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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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于踏著石塊和死尸登上了殘墻頭,猛地從亮堂堂的火光里進入黑暗中,他的眼睛有些不適應,忽然發(fā)黑,剛想停步等一下,后面上來的人就推擁著他繼續(xù)向前,他再往前走了幾步,就知道不對,腳下突然傾斜,接著就是凌空掉了一個臺階,腳步一踉蹌,再著地,就是滑溜溜的,原來是冰!火羅大喝一聲,回身將大刀狠命往地上戳去,可是身體已經(jīng)砰然倒地,急劇地往下滑去,他的刀在石上擊出了火星,刀把陰差陽錯地卡在石縫間。他慌亂只能死死地握住刀柄,一手抓不住,另一只手也趕快去握著,身體才停止往下滑,可雙腳竟然是騰空的,全身都靠著兩手。 這期間,他周圍都是迅速地滑入黑暗的兵士們,震天響的銅鑼聲埋沒了他們的慘叫。 難怪他們要敲鑼!是為了掩蓋呼喊聲。難怪他們要在陣前燃起大火!是為了讓人登高后,出了火光的范圍,突然看不清東西。 火羅現(xiàn)在全明白了!他聲嘶力竭地大喊,可是他的聲音也同樣在銅鑼聲里微弱如蠅。他的眼睛適應了黑暗,驚恐地看著如潮的兵士出現(xiàn)在墻上,再一步踏空,就滑入了黑暗?;鹆_扭頭往下看,其實下面的地面并不高,他的腳離地面只兩三寸,只是地面傾斜,上面隱隱地反射著冰光,他不能往下跳,因為往下去,這一片山石都被覆蓋了黑色的冰,凹陷處都被填平了,如同一個大滑梯,一直伸展到了不遠處的山崖邊,北戎兵士們正成群跌落下來,向崖邊滑去…… 他再往殘墻上看,發(fā)現(xiàn)有的地方被平板墊出了臺階,下落十分陡,有的地方是古怪凸起的石頭,讓人必然跌跤,有的地方隱約有半尺高的繩索,絆倒人。他還看到有躲藏在暗處的南人兵士,用黑色的棍子,把那些停步的人捅了下去! 火羅拼了命地往上爬,可是腳蹬不住不說,從上面還往下滑人,一次次地砸在他身上,幾次差點把他砸下去。他喊著讓人撤退,沒人聽得見,相反,后面的兵士們見主帥領頭登上了殘墻,就更加踴躍地上前?;鹆_早上剛把臨陣退縮的人都砍了,余下的軍民誰也不敢偷懶,只能一味向前…… 嚴冬的深夜,寒意逼人,火羅漸漸地覺得兩臂酸痛,慢慢地失去知覺。他在連聲的大喊中突感胸中劇痛,口吐鮮血,很像那時他在京城挨打后的感覺。他不敢再多做掙扎,以免耗盡體力。他停在半空,山脊上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一支箭射來,正插在了他左側(cè)肋下,火羅幾乎松手,可憤怒和恐懼激發(fā)了他的野性,他忍住疼痛,不僅沒有松開手,反而更加執(zhí)著地緊握著刀柄。 終于,從墻上冒出來的人越來越少了,最后,稀少的進攻者被弩箭射中,沒有人再登上殘墻。 鑼聲停了,南人兵士們一片歡呼?;鹆_用盡全力,引體向上,生生地拉著刀柄,用腳勾住了頭上方的一塊石頭,把自己從下面的懸空中拉了回來。有人大喊了什么,但是現(xiàn)在人人都是耳中鳴響,聽不分明?;鹆_屈身,放開了手,用腳踏住刀把,雙腿同時用力,拼命一撲,抓住了殘墻上的一塊磚石,從冰面上爬上來。兵士們看到了,指著火羅沖過來,火羅一翻身,從殘墻上滾落到外側(cè),肋下的箭又扎入了幾分,他哀叫了一聲,可不停留,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跑。幾支箭矢呼嘯而來,有兩支再次射中了他的后背,可他還是繼續(xù)跑,齊從林也發(fā)現(xiàn)了他,指著火羅的方向大喊,好幾個人端起弩箭發(fā)射,火羅背后又中了兩箭,簡直像刺猬一樣了,但他借著往下的山勢踉蹌而下——他一定要把南人這些陰謀詭計告訴自己人!一旦北戎明白南人的機巧所在,就是精兵全耗盡了,北戎就是憑著幾萬民眾,也能過關! 沈堅扔掉堵耳朵的布,指著遠去的火羅說:“那看著像是火羅,得截住他!”說完就仗劍越出了殘墻,向火羅追去。齊從林對一隊軍士大喊:“你們?nèi)?!”二十多兵士也跟著沈堅跑了下去?/br> 嚴氏緊張地站在墻邊往下望,那下面都是北戎的人,這么下山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男的真的靠不住,前邊剛說好了要在一起,現(xiàn)在就自己去冒險了!嚴氏握緊一直在手中的煙花筒。 火羅感到熱乎乎的血液貼著肌膚漫開,但很快就冷了,他打著寒戰(zhàn),根本喘不上氣來,腳步疲軟。仗著他幾次上山,對哪里轉(zhuǎn)彎哪里下坡有個印象,在黑暗中,他連滾帶爬地往下奔逃,速度很快,沈堅等人順著山路追著。 因為怕火羅懲罰不積極進攻的人,半山以上的北戎兵士已經(jīng)全部沖了上去,只下半山才有待命的后備軍士?;鹆_奔著他們?nèi)チ?,雖然只有幾千,但是對付沈堅等人真是足夠了。他憑著原始的野性,拼上了最后的力量向山下沖??墒茄劭粗煲咏旅嬗谢鸢训牡胤搅?,他卻眼前發(fā)黑,腿一軟,一頭跌倒,然后順著山勢一路翻滾,一直滾到了一處大石旁才停下。他身上的箭有的更刺入了幾分,他的喉頭生疼又發(fā)癢,可是累得咳都咳不出來,只能張著嘴喘氣,大口鮮血順著他的嘴流出來。上面?zhèn)鱽砹思贝掖业哪_步聲,南人追來了。 沈堅跑到了大石附近停下,跟隨著他的兵士們不久也到了他身后,他們有的人才拿掉耳朵里的東西,可那些銅器太震耳,他們的聽覺還在恢復,沈堅抓了一個人,連做手勢帶說道:“我看不到火羅的身影了,他應該就在這附近,大家分散開找找?!?/br> 火羅的耳朵里也鳴響著,可是他還是聽見了那些他不懂的語言。火羅強迫自己減弱喘息聲,他只需躺著不動,也許南人兵士就找不到他。山下的北戎兵士見山上許久沒有動靜,早晚會派人上山來查看。那時,這些南人就會往回跑,自己就能得救了……? ☆、塵埃 ? 火羅正鼓勵著自己,與其說是聽到,不如說是感到了旁邊有動靜,他微扭頭,若是他還能出聲,大概會驚呼出來:一個黑影從石頭后面浮現(xiàn)出來,夜色下,借著天光,他看出這人披頭散發(fā),穿著一身襤褸的破衣服,還沒有到他身邊,他就聞到了一陣臭味。他緊張地看著這個黑影,這個人半爬行著繞過大石,到了他身邊,突然支起了上身,向他撲了下來。 火羅雖然已經(jīng)身負重傷,但是還能抬起胳膊將這個人一下子擊開,那個人被打倒在地,短暫地哀叫了一下,可又掙扎起來,再次向火羅爬來。這次,這個人一靠近,就伸手死抓住了火羅的鎧甲邊緣,任火羅怎么擊打,也不放手,同時用嘴撕咬著火羅手臂,如瘋狗一般。沈堅等人的耳力終于回歸了些,也聽到了聲音,都往這邊走過來。 火羅再次揮手摔開這個人時,掀開了這人臉上覆蓋的頭發(fā),一副格外猙獰的臉是火羅眼中閃過,火羅覺得這臉看著有些眼熟,等這人再次撲上來時才想起來,這不就是他娶的那個南朝假公主嗎?! 這個人正是四公主。火羅拔營而起,兵士們自然帶著家眷和營妓跟著,四公主也被裹挾其中。安營后,兵士們就去攻打山脊關隘,營地空虛,四公主終于找到機會離開了營帳之地。她只有一只腳,只能瘸著腿走。四周都是群山,她就往正在交戰(zhàn)的山上走,如果能到了交戰(zhàn)之地,哪怕死在陣前,也算是死在了自己的族人邊上,而不是死在了北戎之中。 她走得很慢,還得躲避山路上的北戎兵士,那些兵士半個時辰就能爬上的山,她從下午開始爬,到了半夜,才過了半山。四周黑洞洞的,只一道山脊有熊熊火光,還時常傳來銅鑼嗩吶的聲音。四公主聽著這些響動,忍著饑餓和嚴寒,竭力向前,可她爬得越來越慢了,她怕她到不了那里就會死去…… 突然,前面?zhèn)鱽砹四_步聲,四公主忙爬到了一塊大石后。一個人滾到了她藏身的大石前,接著她聽到了什么?!她聽到了南人的說話聲!還是絕對地道的京城口音!這些年,四公主很少聽到漢話,猛再聽到鄉(xiāng)音,她淚如泉涌,她想哭,可從那人說的來看,石頭前面該是火羅,仇恨如烈火般燒起,立時灼干了她的淚水。她爬出大石,向火羅撲過去…… 沈堅終于辨別出了響聲所在,他向其他人揮手,跑到這里。他發(fā)現(xiàn)兩個黑影纏斗在一起。黑暗里,沈堅看出出下面躺著的是火羅,就沒有出劍刺上面的人。只在一邊說:“這是火羅,我們可以幫你。” 四公主聽見了,更加肆無忌憚地與火羅撕打?;鹆_的血快流盡了,幾支箭已經(jīng)深插入了后背,他眼見下山無望,無法警示北戎,心中絕望了,手臂開始無力,最后,垂落在地。四公主終于扯著他的頭發(fā)到了他的胸前,她的一只獨眼死死地盯著火羅,距離幾寸,對著火羅獰笑著。她眼里的瘋狂讓火羅害怕,他全身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臉上顯出了恐懼的神色,四公主像是滿意了,低頭咬向了火羅的脖子…… 火羅勉強地低叫了一聲,然后艱難地喘息著,眼睛瞪大,不久,漸漸地沒有了氣息聲。沈堅等人即使是軍士,也感到這種一個人把另一個人喉嚨活生生咬斷的情形十分慘烈,都不敢上前。等到火羅原來微曲的腿突然伸直了,他身上的人才慢慢地抬起頭,她滿臉是血,在夜色里如同惡鬼。 圍觀的人都噤若寒蟬,沈堅咽了下口水,說道:“這位……額……” 四公主好久不說話,口舌都已僵硬,她嘶啞著聲音烏魯烏魯?shù)匕l(fā)聲。 沈堅感到后背突然涼颼颼的,他隱約聽著像是南朝發(fā)聲的音調(diào),他走近了些,蹲下說:“君是南朝之人?” 四公主笑了一聲,又哽咽著哭了幾聲,然后艱難嗚咽干嚎著,用手指在地上比劃。 沈堅看那字跡像是個“沈”字大吃一驚,又湊近了些,對方是獨眼,滿臉的皮膚布滿皺紋,如同老婦,他并不認識這么個人呀……忽然,他看見了對方血污的臉上有一道橫著的傷疤,失聲道:“四公主?!” 四公主嘶啞呀呀,幾乎痛哭:公主…… 有人看著山下說:“有大隊火把往上來了!” 沈堅抬頭對人們說,“快,把她抬山上去!” 四公主搖頭,指著沈堅小腿上的匕首,叫了幾聲。 沈堅猶豫了一下,但是還是從靴中抽出匕首給了四公主,看到四公主現(xiàn)在這個樣子,沈堅真感到不忍了,四公主再驕橫,再無端,落到這個地步,也讓人痛惜。 四公主拿了匕首,開始割火羅的脖子。脖子上有骨頭,哪里有那么容易割,她反復地割了半天,也只是將前面的皮rou割開了。 有人低聲說:“那些人近了,我們得快點走。” 四公主抬頭,喘息著對沈堅比劃,讓他幫忙。 沈堅見四公主這副慘狀,就知道她嫁的火羅肯定是對她百般摧殘,她想報仇也是應該的,就忍著四公主身上的惡臭,附身握了四公主的手,為她加力,將火羅的腦袋割了下來。 四公主一手緊抓著火羅的頭發(fā),提著火羅的頭,像突然沒了骨頭,一下子撲在了沈堅的胳膊上,沈堅想從四公主手里拿回匕首,可四公主還是死死地攥著,他只好架著四公主起身,對其他人說:“走,我們上山?!币粋€兵士過來抬了四公主的雙腳,說道:“哎呀,她少了一只腳!” 他們聽見沈堅叫這個人“四公主”,就知道她是那個嫁給了北戎的皇帝的女兒,可竟然被北戎摧殘如此!再聽這話,就更加激憤,罵道:“那幫畜生們,怎么能這么對一個女子?!” 山下的一串火把接近了,沈堅和兵士們急匆匆地往山脊上爬,走入了火堆的照耀后,山脊上的兵士們都連聲大喊,讓他們快跑。北戎人在后面開始射箭了,沈堅他們曲曲折折地跑,有兵士們跳出殘墻,向后射箭,護著沈堅等抬著四公主過了殘墻。他們不能亂走,只能到山脊的側(cè)面,把四公主放在了地上。 在火光下,四公主的狼狽更加明顯,她一手握著匕首,一手提著火羅的頭,夜叉一樣。 段增忙過去拉起她的手給她號脈,他皺著眉頭,放下四公主的手腕,沒有說話。 嚴氏擠過來,關切地問沈堅:“你還好嗎?” 沈堅說:“我沒事?!?/br> 嚴氏見到沈堅抬著一個人上來,看地上,是個衣衫襤褸的人,一手握著匕首,一手竟然提著一個人頭。 沈堅低聲說:“這是四公主?!?/br> 嚴氏聽了一愣,蹲到四公主身邊,見四公主嘴唇全裂了,她看向段增,段增極微弱地搖了下頭,然后對人說:“快端熱水來?!?/br> 外面,追上來的北戎的軍兵開始沖鋒了,齊從林喊著讓人開始射箭。這次沖上來的兵士們和民眾,都不是精兵,是因為主帥帶著人一去不返,來看看是怎么回事兒。這些人沖得也不猛烈,用箭弩就能射退他們,所以他們沒能登上殘墻。 段增讓人趁著攻擊的空隙燒了姜水給兵士,所以片刻就有人送來了熱水。嚴氏扶起四公主,喂她喝了一口水。 一口熱姜水下肚,四公主像是緩過來口氣,她看著嚴氏指著自己的衣襟,低聲呼嚕,用嘴型說“書”,嚴氏問:“書信?”四公主眨眼認可,又做嘴型:太子…… 太子?嚴氏眨了眨眼睛,可是她看出四公主眼神有些渙散了,知道她命不久了,就點頭說:“好,給太子?!?/br> 四公主勉強抬起握著火羅頭顱的手讓嚴氏看,嚴氏壓住惡心,對四公主說:“你殺了他?!彼墓鞣砰_了手,那頭顱滾開了些。四公主指了下那個頭顱,又指著殘墻外,用嘴型說話,嚴氏緊盯著她的嘴,說道:“挑出去,讓他們看?” 四公主使勁地點了下頭,嚴氏說:“好,給北戎的人看看!”她過去沒有遇到四公主,現(xiàn)在看到這么女子受了這么大的苦,還割下了火羅的頭顱,一時眼含淚水。 外面一片喊聲和砰砰響聲,火光的閃爍里,四公主看到嚴氏的眼里閃著淚光,她的眼睛里也濕潤了。她看著嚴氏努力地想說話,可是沒有了舌頭,只能嗚咽,用原來握著火羅的頭的骯臟手指在地上寫:埋……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下地。 嚴氏猶豫地說:“還是,回京城吧?” 四公主似乎笑一下,流下了一滴淚,她奮力搖頭:讓人們看見我這個樣子嗎? 嚴氏明白了她的意思,對她說:“好,聽你的?!?/br> 外面的攻擊停止了,沈堅和齊從林都匆忙回來了。四公主眼睛看向他們,似乎嘆息了一下,然后開始捯氣兒。段增拿出針來,有些遲疑,低聲說:“只不過讓她多受苦罷了……”可是說著,還是往四公主的頭頂處扎了一針。 四公主呼吸平穩(wěn)了些,又看向嚴氏,掙扎著對嚴氏動唇說話,可是嚴氏看不懂,四公主用手在地上寫:他們……沒能殺了我…… 嚴氏一個字一個字剛念到此,方要點頭,沈堅叫道:“快……”嚴氏忙抬頭,見四公主已經(jīng)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嚴氏就要去拉她的手,四公主帶著乞求的眼神看她,嚴氏的手停在了空中。四公主狠命地將匕首往心口一捅,她全身往上一挺,然后就松弛了下來,手松開,吐出了最后一口氣。 嚴氏知道四公主是太子的meimei,可此時也忍不住流了眼淚,段增從四公主的頭上取下了針,面色沉重。 周圍的人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嚴氏扭頭對沈堅說:“她說要把她葬在這里,她不想回京城了?!?/br> 看到四公主的樣子,大家也明白,如果把她送回去,就是將她受辱的行狀公諸于世了。葬在這里,還保住了她一些體面。 天色將曉,北戎余下的一些軍民遲疑著上了山,可是沒有人再往上沖鋒:幾萬精兵連同主帥就那么消失不見了,誰敢再往上來?正觀望中,山脊上有人用一根竹竿挑出了火羅的人頭,北戎那邊一片哄然,人們開始往山下退走,主帥鐵定死了,大家是不是該回家了? 等到他們都下了山,回到了山谷間,嚴氏點燃了煙花,煙花竄上了天空,一聲炸響后,四周還是一陣黎明前的沉寂??墒遣痪茫焦戎車钠咦椒鍘缀跏峭瑫r發(fā)出了隆隆聲。 老木匠看見了煙花,借著滑輪,拉動鐵鏈,把不遠處一個木頭平臺下穩(wěn)定一根支柱的三角架拉開了。這根支柱先搖晃起來,不久就傾斜了,木頭平臺上堆積的石塊自然滾動下去,順著山坡,越滾越大,帶動著積雪,形成雪崩…… 雪崩的速度是越往下越越快,雪浪也越滾越大,當初沈汶對嚴氏說擔心這些雪崩無法成勢,或者無法到達北戎軍兵所在的山谷,再或者速度太慢,因為有的雪崩可能只有每公里五十公里的速度,可以容敵軍撤退。所以嚴氏一直將雪崩放在次要,準備在消滅大批精兵后再用雪崩嚇退其余的。 現(xiàn)在,嚴氏在山上緊張地觀望著,有幾處面對北戎駐兵山谷的雪崩在下滑過程中逐漸匯集,形成了一股對山谷的沖刷雪流。 周圍的山巒同時發(fā)生雪崩,都流下了一道雪線,似是在昭示上天降下了懲罰。本來北戎人就已經(jīng)心虛,再看到如此詭異的雪崩,就更加膽寒,一片人喊馬嘶,丟盔卸甲,倉皇后退,迅速遠去。幾乎是片刻間,北戎的人馬就消失在了山巒的拐彎處,而山上的雪流也到了山谷,緩慢地填滿了溝壑。原來的滿山旌旗人馬,再次變?yōu)橐黄籽?,只是有些地方露出旗桿和帳篷的頂子。他們面前的山坡,則滿布了尸體。兩堆大火已經(jīng)燒盡了,余煙夾雜著灰燼在清晨的寒風里四處飄散。 齊從林出了口氣,啞著嗓子說:“他們退了!”身后的兵士們有氣無力地歡呼了幾聲,許多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展四肢說:“我得睡會兒……”他們已經(jīng)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 段增一個一個地踢:“不許睡!這里沒有營帳,這么睡是找死!起來!起來!不然我用針扎你們……”這面山坡迎風酷寒,這些人睡著就會被凍死了。 沈堅指著山谷說:“雪崩填了大半山谷,阻塞了道路,他們就是想回來也得等幾天?!?/br> 嚴氏說:“我算著他們已經(jīng)損失了五萬多人,大多是兵士,就是回來,也沒有多少兵了?!?/br> 齊從林說:“那我是不是就留下幾百人?監(jiān)視北戎,帶著別人回城,那邊更需要我們?!?/br> 嚴氏搖頭:“這里太冷了,不能留人?!?/br> 沈堅點頭說:“既然他們沒了大多兵士,我們就不再這里守著了,回去,趕在北戎圍城之前進城?!?/br> 嚴氏皺眉說:“得有人跟著書生去接那些造了雪崩的人,他們在那里守了很久,不能留他們不管?!?/br> 段增聽見了,過來說道:“我們有幾十個傷員,有些是輕傷,但若是趕路的話,肯定走不快?!?/br> 沈堅想了想,說道:“那些傷員,從山上撤下來的人,還有義兵們,都不要回城了,從這里去南邊,到那邊告訴人,說北戎有可能過去?!?/br> 嚴氏馬上點頭:“好主意!”這樣可以把北戎東路軍入境的消息傳播開來…… 齊從林想起沈毅說最后的決定要聽沈堅的,就緩緩點頭。 大家連忙收拾東西,喝熱水,吃干糧,幫著在黑冰旁邊站了一夜的義兵們解開繩索,回到?jīng)]有黑冰的地上。義兵們都臉色土灰,這一夜下來,一個個都累得半死,有的人到現(xiàn)在了還聽不見聲音。 沈堅招手讓嘴唇黑紫的陳里長過來,對陳里長說:“我派三十軍士和你們義兵送傷員往南邊去……” 陳里長瞪著眼使勁擺手——他現(xiàn)在真不想說話,沈堅舉手道:“這不是個輕省活,北戎現(xiàn)在雖然退了,可還有可能再過來。我們不能在這里盯著,而且,他們這一路也沒有多少兵力了,內(nèi)陸的民眾和府兵廂兵該能夠抵御住。你們就隨著兵士們到那邊組織抗敵的武裝去吧,如果有北戎過去,可以擋住他們。” 陳里長吹了一夜嗩吶,元氣大傷,但是這沒能阻止他顫著聲音問:“那……我能不能……要把弩?” 沈堅看著他無力的一只胳膊,搖了搖頭,見陳里長失望的表情,沈堅忙說:“現(xiàn)在在山脊上的人都是有功之人!你們?nèi)蘸蠖紩玫郊钨p的,就是去了南邊,你也代表了沈家軍!” 陳里長看著多少高興了些,就去與他帶著的義兵商議去了,不久,他回來說六十多義兵,有十來個人堅決要回城,其他的可以去南邊。 相比之下,齊從林那邊就難了些,他問的兵士們誰也不想去南邊。許多人當時發(fā)飆:“不去!我練了多少年了,百步穿楊箭滅蠟燭什么的,好不容易等到現(xiàn)在,才打了一仗就跟那些平民走?這是說我不行嗎?當我是傻子呀……” 齊從林苦口婆心:“那邊也會有仗打的,北戎如果過去了怎么辦?要靠你們領著民眾抗敵……” 有人回答:“就是有北戎過去了,那能有攻城的人多嗎?!你真是,這么沒腦筋!” “就是,讓傷兵去不就成了?那些人傷好得快……” 傷員也在抗議:“我才傷了大腿!肯定還能射箭!我要回燕城!”…… 最后,齊從林只好同意讓傷兵走,沒有負傷的人就不用去了。結(jié)果,針對誰是傷兵,又是一番計較,許多人都說自己不算受傷。段增一個個地鑒認,最后敲定了五十七人。 嚴氏把幾個書生招呼到一起,對他們說:“你們領著義兵去那邊山上接那些造了雪崩的人,然后也去南邊,告訴沿途民眾……” 一個書生馬上說:“不行,我得跟著軍師回城,城里有許多事……”其他人也紛紛說要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