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玉柔聲道：“哪有當娘的不想自己的孩子的？只怕是……”她沉吟了一下，面上露出一絲尷尬來，“只怕是因我在這兒，所以娘娘才走的吧?！?/br>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長秦為她打抱不平，“這事跟你又沒關(guān)系?！?/br>
    許玉垂下頭：“到底我是娘娘的親侄女，心里總會不大舒服的?！?/br>
    長秦嘆了一口氣，握了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也苦。不過這是許家爺們做的事，你一個姑娘家，又怎能不聽從家族的安排。我以后幫你跟母妃說說，讓她待你和氣些。”

    “娘娘待我很好了。”許玉連忙搖手，“真的。我初進宮那會，總也見不到皇上，還是姑姑親自去找皇上的?！闭f到這兒，許玉的臉也紅了，面上有幾分忸怩，“能這樣，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br>
    許 玉為人溫柔，說話也十分貼心。以前長秦跟她接觸不多，對她不十分了解，對于這個給自己父皇當了小老婆的表姐也十分感冒。她被禁足在翠薇園之后，除了親娘會 來看她，也就只有許昭容時常過來與她說話，讓她心里好過了不少。漸漸的，她也就發(fā)現(xiàn)了許玉的好，對她親近了起來。

    一來二去的，兩人變成無話不談的密友，長秦一直憋在心里頭的少女情懷總算有了可以傾吐的對象。許玉這才知道長秦會被拘在翠薇園這么多天的緣由。

    “你怎么還在這兒？下去下去，我不叫你們，你們別過來?！遍L秦還想跟許玉多說會話，一抬頭，卻見進來通報的那個宮女還站在一旁，便開口將人攆走。

    “好jiejie，你剛才說的那個法子我不是沒想過，只是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可太難為情了?！遍L秦索性將許玉拉到自己內(nèi)室里，將服侍的宮人全趕出去，栓了門來跟她說知心話兒。

    “那你就當我剛剛沒說好了?！痹S玉說，“風險是大，而且傳出去于公主的名聲也有礙。只是皇上既然已經(jīng)下明旨指婚，這事就已無轉(zhuǎn)圜的余地。公主可要想清楚，拉弓沒有回頭箭?！?/br>
    “我知道?！遍L秦咬著下唇，面上神色不定。

    許玉看著她的神色，眸光微微一閃道：“我勸公主還是放棄吧。天底下好男人那么多，您又何必非想著一個人呢？勛貴子弟家里，比裴簡好的男兒也有不少。”

    長秦嗤地一聲：“那你倒幫我挑一挑，數(shù)一數(shù)，這滿城的勛貴到底有幾個能拿得出手，有幾個能比得上裴簡的？”

    許玉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憋了半晌才說：“我又出不得宮，也見不到外人，哪里知道哪些好?！?/br>
    “是吧！”長秦說，“就算聽著外頭人說好，沒親眼見過也不能作數(shù)。好不好不過是一張嘴兩張皮，說得天花亂墜也可能只是個繡花枕頭一肚子草。我打小就認定了裴簡，這輩子除了他我誰也不能嫁。”

    許玉蹙著眉連連嘆氣：“可是已經(jīng)指婚了啊，又不可能改了。”

    長秦也xiele氣：“就算廢了指婚，也還是輪不到我。我到底跟他差著輩份，父皇和曾祖母都不肯答應(yīng)我。要不然，早就沒那賤婢什么事了?！?/br>
    她想了半天，一咬牙說：“還是用你前頭教我的法兒，把裴簡誆了來，脫光了與他共處一室。逼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只是那樣公主的名聲就……”

    “名聲又不能幫我嫁了裴簡?！遍L秦絞著手指，“總好過讓那野丫頭得了便宜?！?/br>
    許玉又說：“只是即便公主敗了名聲，皇上指婚的旨意已發(fā)，唐小魚也不可能跟他解除了婚事。她現(xiàn)在是豐城公主，算起來您還要叫她一聲姑姑。”

    “呸，也不怕她折了壽數(shù)。”長秦罵了一聲。

    “最好的，便是皇上念著父女之情，不忍心您聲名受損，下半生無著，將您與豐城公主一道嫁給了裴簡。但那樣就是姑侄共侍一夫……”

    跟許賢妃和許昭容的情況一樣了。

    但有皇帝的先例在前，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成功的。

    長秦咽了口唾沫。

    “可是裴簡不在京城里，這倒是難辦?！痹S玉沉吟道，“他不在，您想賴也賴不到啊?！?/br>
    長秦鼓起了的勇氣又xiele下來。

    主意是有了，沒有實施的對象也是白搭。

    “玉jiejie幫我打聽一下，看看裴簡什么時候回來吧?！?/br>
    “好?！痹S玉笑了起來。

    這段對話并沒有第三個人聽到，但之前關(guān)于許賢妃過門不入，和兩人關(guān)于姑侄共夫的話題還是原原本本地傳到了皇后的耳朵里。

    皇后正在用銀耳燕窩，聽了此話拿了帕子按按嘴角，對身邊的掌宮女官說：“這燕窩本宮吃著還不錯，給賢妃meimei送幾兩去?！?/br>
    “是。”

    她拿眼角掃了眼翠薇園的宮女：“你也跟著去，賢妃最心疼長秦公主，你將公主這幾日的情形細細說與她聽，也聊慰她一片慈母之心了?！?/br>
    宮女心領(lǐng)神會，跟著掌宮一道出去。

    皇后想了想，叫了一個心腹宮女來：“去查查，這些日子，許昭容和她身邊的宮人可有與宮外聯(lián)系，都是與誰聯(lián)系的?！?/br>
    “是?！?/br>
    賢妃收了燕窩，又聽了宮女的轉(zhuǎn)述，面帶微笑地對掌宮說：“多謝皇后娘娘的恩賞和關(guān)心。本宮前些日子病著，也許久沒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明兒一早我就過去?！?/br>
    待昭陽宮的宮人都離去，許賢妃深吸了一口氣。

    “前陣子許家又來人見她了？”

    “是，也說要給娘娘請安來著，不過娘娘那會正病著，就沒見?！?/br>
    許賢妃冷笑了一聲：“她們在想什么當本宮都不明白呢。”她深吸了一口氣，對身邊的女官說，“去傳個信，讓她們遞了牌子進來，本宮明天見過皇后，就要見她們！”

    第二天一早，許賢妃就去了昭陽宮，與皇后坐了一個多時辰，聊了半天家常，卻誰也沒有提起長秦和許玉這兩個名字。有些話，用不著說出來雙方都能心領(lǐng)神會，這是她們共處了二十多年的默契。

    賢妃回到玉棠宮，剛用過午膳，宮人來報，許家的人到了。

    “直接來本宮這兒的？”賢妃問。

    “倒不是，許家人入宮之后，因娘娘還在昭陽宮里沒回來，她們便先去瞧了昭容娘娘，昭容娘娘留了飯，所以現(xiàn)在才到玉棠宮。”

    賢妃冷笑了一聲道：“我就知道會這樣?！?/br>
    不多時，許家的人到了。

    賢妃的生母已經(jīng)過世，許父年紀大了，并未續(xù)弦，只是身邊留了幾個老姨娘伺候著。許家當家主事的，如今是賢妃的大嫂子，許玉的親娘郭氏。

    今日進宮的除了郭氏，還有賢妃的弟媳婦嚴氏。二人進了門，行了大禮，在下首的錦凳坐下。賢妃自顧自的喝茶，許家妯娌等了半天也沒聽著小姑子的聲音，不覺心里有些惴惴。

    還是郭氏先打破了靜寂，她笑了笑說：“前些日子聽說娘娘玉體違和，臣婦想來給娘娘請安來著，又怕擾了娘娘休養(yǎng)，便去見了昭容娘娘，聽說沒什么大礙這才放下心來。臣婦兩個進宮前，公公還再三叮囑，托我們向娘娘問安呢?！?/br>
    賢妃點了點頭：“父親身體可還好？”

    聽著賢妃發(fā)話，妯娌兩個懸著的心才放下來，語氣也輕松了不少：“好著，都好著呢?！?/br>
    “你們好，本宮卻不好。”許賢妃頭上七尾金鳳翠翟頭冠閃動著熠熠光輝，耀目不可直視。她細白的雙手輕輕交疊置于膝上，神情肅然，眉目含威，“你們好大的膽子！”

    ☆、第132章 訓斥

    “你們真是膽大包大！”

    賢妃娘娘一聲喝，許家妯娌二人嚇得連忙伏身跪倒：“娘娘息怒，臣婦們知罪。”

    許賢妃輕笑了一聲：“那你們說說，你們犯了何罪？”

    犯了何罪？郭氏和嚴氏對視了一眼，都搖了搖頭。

    “不知道？”賢妃冷冷道，“不知道就跪著，等什么時候知道了什么時候再起來！”

    許賢妃今天的樣子有些怪。自打進宮后，因為皇上的寵愛，她也時常能見著娘家人。哪一次見面不是客客氣氣的？就算許家要將許玉送進宮里，她也沒有像今天這樣發(fā)過火。

    想到許玉，郭氏腦中靈光一閃。

    是因為她們是奉了賢妃的令進宮，卻先去見了昭容娘娘？

    昭容是她親生的女兒，入宮來賢妃不在，她先去見見女兒雖然不大合規(guī)矩，卻合人情。賢妃為了這種小事跟她發(fā)火，除非是看許玉十分礙眼，將氣撒在她的身上。

    可許玉進宮都兩年了，她怎么會現(xiàn)在才覺得礙眼？若有不滿，為什么不撒在許玉身上，卻要發(fā)作在她身上？

    莫不是……

    郭氏想到此，眼珠子都亮了幾分。

    她心里急??！

    整個許家都沒有誰會像她這樣心焦。

    許玉自小聰慧，因為許賢妃，許氏一門雞犬升天，家中子弟都有了好前程。這讓許家人看到了登天的捷徑，所以才會對容貌與賢妃相似的許玉刻意栽培，讓她變成另一個賢妃。這樣就算賢妃年老色衰失了恩寵，許家還有新的助力，能繼續(xù)支撐著這個大家族。

    正是出于這樣的考慮，許家老爺子才親自進宮，求賢妃能讓孫女進宮為妃。

    許玉是如愿進宮了，也如愿承了皇帝的恩澤，只是她離賢妃之位還遠得很。在大齊稍嫌冷靜的后宮里，昭容的位份不算低，但皇帝對她并沒有原本期望的那樣著迷。

    不過是當成一般的妃嬪，一個月里偶爾宿一兩回罷了。

    這么久了，連顆龍蛋也沒抱上，郭氏怎么能不著急上火？

    她不想是不是因為女兒自己魅力不夠，不足以吸引皇帝，而是覺得小姑子因為嫉妒從中作梗，不給許玉更多的機會。

    她帶著情緒旁敲側(cè)擊地問女兒，需不需要她祖父再出面與她姑母好好談?wù)?，說說其間對許氏一族的利害關(guān)系。沒想到女兒搖頭了。

    許玉對她說的，與她想像中的不同。姑媽沒有設(shè)絆子攔她，反而幫她爭取了不少次與皇帝相處的機會。只是皇帝對她實在不怎么感興趣，有時候就算留宿了，也只是單純地蓋被子睡覺，并不怎么碰她的身體。

    郭氏為此沒少求神拜佛。

    好在皇帝對許玉雖然淡淡的，但之后宮中也沒再進什么妃嬪來。有賢妃罩著，許玉在宮里的日子還算安生舒服。

    今天賢妃發(fā)怒，莫不是，莫不是皇帝終于發(fā)覺了許玉的好，開始要寵她愛她，讓賢妃娘娘生氣了？

    若真能如此，她就算被賢妃娘娘罵得狗血淋頭也能甘之如飴了。

    嚴氏倒沒想這么多，對她來說，在宮里的一個是小姑子，一個是侄女兒，論親疏遠近沒多少差別。若可以，她是希望大小許氏都能得皇上的寵才好，這樣許氏的基石才更穩(wěn)當，她們的日子過得才更舒坦。

    她是個比較老實的，見賢妃不說話，郭氏跪在地上眼珠子亂轉(zhuǎn)也不說話，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臣婦愚鈍，還請娘娘給提個醒兒？”

    賢妃冷笑了一聲道：“你們這些日子往宮里跑得倒勤，不如跟本宮說說，你們都跟許玉說了什么體已話兒，讓她有事沒事就去翠薇園溜噠？”

    嚴氏不知道翠薇園是何處，便有些困惑地去看郭氏。

    郭氏卻是知道的，聽到賢妃提起那兒，心里喀噔一下，面上閃過一絲驚慌，強笑道：“娘娘說的翠薇園是哪兒？臣婦倒沒聽過。”

    賢妃把手指上的指環(huán)拔下來又套上去，套上去又拔下來，過了許久才說：“長秦公主暫居翠薇園，嫂子是不清楚的嗎？”

    郭氏連忙說：“不知道，臣婦是真不知道?！?/br>
    賢妃將身邊的宮女遣下去，對郭氏說：“你抬起臉來，看著本宮。”

    郭氏將臉抬起來，賢妃一雙眼睛閃著寒光，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讓她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

    “你實話實說，告訴本宮你到底對許玉說了什么，讓她做了什么？本宮怎么說都是許家的姑娘，對許家人該護要護，該問當問，該管要管?！?/br>
    “真，真沒什么?！惫系哪抗馀c賢妃對了一會，有些扛不住，心虛地將視線移開。

    “你 當你做了什么說了什么就真能瞞得??？”賢妃見她這樣，更加確定郭氏背著她攛掇許玉做了什么，心頭火起，卻是強壓著怒氣對她說，“現(xiàn)在你說出來，有什么事本 宮還能幫你兜著。若你什么也不說，將來事情揭蓋見了光，就別怪我撒手不管。捅了什么樣的簍子，都別想找我來兜著?！?/br>
    “沒有沒有，您真的想多了?！?/br>
    不管賢妃怎么問怎么威脅，郭氏就咬緊了牙關(guān)，說什么都是不明白不知道。

    她那點小心思賢妃還會不明白？索性也不問她，讓人帶她去見許玉去，將嚴氏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