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可是她忘了,自己有一群豬一樣的隊友。兒子被人撩撥出不應(yīng)有的野心,女兒為了個男人瘋魔癡狂,本該給她助力的娘家又打著自己的算盤,還特特送個侄女進宮,既讓她堵心又拖她后腿。 女兒在兩人的強大威壓下終于頂受不住,吞吞吐吐地說出與許玉的計劃, 當(dāng)她說出要設(shè)計與裴簡既成事實,逼著他娶自己當(dāng)平妻的時候,賢妃只想給自己當(dāng)頭一棍,能暈過去說不定比現(xiàn)在幸福一些。 皇后看著賢妃一臉要暈過去的樣子,心下不覺對她充滿了同情。 兒女都是父母前輩子欠下的債啊。 看來賢妃上輩子一定欠了長秦很多錢! 填也填不滿的巨款。 幸虧長秦不是自己生的,不然只怕自己現(xiàn)在就要氣死了。 不,她死之前一定是親手掐死她。 皇后搖了搖頭,伸手輕輕拍了拍賢妃的手背。 “長秦一定不會甘心做平妻。何況豐城公主是你父皇義妹,論起來你還要叫她一聲姑姑,姑侄共侍一夫,以你的清高脾性又怎么能忍?”皇后慢悠悠地說,“許昭容對本宮說,你是不打算做平妻的。” “不不不,這不是兒臣說的,是許玉,是昭容對兒臣這樣講的?!睌鄶嗬m(xù)續(xù)地說出這些,長秦的防線已經(jīng)潰敗,看著母親灰敗的面色和皇后暗諷的表情,她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這時候也沒心思再想著為許玉求情,只想著多說一些,將事情全推到許玉的身上。 原本她還信心滿滿的,她將許玉對她說的話這樣說一遍,越說越覺得不對,越想越覺得心驚。 往日覺得許玉真是句句應(yīng)她的心思,順?biāo)亩,F(xiàn)在再想想,這些話里處處充滿陷阱,正是故意地將她往路上引的樣子。 “是她,她說她有法子讓豐城公主不能嫁給裴簡?!遍L秦捂著胸口,驚懼恐慌以及被人算計的憤怒都噴涌出來。 “她說,這世上有許多能讓人不知不覺就消失的法子。只要唐小魚死了,裴簡就會只屬于我一個人。天呢,她都說了什么?我一定是被她蠱惑了,才會聽信她的話?!?/br> 長秦公主終于崩潰,捂著臉哭了起來。 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信息,皇后也覺得沒有必要再留下來了。 “meimei好好開導(dǎo)一下公主吧。她還是個孩子,難免被有心人利用。這事,本宮自會與皇上說。”她語音頓了頓,“我們多年的姐妹,你的為人本宮一向明白,放心吧,皇上自有決斷。” 賢妃掙扎著站起來,對著皇后施了一禮,哽咽不能成聲:“都是妾身疏于管教,才讓長秦長成現(xiàn)在這般模樣。妾對不起皇上,對不起娘娘。” “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被屎髮λ龘u了搖手,“都是當(dāng)娘的,本宮曉得的?!?/br> 皇后離開了,她要去找皇帝單獨談一談。 空空的房內(nèi),只剩下賢妃和長秦母女二人。 賢妃靠在椅背上,面色慘淡,長秦跪在地上,怯怯地看著母親:“母妃,女兒知錯了。只是,這事并沒有成功,只是私下里說了說。父皇不會重重罰我的,對嗎?” 賢妃無力地看著女兒,只覺得她的心思簡直太簡單了。她以前一心只想讓女兒過得簡單快樂,卻不知道單純的另一個詞有可能是單蠢。 “不是行事成不成的問題?!彼闹袧M是失望和自責(zé),“長秦,你讓母妃太失望了。” 過了兩日,宮里傳出消息,因為賢妃身體抱恙,長秦公主為母祈福,自愿進皇城內(nèi)皇家家庵帶發(fā)修行,發(fā)愿抄三千遍《摩訶般若波羅密大明咒經(jīng)》供奉佛前為母祈福?;实圪n了她個法號,澄心。 許家老爺子多次求見賢妃都被賢妃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 郭氏想見女兒許昭容,結(jié)果也被告知昭容日前受了風(fēng)寒,正在靜養(yǎng),不能見外人。 郭氏自從知道長秦公主帶發(fā)出家的信兒,就跟失了魂一樣,日夜不安,擔(dān)心女兒的安?!,F(xiàn)在宮里不許她進宮,也沒有半點許玉的消息傳出來,讓她又是焦急,又是憤怒。 滿腔的怨氣都發(fā)作在嚴(yán)氏的身上,覺得若非她出首密告,這事絕不會被人戳穿,令到公主出家,原本所有的安排都化為了泡影。 嚴(yán)氏被關(guān)在小院里,身邊貼心人全都調(diào)走,屋子里連口熱水也沒有。她生的兒女也被許家人守著,不許他們來見母親。 嚴(yán)氏又冷又餓地苦熬了三四天,丈夫連面也沒露一下。她的心徹底冷了。 嚴(yán)氏本來就是個嘴巴比較笨,有什么事都愛悶在心里的女人,她覺得自己一心為了許家考慮,沒想到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絕情冷酷,一時氣急想不開,竟然解了腰帶懸了梁。 等下人們發(fā)現(xiàn)時,身子在梁上吊了一天一夜,早就硬透了。 嚴(yán)氏前些日子才回了娘家,這沒幾天就突然沒了,嚴(yán)家人哪里肯罷休,一得了信,大小舅子第一時間帶著人沖到許家要驗看meimei尸體,許家人百般阻攔,說是怕得了疬疫病氣過人,已經(jīng)封棺入土。 嚴(yán)家人哪肯信,喪事沒有這么辦的,直接帶人沖到許家家墳,要帶人把嚴(yán)氏的尸體挖出來。 因嚴(yán)家小舅子在五城兵馬司當(dāng)差,手底下有一幫子年少子弟,沒人怕許家人的阻撓和威脅,反而都覺得許家人這么緊張,定是有隱秘的。于是兩邊刀劍棍棒齊上,打打殺殺之中,嚴(yán)家人到底搶到了嚴(yán)氏的尸首。 看見meimei脖子上明顯的淤痕和骨瘦如柴的尸體,悲憤已極的嚴(yán)家舅子們一紙訴狀將許家告到了京兆府,說他們害死人命,要許家將害死m(xù)eimei的兇手交出來。 嚴(yán)氏可以說是許家上下老少一道兒逼死的,當(dāng)時看守嚴(yán)氏的那一幫子下人仆役在發(fā)現(xiàn)嚴(yán)氏投繯之時就被許家人一頓棒子打死了。再交兇手,能交誰?就只能交許家二老爺了。 雖然忤作驗尸的結(jié)果是自己上吊,但是死者死時腹中空空,身形消瘦,是多日不曾進食的樣子。嚴(yán)家人就說,meimei被餓成這樣,哪有力氣自己懸梁,定是許家人趁著嚴(yán)氏無力,將她掛在梁上的。 嚴(yán)許兩家這官司打得無比熱鬧。 不管嚴(yán)氏是自殺還是他殺,生前被餓了好多天已是不爭事實,許家人虐待兒媳的風(fēng)聲傳遍京城。過后不久,又有傳言從許家流出來,說是二太太是跟大太太吵了嘴,被大太太關(guān)了黑屋,生生餓瘋了才上的吊。 這下,許昭容的生母郭氏也隨著流言名滿京城。 人人都說許家這位大太太刻薄狹隘,惡毒自私,仗著女兒是宮妃在許家作威作福,連弟媳婦都敢虐殺。 沒過兩天,連皇帝都聽到了消息,當(dāng)朝還特地問了京兆尹陶蔚然此案的情形。 因事涉賢妃娘娘的娘家,外號陶棉花的陶府尹熬盡了腦汁,力求將此案說得簡潔明白,只將矛盾重點放在妯娌爭吵上頭,力求不扯上許家其他人。 皇帝聽他說完龍眉皺了又皺。當(dāng)聽到陶府尹話里的意思說不排除是嚴(yán)氏自己絕食又自己尋死這種可能性的話,皇上他老人家不開心了,覺得這位陶棉花是不是該好好彈一彈,越發(fā)棉花了。 “愛卿再好好查,一介婦人只因瑣事能勒逼弟婦尋死,可見平素有多拔扈,事情查證清楚,定要嚴(yán)懲,并傳諸各府縣,以此為誡?!?/br> 說完龍袖一擺,散朝了。 陶棉花這回真糊涂了,皇上這意思是要深究,還嚴(yán)查?還要傳到各地去? 那可是賢妃的娘家啊,皇上不打算給賢妃留體面了?他龍屁沒拍著,拍到龍尾巴上了? 朝臣們都四散而去,韓綸經(jīng)過他時,伸手在陶蔚然肩頭拍了一拍。 “韓大人。”陶蔚然忙給他行禮。 韓綸搖了搖手,對他意味深長地一笑,又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頭。 陶蔚然悚然而驚。 韓大人這是什么表情?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這樣神秘又狡獪還帶著點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不該是他這種正直清雅的人臉上應(yīng)該有的啊! 對,驚馬案! 陶大人終于想起自己與韓大人的交集在哪兒了。 韓綸認的干孫女兒被人當(dāng)街驚馬刺殺,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要查到齊王身上時,他果斷棉花了一把,將這案子落定了。 當(dāng)時韓綸對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也如今日一般飽含深意。 許家是誰?賢妃的娘家。 賢妃是誰?齊王的生母。 皇帝讓嚴(yán)查,那是……要給齊王上緊箍咒,打擊齊王一脈的意思? 陶蔚然覺得自己終于想清楚了真相,立刻拎著袍角一路小跑出了大殿。 ☆、第134章 歸來 陶蔚然雖然棉花,但辦事能力還是很強的,他自覺體會了上意,便連夜重理卷宗,洋洋灑灑地寫了千字奏折,將案情及分析理得清清楚楚呈了上去。上頭也不說滿不滿意,只催著他快些結(jié)案。 于是原本還磨磨蹭蹭的京兆府火速結(jié)案了。 嚴(yán)氏判定為自殺,但許氏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判了許氏一族賠嚴(yán)氏銀三千兩,許家名下商鋪兩間并良田八百畝。 嚴(yán)家人倒是不在意許家賠償有多少,重要的是,官府判定許家有錯,能讓不可一世的許家大大落了面子,臭了名聲,哪怕他們沒得一個子也都認了。嚴(yán)家人于是盯著許家,將嚴(yán)氏重新風(fēng)光大葬,后頭又逼著許二老爺與大房分家,這些都是后話。 賢妃在宮里得了消息,知道二弟媳婦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下場,唏噓不已。 她進宮之后嚴(yán)氏才嫁進許家,與她并不怎么熟悉,平日見了,也都是能言善辯的嫂子郭氏說話,她總是微垂著頭,雙手交疊,安靜又老實地站在后頭,只在唇邊露出一點笑意。 卻是許家難得看得明白的人。 只可惜生生被逼死了,婆家竟只偷偷拿口薄棺埋了,還要娘家人出頭,才能安然閉眼,身后事不至太過凄涼。 郭氏的名聲已經(jīng)壞了,因為嚴(yán)氏的事,許家將她推出頭,扛了這口黑鍋,但也不能直接攆回娘家去,也就學(xué)著宮里對長秦公主的做法,讓她進了許家的家庵。 總之是拘著,許家人養(yǎng)活她,但斷了她與外頭的聯(lián)系。 自己家的女兒做下逼死弟媳婦這種事,郭家人也不好說什么,只要郭氏不被許家休棄,他們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當(dāng)沒看見。 只是沒過多久,許才人在宮里病重,連家里人最后一面也沒見著,就香消玉殞。 皇帝還念著點情份,許她以昭容禮下葬。 隨著許玉的死,宮里暗藏的那一點點波瀾也消失了。 天漸漸熱起來,宮中的少女們換上了輕薄的宮裝,于花香樹影里踏著翩翩的步伐歡快地迎來了又一個明媚的清晨。 這天早上,太皇太后又收到了一封信。 裴簡要回來了。 這無疑是在平靜的水面投下一塊巨石,濺起了丈余的水花來。 他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月余,原本相信他能脫險的眾人,信心一天天被消磨著,都到快絕望的時候,他突然有了消息,可不是要將人驚煞。 太皇太后將信拿給唐小魚看,笑著說:“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也不枉你這些天茶飯不思地掛念他。等他回來,我會在他面前好好說一說的?!?/br> 唐小魚樂得合不攏嘴,一點也不在意老太太的取笑,更加不會在意外頭人對她的看法。 只要人活著,活得好好的,隨她老人家說什么。 她開開心心地告辭,收拾好自己的箱籠,出宮回到了韓府。 消息一傳開,闔府都歡騰了起來。 豐城公主賞了全府下人一個月的月錢,晚上又從京里頭頂出名的仙來飯莊請了幾位大師傅,好好整治了幾桌子,一家人喝酒慶祝。 唐小魚這時才第一次見著了孫家姑娘。 因為韓三爺要應(yīng)考,孫家老夫妻帶著幼女來了京城,就在韓家同一條巷子上租了一個院子。 因?qū)O家人進京時,小魚已被太皇太后留在宮里,所以雖然知道彼此,卻是沒有見過面的。 孫 姑娘閨名叫蘭曦,身材高挑,眉目清秀,舉止落落大方,很得唐小魚的眼緣。韓文詣已經(jīng)下過場,自我感覺還不錯,正在等放榜。唐小魚回來,韓家自然要把親家一 家都叫來彼此見禮。唐小魚可沒等到孫蘭曦給自己行禮,就忙著去抓了她的手,笑著說:“這兒是自己家里,用不著那些虛禮。論起來,我還要叫你一聲三嬸子,輩 份比我都高一輩兒,可不敢受你的禮,應(yīng)該是我給你見禮呢?!?/br> 說著當(dāng)真要彎了膝蓋,把孫姑娘嚇得,忙牢牢抓了不肯受這禮。 唐小魚對她眨了眨眼睛,兩人都笑了起來,豐城公主這爽朗活潑的性子,俏皮中顯著對家人的親切,一點也不外道,也沒絲毫公主架子,讓孫蘭曦將之前的忐忑不安都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