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重巖不耐煩地擺手,“別跟我說這個?!?/br> 溫浩早知道重巖的性子刀槍不入,不禁有點兒發(fā)愁,“李家的事情你現(xiàn)在不想攙和,再想攙和就晚了。你以后可怎么辦?”時間久了,他受李承運的影響,對重巖的態(tài)度也開始變得有些不同,這幾句話可以說是難得的真心話了。 “念書、工作,”重巖一絲不茍地燒水燙杯,眼瞼微垂,略顯鋒銳的眉眼透出一股難得的寧靜,“別人怎么活,我就怎么活?!?/br> 溫浩搖搖頭,他不是富貴人家出身,偏偏又被養(yǎng)在富貴窩里,對于金錢權勢的殷切比起旁人來更強烈許多。重巖這種話在他聽來簡直就是胸無大志。但重巖跟他的關系并不親近,很多話他說了也是白說,重巖壓根是不會領情的。 重巖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別光琢磨怎么坑人了,來,喝茶?!?/br> 溫浩,“……” 重巖沉默地品茶,腦子里卻有些走神。這套青花茶具他以前住在李家老宅的時候也見過,確實是李承運的心愛之物,李延麟跟他要過幾次,他也從沒松口。重巖也沒想到他會真的把這套東西給他。 溫浩淺淺抿了抿茶水,搖搖頭,“茶葉要是好一些,就更好了?!?/br> 重巖心說這挑三揀四的毛病倒是跟李承運一模一樣。 溫浩喝了半盞茶,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卡放在了桌面上。 重巖挑眉,“茶錢?” “你這破茶還好意思收茶錢?!”溫浩沒好氣地瞪他,“這是大哥讓我給你的,零花錢?!?/br> 重巖的表情有點兒微妙。 溫浩知道他的意思,忍不住嘆了口氣,“重巖,要讓我說,做人不能太矯情。他是你父親,不管你樂不樂意認他,就是把你們拉到法院去,法官也得判他掏錢養(yǎng)活你。再者說,血緣關系是你不想認就不存在的嗎?” 重巖沉默不語。 “拿著吧。”相比于溫浩一貫的尖酸刻薄,這一次,他的態(tài)度算是很溫和的了,“李彥清被老爺子認回李家,收了不少長輩給的禮物,一輛車就不止兩百萬了。都是兒子,都在他眼皮底下,差別太大他心里也不好過?!?/br> 重巖忽然覺得,最后這句話大概是實話。前一世重巖被李老爺子認回李宅,李承運背地里給李彥清母子補貼了不少——這還是李彥清母子倆后來自己跳出來說的。而今他們倆的位置剛好顛倒,重巖無聲無息地縮在一角,李彥清卻光明正大地站在李老爺子身邊出盡風頭,于是,李承運莫名其妙地發(fā)作了慈父病,又關注起重巖這個倒霉的兒子來了。 重巖真是理解不了李承運這是什么毛病,以前十來年對他不聞不問,見了面也沒對自己表現(xiàn)的怎么熱絡。如今自己跟他大鬧一場,他卻趕著給自己送錢來…… 重巖搖搖頭,這到底是什么心理? 溫浩放下茶杯,挺感慨地嘆了口氣,“其實他對你還是挺在意的……”看了看重巖臉色,搖搖頭,“我這也算完成任務了,剩下的事兒你們爺倆自己看著辦吧?!?/br> 溫浩撂下這句話就走了,重巖也沒再說什么,他不愿意聽溫浩說他矯情。很多事就是這樣,你覺得自己是在堅持某種形而上的東西,落在別人眼里卻成了矯情。越是說的多,反而越是說不清。 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重巖擺弄了一會兒李承運送來的青花茶具,洗洗擦擦又收回了箱子里,塞到了壁櫥不起眼的角落。這東西雖然不錯,但是現(xiàn)階段還不適合這么光明正大的擺出來現(xiàn)眼。 低調總是沒有錯的。 重巖把李承運給的錢都投進了期貨市場,老天爺給他的作弊機會,他怎么能輕易放過。再者說,用一百塊掙足一百萬不易,但要用一百萬去掙另一個一百萬卻不很很難。唯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他還沒成年,就算自己cao盤,很多事情也要通過代理去做。還好這個代理是他上一世接觸過的人,嘴巴嚴,人品也比較靠得住。 重巖濟上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收益,覺得順利的話,年底的時候就能把李承運這兩百萬還回去了。這可是標準的借雞生蛋。重巖這樣一想,竟然覺得格外的舒心。 好心情持續(xù)了好幾天,連秦東安都看出來了,一個勁兒追問重巖到底遇見什么好事兒了,難道交了女朋友?或者……呃,男朋友? 重巖懶得搭理這種不靠譜的猜測。 秦東安又碰碰重巖的胳膊,示意他看教室前排的女生,“看見黃玲沒?現(xiàn)在班里人都知道她帶了校外的人跑來打自己班的同學,好多人都不理她了?!?/br> “班里人怎么知道的?”重巖掃了一眼那個女生,她正低著頭看筆記,坐在她旁邊的女生轉身跟后面的男生小聲說話,也不知是不是重巖的錯覺,她看起來好像不是很精神的樣子。 秦東安理直氣壯地答道:“我傳的?!?/br> 重巖,“……” 秦東安留意他的表情,“你不會想替她求情吧?” 重巖失笑,“我干嗎要給她求情?吃飽撐的?我沒揍她就算客氣的了?!彼麑ε?,尤其這種莫名其妙就能把別人推出去給自己做人情的女生那是一丁點兒好感也沒有的。再說他也不喜歡蠢貨,這女生一看腦筋就不好使。李延麟是那么容易就攀上的嗎?也不看看他屁股后面跟著多少“女朋友”。黃玲這樣的,只怕都還沒擠進這個隊伍里去呢。 秦東安放心了,“這種吃里扒外的貨,就該給點兒教訓?!?/br> “不說她了。”重巖問秦東安,“你知道哪里有教散打的?” “你想學這個?”秦東安瞪大眼睛看看他,“真的假的?” 重巖伸了個懶腰,“當然是真的,一天到晚連體育課都沒有,骨頭都要酥了。想找個好一點兒的教練。” “找我哥啊,”秦東安想都沒想便說:“還有誰比我哥厲害啊。” “我可惹不起你哥那尊大神?!敝貛r連連搖頭,“算了,當我什么都沒說?!?/br> 秦東安無奈了,“別算了啊,我?guī)湍愦蚵牬蚵牥伞R钦嬗泻玫模蹅z一起去,我也跟著鍛煉鍛煉身體,省得我哥那個賤人每次回家都罵我?!?/br> 重巖本來還想問他為啥不找他哥教,聽見他嘴里冒出“賤人”兩個人,頓時笑噴。 ☆、第27章 解圍 秦東安給重巖推薦的武館叫尚武武館。用秦東安的話說,這家尚武武館雖然規(guī)模只能算中等,但是設備都是頂級的,而且里面有幾個教練很不錯。秦東安給他推薦了其中一個叫林權的教練,說這人是退役的特種兵,厲害的不得了。 秦東安說的口沫橫飛,重巖聽得漫不經(jīng)心。在他看來,特種兵也好,什么兵也好,能當教練就說明比他的水平高,再說了身懷絕技也不表示他就是個好教練啊。會學跟會教那可不是一回事兒。 重巖周末去了一趟尚武武館,給自己報了個散打班。班上八九個學員,除了兩個大學生,其余的都是附近的白領。重巖是年紀最小的一個。教練姓何,個子不高,精瘦,看外表不怎么起眼,授課時對學員極嚴厲。第一天上課重巖就差點兒被他給折磨吐了。都這樣了,何教練還在旁邊說風涼話呢,嫌他體能太差。 重巖一直以來都拿打架斗毆當鍛煉來著,覺得自己身體素質挺好的,結果到了專業(yè)人士手里就不夠看了。他之所以想要學這個,其實還是被李延麟找人來教訓他的事兒給刺激的。當時他能憑著一根鋼管挑了四個流氓,不過是憑著一股憋了十好幾年的悶氣。雖然贏了,但也沒少吃虧。于是重巖就開始琢磨了,有那么一窩子不省心的親戚,以后要是還有這樣的事兒咋辦呢?防賊一時,不能防賊千日,他也不能總帶著一根鋼管去上學啊。還是學點兒防身功夫吧,就算打不過流氓,至少能比別人跑的快些不是?再說了,他現(xiàn)在的這個小身體也才十來歲,大有改造的余地。 重巖精神百倍地去受虐……哦,是去鍛煉,秦東安在一邊看的心癢癢,也跟著一起去。他這一去,就被林權給看見了。林權就是他之前給重巖推薦過的那位厲害的教練,重巖這才知道這個長了一張娃娃臉的林權林教練曾經(jīng)是秦東岳帶過的兵??戳謾嗟哪挲g,應該是跟秦東岳差不多大,但言談之間卻對秦東岳十分推崇。重巖隱隱覺得秦東安這位大哥,大概真的是很厲害的。 林權自己就有武館的股份,他不拿秦東安當外人,也不用他辦什么手續(xù),見他來武館就直接拎到了他自己的班上。秦東安被他cao練了幾節(jié)課,抓著重巖的袖子哭嚎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本來是來看個熱鬧的,沒想到有來無回。他剛冒出嫌累不想上課的念頭,林權的話就遞過來了:秦哥如何如何厲害,秦小弟你比不了他,至少也不該差太多對吧? 秦東安后悔不迭,可現(xiàn)在打退堂鼓顯然已經(jīng)行不通了。于是每到周末,秦東安就痛苦的不行。重巖給他出主意讓他裝病,被秦東安給否了,他說他哥已經(jīng)知道他跑到林權手下找死去了,還特意打了電話過來鼓勵(警告)他要練就好好練,還放話說要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話等他回去會揍他。 “最要命的是,”秦東安哭嚎,“他最近就要回來了!” 重巖,“……” 重巖下了課,頂著一身臭汗先跑去浴室沖澡,等他換了衣服收拾好東西出來,秦東安已經(jīng)在休息廳等著他了。 “吶,給你要的檸檬茶?!鼻貣|安把飲料杯推到他面前,“要點兒吃的不?” 重巖搖搖頭。剛做過劇烈運動,他實在沒胃口吃東西。再說武館休息廳賣的都是一些快餐類的吃食,重巖對這個沒什么興趣。 重巖一口氣喝了半杯飲料,緩了一口氣問他,“你家人幾點來接?” 秦東安看看手機,“今天不用接?!?/br> 重巖詫異了一下,“那你怎么回去?” 秦東安搖頭晃腦地傻樂,“等下你就知道啦?!?/br> 重巖報的是下午的班,下了課正好溜溜達達回家吃晚飯。秦東安跟他湊熱鬧,也跟著上下午的課,重巖離家近倒也無所謂,從秦家到武館則需要倒兩趟車。秦東安有點兒路癡的屬性,唐怡放心不下,一直是讓司機接送的。 重巖以為他不想回家,就說:“要不上我家?保姆今天做蝦?!?/br> 秦東安雙眼一亮,舔了舔嘴唇。 重巖想樂又忍住了,“想吃就走吧,吃完飯我打車送你回去?!?/br> 秦東安不滿,“怎么你們都當我是小破孩兒?” 重巖心說你本來就是個小破孩兒。 “下次吧?!鼻貣|安挺遺憾地嘆了口氣,“下次你家保姆再做好吃的,一定告訴我哦?!?/br> 重巖剛想問問為什么,眼角余光掃過休息廳的玻璃墻,見外面走廊里走過來兩個男人,一個是林權,上課時穿的訓練服已經(jīng)換成了一身淺色的休閑裝,正語笑晏晏地跟旁邊的男人說著什么。那男人鬢角削的極薄,側臉的輪廓有種雕塑般堅硬而流暢的質感。 重巖的雙眼倏地睜大。 怪不得秦東安說今天不用司機接他呢,原來是這個裝逼犯回來了。 重巖頓時覺得無比的堵心,放下手里的飲料杯,拎著背包站了起來,“我剛想起來家里還有點兒事,我先走了?!?/br> 秦東安背對著玻璃墻,還沒發(fā)現(xiàn)他哥和林權正朝這邊走過來,見重巖要走忙說:“別的啊,等下一起去吃飯?!?/br> 重巖擺擺手,“不了,真有事?!?/br> 世界上有那么一種人,各方面的條件都挺好,性格、人品、為人處世都無可挑剔,但他這種好只針對他自己劃定的、固定范圍之內的人。很顯然,在秦東岳劃定的那個圈子里,并沒有重巖的位置。而重巖也不是一個不通人情世故的毛頭孩子,哪里還會把自己送上門去碰這種釘子? 重巖走的急,一轉身險些撞到身后的人,那人后退一步,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這樣急?有沒有碰到?”男人的聲音微帶笑音,頗有幾分儒雅溫和之意。 重巖不習慣有人離他太近,下意識的后退一步,沒想到那人攥的用力,他掙扎了一下竟然沒有掙扎開。重巖心中微慍,一抬頭見這人正專注地盯著自己,見重巖抬頭,還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咱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重巖心里的驚訝一閃而過,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程蔚。尚武雖然條件還不錯,但是跟頂級會所還是比不了的,程蔚這樣的大少爺怎么會跑到這里來消遣?重巖掃了一眼程蔚身后幾個神色各異的跟班,微微蹙眉,“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br> 重巖把手腕抽了回來,剛一轉身,又被程蔚拽住。重巖眉頭皺了起來,“怎么了?” 程蔚仍是那副溫文爾雅的貴公子模樣,“是我碰到小兄弟,還沒跟你道歉。一起喝杯咖啡怎么樣?” 重巖知道程家的人都不好惹,李家那頭母老虎就是最好的明證,便強忍著脾氣說:“言重了。是我走的急,談不到道不道歉的。先生好意我心領了,還有事,咖啡就不喝了?!?/br> 程蔚不知怎么想的,不但沒松手,反而隨著重巖的手勁兒上前一步,神情里竟透出了幾分親昵,“我肯定見過你,眼熟得很,只是一時想不起?!?/br> 重巖耐心告罄,一把將他推開,心里卻有種匪夷所思的感覺,他這是被調/戲了?怎么宮二會看上這種人?難道眼睛瘸了? 程蔚被他推得踉蹌兩步,被人扶住,抬抬手攔住了要上前找麻煩的跟班,臉色微微有些不悅,“你叫什么名字?” 重巖冷笑,“問名字做什么?打埋伏?”是男人就該單挑好吧? 程蔚卻笑了起來,似乎重巖刺猬似的脾氣讓他覺得有趣,“我是好意,你要是有急事趕時間,不如我送你?” 重巖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程蔚這人他上一世只在家宴上見過幾次,甚至沒說過幾句話。沒想到私下里竟是這樣一個人。 “重巖?”秦東安站起來,略有些緊張地看著這一幕。他還沒反應過來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程蔚攔著不讓重巖走,這卻是顯而易見的。 重巖沒回頭,淡淡說了句,“沒事。” 程蔚松開他的手,正要說話,就聽一旁有人說了句,“程少,好久不見?!?/br> 程蔚眼神微沉,視線掃過去,換上了一副輕笑的表情,“好巧,原來是秦中校,好久不見,你這是……休假?” 重巖回頭,見秦東岳和林權正從休息廳外走進來。他當然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秦東岳是跑來替自己解圍的,不過這樣好的機會,不利用也太可惜。重巖的視線掃過剛進來的兩個人,在秦東岳臉上微微一頓,便又漠然移開。也不再理會程蔚這賤人,拎著自己的背包轉身走了。 秦東岳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哪有那么多休假呢,出來辦點兒事。你這是?” 程蔚干巴巴地笑了笑,“約了人,談點兒事?!?/br> 程蔚的跟班見重巖要走,原本想攔著,見程蔚沒有表示,又有些猶豫。這么一遲疑的功夫,重巖已經(jīng)出了休息廳,下樓去了。 程蔚目送重巖離開,心里稍稍有點兒遺憾,又覺得秦東岳出現(xiàn)的莫名其妙,“秦中校來這里是?” 秦東岳笑著指了指秦東安,“我弟弟在這里上課,順路過來接他?!?/br> 程蔚做恍然狀,“是二少,都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