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撇嘴：“都是裙子，娘，你怎么沒給她做套短的，日后也可以騎馬？”

    楊氏忙擺手：“那可不成！你已經(jīng)沒了女孩子樣兒了，汶兒還是穿裙子吧?！?/br>
    沈汶?yún)s就桿爬：“我也要短衫啦！jiejie有的我也要！”

    楊氏瞪沈湘一眼，嘆氣道：“好吧，好吧?？烊タ纯茨切┦罪棥！?/br>
    沈汶又過去看首飾，一邊拿起來贊嘆，一邊對沈湘說：“姐，你來看看，有沒有想要的？這只釵子上的珠子好大呀！”

    沈毅笑著說：“這就是三皇子給的那顆珠子，鑲在釵子上了?！?/br>
    沈汶笑著遞給沈湘說：“我把這支釵子給jiejie吧，我還小，戴不了。這上面就一顆大珠子，jiejie戴著顯得爽利。”

    沈湘搖手說：“不要，那是三皇子給你的……”

    沈汶不由分說踮著腳給沈湘往頭上插：“那我現(xiàn)在給你了……”

    沈湘躲閃著：“你這是要劃我的臉吧?！币话寻砚O子奪了下來。

    楊氏笑著說：“meimei給你的就拿著吧，別這么來回鬧，劃傷了可不好?！彼龑Υ笈畠河蟹N格外的偏愛，原想著小女兒生日也該給大女兒東西，怕小女兒吃味，才沒有準(zhǔn)備。現(xiàn)在見沈汶大方，就忙讓沈湘接下。

    沈湘無奈只能拿著，沈汶拍手，又跑回桌子前，對沈湘說：“這個喜鵲弄梅小釵很好看呀！”

    沈湘不屑：“我可不要了，那么繁瑣的花枝，重得很，插在頭上騎馬時掉下來怎么辦？我還得下馬去撿？”

    沈汶又拿起一支雕刻精美的銀絲蝴蝶小發(fā)釵討好地說：“那這個輕巧?！?/br>
    沈湘還是搖頭：“看著一碰就壞，打斗時，我還得照顧它？”

    楊氏拍手：“我真怕你了！你沒事打什么斗什么？平常戴個花呀朵的不行嗎？怎么天天打扮得跟個小郎似的！”

    老夫人笑著說：“汶兒過來，我給你插上那支喜鵲鬧梅的釵子?！?/br>
    楊氏怪道：“娘，這根本不和時令啊。”

    老夫人一邊拉過沈汶一邊說：“誰會看得那么清楚？就是一片金燦燦的，富貴得很，還特?zé)狒[。”大家都笑了。

    早飯上就有雞絲面，飯后楊氏說：“中午你們自己分頭吃，晚上我還讓他們做了臊子面，大家都要吃。”

    幾個孩子一片哀聲：“又吃面……”

    楊氏板臉說道：“那中午也一起吃面吧！”

    老夫人笑著說：“面好吃呀，你們這些孩子，就是嬌生慣養(yǎng)！”

    沈毅帶著沈堅和沈卓告辭去習(xí)武了，沈湘陪著沈汶走到了小院子，問沈汶道：“你想干點什么？我?guī)闳?！?/br>
    沈汶看了眼身邊的蘇婉娘說：“我想下午的時候在侯府外面轉(zhuǎn)轉(zhuǎn)，買點兒零食吃。”

    沈湘知道楊氏說平時不讓沈汶出門的話，覺得這個meimei被憋得狠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該讓她高興高興。就說道：“好，我申時過來（下午三點），帶你在府外周圍走走。”說完不等沈汶道謝就走了。

    沈汶回到屋中，對蘇婉娘說：“你現(xiàn)在去接你弟弟來，下午正好跟我出去時我們一起把他送回家。”這些天，蘇婉娘有時會把弟弟帶過來，沈汶教他幾個字，他在這里吃了午飯再回家。

    沈汶上次替楊氏揉搓了一下，看著楊氏舒服很多，她就想去看看蘇婉娘的母親是什么病，能不能幫她一把。幾年后她大概要出城行走，如果蘇婉娘的母親不好，蘇婉娘就不會放心跟著她離家。

    蘇婉娘不疑有他，查了遍院子里的事情，離開侯府去自己家。她自然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說她為自己謀私，仗著是二小姐的大丫鬟就這么來去無阻。

    侯府外，有在路邊喝茶的一個人，遠(yuǎn)遠(yuǎn)地見蘇婉娘出了侯府，不久帶著弟弟又進(jìn)了侯府，就離開了。

    消息傳遞到宮中已經(jīng)快到午時了，丁內(nèi)侍輕聲對四皇子說：“那個丫鬟如果帶了她的弟弟進(jìn)侯府，一般來說，下午申時正就會再出府把弟弟送回家，然后自己回侯府?！?/br>
    四皇子起身道：“那我們快些動身吧?！彼呀?jīng)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蘇婉娘，她的身世和家人，他等不及想再見著她。不知道她這次會是什么樣？

    丁內(nèi)侍扶著四皇子坐了轎子，這些天他早就安排了，四皇子要出宮行走的牌子已經(jīng)備好，一行人出了宮，轉(zhuǎn)乘馬車，進(jìn)入了鬧市。

    在車?yán)?，四皇子微蹙著眉頭，小聲說：“她能帶著弟弟這么公然往來侯府，看來，相當(dāng)?shù)脤??！笨缮洗嗡秊楹瓮纯弈兀?/br>
    丁內(nèi)侍也小聲說：“這何嘗不是侯府做出的一種姿態(tài)，知道大皇子拿著這青樓女子說事兒，卻讓她成了那個二小姐的大丫鬟。據(jù)說二小姐的院子里，這丫鬟說一不二，她的弟弟由二小姐啟蒙，她簡直是半個主子了。也許，侯府是想把她養(yǎng)成……”他突然住嘴，裝著警覺看窗外。

    那么美麗的女孩子，肯定不會總是個丫鬟，也許是培養(yǎng)起來，給侯府哪個公子或者未來的女婿做妾。但這話可不能這么說出來，丁內(nèi)侍暗暗后悔，他平時與四皇子知無不言，可到了這個女子身上，恐言多語失，真不能隨便說話。

    他們的馬車在鬧市里來回走，到了一家茶莊。四皇子在丁內(nèi)侍的攙扶下帶著三個內(nèi)侍上了二樓，找了個單間，獨自品茶。

    單間有暗門，丁內(nèi)侍扶著四皇子從茶莊后面的一條樓梯下來，上了一輛早就等在那里的輕便馬車。丁內(nèi)侍隔著簾子低聲對車夫說了一句，馬車往侯府方向去了。

    到了侯府門前，他們的馬車停在了侯府外熱鬧的小食一條街的陰涼處，丁內(nèi)侍和四皇子坐在車內(nèi)，隔著窗紗盯著。丁內(nèi)侍覺得度日如年：他們的時間有限，萬一今天出了什么事，那個丫鬟已經(jīng)帶著她的弟弟離府又回去了，四皇子不就在這里白等了嗎？他心里該多失望……

    丁內(nèi)侍在心中暗暗向蔣淑妃祈禱：娘娘，請讓那個丫鬟……可又想，娘娘就是在世，也許不會喜歡四皇子來這里看一個丫鬟，會不會娘娘的魂魄不喜，就不讓四皇子心愿得償……

    在丁內(nèi)侍的胡思亂想里，侯府的邊門開了，走出來幾個護(hù)衛(wèi)，中間是個身材高挑戎裝打扮的女孩子，后面跟著兩個丫鬟打扮的人，其中一個就是蘇婉娘。再后面卻是個胖乎乎的小廝，手牽著一個長得非常秀氣的小男孩，看眉眼，應(yīng)該是蘇婉娘的弟弟。

    四皇子低聲問丁內(nèi)侍：“那個小姐就是人們所說的又蠢又笨的二小姐嗎？看著不像呀？”

    丁內(nèi)侍也仔細(xì)看：“應(yīng)該不是，二小姐也就七八歲，這位姑娘該有十歲了，應(yīng)該是侯府的大小姐?！?/br>
    兩個人凝視那一行人，四皇子小聲說：“那個小廝，該是個女孩子。”

    丁內(nèi)侍點頭道：“那該就是二小姐了?！?/br>
    四皇子搖頭道：“沒看出多么蠢……”

    丁內(nèi)侍接口道：“就是有點兒胖?！?/br>
    沈汶牽著蘇婉娘的弟弟，指著府前的小食街說：“就到那里看看吧?！?/br>
    沈湘點頭，護(hù)衛(wèi)剛要往這邊走，一輛馬車在府前停下，車上毫無標(biāo)記，但是車?yán)镉腥苏f了幾句話，沈湘停下，對著車?yán)锶诵χf：“你怎么弄得這么神神秘秘的？”

    撩開的車簾內(nèi)，張允錦急急地說：“快把盒子接過去，我娘不讓我過來，可我答應(yīng)了你meimei，要給她點心的。我偷偷出來的，你拿著，我得趕快走?！?/br>
    趕車的人遞過來了一個盒子，沈湘接了盒子，叫沈汶上前答謝，張允錦忙說：“別過來，她一個小男孩的裝束，讓人看見了成什么樣？還以為我和你們的公子有瓜葛?！?/br>
    沈湘笑著謝了，張允錦說：“記得有空就給我下帖子，十次里面，我娘怎么也得應(yīng)一次。”

    沈湘答應(yīng)了，馬車走了。

    沈湘把盒子遞給沈汶說：“你看，有吃的了，還要走這條街嗎？”

    沈汶接過盒子，在外面聞了一下，高興地說：“不要了不要了，她府里的點心可好吃了。我們幫著婉娘jiejie送她弟弟回去，然后就回府吧?！?/br>
    沈湘樂得少事，就示意蘇婉娘帶路，往蘇婉娘家走去。

    沈汶打開盒子，拿出一個點心剛要放到嘴里，眼角看見旁邊蘇婉娘的小弟正仰臉看著自己的嘴，不好意思地把點心從嘴邊拿開，遞給小弟，嘴里說：“來，小啞巴，吃啦?！?/br>
    蘇婉娘的弟弟叫蘇傳雅，沈汶開始時叫他“小雅”，后來覺得不順口，就變成了“小啞巴”。

    蘇婉娘扭頭脆聲說：“小雅，你別先吃！要有禮貌，讓小姐先吃?！?/br>
    四皇子的心提上去了：她在主人面前這么無拘無束，聽著哪里像個丫鬟在說話，倒像是長姊在教導(dǎo)兩個小弟妹，不知道那個二小姐會如何反應(yīng)……

    小雅果然對沈汶說：“你先吃，再給我?！?/br>
    沈汶一看盒子里，各色點心有十幾種，如果整個吃，三四塊肯定會飽了，可如果每樣只吃一口，倒是都可以嘗嘗，就咬了一口，然后把點心給了小雅。小雅毫不猶豫地一口吃了。沈汶又拿起另一塊來……

    車?yán)锼幕首影櫰鹈碱^：這二小姐倒是沒介意蘇婉娘的口氣，可這不是侮辱人嗎？給孩子吃剩下的東西？因為蘇婉娘，他根本沒覺得二小姐高人一頭。

    他不知道蘇傳雅這些天與沈汶和蘇婉娘一起吃飯，經(jīng)常把沈汶吃了幾口就放一邊的東西給吃了。開始沈汶還覺得不好，并且?guī)追浦?，可后來見他真的搶著吃，她心里明白，這也許是小啞巴心里想把她當(dāng)成一家人的表現(xiàn)。反正男孩子在長身體，胃口大，而且孩子之間你一口我一口吃東西實屬平常，就也不計較了，兩個人常常一起吃一份糕點。

    丁內(nèi)侍告訴車夫跟著那群人，見沈汶和小雅一邊走一邊吃，心中開始同意人們說的有關(guān)侯府二小姐的傳言了：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會這樣在大街上吃東西？一點禮儀都沒有！難怪風(fēng)評那么差，還不如一個丫鬟懂事！

    這一行人到了蘇婉娘家門前，門一開，全進(jìn)去了。只有那個扮成小廝的沈汶，似乎無意般扭頭向他們慢吞吞地走著的馬車望了一眼。丁內(nèi)侍只覺得心頭一沉，忙讓人停了車。

    他們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看著那些人離開了蘇婉娘的家，又一路走回了侯府，四皇子才點了下頭，丁內(nèi)侍讓車夫趕車回了茶樓，再從密道上樓，然后回了宮。?

    ☆、線人

    ?　　沈汶這里回到院子里，小聲對蘇婉娘說：“你明天對沈湘說，你看見外面有馬車跟著咱們，下次你回家時，讓兩三個護(hù)衛(wèi)陪你一下。”

    蘇婉娘嚇一跳：“真的？！”

    沈汶點頭：“一輛青篷馬車，一個車夫，里面兩個人，沒有兵器?！?/br>
    蘇婉娘有點緊張：“會不會是對我弟弟不利的？我爹就這一根獨苗?！?/br>
    沈汶慢慢搖頭：“我倒覺得是對著你來的?！彼戳艘谎厶K婉娘，蘇婉娘滿十一歲，日后征服了京城的絕色容顏已經(jīng)露出端倪，把劉海梳到了鼻子中間也只能掩蓋三分之一。

    蘇婉娘摸了下臉：“那我戴大帽子吧?！敝挥懈毁F人家的女子才戴面紗面巾之類的，一個丫鬟，戴個帽子就是了。

    沈汶嚴(yán)肅地說：“凡事多加小心?！?/br>
    如果四皇子知道沈汶那么一回顧，蘇婉娘就戴上了大帽子，非把沈汶恨死不可。從此后監(jiān)守的人就發(fā)現(xiàn)那個丫鬟進(jìn)出都戴了個布帽，下面只能看見個下巴，而且身邊總有護(hù)衛(wèi)。

    丁內(nèi)侍知道后，明白是那天有人看見了他們?？上雭硐肴ィ菚r看過來的只有那個“胖小廝”二小姐，肯定不是她發(fā)現(xiàn)的，一定是周圍有侯府的暗哨。他告訴四皇子，從此不能去侯府門前偷看蘇婉娘了，那里有暗哨監(jiān)視著。

    四皇子點頭，可半天后卻說了一句：“偶爾去一次，應(yīng)該無妨。”丁內(nèi)侍不敢再說話了。

    沈汶那天到了蘇婉娘的家，見到那個蘇婉娘雇的婦人倒是很勤快，屋里收拾得整潔。蘇婉娘的母親也看著干凈?？伤f話氣喘吁吁，沈汶在意念里看她的心臟處血氣滯留不通，該是后世所謂的心力衰竭。沈汶知道這種病可不是她能疏通幾處要xue就能治的，雖然蘇婉娘的母親現(xiàn)在還活著，可按這種樣子，只是熬日子罷了。

    她不敢這么直接講出來，只好對蘇婉娘說：“你娘的病治了這么久也沒什么起色，該換個郎中。你去找一個叫施和霖的郎中，據(jù)說他是個高手?！?/br>
    蘇婉娘皺眉說：“我也聽說過這個人，有人說他是京城的一大圣手，可許多人說他是個騙子，大多病治不好，還常治死人?！?/br>
    沈汶說道：“那是因為他敢去治別人不敢治的那些難病和疑病，也敢收快死了的人?！彼粝碌陌咐诤笫蓝挤顬榻?jīng)典。

    蘇婉娘點頭，有些發(fā)愁怎么去找，沈汶說：“你去跟沈湘說你擔(dān)心你母親的病，聽說有這么個人，讓她幫忙?！?/br>
    蘇婉娘笑：“你是吃定了她了?！?/br>
    沈汶說：“她特別仗義，那時才見面就去救你，現(xiàn)在更肯定幫忙。而且，也不是她去干，十有八九，她會讓沈卓去辦這件事。”

    自從蘇婉娘在香葉寺提醒了沈湘，他們提前回來，避免了那些麻煩，沈湘就與蘇婉娘變得親近。夏日早上習(xí)武后，兩人有時會一同走回來，聊天說笑，然后一個去叫沈汶起床，一個回去洗澡準(zhǔn)備請安。

    蘇婉娘比沈湘大，沈湘漸漸把蘇婉娘看成了一個和自己談得來的jiejie。

    這日，蘇婉娘剛剛說想請京城的怪醫(yī)施和霖給母親看看但是苦于不能到處打聽，沈湘就包攬下來：“我去幫你，是叫施和霖嗎？我讓三哥去找，找到了就請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怪?！?/br>
    蘇婉娘差點要哭，強(qiáng)笑著說：“謝謝大小姐?！?/br>
    沈湘嘖一聲說：“你好沒意思，這么見外！要說也該說謝謝師傅才對?！?/br>
    蘇婉娘剛要開口，沈湘又馬上說：“現(xiàn)在別說！一點也不真心實意！”

    蘇婉娘抹了下臉說：“你真煩人，成心想讓我哭?！?/br>
    沈湘用胳膊去碰蘇婉娘：“你千萬別跟我那個meimei似的，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簡直像塊濕手巾，一擰就是滿手的水?！?/br>
    把蘇婉娘又逗笑了：“你敢這么說她，看她不對你哭?！?/br>
    沈湘忙說：“你可千萬別告訴她！我真怕了?！笨跉飧鷹钍弦粯?。

    兩個人笑著告別，秋天的太陽剛剛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