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袁千金賊兮兮地笑道:“你當這王府里的家仆都是瞎子?更別提其中還摻和著其他貴婦帶來的丫鬟。要是有什么消息傳的比風還快,我就不信杜織吟她今天能不知道,這回可是活脫脫打了她的臉??!”言辭間說不出的暢快。 然而幼幼若有所思地一陣出神,容歡執(zhí)意讓她出席敬勤王府的滿月宴,今日又刻意在眾人面前大秀恩愛,難道不單單是存心與她作對,也不是因為孟瑾成的關(guān)系…… 她蛾眉顰蹙,從坐下開始,就一直用絲帕掩著口鼻,一副極力忍耐的樣子,柯英婉見狀奇怪:“怎么了,哪兒不舒服嗎?” 作者有話要說:歡哥:討厭,一個個的都有寶寶了,就我還沒有! 某愛:知道了知道了。 歡哥:知道個p!能體會我當時抱著小世子的心情么! 某愛:這是要造反了? 歡哥:我不管,我也要寶寶,我也要寶寶! 某愛:找你媳婦要去。 歡哥(立馬像小狗一樣搖著尾巴討好):好阿幼……好寶貝……好親親……咱們……咱們…… 幼幼(撣撣袖角):滾。 歡哥:…… ☆、第63章 [毒語] 幼幼正思付事情,聽到柯英婉關(guān)切地問話,思緒不禁一斷,搖搖頭:“沒有,就是覺得有點嗆。” 嗆? 柯英婉與袁千金她們面面相覷,搞不懂她所說的“嗆”是何緣由。 恰好兩位貴婦從旁經(jīng)過,身上濃馥的薔薇花露撲面襲來,幼幼只覺胃里翻騰欲涌,連嗓子眼都堵得慌,實在受不住了,站起身:“我出去走走?!?/br> 她帶著習儂在外面園子溜達一圈,呼吸著冬日寒冷的空氣,卻感覺渾身毛孔都似張了開,把腸胃洗滌過濾,終于順暢許多。 “王妃,外面天冷,還是進去坐吧?!绷晝z怕她沾染太多寒氣,對身子不好。 但幼幼一想到滿廳香粉花露的刺鼻味道,就又惡心上涌了:“再走一會兒吧?!?/br> 不過行至五六步,幼幼停下來,看到不遠拱形門前立著一道人影,卻是杜織吟,她身裹花緞斗篷,懷揣手爐,背后一個丫鬟都沒跟著,卻絲毫不給人寂寞柔弱之感,反而靜如孤菊一般,渾身泄流著清冷傲質(zhì)。 幼幼先是意外,接著看清對方的眼睛——跟淬了毒的箭刃一樣,忽然明悟,這并非巧合相遇,而是她有意在這里等自己。 幼幼開口支開習儂,習儂躊躇:“王妃……” 幼幼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習儂只好不情不愿地離去,此時杜織吟慢慢上前,朝她行個禮:“見過五姑娘?!?/br> 幼幼聽她稱呼自己“五姑娘”,而非“王妃”,顯然只拿她當豐國公府千金看待,而不是瑜王妃,倒算地地道道的諷刺加挑釁了。 其實幼幼搞不懂,兩個人平日交流甚少,私底下也毫無恩怨,論及身世杜織吟更遠遠不及自己,如今她究竟能拿什么來跟自己撕破臉。 當然,她不知杜織吟這是狗急跳墻,當唯一一絲希冀被粉碎,大概就剩下強烈的恨與怨了。 “杜姑娘故意等候在此,是有事要與我說嗎?”幼幼也打算跟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杜織吟輕淺地勾下唇角,真真把那一絲不屑發(fā)揮到極致:“五姑娘是我見過最陰險惡毒的人了?!?/br> 幼幼微微皺眉。 杜織吟啟唇:“王妃以為就算把我剔除了,王爺以后就不會立側(cè)妃納妾嗎?” 她一副自以為是、當凡事都拿捏在自己手上的語氣令幼幼十分厭惡:“你把話講明白了。” 杜織吟冷笑:“我知道王妃不喜歡我,不愿與我共侍一夫。但王妃怎么不想想,王爺貴為親王,至今膝下一無所出,哪怕你是王爺?shù)恼?,不愿妻妾共處,只怕將來也是獨木難撐?!?/br> 幼幼沒料到她連“共侍一夫”都說的出口,真是有些口無遮攔了:“我的確不喜你的性子,卻也想過,有詩情才華的女子多少有點自負,就算你家道中落,但畢竟是望族出身的閨秀小姐,總歸是知書達理的,尚書夫人喜愛你,想來不會虧待你,日后必定還會替你挑選一戶好人家,做正經(jīng)八百的正室夫人,可惜令我意想不到,你不僅心思狹隘,而且不惜作踐自己,寧愿做小,也要到別人府上搶男人。”既然她開門見山,幼幼也不怕講話直白,說的難聽了。 杜織吟臉色跟發(fā)青的柿子似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指甲都掐折了一截:“我作踐自己?那王妃呢?現(xiàn)在說來,我倒不得不佩服王妃的手腕了,當初不正因為使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才教王爺被迫娶了你。” 幼幼聽得莫名其妙,但當直視她眸底迸發(fā)的目光,怨毒得欲剜掉自己一塊rou般,猛然醒悟:“那些流言是你傳的?” 杜織吟恨世事的不公:“除了身世,我哪點不如你?”當年在牡丹園第一次撞見他,她就芳心暗屬,怕是這輩子都要將他牢牢烙印心底了,后來在芙池泛舟,她分明感受到他在意的目光,接著從舟上不慎落水,他一路疾奔,不顧親王之尊,親自下水相救……她相信王爺對她是有感覺的,而這次樂貴妃又向皇上提議,要將她許給那人做側(cè)妃,一直暗藏的心愿終于要守得云開,得以實現(xiàn),她高興得幾乎夜不能寐,就等著圣上下旨了,可本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孰料最后卻落了空。 她真恨不得將眼前人挖心剜骨:“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王爺又豈會入宮拒婚?” 入宮拒婚?幼幼腦子空白片刻,完全不知就里:“什么拒婚?” 杜織吟當她明知故問,咬著牙根冷嗤一聲:“不過一個側(cè)妃罷了,王爺有什么理由寧愿惹得龍顏大怒,也不肯娶我進門?” 幼幼知道容歡的確前些日子入宮頻繁,本以為是要務在身,可一切如果像杜織吟所說,難道容歡早就知曉皇上要給他許配側(cè)妃的消息,才會入宮覲見皇上,為的是…… 她心內(nèi)倏跟沸了鍋似的,混亂一片,不愿去想,又不得不想,整個人像被點中xue道,表情木然地杵在原地。 此際耳畔響起杜織吟幽怨挾憤的聲音:“你還妄想霸占王爺?shù)绞裁磿r候?” 幼幼醒過神,深深吸了一口氣:“王爺又不是物品,何來霸不霸占一說?況且這件事我根本不知情?!?/br> 杜織吟一愣,堅決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幼幼冷冷道:“你把王爺當成什么人了,難道我要挾幾句,或是撒潑生氣,王爺就肯聽我的了?那你真是高抬我公玉幼了。還有,如果王爺真的看重你,要迎娶你當側(cè)妃,你以為我能干涉得了?” 杜織吟臉色驟然一變:“不可能,我不信這是王爺自己的意思!五姑娘,你真是一個心胸狹窄,自私自利的女人。”這會兒杜織吟完全被嫉恨沖昏了頭,一個嫉妒欲死的女子,大概跟失去理智的瘋婆子比沒什么兩樣,講話已經(jīng)不再顧忌,“怪不得了孟二公子當初不喜歡你,所以你就千萬百計的把主意挪到王爺身上,你以為王爺是真心待你?還不是因為你是貴氏之女,公國府千金,可你連一個孩子都生不了,又能得意的了多久?遲早有一天,王爺會棄你如敝履!” 女人一旦惡毒起來,真是堪比蛇蝎,她不知哪句話起到刺激的作用,親眼看到公玉幼的臉孔一點點轉(zhuǎn)變蒼白,亦如檀香爐里焚燃的煙灰色,心里這才覺得好受一些。 幼幼不想再理會這個發(fā)瘋的女人,轉(zhuǎn)身走掉,可身體哪里還是遏制不住的灼痛至心,那時朔風颼颼刮在臉上,令她細長柔軟的睫毛如花枝亂顫,太快太疾,幾乎有些睜不開眼了……前方的假山、雪松、遠處的畫閣挑檐……忽然變得越來越模糊,形成一道道雜沓紛亂的黑影,在她眼前浮動旋轉(zhuǎn),怎么看都看不清,迷離成片…… 她腳底一陣虛浮,再踏出一步時,竟就閉眼暈了過去。 竹鳴堂這廂已經(jīng)開宴,眾人正輪番給敬勤王敬酒,絲竹裊裊,臺上美姬舞袖,好生熱鬧,守在后頭閑處的呂淞都被空氣里的酒味醺得有點昏昏欲醉了,隨后見掬珠神色慌張地沖進來,出聲攔道:“怎么了?” 掬珠急得一跺腳:“走開,小心耽擱了要你的腦袋!” 按理在男賓宴席上,有什么事都得先告知他這個貼身侍從,再由他去通報主子,但呂淞平日也是個鬼靈精,一聽她話音就知出了大事,哪里還敢攔,忙垂臂讓她徑自奔了進去。 “王爺!” 容歡正跟人把酒暢笑,就瞧掬珠驚慌地沖到旁邊,盡管她竭力壓制著聲音,但還是斷斷續(xù)續(xù)的,令旁人聽到一些只言片語:“王爺不好了……剛才王妃……” 孟瑾成就坐在旁桌,清楚聽到她說“王妃暈倒了”,手腕不禁一顫,杯中酒險些灑了出來,想到幼幼出事,他本能地起身欲趕向花廳,但身邊卷起一小股輕風,再抬頭,瑜親王的背影已經(jīng)模糊遠去了。 宴上其他人還在疑惑,一名小廝飛奔到敬勤王耳畔嘀咕幾句,敬勤王臉色一變,低言吩咐:“快去傳大夫?!?/br> 杜織吟自然沒料到幼幼好好的怎么就暈倒了,愣是看著幼幼倒在地上好半晌,才回過神驚叫,幸而習儂跟她的丫頭春雪離著不遠,聞聲迅速趕了過來,消息傳到花廳,柯英婉與袁千金她們驚惶失措,掬珠則直接去通報了容歡。 大概是容歡跑得速度太快,等他趕到的時候,兩名侍仆剛搬來竹制擔架,而柯英婉跪在地上,抱著幼幼的上半身子,一邊落淚一邊呼喚。 他身形分明不穩(wěn)地晃了下,繼而沖上前,一把就將幼幼從她懷里奪過來。 “幼幼!幼幼!”他摸著她冰涼嚇人的肌膚,手指都跟著抖個不停,然而懷中人毫無反應,蒼白羸弱的小臉映入他急得通紅的眸底,好似血澗綻開的雪色蓮。 他連忙抱起幼幼,讓侍仆引路,但被一個人影擋住,杜織吟忍不住癡癡地貪看了容歡幾眼,垂目焦急地開口:“王爺……王妃先前還好好的,沒有任何異狀,可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昏倒了,我……” “你是誰?”容歡驟然打斷。 杜織吟抬頭,目瞪口呆,懵了幾瞬,才反應過來……他、他居然不知道她是誰?不知道她是誰? 她像個木人不動,偏偏容歡正急的要命,只覺她像礙眼的蒼蠅一樣惹人厭煩,直接爆了粗口:“還不滾開點!” 杜織吟僵硬地動了動,感覺那人毫不停留地與自己錯身而過,待所有人離去,她依舊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臉上寫滿了荒謬與不可置信的神色……曾經(jīng)所有美好的憧憬似乎瞬間崩塌瓦解,化為了泡影…… 原來那個人,根本連她是誰都不曉得…… 作者有話要說:唉,這就是自作多情的下場啊。 ☆、第64章 [憂喜] 瑜王妃突然昏倒,事情著實令人措手不及,連敬勤王妃都拋下應酬,急急趕到西廂房,畢竟對方身份是堂堂親王妃,又在自家府邸出的事,萬一有個閃失,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很快,王大夫就被請來了,柯英婉緊張地守在床畔,絞得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汗水浸透了,至于容歡,倒是從進屋后就一語不發(fā),可屋里人都不大敢看他的臉色,誰不知道當時瑜親王抱著王妃沖進來的樣子啊,說能把人嚇死都不夸張。 王大夫把著幼幼的脈,眉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頗有幾分得道高僧高深莫測的意味,令人琢磨不透,急得柯英婉這個直性子腦門直要上火:“大夫,王妃情況如何了?”即使是生病,也總得有個說法吧? 王大夫似乎沒意識到對方是嫌他太慢,聞言,慢條斯理地開口:“請夫人不必心急,容我再仔細診斷一番?!?/br> 柯英婉被他噎得干瞪眼,只好靜下心等待,同時瞧向一旁的容歡,他的眼睛如膠一般始終凝在幼幼臉上,不曾移開半分,垂落體側(cè)的兩個袖口有些微微顫動。 王大夫終于收回手,捋了捋胡須,想來是確診完畢了。 “怎么樣?”這次換成容歡搶先一步詢問。 王大夫道:“還請王爺放心,王妃這是喜脈?!?/br> 屋內(nèi)霎時鴉雀無聲,大概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喜脈?”柯英婉簡直當自己聽錯,而想到他所把脈的人是幼幼,那股油然而生的喜悅一下子像是鞭炮噼里啪啦地在心田昂揚沸響開,當一個人高興至極時,反而有些不敢相信它是真實的了,“沒、沒有診錯吧?” 王大夫拂著銀須回答:“因月份太淺,一開始老夫也不太確定,后經(jīng)一番細診,從王妃的脈象上看脈往來流利,如珠滾玉盤之狀,正是滑脈之兆?!?/br> 瑜王妃有喜,這可是天大的喜事??!習儂與掬珠開心的差點沒叫出來,柯英婉則兩手合什,做出謝天謝地的手勢,敬勤王妃松口氣,用手順順胸口:“先前緊張個半死,沒料到最后竟是喜事一樁,今天可實在是個好日子!” 柯英婉問:“那王妃為何突然暈倒?” 王大夫答道:“王妃是氣血不足,日后需以雪參或靈芝增氣補血,多加靜養(yǎng)?!?/br> 他說話功夫,幼幼已經(jīng)慢慢醒轉(zhuǎn),側(cè)過臉,就發(fā)現(xiàn)床邊黑壓壓的圍了一片人,她睜著眼,迷迷糊糊的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怎么……” “醒了!”柯英婉被她的聲音引過注意力,立馬伸手握上來,“覺得好些沒有?” 身子乏得厲害,說不出的疲倦,令她想像蝸牛一樣蜷著不愿動,但這都不是重點:“出什么事了?” “你先前昏倒,可是把我們嚇壞了?!笨掠⑼裥Φ脦缀鹾喜粩n嘴,迫不及待地告訴她,“你這死丫頭,自己有喜了都不知道?!?/br> 幼幼先是不解地呆呆看了她半晌,爾后腦子“轟隆”一響,好比晴天霹靂。 她思緒一片空白,仿佛膠著滿滿漿糊,視線逐一掃過柯英婉、大夫、敬勤王妃、習儂、掬珠以及僵在原地的容歡。 孩子,她有……孩子了…… 眾人臉上都掩不住喜色,拿她當尊金佛一樣含笑看著她,她卻只有驚恐。 “手怎么這么涼?”血液好像從她體內(nèi)快速流失一樣,柯英婉見她容色蒼白,小手更冷得跟團雪似的,便想起王大夫的話,如今她懷有身孕,氣血兩虛,面色能好才怪,“還是盡快回府吧!” 她扭過頭,這話是沖著容歡說的,可惜容歡沒有半點反應,從聽到大夫說幼幼有喜了,他就這么僵著身不動。 柯英婉連喚兩聲,他才如夢初醒,“噢”了聲,忙往門口走,模樣有些魂不守舍,差點沒被門檻絆倒,隨即清醒,趕緊喚來呂淞吩咐下去,又踅回原處,繼續(xù)跟木人一樣僵硬無比地站著。 柯英婉朝幼幼笑道:“走,先回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