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說，他來北京是為了找老婆，他說他老婆跟他鬧矛盾，不聽他的話。他辛辛苦苦干活，除了你什么都不想。你知道他在街上聽一首帶‘云’的歌都能哭么？”劉佳枝眼眶酸了，“他說他要帶你回貴州……他才剛剛找到你……”

    劉佳枝忍不住揉眼睛，等再睜開，赫然看見成蕓凝住的蒼白面孔。

    有話，無言。

    鍋里的水要燒干了，服務(wù)員過來，添了半鍋，又走了。

    成蕓喃喃自語。“剛剛找到……”

    她聲音平淡，好像冥冥之中就在等待這一刻。

    成蕓低頭，又點了一支煙，看向店外紅男綠女，熙攘人群。

    似冷漠，似疏遠，又似情滿芳華，無處寄托。

    劉佳枝忽然覺得，他愛上她，或許不只只是因為漂亮。

    可越是這樣，越是凄涼。

    第六十一章

    不知過了多久，成蕓的手機響了。

    周東南打來電話。

    “晚上吃什么？”

    成蕓淡淡的唔了一聲，“你隨便買吧?！?/br>
    “哦。”

    安靜一會，“你去上班了？什么時候回來？”

    成蕓說：“很快?！?/br>
    掛斷電話，成蕓叫來服務(wù)員，刷卡埋單。劉佳枝回過神，“哎，你……”她不是出來找朋友玩，她不用她請客。

    “我們aa，多少錢我給你?！?/br>
    成蕓瞄她一眼，看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劉佳枝又覺得自己的舉動太小家子氣了。

    結(jié)完賬，成蕓起身離開。劉佳枝在她后面叫住她，“你去不去？”

    成蕓回眸。不管有沒有人看著，劉佳枝都不想大庭廣眾地對一個女人說出“自首”兩個字。

    “小姑娘，謝謝你?！?/br>
    劉佳枝一頓，成蕓已經(jīng)邁開步伐。劉佳枝沖出店外，朝她身影吼道：“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后我就去遞交材料了！”

    轉(zhuǎn)過一條街，成蕓毫無預(yù)兆地停下腳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只有她一人的畫面靜止了。

    格格不入。

    毛肚的熱量散得太快，沒一會，已經(jīng)渾身冰冷。

    她穿得太少了。

    驀地一聲響，手機將她帶回現(xiàn)實。

    “你想吃胡蘿卜還是白蘿卜？”

    “……”

    “嗯？胡蘿卜還是白蘿卜？”

    “白蘿卜。”

    “好……你快回來了么？”

    成蕓驚醒，“我……”她張了張口，隨即道：“再等一下，你下班了就回家等我?！?/br>
    停車場取車，成蕓直接回到自己的公司。

    公司自己的停車位已經(jīng)滿了。成蕓把車停在了隔壁飯店門口，她出門沒有帶包，雙手插在衣兜里，低著頭往里走。

    就在她邁進公司小院的一瞬間，忽然感覺一絲異樣。她抬起頭，頓了片刻才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是她自己的感覺變了。

    那幢四層小樓，黑皮青瓦，因為天氣已經(jīng)不是那么冷了，一樓大門正敞著通風(fēng)。離遠看，門里黑漆漆，不知有何物。

    很熟悉，這是她當(dāng)年第一次來這里的感覺。

    “成總！”

    一聲叫回了成蕓，她轉(zhuǎn)頭，看見一個年輕的女職員走過來，是辦公室的文案，成蕓記不得她的名字了。

    “成總，好多天沒見到你了?！迸殕T說。

    成蕓點點頭，看她抱著一堆封裝紙，問：“這是什么？”

    “哦！是打印紙，辦公室里沒有打印紙了?！?/br>
    “怎么自己出去買，后勤呢。”

    女職員撓撓臉，“后勤也準(zhǔn)備了，但是還沒送到，正好旁邊有家文具店，我就直接買來了。”

    成蕓沖著另外一只手說，“順便買了咖啡？”

    女職員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把咖啡往后縮。成蕓沖公司抬抬頭，“去忙吧?！迸殕T踩著高跟鞋噔噔地跑了。

    成蕓直接去了郭佳的辦公室，進屋的時候郭佳正在打電話，稀里嘩啦地說著什么，嗓門略大。成蕓反手輕關(guān)上門，郭佳一直沒有注意到。

    “……所以我就跟你說，根本不是這么個事，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哎，你要是不——”郭佳一邊說一邊在窗邊轉(zhuǎn)身，看見成蕓的一瞬，登然停下了。

    成蕓沖她笑笑，郭佳馬上又扭過頭，看著窗外。聲音降低，把電話打完了。

    屋里就這樣安靜下來。

    郭佳的辦公室重來沒有這么亂過。桌子上堆著數(shù)不清的文件——或者廢紙，角落里是吃完沒有收拾的快餐盒，小沙發(fā)里的毛絨玩具也落了灰。

    郭佳放下手機后仍然站在窗邊，沒動。

    成蕓走過去，叫她。

    “郭佳?！?/br>
    反身一巴掌。

    清脆的響聲，力道并不足，但是實實在在地打在了成蕓的臉上。

    郭佳矮了她半頭，仰著頭緊緊盯著她。

    成蕓轉(zhuǎn)過臉，若無其事地接著說：“怎么沒讓保潔進來打掃一下？”

    郭佳呼吸重了，不可相信地說：“你忍了？”

    成蕓看著她，沒答。

    “你忍了？”郭佳挑眉，“我打你一耳光，你就這么忍了？”

    依舊安靜。

    郭佳臉漲紅，咬緊牙，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成蕓。因為太過激動，她的手指也微微顫抖著。

    “你是不是什么你都忍？??？成蕓?！惫训难劬υ趫A胖的臉上半瞇起來，“你是不是什么你都能受著啊？”郭佳說得下巴都歪了，聲音陡然升高：“你是不是有什么沒告訴我啊！”

    “郭佳?！?/br>
    “你別叫我！”

    成蕓真的沒再叫了，可看見那張抿著的唇，郭佳又恨不得親手給她撬開。

    兩人這么僵持著，半晌，成蕓噗嗤一聲笑了。

    笑容無形之中瓦解了什么。

    郭佳緊皺眉，“你笑什么？”

    成蕓搖搖頭。

    “說話！”

    成蕓看著郭佳的眼睛，忽然輕聲說了句：“謝謝?！?/br>
    不管郭佳作何反應(yīng)，成蕓已經(jīng)徑直走到回辦公桌，她一邊整理桌子上的文件，一邊對郭佳說：“從明天開始，你不要留在公司了。”

    郭佳干瞪眼，“什么？”

    “東西都收拾好帶回家，不過你可能也沒多少東西，那邊那個毛絨娃娃算一個。”成蕓整理得很快，一張紙，拿起來看一眼，有用沒用，一瞬判斷，有用的摞在一起，沒用的扔到地上。沒一會功夫，地上如同下了紙片雨，密密麻麻鋪的全是a4紙。

    成蕓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了內(nèi)線。

    “叫保潔——”

    驀一抬眼，看見郭佳一副要撲上來的樣子，成蕓改口：“叫保潔半小時之后上來?！?/br>
    放下電話，郭佳總算組織好了語言。

    “你這是干什么？”

    “嗯？”

    “我說你這是干什么！”

    成蕓看著她，“你信不信我？”

    郭佳毫不猶豫：“不信！”

    成蕓又問：“你信不信我？”

    “……”

    “你剛接手公司幾天，也接觸不到什么，聽我的，回家去。以后要是有機會，你愿意干就再回來?！?/br>
    郭佳終于聽出成蕓話中含義，她也顧不得剛剛的火氣，走到辦公桌前。

    “什么意思??？”

    成蕓低頭，把剛剛整理出來的文件放到一邊。郭佳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出事了？”沒等成蕓回答，郭佳自己好像想到什么一樣，“是不是有人來查？保監(jiān)會？”

    “你別不答我！告訴你，剛剛那個電話就是我一個朋友打來的。”郭佳見成蕓還不說什么，直接道，“是不是有人查了，說咱們賣——”

    “是‘你們’，”成蕓指了指自己，幫郭佳糾正，“不是‘咱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