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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之一品皇家媳在線閱讀 - 第31節(jié)

第31節(jié)

    畢竟,云錦重是云家如今唯一的男丁,她養(yǎng)了云錦重幾年,說不定可以用來博回老爺?shù)母星椤?/br>
    這般想著,白雪惠人都精神多了。

    云錦重回府的頭天夜里,她更是心情舒爽,胃口大開,晚上飯量大了些,掃了眼榻邊婢子手上的托盤,將筷子一拍,斥道:“怎么還是清粥咸菜!”

    碟子里一堆看不清楚顏色的咸菜,一碗清亮得能當(dāng)鏡子照的稀飯,還不如農(nóng)戶人家的吃食。

    病了多久,便吃了多久的清粥咸菜,她雖病得昏昏沉沉,可腦子卻還沒糊涂,一天兩天倒沒怎么察覺,也沒力氣管,這幾天才發(fā)覺不對勁了。

    “夫、夫人,”托著食盤的丫鬟舌頭就像打結(jié)的繩子,“是、是方姨娘安排的?!?/br>
    方月蓉?她哪會有這個膽子隨意更換自己的餐單,白雪惠知道云菀沁協(xié)理中饋,眼眸一冷:“是不是那丫頭做主的?”

    丫鬟自然知道夫人口中的丫頭是誰,咽了咽口水,又結(jié)巴著道:“奴,奴婢問過方姨娘的丫鬟,聽說是,是大小姐安排的菜單,適合夫、夫人現(xiàn)下的病、病情……”

    白雪惠臉色發(fā)青,嘴角翻起冷笑,這理由還真夠光面堂皇,哪個病人禁得起長久這么吃,前兩天吐得厲害倒還好,這幾天腸胃都吐空了,一丁點油花子都沒有,就是想吃點葷的解解饞,可——可這幾道菜,生生將自己吃得越發(fā)手足無力。

    正惱火著,白雪惠又覺得哪里不對勁,從榻上撐直了身子:“霞飛呢,為什么是你伺候?”

    面前的丫鬟佝著腰,長相寒磣,說話時鼻涕直流,是府上鍋爐房的粗使丫頭阿桃,因早產(chǎn),有點兒輕微智障,平日做事笨手笨腳,還是個結(jié)巴。

    阿桃吭吭哧哧:“前天府、府上精簡人手,霞飛被、被發(fā)賣出去了……”

    白雪惠捏緊被子,不用說,又是那小賤人做的主!

    打發(fā)走了伶俐活泛又會討歡心的丫鬟,調(diào)個稍微好用一點兒的也成啊,偏偏將這個半傻子給自己用,這是生生斬了自己的羽翼。

    這病了才多久,那小蹄子就利用那賤妾,霸占了屬于她的后院。

    白雪惠聽這結(jié)巴講話就難受,本就不舒服的胃又翻騰起來,皺眉:“下去下去,都端下去!狗都不吃的東西給我吃!滾滾滾!”

    吞著一肚子氣,好不容易熬到了次日的日頭初升。

    白雪惠撐著還沒痊愈的病體,洗漱完畢,打扮得整潔干凈,倚在床頭,叫人把送給繼子的禮物拿出來,是個綠毛鸚鵡,掛在梁柱下,一看就討小孩的喜歡,又叫阿桃去打探看少爺進城門了沒,到家門口了沒。

    按規(guī)矩,云錦重回來拜見老爺后,肯定要先給自己這個做繼母的請安,老爺說不定也會跟著一起來。

    到時候,她便來個久別重逢的感人戲碼,重抓老爺?shù)男?,到時再將云菀沁與方月蓉狼狽為jian、給自己委屈受的事兒添油加醋說它一說!

    日上三竿,門簾外終于傳來腳步。

    白雪惠靠在床背上,坐得屁股都疼了,醞釀半會兒的表情也都快叫臉抽筋了,一聽腳步聲,嘩啦一下坐起來,趕緊將珍珠粉往臉頰上撲了一下,襯得臉色越發(fā)楚楚可憐的蒼白,又順便擠了點眼淚,誰知一抬頭,打簾進來的是阿桃。

    “少……少爺呢?”白雪惠低吼。

    “老、老爺說怕少、少爺被夫人過了病氣,這幾天先不過來了,等夫人好些再說,”阿桃擦擦鼻涕,“大小姐又,又恰好正給少爺?shù)姆块g遷到西院,說是有些私人物品需要少爺自己清點,后來將少爺請走了?!?/br>
    遷院!老爺先前叫云菀沁去暫代管教,有七八分是個氣頭話,她還真忙不迭去做。

    白雪惠手一顫,榻邊小幾上的茶具砰聲摔在地上。

    *

    西院,天井,涼風(fēng)送爽,花贈香。

    石桌圓墩,假山粉墻,花圃草坪,處處別致精巧,一看便是有心布置。

    長得搖搖欲墜的綠油酴醾架下,云菀沁坐了會兒,見到喬哥兒領(lǐng)著云錦重過來。

    不滿十歲的小少年臉上還有些稚氣,五官已有來日的英揚璀璨。

    她身子微微朝前一傾,目上不自覺罩了一層霧氣:“錦重?!?/br>
    與弟弟最后一面,還是前世出嫁前。

    那時的云錦重,性子已被白雪惠養(yǎng)得很刁鉆了,整個兒就是一膏粱子弟,認(rèn)識一大堆酒rou朋友,找家里拿銀子花天酒地,每隔幾日便要與父親吵一架,每次都激得云玄昶大發(fā)脾氣,然后白雪惠又從旁當(dāng)老好人,說些不陰不陽,不冷不熱的話,讓云玄昶更加偏袒白氏,更加厭惡兒子,偏偏姐弟二人還懵然不察,只當(dāng)繼母是維護著他們。

    出嫁前一天,姐弟私下相處時,云菀沁托著弟弟的手:“jiejie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你要收拾心思,好好讀書,不要再跟那些狐朋狗友胡混,更不許跟爹爹對著干?!?/br>
    云錦重卻打了個呵欠,臉色顯得很疲憊,本是如日中天的年紀(jì),卻消瘦不已,臉上透著幾分憔悴的青色,不耐煩地挪開手:“姐,我什么時候沒好好讀書了,什么時候胡混了!母親從來只會夸我,你就只會埋汰我的不是,難不成我這當(dāng)?shù)艿艿脑谀阈闹?,就那么不堪??/br>
    當(dāng)時的云菀沁還不知道,這個時候,云錦重已染上了五石散的毒癮,五石散,服用的人如騰云駕霧,如醉如癡,成癮后,每逢發(fā)作,嚴(yán)重者喪失理智,六親不認(rèn)。

    云錦重早就從月月吸發(fā)展到了日日必吸。

    而引誘云錦重吸食毒品的是他的一名酒rou朋友。那人是個出名的紈绔子弟,稍微有點兒出息的官宦子弟都不會接近他。

    而這人,正是白雪惠故意引薦給這繼子認(rèn)識的。

    云錦重后來知道繼母的正室用心,自己的墮落全是拜繼母所賜,也曾振作過,可已經(jīng)在父親面前敗壞的印象,再難挽回。

    白雪惠那時已經(jīng)為云玄昶又生了個兒子,為了爭產(chǎn),手段更加狠辣,又利用一樁家中失竊事誣陷云錦重,叫云玄昶將他在家譜中除了名,凈身趕出了家門,從此徹底拔除了這根眼中釘。

    上輩子病亡前兩月,云菀沁收到過一封信。

    上面只有四個血紅大字:悔不當(dāng)初。

    后面卻又是小小幾個字:對不起,姐。

    歪歪扭扭,似乎滿懷著無臉見人的愧疚。

    眼淚順著頰面流了下來,云菀沁不知道云錦重是在怎樣一個環(huán)境下寫出這些字,只聽說,有人最后一次見到云錦重,是在一條乞丐群居的陋巷里,官家少爺,胡子拉碴,連冬日避寒的厚襖都沒,攏著手蹲在角落,睜著一雙失神的眼睛……

    明明光明正大的正統(tǒng)嫡子,卻下場如此。

    可這是弟弟的錯嗎?

    一個四歲便沒了娘親的孩子,如同沒了長燈照明的船只,在別有居心的婦人的故意養(yǎng)歪下,這個結(jié)局,并不難預(yù)料。

    云錦重的一聲回應(yīng)將云菀沁從記憶中拉回來。

    她的臉色溫下來,弟弟如今還小,還是純白一張紙,還沒染上各種致命的惡習(xí),還沒那些催他墮落的友人,她更不會再叫白氏接近他,荼毒他。

    這一世,弟弟的前途,她拼了命也不會叫人毀了。

    “一路辛不辛苦?先坐下吃吃糕點,喝點茶,”云菀沁抹掉眼角的濕痕,叫云錦重坐到酴釄架下的石桌邊,“這碟是云片糕,那是杏仁露。”

    云錦重雖年紀(jì)不大,已有了官宦公子的氣派,掀袍坐下來,瞟了一眼餐盤,都是些尋常吃食,并沒拿筷子。

    喬哥兒嬉笑:“小姐,家中廚子手藝粗糙,少爺吃慣了云來樓的糕點和茶飲。”

    云來樓的糕點出了名的貴,白雪惠從來不吝嗇給繼子買,就是為了各方面養(yǎng)刁他,為培養(yǎng)出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紈绔子弟打基礎(chǔ)。

    當(dāng)初認(rèn)為繼母大方溺愛,心善溫柔,誰知道是佛口蛇心,軟刀子殺人,不見血?

    云菀沁目色如霜,剜了喬哥兒一眼:“我叫你說話了嗎!”

    這喬哥兒惡習(xí)滿滿,也是白雪惠的害人兇器之一,她豈會看不出來,近墨者黑,這書童也務(wù)必要換了!

    喬哥兒被大小姐望得脊背汗毛一豎,再不敢出聲。

    云菀沁溫婉揮手:“來人,將東西拿下去,換一碟兒來。”

    婢子將東西端下去,重新端了一個纏枝大花琺瑯圓盤過來。

    云錦重大眼一亮,盤中是一塊宛似豆腐的金黃色東西,看著晶瑩剔透,近乎透明,中間卻嵌著紅色的花瓣兒,上面還插著小叉子。

    “這是什么?”到底是小孩子,云錦重好奇。

    “是芙蓉和西瓜做成的果凍,你嘗嘗?!痹戚仪咝Φ?。

    “果凍?有意思!”云錦重興趣盎然地插了一小塊晶瑩豆腐塊兒,放進嘴里,沁涼爽口,是從沒試過的,喜道:“這個好吃,改日jiejie多做點兒,我給李元衡、杜慶他們看看,哼!準(zhǔn)保叫他們肯定羨慕我!”

    李元衡、杜慶是云錦重國子監(jiān)的同窗,都是官宦人家的少爺。

    小小年紀(jì)便開始與人攀比。云菀沁眉目一動,卻并不責(zé)怪,反倒說:“這個有什么好耀武揚威,改日jiejie再做些更特別的東西,叫你帶去國子監(jiān)。”

    云錦重有些驚訝,說實在,比起jiejie,他更愿意親近繼母。jiejie往日沉默寡言,很少跟自己說話,一說話便是苦口婆心地講那些大道理,每次見自己犯錯也很嚴(yán)厲,不像繼母那樣對自己事事縱容,可這次一回家,怎么像是變了個人?

    不自覺地端起凳子靠近jiejie,云錦重點點頭:“嗯!”

    云菀沁見弟弟對自己親近了許多,不動聲色,笑著道:“那你看看,jiejie給你布置的庭院如何,房間還是按照你原先的擺設(shè),外面的天井,jiejie加了個小花圃,還鑿了個人工渠,你讀書讀累了,便能在旁邊欣賞風(fēng)景,吹吹風(fēng)?!?/br>
    “姐,”云錦重一聽讀書就開始皺眉,“弟弟才從學(xué)館回來,爹爹剛詢過我學(xué)業(yè),你又提讀書,是不是嫌弟弟還沒被夫子煩死啊。母親就從不逼著我讀書,我想玩耍,便都由著我?!?/br>
    她只恨不得你落魄,哪容忍你能有半點出息?

    白雪惠對弟弟的捧殺,比云菀沁想象中還要厲害,短短幾年而已,云錦重就有散漫不羈的苗頭了,若再久一些還得了?父親常年忙于官場,后院教育的事兒都丟在夫子和白氏手上,每次見兒子功課退步了,也只會罵兒子,哪會想到是白氏給兒子無形中灌輸了讀書無用的思想?

    云菀沁正在沉吟,云錦重語氣急促:“jiejie還有事嗎?若無事,弟弟先去母親那兒一趟,母親說過我回來要送我只鸚鵡呢?!?/br>
    鸚鵡?云菀沁記得,白雪惠對弟弟經(jīng)常施恩降惠,憑借小利益來籠絡(luò)小孩子的心,這只鸚鵡也是其中一件禮物,會說人話,逗得弟弟愛不釋手,放在書桌前掛著,哪里還談得上安心讀書。小孩子的自控能力本就薄弱,可白雪惠就是這么一點點不著痕跡地叫弟弟玩物喪志。

    “鸚鵡很好玩嗎?”云菀沁故意。

    “那當(dāng)然。”云錦重見一jiejie與自己聊起玩樂事,也不急著走了。

    云菀沁笑道:“區(qū)區(qū)一只鸚鵡,能比jiejie帶你去佑賢山莊住一段日子——還好玩嗎?”

    云錦重瞪大眼睛,若是能去那兒,便不用受爹爹的管束,自由快活得很,當(dāng)然比鸚鵡要好玩得多。

    云錦重興奮之后,又涌起失望:“爹爹怎么會讓jiejie帶著我去佑賢山莊?!?/br>
    “聽jiejie的話,一準(zhǔn)能行?!痹戚仪吖垂词种福疽馑?。

    云錦重從沒見過這樣的jiejie,神情慧黠,說話也輕松,比自己離家前有趣多了,情不自禁湊耳過去,一字一句認(rèn)真聽著,雖有些驚訝,可還是激動地點頭應(yīng)下,沒什么比能出去玩更大的事了!

    待云菀沁說完,姊弟二人在酴醾架下坐了會兒,聊了些家常,云錦重先離開了。

    云菀沁撫了撫花茶的杯蓋,望著弟弟的背影,唇角浮上一抹笑。

    酴醾架子外的初夏走過來:“小姐,少爺以前總是不聽話,說兩句便頂十句,今兒跟你相處,難得的乖巧。”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與其強迫,不如順毛撫,利用他的興趣來教導(dǎo)。

    上輩子云菀沁不懂這道理,只會嚴(yán)厲訓(xùn)斥,生生便宜了白雪惠,今生不會再犯。

    去佑賢山莊,一來是不讓繼母再有可趁之機與弟弟親近,在兩人疏離的時候,重新塑造弟弟的脾性。

    二來,云菀沁也想查看一下莊子上的花田花圃及附近鋪子的生意。

    云菀沁呷了一口花茶,涼風(fēng)拂面,夾著花香,叫人無限愜意。

    *

    當(dāng)天傍晚,云錦重去了主院,給繼母請安。

    白雪惠心中得意,養(yǎng)了一年,到底還是有用。

    說了兩句話,時候不早,云錦重告辭了。

    一出門,云錦重打發(fā)了喬哥兒和幾名仆人,眼珠子一轉(zhuǎn),噔噔繞過抄手游廊,傳過月門,跑到盈福院,jiejie正在門口笑盈盈,忙過去:“姐,這樣真的能去佑賢山莊?”

    “照著jiejie的話,準(zhǔn)沒錯?!痹戚仪呙艿艿哪X袋。

    第二天,不到晌午,西院下人驚惶過來,說是少爺起不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