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啊?！彼掘旘U所問非所答地說。

    “啊，有點兒，”蕭晨上下掃量司驍騏一圈兒，“你怎么了？”

    “蕭大夫沒事，我大哥就是想你了?！眴迢卧谝贿呮移ばδ樀卣f。

    蕭晨的臉騰的就紅了。

    司驍騏非常嚴肅地點點頭：“嗯，我就是想你了?！?/br>
    “你……你閑的吧?！笔挸坑悬c兒結(jié)巴，他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

    “我辦完事兒了，來看看你，一會兒就走不打擾你?！?/br>
    “哦，”蕭晨好像想起來什么一樣說，“我買了速凍餃子在冰箱里，你一會兒煮點兒吃?！?/br>
    “咱家沒火，你忘了？”

    “我還買了電磁爐！”

    “哇塞！”喬鑫在一邊叫起來，“簡直了大哥，我居然一直都沒想起來給你那屋放個電磁爐。”

    司驍騏沒理喬鑫，只是看著蕭晨。

    蕭晨想了想說：“回去早點兒睡，我今天把空調(diào)清理了一下，可以開了。別開太涼，差不多就行了。”

    司驍騏再點點頭，然后扭過頭去看著喬鑫，目光冷得要凍死人：“你要站到什么時候？”

    “啊？啊！”喬鑫瞬間反應(yīng)過來，他沖蕭晨笑成一朵喇叭花，然后非常狗腿地說：“蕭大夫我馬上就消失，馬上！”說完，真就一道煙兒地跑了。

    等喬鑫跑了，司驍騏才壓低聲音湊近蕭晨問：“很累？”

    蕭晨斜眼盯著他，沒吭聲。

    “你說你，在下面你喊累，在上面你也喊累，那你要在哪里？要不……在中間？趕明兒我在屋里按個吊……”

    “閉嘴！”蕭晨低喝一聲，“你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趕緊滾！”

    “沒事兒，”司驍騏笑一笑，“我就是想看看你。行，你忙你的我先走了，明天下班早點兒回家。”

    司驍騏不磨嘰，說走就走，揮揮手就真的招呼著喬鑫走了。留下蕭晨站在大廳的一個角落里，面紅耳赤地盯著他的背影，嘴角卻噙著一絲笑。

    孫婧端著托盤，站在大廳的另一端，傻傻地看著蕭晨。

    ☆、第三十七章

    司驍騏昂首挺胸地走出安海醫(yī)院急診大廳的門，喬鑫跟在后面無比崇拜地看著自家大哥步履穩(wěn)健、風(fēng)神瀟灑，正想感慨一句“大哥酒量見長”啊，就看司驍騏雙腿一軟直接坐在了急診室門口的臺階上。

    “媽的，還是有點兒暈！”司驍騏大喘幾口氣說，“小喬，先坐會兒再走?！?/br>
    “哥……你不能坐這兒擋道兒啊?！眴迢螣o可奈何地去拖司驍騏，“好歹挪個地方，沒看見這兒寫著急救通道嗎？”

    司驍騏懶洋洋地被喬鑫拖著挪到了旁邊的一把長椅上，兩個人坐下來，仰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地伸長了腿，毫無形象地癱在那里。

    過了半晌，晚風(fēng)吹得司驍騏都有點兒犯困了，他忽然聽到喬鑫有點兒遲疑地問，“哥，你認真的？”

    “什么認真的？”司驍騏的腦子還是有點兒暈。

    “跟蕭大夫啊，”喬鑫這個問題憋了很久了，總算是找到機會問出來，他倆眼爍爍放光地看著司驍騏，急切地想要問個答案出來。

    “什么叫‘認真’什么叫‘不認真’？”司驍騏看著頭頂?shù)穆窡?，那里有一團嚶嚶亂飛的飛蟲，看似混亂卻有某種規(guī)律可循。

    “你是想跟他玩玩，還是……”

    “你什么時候見我‘玩’過了？”司驍騏笑著說，“明明我每次都挺認真的?！?/br>
    “你的‘認真’就沒有一次靠譜兒的！”喬鑫一拍巴掌說，“你看你上次，跟那個畫畫兒的，我都那么提醒你了，你還那么傻逼……”

    “喬鑫你不懂，”司驍騏打斷喬鑫的吱哇亂叫，很認真地說，“我們這樣的人跟你們不同，我們要更難些……真的太難了。不過就是因為太難了，所以逮著個機會就不能放過，你知道哪塊云彩會下雨啊，萬一這次我抄上了呢？”

    “那萬一這塊云彩它不下雨呢？”

    “不下雨就再等下一塊唄。”司驍騏無所謂地說，“這事兒就跟買彩票一樣，除非你不想發(fā)財，否則就得一次次去碰運氣?！?/br>
    “萬一這一輩子都沒中獎呢？”

    “喬鑫小朋友，你能盼你哥哥點兒好嗎？”司驍騏坐起來看著喬鑫，笑罵道，“告訴你啊，我中不了獎我就禍害你去，反正不能讓我一個人郁悶著。”

    “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別打岔！”喬鑫板著臉問，“萬一這次又沒中獎呢?！?/br>
    司驍騏又靠回椅背上，看著頭頂亂飛的蚊蟲，越看越覺得其實它們飛得一點兒也不亂，挺有規(guī)律的，就好像自己的心一樣。一開始是挺亂的，公交公司的事兒、安捷的事兒、蕭晨的事兒、干媽的事兒……總之亂七八糟簡直煩死人，那會兒一看酒瓶就想抓起來喝，喝不了兩口都掛了，不過掛了也有掛了的好，至少不煩了。

    可現(xiàn)在再看看，其實有什么可亂的呢？該辭職辭職，該跑路跑路，該抓在手心里、鎖在懷里一輩子不放開的，自然也不能讓他溜了。

    “你說沒中獎啊……”司驍騏慢慢地說，“要是沒中獎的話我還可以頒獎嘛?！?/br>
    “頒……頒獎？”喬鑫的腦子有點兒繞不過來，“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不讓我中獎，我可以讓他中獎嘛。”

    “你這是要死纏爛打、老臉厚皮地倒貼?。　?/br>
    “怎么著？”司驍騏得意洋洋地斜眼看著喬鑫，極其不要臉地說“你大哥我這樣的貼著他難道還虧了他不成？你說，我哪兒不好了？”

    “好！”喬鑫一挑大拇指，“您哪兒都好！趕明我給您包一個粉色的包裝紙，再系一個大紅蝴蝶結(jié)給蕭大夫送去，這算年終獎?！?/br>
    司驍騏一拍喬鑫后腦勺：“走了，別貧了?！?/br>
    喬鑫站起身跟著司驍騏慢悠悠地往家走，走著走著，他忽然說：“大哥，今晚蕭大夫什么都沒問?！?/br>
    “?。俊彼掘旘U沒聽明白，扭過頭來疑惑地看著喬鑫。

    “他問你是不是喝多了，還囑咐你回家吃點兒東西，開空調(diào)不要太涼……”喬鑫認真地看著司驍騏，眼睛里有某種激動的情緒，“蕭大夫說了那么多，可他一句都沒問你‘生意怎么樣’，‘能不能掙錢’，‘什么時候可以開業(yè)’之類的。我記得以前那個畫畫兒的，他最感興趣的就是這些問題，咱哥兒倆跑趟活兒他都能把成本和凈利潤問個一清二楚?！?/br>
    “這些啊，”司驍騏微笑著說，“蕭晨他永遠都不會問的?！?/br>
    ***

    蕭晨不問并不意味著他不關(guān)心。

    天氣越來越熱了，安海市的夏天溫度不算太高，但是氣候濕熱，整天跟洗桑拿一樣難受。蕭晨把自己的車開去4s店做了保養(yǎng)，還清洗了空調(diào)，然后在某個晚上順手把車鑰匙丟給司驍騏。

    “你一個做生意的，還是開運輸公司的，居然都沒有一輛車，太寒酸了吧?！?/br>
    司驍騏握著車鑰匙也不跟蕭晨客氣，只是把人揪過來摟在懷里啵一口說：“謝謝?！?/br>
    司驍騏開車非常小心，他以前開寶馬的時候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愛惜”，寶馬車身上到處都是劃痕，光反光鏡就換過好幾個。他還把那輛車借給別人開，有好幾次竟然死活想不起來借給誰了?？涩F(xiàn)在開蕭晨的這輛小鋒范的時候，簡直就跟開了一輛邁巴赫一樣，停車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只停在合法的停車區(qū)域，這要讓他老子看見，肯定覺得自己的混賬兒子總算懂事兒了。

    喬鑫有一次想開車去稅務(wù)局，來回不到一小時的路程，司驍騏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喬鑫氣的哇哇叫，嚷著：想當(dāng)年爺開你的寶馬都跟開奧拓一樣，這一十幾萬的鋒范怎么就被你寶貝成這樣？

    驍騏淡淡地說：“我樂意！”

    蕭晨不知道司驍騏的買賣運作到哪個階段了，他只是發(fā)現(xiàn)這人回家越來越晚，出門越來越早。有時候他想，如果自己是個朝九晚五的白領(lǐng)，恐怕這一整天都看不到司驍騏的人了，這么一想，便又覺得自己這工作時間也沒那么坑爹了。

    不過他聽能理解的，做買賣，零起步，想想就知道肯定難得不行。多少證要辦，多少情要還，多少禮要送！更不要說還得租房子、租車子，還得租場子跑線路……蕭晨偶爾聽司驍騏回來念叨，說不了兩句就覺得那些東西對于他而言就是天方夜譚，簡直跟天體物理學(xué)一樣難懂。再看看司驍騏疲憊的臉色和被汗?jié)裢傅囊r衣，總是有點兒心疼。

    這天蕭晨休息，早晨七點的時候忽然醒了，眼睛還沒睜開就下意識地往身邊摸了摸，一個溫?zé)岬纳眢w在床的另一邊——這人今天居然沒出門！蕭晨往司驍騏那邊靠了靠，覺得自己還能再睡幾個小時。

    再睜眼的時候，就已經(jīng)快11點了。蕭晨坐在床上，身邊已經(jīng)沒人了。他揉揉眼睛，奇怪自己的睡眠質(zhì)量竟然這么好了，一個大活人起床、洗漱、出門，自己竟然渾然不覺。似乎自從兩人同居以來，“失眠”就漸漸遠離了，尤其是最近。

    其實最近司驍騏并不怎么在家，他每天忙得腳打后腦勺，開個客運公司要辦理十幾二十個證，如果一切順利都需要至少四周，中間隨便哪個環(huán)節(jié)有問題都進行不下去。司驍騏想趕在九月開業(yè)，這段時間就格外的忙亂，以至于幾乎拿家當(dāng)了旅店，每天回來只是洗個澡，然后抱著已經(jīng)睡著了的蕭晨睡一覺，第二天再出去跑一天。

    可即便如此，蕭晨依然睡得很好。每天在外面吃點兒東西回家，屋子里有他熟悉的氣息和感覺，他會看會兒電視、看會兒書，或者上會兒網(wǎng)，然后洗個澡睡覺。跟以前在七家橋時的生活狀況一模一樣，卻更讓人踏實和滿足。

    蕭晨覺得，自己這個命真是有點兒“賤”，明明有舒服的一室一廳不住，非要跑來縮在半地下室，陰暗潮濕，逼仄壓抑，卻居然甘之如飴。蕭晨環(huán)視一圈兒，這個小小的房間，最初來的時候空蕩蕩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逐漸被自己的東西填滿了。

    東側(cè)墻邊有一個他從宜家買來的小架子，上面堆放著他的書，一摞摞的壓得架子的隔板都有點兒彎；架子旁邊是司驍騏的桌子，原來那上面只會放著不知道隔了多少天的快餐盒，現(xiàn)在上面有筆記本電腦和小臺燈，甚至還有一套小小的茶具。當(dāng)初自己把這套茶具放上去時，司驍騏對著酒盅一樣大的茶杯笑了足足十分鐘，他說“蕭晨，這應(yīng)該就是裝逼的至高境界吧？”

    “你別喝啊。”蕭晨當(dāng)時是這么說的，然后動手沏了一壺鐵觀音，濃郁的香氣在小小的地下室里經(jīng)久不散，給司驍騏饞得不行，最后可憐巴巴地央求：“讓我嘗一口好嗎，就一口?！?/br>
    “這么裝逼的東西你怎么能喝呢？”蕭晨慢悠悠地呷一口茶，唇齒留香。

    “哼，不裝逼爺也能嘗著?！彼掘旘U壞笑著把蕭晨按倒在床鋪里，不由分說地吻住他的嘴，滑膩火熱的舌尖在蕭晨的嘴里不急不惱地掃了一圈兒，然后心滿意自地退出來說：“嗯，這茶真香。”

    沙發(fā)旁邊有一張小桌，上面是蕭晨拿來的一個微型音響，沒事兒的時候他喜歡聽點兒音樂。司驍騏撇撇嘴，拿腔拿調(diào)地說：“蕭晨，咱們能不那么小資嗎？我是不是還得給你買罐巧克力？不是說，‘下雨天，巧克力和音樂最配了’？”

    蕭晨不吭聲，只是在某天他把司驍騏壓倒在身下時順手用遙控器開了音響，節(jié)奏感十足的打擊樂立刻流瀉而出。那次的感覺，司驍騏這輩子都忘不掉，從此深深地愛上了蕭晨的小音響。而蕭晨終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作繭自縛”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

    熟了，自己在個小屋子里住了只有短短的兩個來月，可是已經(jīng)熟悉得好像住了半輩子那么久。事實上，從某種意義上說，蕭晨還覺得住起來挺舒服的。

    可是，竟然有點兒擔(dān)心。

    蕭晨搓搓自己的臉，曲起膝蓋坐在床上仔細分辨自己的心情。他有點兒擔(dān)心和不安，這種熟悉感他曾經(jīng)有過一次，他知道那感覺有多美妙，可就是因為太美妙了，等到失去時他幾乎為此付出所有的的情感。那是一種靈魂被撕去的痛楚，看不到血rou，但是痛得人不能呼吸。

    把趙凱趕走的時候，蕭晨對自己說“一切都會好的，我會遇到一個更好的?！?/br>
    現(xiàn)在，司驍騏就在自己身邊，他會是那個“更好”嗎？這次，自己的判斷會是正確的嗎？

    就在蕭晨神游的時候，門打開了，司驍騏拎著一塑料袋的快餐盒走進來。

    “醒啦？”他回手關(guān)上門，“你可夠能睡的啊，這都幾點了？”

    “你今天不出門？”蕭晨撓撓頭發(fā)，掀開薄被下床，搖搖晃晃走進浴室洗漱。

    “今天不出門，”司驍騏在外面嚷，“爺今天休息一天在家專心陪老婆?！?/br>
    浴室里的水聲一下子停了。

    “我今天休息一天在家陪我男人。”司驍騏非?！奥敾圪t淑”地改了口，水聲又響了起來。

    蕭晨擦著頭發(fā)出來時，司驍騏已經(jīng)在桌子擺滿了飯菜。他掰開一雙衛(wèi)生筷跟蕭晨說：“快來吃，我都快餓死了，本來想等你睡醒了帶你出去吃的，誰知道你睡得跟死豬一樣。”

    蕭晨自動忽略掉“死豬”這個不怎么動聽的稱謂，接過筷子問：“你最近不是特忙嗎？陪我干嘛，該干嘛干嘛去，別在家里亂轉(zhuǎn)，轉(zhuǎn)得我眼暈?！?/br>
    對于蕭晨自然而然地說出“家里”這個詞，司驍騏很滿意。他說：“蕭晨，知道現(xiàn)在幾月了嗎？”

    蕭晨對這個二百五式的問題置之不理。

    “八月！”司驍騏篤定地說，“今天已經(jīng)八月十五號了，再有不到一個月我的安捷就開張了?！?/br>
    蕭晨停下筷子，詫異地問：“那么快？”

    “嗯，”司驍騏點點頭，“其實真的挺順利，本來我還以為會拖到十月，沒想到真的能按計劃開業(yè)?！?/br>
    “祝賀你！”蕭晨跟著笑起來，“這是好事，值得慶祝一下，我請你吃飯?！?/br>
    “蕭晨，”司驍騏摟著蕭晨的肩頭，笑瞇瞇地說，“今天我要跟喬鑫要碰個頭，順便商量點兒事，索性咱們就一塊吃吧?！?/br>
    “我干嘛去？你們商量公司的事兒，我去不合適?！?/br>
    “沒什么不合適的，說起來要是沒有你幫忙，那公司還開不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