未南嘿嘿笑著,“我就是客氣客氣,你那么沉,我背不動?!?/br> 柴焰頓住腳,片刻后去而復(fù)返。 “蹲下!”她指著陳未南。 陳未南一臉苦相,卻乖乖依言。 有了年頭的電腦城,二樓,專心尋找器材配件的客人紛紛抬頭,目光艷羨的看著遠(yuǎn)處步上電梯的男女。 無視掉眾人的目光,陳未南穩(wěn)穩(wěn)的背著柴焰,他自信這世上再沒人如他這樣了解柴焰的秉性,吃軟不吃硬,激將永遠(yuǎn)比請將有效。 這丫頭,明知舊傷不適合穿高跟鞋,可每遇場合,卻總不服輸?shù)某褟姟?/br> 他微笑著,等待視線升出地面,他邁出腳步。 當(dāng)送修的電腦被店家拿出柜臺,陳未南有種重見親媽的喜悅,坐在一旁的柴焰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出息。 系統(tǒng)重裝,很多文件需要檢查是否復(fù)原完好。站得累了,陳未南索性拉了把椅子坐下擺弄。 還好還好,東西都在。陳未南慶幸著準(zhǔn)備關(guān)電腦。干凈的桌面右下角突然浮起一個白色方框,是郵件提醒。 “老板,店里有網(wǎng)?”他問。 “有?!?/br> 打個響指,陳未南點開網(wǎng)頁,郵箱里有兩封新郵件。一封是小奇跡發(fā)來的畫件掃描版,陳未南撇嘴回復(fù)了句:丑。 打擊meimei是他的興趣愛好之一。 微微一笑,他退出這封,進(jìn)入下一封。 *** 柴焰坐在遠(yuǎn)處,被四周那股弄弄的器材味道熏的昏昏欲睡,所以當(dāng)突來的聲響傳來時,她是嚇了一跳的。 她抬起眼,看著遠(yuǎn)處臉色蒼白的陳未南,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 *** 柴焰,你說過愛我。 如果有天,你知道我也曾不擇手段的對待一個你的朋友,你還會愛我嗎? 如果那個人的遲秋成,你還會愛我嗎? 曾經(jīng)以為那件事是無人知曉的秘密的陳未南,了解柴焰如他,突然不知道未來會向哪個方向發(fā)展了。 ☆、chapter 11不惜(4) r114 如鉤月影安靜的隱沒在濃密樹冠之中,雨后的晚風(fēng)動作輕柔,吹進(jìn)三樓一扇半開的窗,薄紗簾起伏擺蕩,被伏案的人偶然抬頭看見,想起暌別幾日的藍(lán)海沙灘,除了風(fēng)不那樣咸濕,涼爽卻不盡相似。柴焰動了動發(fā)僵的脖子,發(fā)現(xiàn)自己對著那本不厚的卷宗已經(jīng)整整兩小時了。 目光從發(fā)著幽藍(lán)光線的電子鐘上收回來,柴焰合上眼,指肚用力的按壓了兩下眼球。明天是彭城案開庭公審的日子,她是被告林夢的代表律師,可此刻,柴焰腦中紛亂的不是什么案子,而是陳未南。 最近的他,太反常了,一日三餐按時,定時健身,作息規(guī)律,工作勤勉上進(jìn)…… 鐘綰綰說:“多好的一個青年,我看不出哪里反常。” 柴焰搖搖頭,就是好過頭了,一點不像陳未南了。她側(cè)目看眼空蕩蕩的桌角,心中微嘆。往常她每每熬夜,陳未南早屁顛顛端著熱牛奶來她房間了,可近些天陳未南沒來過。他們依舊在一張桌上吃飯,柴焰微伸一下手,勾得到陳未南沾了面包渣的側(cè)臉,他們坐在一張沙發(fā)上,看同一檔節(jié)目,柴焰的水果杯旁邊依然是陳未南老氣橫秋的大肚茶壺。 一切似乎沒變,一切又同過去大不一樣了。 糟糕的心情郁結(jié)在胸腔,沉重地讓人發(fā)悶,她猛然起身,開門出了房間。她忍不住要同陳未南談?wù)劇?/br> *** 二樓,閉合的玻璃窗讓房間多了些溫?zé)?,?xì)密水聲隱隱從浴室里傳來,陳未南在洗澡。柴焰駐足片刻,又開始后悔自己的唐突冒失,真的有事發(fā)生,陳未南會不同她說嗎? 她考慮著要么算了,時間已晚,而她明天還要出庭。猶疑時,目光定格在桌上的筆記本上。發(fā)著幽光的屏幕在沒開燈的房間里顯得孤獨詭異,柴焰倏然想起,陳未南的變化似乎就是從他們?nèi)ル娔X城取電腦時起。 那時候,陳未南似乎被什么嚇了一跳…… 鬼使神差的,柴焰放輕腳步,走近電腦桌,坐下。隨著手扣住鼠標(biāo),暗淡的屏幕重新明亮起來。 *** 花灑噴薄著水珠,自頭頂將他一點點浸濕,擠了乳白色的洗發(fā)水在掌心,陳未南心不在焉地揉搓著頭發(fā),越來越多的泡沫被水沖下,沿著前額滑進(jìn)眼角,他眨眨眼,感覺著眼球被刺激地正泛起紅。手懶得動,他隨意掬起一捧水,撩去了臉上。水珠沖淡泡沫,痛還在,但更多的是讓他倍感折磨的惶恐不安。 他以為沒人會知道,當(dāng)年遲秋成遲遲沒能從陪練轉(zhuǎn)為正選,是他拜托了人的緣故。自以為無人知曉的秘密卻在那封郵件里寫的清楚,郵件里還說,出事那天,遲秋成才接到了被拒通知。 或許他可以拿諸如“我就干了這么一次壞事”的理由為自己開脫,可陳未南做不到,因為他清晰記得柴焰說過,那天是遲秋成主動來找柴焰的。遲秋成和柴焰見面不多,更因為照顧柴焰的情緒而將兩人的友情維系在一個還算安全的距離,從未逾矩。 遲秋成是因為心情不好才去找柴焰的,你也是害死遲秋成的劊子手之一。郵件里的這句話觸目驚心。 陳未南懊惱的揉著頭發(fā),他想過坦白,可坦白了,有什么樣的后果呢? 人生似乎陷入一場看不到出口的死局。 年少輕狂的我們誰不會犯錯,可這話不能保證所有的錯誤被饒恕、被救贖,特別是有關(guān)死亡的錯誤。 *** 洗了一個漫長無比的澡,抓著毛巾,揉著頭發(fā),陳未南出了浴室。腳跨出門檻時,他人怔住了??粗谧琅砸讶环杆牟裱妫膭×业奶?。他快步走去電腦旁,在確認(rèn)加了鎖的郵箱沒被打開后,又突然覺得自己可笑之至。 是不是每個做賊心虛的人都如同他這樣,那封郵件,他明明早刪掉了。 暗淡月色下,因為疲憊而陷入熟睡的柴焰?zhèn)饶槣厝崞胶?,她抿抿嘴唇,低聲念著:“陳未南,你到底怎么了??/br> 睡夢里的她少了白日的犀利張揚,躺在陳未南懷里,單純的如同嬰兒。 柴焰一直自詡精通職場規(guī)則,見過無數(shù)卑鄙下作,可陳未南知道,精通和會不會親自去做是兩種事,比起她的紙上談兵,陳未南覺得他是齷齪的那個。 天突然暖了,柴焰覺得自己飄在云上,她被一個天使吻了。天使的模樣很像陳未南,她紅著臉?biāo)α藟K白布給天使,嘴里嘀咕著:“穿上,走光了?!?/br> 柴焰的夢境明亮甜蜜,現(xiàn)實里的陳未南卻在后悔,怎么脫下來的舊襪子沒放進(jìn)衣簍里,就這么被柴焰抓起來塞他嘴里了,真臭。 醒來時,陳未南人在廚房里忙碌,躺在二樓床上的柴焰聞著炒飯香,肚子開始叫起來,以至于幾分鐘后進(jìn)洗手間的她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了哪里不對勁。 “陳未南,我怎么在你房里!”振聾發(fā)聵的聲音來自于二樓。 廚房里的陳未南顛了兩下勺,扭身把泛著金黃的炒飯倒進(jìn)骨盤,“這要問你為什么深更半夜趁我洗澡偷偷溜進(jìn)我房里了?是打算偷看我洗澡?還是想非禮我?說吧,你想要哪樣,我去噴點香水做準(zhǔn)備。” 目光所及,手端漱口杯的柴焰倚著廚房的門框,認(rèn)真打量著他,他回以燦然一笑:“你喜歡什么香?” “流氓?!彼坪踅邮荜愇茨现匦禄謴?fù)正常的柴焰松口氣,回去刷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陳未南收起笑。 今天是開庭的日子,他希望柴焰用最好的狀態(tài)登場。 *** 藍(lán)色天幕高遠(yuǎn)明亮,云卻低的如同可伸手觸碰,離天接近的法院臺階上,舉著長形話筒的記者簇?fù)碓谇胺?,無視掉這好天氣,正圍堵還身著便裝的主審法官先生,記者身后,明顯具備身高優(yōu)勢的攝影攝像師們不住改變手中的器材角度,力圖抓拍到可以作為報道亮點的影像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