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叔叔?呵呵……我可還沒有承認!”夙云汐不甘示弱地反駁了一句。 “為什么?有一個魔嬰期并且愿意親自照顧你的親叔叔,多少人求知不得,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大概……因為我已經(jīng)有了一個元嬰期的師叔,所以覺得魔嬰期的叔叔并不是太稀罕?” “你……哼!又是你那師叔,那狡猾的道修究竟給你灌了什么迷湯!” 紫炎魔君拳頭一握,魔力翻涌,紫色光罩外的土地上瞬間裂開了數(shù)十條深不見底的地縫,但這般震懾卻不能叫夙云汐為之而屈服,她移開目光,扯出一不屑的笑容。 紫炎魔君見狀,怒意愈盛,若非強壓著,只怕那暴走的威壓就要將場內(nèi)除了他之外的兩人撕裂了,但他到底還顧慮著自家侄女兒只有金丹期,所以只得竭力壓制著,繼續(x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夙云汐,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本座是你的親叔叔,可以給你最頂級的功法,助你早日飛升上界;可以給無上的權利,讓你成為魔宮之主,從此一呼百應;若是你想,本座還可以親自把關替你找一位天才俊杰當?shù)纻H!” 夙云汐皺了皺眉,越發(fā)覺得這魔修的想法常人難以理解。其實明白,紫炎魔君的初心并不壞,她也不反感有這樣一位對自己關懷備至、事必躬親的叔叔,但是這位叔叔行事的方式著實叫人難以茍同,亦無福消受。任何名為“為了你好”的事情,若是在此之前加上了“強迫”二字,都未必真的能稱為好事吧,更何況那“為了你好”只是某個人單方面的自以為是。 她默默地看了他片刻,輕嘆:“我想,不明白的大概是魔君殿下您吧!我說過,即便你是我的親叔叔也無權強迫我做任何事。頂級的功法,我有,師父傳承與我的,雖說并不是世間最好,卻是再適合我不過;無上的權利與地位,我并不需要,修士實力為尊,靠祖蔭得來權利與地位不過虛名罷了,我若想要不如自己以實力爭取;至于道侶,這就更不勞您費心了,數(shù)日前我便提及,我與師叔相知相戀,欲一同求長生問大道,魔君殿下莫非忘了?” 提及青晏道君,夙云汐臉色微紅,眼中劃過一抹柔色。 紫炎魔君一噎,回想起數(shù)日前,夙云汐確實說過相似的話,當時并不在意,如今仔細一想,便頓覺如鯁在喉,有種自家大白菜從小就被偷走,野生多年后好不容易挖回來正待細心照料,卻發(fā)現(xiàn)大白菜早已被豬拱過了的感覺。 那個看起來道貌岸然的狡猾道修,居然老牛吃嫩草!乖侄女兒如此青澀水嫩,他竟然也下得了手!簡直不知廉恥、不可理喻、不可饒??! 怒火急攻,紫炎魔君的呼吸加重,染上火意的雙眼中眸色發(fā)紅,仿佛急尋中宣泄之處,但他到底還是不敢大肆泄怒,最后只握緊滿是魔力的一拳,重重地向右一揮,卻苦了一旁的左師師,方才從紫炎魔君的懲罰中緩過來,臉色還蒼白著,這會兒平白無故地又受了一拳。 她捂著腹部,痛得渾身發(fā)抖,唇邊鮮血汩汩而流,眼角亦浸滿淚水,卻始終不敢言苦。 “相知相戀?這般的話你也敢說!”紫炎道君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地說了一句。 夙云汐聳聳肩,輕笑著搖了搖頭,她也不指望憑這一次就能說通這固執(zhí)的魔修,于是干脆將頭扭到一邊,不再多說。 紫炎道君忽覺一陣痛心,怒意洶涌的雙目中有一瞬間劃過一道類似受傷的神色,或者說,我們可以解讀為得知自家孩子早戀后,作為一名家長的悲哀。 痛心過后,怒意再度攀升,他手上的拳頭握得更緊,骨頭“咔咔”地作響,聽得旁人膽戰(zhàn)心驚。 為了防止自己再一次平白無故地受一拳,左師師眼明手快,趕在紫炎道君有所動作之前迅速地撲了過去,緊緊地拽住了他的手。 “宮主大人!”她急急呼道,“少主她此時喪失幼時記憶,為道修所蒙騙,不知人心險惡,若強行指責,恐怕會適得其反。不如……” 一股腥甜的血貿(mào)然涌上她喉頭,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不過這并不影響紫炎魔君意會。 他沉默地尋思了片刻,冷哼一聲推開了左師師道:“三天,若還是無法解開那魔核上的陣法,我便唯你是問!” 說罷,但見他長袖一揮,下一個瞬間,大地之上那紫色光罩,連同著光罩中的三人,全都消隱于無形。 那日之后,夙云汐又回到了那座紫色的光殿之中,許是想早日提升修為,從這里逃出去,這幾日她都不再看話本,專心修煉著。 紫炎魔君不知是否遭受了打擊又或還沒消氣,這幾日都沒有來看她,只遣了左師師每日來解除那魔核上的陣法。 而左師師似乎也受了教訓,這幾日無精打采的,全然不似初見是那般活潑靈動,除了解陣法時的幾句必要的話,竟是一句閑話也不多說。 如此,三日過后,夙云汐識海中那顆魔核外的陣法便解除得七七八八,僅余下薄薄的一層縈繞其外。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竟是這薄薄的一層叫左師師停下了手。 “你那師叔還真是用心良苦?!彼瓜率?,由衷地嘆道。 這是何意?夙云汐莫名地抬頭看她。 左師師艷羨地看了她一眼:“這最后一層陣法我解不了。或者說這世上除了你之外,無人能解。魔核中的魔力這些年里早已被陣法耗盡,里面僅余的是你幼時的記憶,而你師叔將最終的決定權放在了你自己手中,是解除陣法恢復記憶或保持現(xiàn)狀,全憑你自己的意愿?!?/br> 左師師說完這句話后便離開了,只留下夙云汐在殿中默默地回味著方才的話語。 師叔將最終選擇的權利交還了她自己…… 她驅(qū)動神識探入識海,找到了角落處那顆細細的魔核,果然,先前包裹在其外的密密麻麻的陣法幾乎都消失不見,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圍在外面,似乎只要輕輕一觸,便可迎刃而解。 這或許便是師叔與叔叔的不同,一樣的是在給她鋪路,紫炎魔君大概會自以為是地鋪完了路,然后強迫她必須按照他所安排方式去走,而師叔,他只會將她引至一條康莊大道之上,在一個光明的地方等她,至于要不要走向他,最終的選擇還是由她自己決定,盡管有些時候,她也會覺得其實別無選擇。 紫炎魔君說得對,師叔真是太狡猾了!但左師師說的也不錯,師叔也確實是用心良苦。只是這一次,師叔給她留了一個很大的難題呢。 最后一層陣法,究竟解還是不解? 夙云汐獨自沉思了許久,直到顧陽敲門走入殿中方回過神來。 “尊上讓我來告訴你,他的耐心已將要告罄?!鳖欔栒f道,言下之意,是紫炎魔君在催促她了。 夙云汐努努嘴,她便知道,那個霸道自以為是的紫炎魔君不會給她太多猶豫的時間。 見夙云汐不回話,顧陽也不多說,轉身便告辭,但在腳步即將邁出殿門之時又停了下來,背對著她問道:“你……為何不愿修魔?你不愿意變強嗎?” 夙云汐一愣,疑惑地看了他一陣,回道:“不是不愿意變強,只是變強須得有意義。我有自己所追求之道,倘若有一天我的道必須要我去修魔才能繼續(xù)往下走,那么我也不介意去修魔,但,絕對不是現(xiàn)在?!?/br> “變強的意義?我……不知道……”顧陽微微低著頭,似乎沉思著什么,聲音中帶著一股茫然。 夙云汐側目,想起他的身世來歷,大概也能猜想到他會這般原因,無非是以前一心變強想去報仇,后來仇人都死了,一時間失去了生存與變強的目標,遂茫然不知前路……就像當年的她,若非有師叔和師兄開解,只怕她到現(xiàn)在也還活得渾渾噩噩。 當年,師叔是怎么對她說的來著? “心中有道則心無旁騖,心中無道則猶豫彷徨,你如今會有這般的疑惑,不過因為心中無道罷了!唔……我?guī)熓逭f的?!辟碓葡p輕一笑,倒不介意為眼前之人指點一下迷津。 “道?”顧陽的背影微微一顫,似乎明白了什么,似乎又還什么都不曾明白。 他回過頭,無聲地看著夙云汐,眉頭依舊的深鎖著困惑,良久,又開口問:“我還是不明白……若心中有道而心無旁騖,若你心中有道,又為何仍不敢恢復那段記憶?” “我……”夙云汐頓時啞然,仔細一想,還真的是如此。 若她心中有道,恢復了那段記憶又能如何? 她驀地一笑,心中豁然開朗,感激地看了顧陽一眼后,便再次驅(qū)動神識,將其凝作絲絲細線,游走到那顆魔核旁,輕輕地一戳,不過剎那間,那薄薄的一層陣法便開始消融、分解,最后徹底消失…… ☆、第68章 叔叔大戰(zhàn)師叔 記憶的封印解除,那些年久的過往就仿佛伴隨著一個茜衣女修的身影,邁著細碎的腳步,從模糊到清晰。夙云汐終于確信,紫炎魔君先前給她看的玉簡中的影像都是真的。 那個總是穿著一襲茜色道袍的女修確實是她的娘親,在她懵懂年幼之時,曾給過她無限的溫暖與關愛,而青晏道君也確實殺了這名女修,并且親手封印了年幼的她的記憶,但是,真相卻不是紫炎魔君以為的那般,是青晏道君見不得那名女修與魔修勾結,為了所謂的正道大義滅親,而是另有隱情。 當年夙寧心因被種下了魔核而神識失控,變成了被魔力控制只知嗜血虐殺的傀儡,甚至險些傷及了自己的親女,迫于無奈之下,她只好趁最后的清醒時刻,懇求青晏幫其了結性命。 青晏道君當時也只是一個金丹修士的,忍痛殺了自小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師妹后,因夙云汐年幼,恐其落下心魔,這才封印了她的記憶。 可以說,青晏道君非但不是她的仇人,還有恩與她,替她背負了所有的傷痛。倘若當年沒有青晏道君所做的一切,只怕也沒有今天的她。 畢竟是年代久遠的事情,時間沖淡了許多,又或是因為她的心性已經(jīng)成長到足夠強大,曾經(jīng)錐心的傷痛如今已能夠坦然面對,所以夙云汐也只有剛恢復幼時記憶那一瞬間悲傷不已,很快地又平靜下來。 她閉上雙眼,默默地將茜衣女修的音容笑貌記住,然后埋入心底,再睜眼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她抬起頭,眺望著殿外廣闊的天空,但覺從來不曾像今日這般輕松。 “我要離開魔宮!”她驀然開口,語氣無比堅定地說道。 一旁的顧陽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張嘴,卻又不知該佩服她的勇氣與決心,還是取笑她不自量力妄圖與紫炎魔君對抗的愚蠢。 “為什么?”他以為既然她已經(jīng)恢復記憶,理應會認下紫炎魔君這個叔叔,從此留在魔宮才是。 夙云汐眸光閃爍,忽而笑了起來:“哪有那么多為什么?不過隨心罷了!” 在幼時的記憶之中,除了她娘親與她師父,更多時候看到的卻是她的師叔青晏道君。那時候,幼小的她似乎極愛這位師叔,時常粘著他,攀爬在他身上求抱抱,惡作劇地扯亂他的墨發(fā),將他的俊臉親得滿是口水,偶爾還在他整潔如新的道袍上印上幾個臟手印兒。而在她做著一切的時候,每一回青晏道君面上都帶著不耐煩,卻從不抗拒…… 若非她恢復了記憶,只怕世上再無人知道,那個外表看起來總是溫和淺淡、如沐春風的師叔,竟然也有著如此狼狽的一面吧。 夙云汐微笑著,想起這個能讓他如此狼狽的人竟然就是她自己,她便覺得自豪無比,心中生出一股想要馬上見到他的沖動。 沒錯,這一刻的她思念如泉涌,想見青晏道君的念頭在不斷加劇,也不拘見了他之后要做什么、說什么,只求立刻、馬上! “我想見他!”她再一次抬頭,堅定地仰望著天空。 也不知是否心有靈犀,在她話音剛落下那一剎那,天空中傳來了一陣轟然巨響,一道綠光強而有力地襲向了魔宮的防護大陣,叫其微微顫動,雖不曾被破,也也泛起了不少陣法漣漪。 夙云汐忽而心有所感,激動而有期盼地遙望著那被襲之處。 師叔來了! 她揚起朱唇,目光燦如繁星。 下一刻,她握緊雙拳,雙足裹上靈力,毫不猶豫地向前沖去。 “站住!”紫炎魔君突然出現(xiàn),擋在她的前面,威壓釋放,無聲地彰示著他的憤怒。 夙云汐不得不停下腳步,然目光依然如炬,不帶絲毫怯意。 “你想去哪?”紫炎魔君沉聲問。 “魔君殿下何必多此一問?”夙云汐抬了抬頭,示意性地看了一眼前方的天空,哪兒動靜不小,綠光不斷襲來,巨響轟隆隆地一聲接一聲。 紫炎魔君卻沒有回頭,不屑一顧地冷哼:“竟然找到了這里,那道修也還算有點本事,只是,能活著來不代表著能活著回去,云汐,就憑那道修一個,能將你帶出魔宮?” “師叔能否將我?guī)С鋈ノ也恢?,但我愿意相信師叔,也想要一試!我想見師叔,無亂如何都想見,那我便去見,哪怕遍體鱗傷、粉身碎骨!” “你……為什么?本座知道你已經(jīng)恢復了幼時的記憶,為什么還要向著那個道貌岸然的道修!”紫炎魔君的眼中又一次露出了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痛心。 “你竟然還問我為什么?”夙云汐冷冷一笑,眸中劃過一絲怨恨,“正是因為恢復了那些記憶,我才徹底明白師叔到底為我付出了多少,我才更要向著他,而不是你這個肆意妄為、自以為是、害人不淺的魔修!” “你……”紫炎魔君怒意驟攏,指尖微顫地指著夙云汐,“簡直冥頑不靈!既然如此,不如將你所有的記憶全數(shù)洗去,重頭開始!” 他大步靠近夙云汐,抬手便要捏住她的額頭。 夙云汐卻不退縮,抬眼瞪視著他:“你盡管洗!我阻止不了你做任何事,但有一句話我須得說在前頭。我娘親,夙寧心隕落的真正原因不是師叔的大義滅親,而是你親手種下的那顆魔核!是你將她逼成了一個只知嗜血虐殺的傀儡,是你逼得她以一種沉痛的方式了結了性命!” “你……說什么?”紫炎魔君愣住,手僵在空中,臉上的怒意都被驚恐與不敢置信取代。 夙云汐不愿與其啰嗦,趁他怔忪之際,靈活地跟他拉距離,越過他再一次向前奔去。 魔宮中少有人見過夙云汐,又許是因紫炎魔君不曾下令,這一路上竟無人阻攔,夙云汐很順利地便到達了魔宮防護陣法的邊緣。此時,周圍圍觀的魔宮弟子還不算多,只零星的幾個,遠遠地觀望著,并不敢靠近。因而,夙云汐一眼便穿透防護陣法,看到了對面的青晏道君。 “師叔……”夙云汐眼角淚光閃動。 青晏道君微微一笑,手上結印的動作不減,頃刻后又一道綠光砸下,只聽轟地一聲,那原本堅固的防護陣法瞬間就變得支離破碎。他傾身一躍,落到了夙云汐面前,距她三尺之遙。 “你來了?!彼咧σ獾馈kp手微微張開,仿佛在等著她走入他的懷抱。 許久之前,她剛從碧靈秘境歷練歸來,他站在竹舍之前,也是這般動作,當時她還以為他腦子壞了,如今恢復了幼時的記憶方知,這竟是他慣有的動作。幼時的她時常纏著他,每每被她纏得不耐煩了,他便會這般張開雙手,等著她撲過去然后抱起她。區(qū)別的是那時候的他臉上總會帶著些無可奈何,而如今卻似甘之如飴。 夙云汐抹了抹眼角的淚珠,揚著笑飛奔過去,然而就在她抬腳的瞬間,周圍的靈力與魔力都凝固了起來,一道紫色身影縱身而下,大地開裂。 夙云汐與青晏道君見狀,都往后退了幾步,而在他們的中間“橫亙”著一個紫炎魔君。 不過片刻的功夫,這魔宮宮主竟然就追上來了!夙云汐咬牙,想要往青晏道君的身邊湊,卻被跟隨紫炎魔君而來的左師師制住了。 “對不起啊,我也不想棒打鴛鴦的,可是宮主之命難為,我也只能得罪了?!弊髱煄熇⒕蔚卣f道,但是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也不含糊。 夙云汐動彈不能,只得瞪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青晏道君看著這邊的狀況,眉心為不可見地皺了皺,不悅地將目光移向紫炎魔君,而紫炎魔君也在打量著他,眼神沉如深淵。 兩人這般敵視著,一言不發(fā),正當旁人以為他們會唇槍舌戰(zhàn)一翻的時候,他們竟不約而同地飛向天空戰(zhàn)了起來,魔力與靈力交鋒碰撞,難分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