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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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時猛踩他肩頭一下,借力蹬飛,當惰轉頭,看到他雪白的肩上那遺留下的那一個黑漆漆的腳印時,臉色倏一下便晴轉陰云密布。 巴娜跟猀華兩人由于跟惰挨得近,第一時間便發(fā)現(xiàn)氣氛瞬間變得有些不對勁,氣溫好像也變得更冷了,他們抖了抖,艱難而僵硬地轉向惰。 在看到他肩上的蓑衣滑至臂間,而那雪白潔凈的肩頭正巧印著一個小巧可愛的黑色腳印,當即眼睛瞪大,嘴巴都合不攏了。 巴娜這人并不傻,自從上一次得到教訓之后,她便明白憑她是暫時惹不起這個異域的惰皇,便是有虞子嬰在時她才敢放松一下,如今虞子嬰一離開,她頓感這個異域的惰皇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氣勢簡直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她一把老骨頭都被蹂躪得咔咔作響了。 “哈哈——”她干笑兩聲,瞥了一眼他肩上的痕跡,嘴角一抽一抽地:“咱公主殿下……那就是著急,絕不是故意……” 猀華自然也是想幫仙女說話的,但他比巴娜更了解惰皇,雖然這段時間因為跟在仙女身邊,惰皇看似整個人都收斂了從前那猶如暴風雪般殘虐風饕,殺伐果斷的性情,但他知道那僅是針對仙女而已,對他們而言,惰皇仍舊是原來那個惰皇。 “皇,前面開始了,我們要過去嗎?” 猀華倒是聰明,既然不能開口求情,他就干脆轉移話題,反正到時候惰皇若要想對仙女發(fā)作,仙女亦自有辦法應付的。 他可知道,這一路他們走來,惰皇便是從來沒有對仙女真正動過氣,而仙女亦總是有辦法令惰皇氣就氣了,完全拿她沒辦法。 有時候仙女那該聰明時便聰明,該木訥的就木訥的性子,倒是對于他們皇而言是一大殺器。 惰一言不語,冷著一張芙蓉霜雪般面容朝前走去,猀華在后咧嘴無聲笑了一下,便背著被他顛得東倒西歪的巴娜緊隨其后。 要說另一頭,其實根本不需要虞子嬰親自動手,先前埋伏在林子內(nèi)的異域騎兵早已經(jīng)行動起來了,他們先用石子敲擊馬腿,致使馬受驚嘶叫之時,十幾道身影便瞅準機會一躍跨坐上馬背之上,他們動作整齊如一,雙手第一時間勒住馬背之上的人的脖子,反手極快極準地一劃拉,眨眼間收割了一條人命。 胡族首領一驚,全身冷汗驚蟄,眼神余光留意到馬背之上掛著的皮囊燈盞一搖一晃,光線在忽明忽暗間,自己身邊的人已接二連三地倒下,不過幾息間,他帶來的十幾個人,最后竟只剩下他一個人還活著坐在馬背之上。 ☆、第一百章 護短的男人 “什么人!” 胡族殺手的首領灞柒驚疑交加,他看著不知何時從樺樹林內(nèi)冒出一群殺了他的人后取而代之的一群胡漢,眼皮子極快抽搐地抖動一下。 他勒馬扯調轉了一個頭,一圈里便將他們一群人如數(shù)打量了一遍,心底頓時怵怵直跳。 來者不善,他心道。 穆英跟冷萩亦紛紛一愣,震愕地瞪大眼睛看著這些突出其來出手幫助了他們的人。 這些人雖然是一擊偷襲得逞,但那利落的殺人手段卻不容小覷。 風聲吹動樺林嘩啦啦地作響,冰雨淅瀝瀝地滴落,這時一道孤瘦的身影從黑暗的夜色之中走了出來,一群高頭駿馬跟魁偉壯漢的對比之下,那道身影顯得那般的文弱而單薄,尤其她在這裘尚薄的冰天夜雨中,還穿著一身底白外素的黑色秋衣,薄薄兩層不禁風拂動似水飄出漣漪波動,勾勒出她蕭條的身形可判斷她乃一名稚齡少女。 她肩披著一件敞蓬蓑衣,戴著一項圓檐竹編帽遮住了大部分容顏,微微輕抬的細潤下頜,從穆英兩兄妹的角度看去,只覺這少女僅露出的一絲肌膚在那莊嚴素黑之衣襯托下,便似無暇之美玉,脂白玉透,令人不由得生出幾分想往內(nèi)更多地探尋之意。 “你姓穆,她姓冷,你們是兄妹?” 此時密布的冷雨已經(jīng)漸歇,只剩一層朦朧似紗般綿雨,那少女的聲音十分具有穿透性,像有靈魂般惹人聞之精神一震。 穆英晃頭甩掉臉上的雨水,只覺眼睛內(nèi)干澀得厲害,他隱約感到那一群桀驁的胡漢因為眼前這個黑衣少女的到來而收斂了一身冷煞之氣,并隱隱以她為首地聚攏成一組。 看他們就知道不是那種因為俠義或仁慈之類救人的人……難道,其實是這位問話的少女剛才下令救了他們? 穆英心驀地跳了一下,他緊緊地看著那位神秘的黑衣少女,啞聲道:“meimei跟阿母姓,我跟阿爸姓。” 他回的是中原話,因為那名黑衣少女問的是中原話。 “為什么?” 若按正常的情理而言,剛才的話少女便有些不該貿(mào)然詢問,如今后面這一句便是更不應該問了,但這黑衣少女好像就是缺乏了常識,很自然地就問了。 穆英啞聲,他躊蹙一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心底既對這名黑衣少女不明目的相助感到忌憚,眼下又因她那近以咄咄逼人的問話略感無奈。 穆英這些性格實誠而木訥,讓他騙人他是辦不到,但他也不是一個懂得婉轉避開話題的人,所以在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便只有沉默。 “因為我們有同一個阿爸,卻是不同阿母生的。”冷萩代兄回話了。 她知道兄長避而不回話很大緣故是怕惹她不高興,但這件事情對她而言,早已隨著他阿母逝世后,便已經(jīng)等同是過去式了,所以現(xiàn)在重新被提起也不見得有多隔應。 聽到她的回話,那名黑衣少女沉默了片刻,看似又想繼續(xù)發(fā)問時,冷萩心底不禁生了幾分抵觸,其實這也無可厚非,畢竟誰也不喜歡一個陌生人不斷地追問著一些自家私隱而又跟正事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率先道:“這位小姐是不是又要問,為什么我們是同一個阿爸卻不是同一個阿母呢?” 她因氣虛的問題,說話常細綿柔軟,所以這話問出口,倒沒有給別人太多不滿的情緒。 那黑衣少女頓了一下,不想她卻是搖頭。 “你只需要確定你跟他是親生兄妹便行了?!?/br> “為什么?” 冷萩沒想到她竟這么說,于是便不由得脫口問道。 冷萩自覺看人很準,她從小便有一副有別于一般的“眼光”,她看一人富時,這人便窮不了,她看一人惡時,這人便不會是好人。 但眼前這個黑衣少女卻給她一種很詭譎很復雜的感受,非惡非善非邪非正,雖然她看起來并不比她強壯幾分,但僅僅是隨便往那里一站,便比那十幾個陰煞冷惡的胡漢更具存在感。 她從她身上能看出的東西不多,雖然她看起來很“弱”,但她卻知道,她很“強”,至少比起那十幾個胡漢加起來還要強。 黑衣少女,亦就是虞子嬰并沒有回答她,她看向那一個看情勢不容樂觀后欲逃的胡族殺手首領,冷淡道:“現(xiàn)在,我給你一個選擇,等一下讓你辨認一人,若認得,便不死,若認不得……”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灞柒顯然是個怕死的,他聽到虞子嬰那毫無感情起伏的聲音不禁打了一下哆嗦,他看了看他們,緊聲道:“你們……你們想做什么?你們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看來……還有膽子?!庇葑計雽λ€敢撂狠話的行為很不滿。 “虞姑娘,用刑讓犯人乖乖聽話的事,我最在行了,他就交給我來吧,保管一會兒你問什么他都不敢漏說一個字。”猀華邪魅帶冷意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虞子嬰轉過身,便看到惰他們?nèi)俗吡诉^來。 虞子嬰頷首:“不死,便行。” “放心吧,他想死那也不成啊?!豹Q華嘴角尖尖,像舉著三角叉的魔鬼一樣笑得邪惡。 灞柒被猀華笑得一陣毛骨悚然,冷不伶丁地打了一個冷顫。 巴娜被猀華放下來后,她便整了整衣裝,她因風濕腿的緣故,這冷天走路關節(jié)十分僵硬,便隨地撿了一根長木頭拄著走,她走到虞子嬰身后位置,便用跟那蒼老面容不同的犀利眼神打量著穆英兄妹。 有猀華出手,不用一會兒,那胡族首領灞柒渾身上下便像跟冰水里過了一遍,面無人色,兩眼煥散,喉嚨喊啞了,不斷在重復著痛暈、醒來、痛暈、醒來、再痛暈、再醒來……基本上他如今的膽兒全部都給磨光了。 “叫小黑過來?!庇葑計脒@才對靠在一棵白樺樹下的惰道。 惰似對她不懷好意地冷笑了一聲,亦好似什么都沒做,因為他正好藏在一片樹蔭底下,臉色晦黯難遍,虞子嬰也懶得跟他計較那么多。 他沒說什么,從袖下取出一個青玉圓壺般的玩意兒約女子半個巴掌大小,扁形狀,他將它舉高被風一送,便飄出一縷縷渺渺黃色之煙騰空、逸遠。 不一會兒時間,林間聽到一陣沙沙的、似有重物拖地摩挲地面的聲響,下一瞬,但見一帶著渾身腥冷之意的龐大黑影從黑暗的林間疾射而出。 那黑影甚大,只因它躍起時撒下的陰影令人心驚膽顫,林間樺枝被折斷撲哧撲哧地斷落。 穆英兄妹太陽xue一突一突地,心底躥升的不安與警覺令穆英趕緊后退一段距離,心底也不知因為產(chǎn)生一陣懼怕之意。 虞子嬰沒回頭,只等那黑影于她腦頂覆滿后,便道:“小黑,將人扔過來。” 呯一聲巨物砸向地面,眾人只覺似地震一樣動了動,那些先前安靜的馬匹似受到驚嚇一般,嘶嘶嘶地鳴叫起來,蹄濺亂撞,四處逃竄,眼看制不住這些瘋狂的馬,那些異域騎兵唯有棄馬而下。 當小黑那巨鞭一樣的身軀砸落地面時,穆英兄妹都駭?shù)芍绷搜劬?,倒吸了一口氣?/br> 巨蟒之獸! 小黑威風登場后,看那群被嚇傻奔跑的馬,一惱,先將嘴里的叼著的一人形物體拋掉,便卷起其中一匹跑得最慢的一口咕嚕肚入腹中,只見那馬一聲聲的悲鳴尤不及,便被小黑囫圇吞入腹中,這一幕別說穆英兄妹,便是猀華、巴娜等人亦覺得胃中一陣難受蠕動。 麻痹!這吞食的技能,太兇狠了! 而虞子嬰則上前提拎起被小黑扔在地上的人形物體走向灞柒,那物體此時已*地一片,一頭雜亂的長發(fā)披散了一身,遠遠看去,從發(fā)間透出一雙猩紅痛恨交雜的眼睛,似凄厲的鬼怪一樣。 殺手首領灞柒不經(jīng)意與那道視線相觸,頓時嚇了好大一跳,都快嚇尿了,他驚中暴了一句胡式粗口,不等虞子嬰靠近,便滿臉肌rou激烈地顫抖著,急忙擺手:“不認得我不認得?!?/br> 虞子嬰腳步一頓,望向他的那一雙黑眸充滿了死氣:“既然認不得,那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br> 哈!殺手首領灞柒表情一陣扭曲,連忙慘叫一聲道:“等等!等等!我、我再看看,再看看……” 他都快哭了。 虞子嬰離他幾步距離,便將人直接扔到他面前,灞染就跟奔喪一樣的表情,顫抖著手,終于鼓起勇氣上前輕輕地撥開那人覆在臉上的頭發(fā),他看這人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唯有一雙瞪大充血的眼睛尤其恐怖凄厲,被她一眼,人七魂都被嚇掉了八魄。 他僅看一眼,心底便有了數(shù),但心底猶豫該不該誠實以告。 “還想繼續(xù)玩一輪剛才的游戲嗎?要知道,我可沒有虞姑娘的耐心,若你不說,我們便開始吧?!豹Q華瞧出他神色之中的猶疑,便附下身,在他耳邊陰邪帶著笑顫音地說道。 灞柒臉色一白,趕緊討?zhàn)埖溃骸昂孟袷恰也惶_定,因為她變了好多,我不說,這不是怕認錯了……” 猀華直接就是一腳將人踹了一個狗吃屎,然后用一只腳底在他趴在地上的腦袋上重重地輾了輾,笑得不懷好意道:“這是與不是,你若不先給出一個答案,我們又怎么知道呢?” 灞柒一嘴的污水,他猛咳幾聲,眼淚被鼻涕都被嗆了出來,一時狼狽痛苦齊襲心頭,他再也不敢耽誤,急道:“饒命,饒命,她好像……好像是靼靶大人身邊的……娌奴大人……” “是嗎?”猀華低頭陰冷一笑后,便抬頭看向虞子嬰。 虞子嬰得出想要的回答后,便使了一個眼神給猀華,猀華點了一頭,便將踩在灞柒腦袋上的腳緩緩移向他脖頸處,眼底一狠,腳底一用力一踩,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便折斷了他的脖子。 這時,那對兄妹好似察覺到了異樣,立即齊齊急聲喊道:“慢著!” 可是,猀華哪里會管他們的意見,那是直接將人就給致命了,不帶半分喘氣僥幸的。 穆英神色一滯,有些愣神,而冷萩怔怔地看著已經(jīng)死透的灞柒后,雙唇抿得緊緊地,她暗中深吸一口氣后,方看向虞子嬰。 “或許我這么說有些不識好歹,更會讓人覺得恩將仇報,但是……你知道,他對我們兄妹來說十分有用,你知道你們這樣殺了他,對我們兄妹而言意味著什么嗎?” 冷萩顫抖著雙唇,只見她的臉色與唇一樣白,毫無瑕疵,她雙眸極大,此時有一些空濛,加上那一身素白,整個人是極美,且出塵飄渺。 而看起來這樣弱不禁風的小美人,連冷淡說話時亦是帶著一種令人心憐的脆弱,眼下與其說她在質問虞子嬰,還不如說她只是想發(fā)泄一下心底的難受情緒。 “她不知道,而我們……也不需要知道。” 惰終于從陰影之中走了出來,一襲純白的衣裳隨著主人的動作左右飄蕩,似白色的羽毛在他身后飛舞,那張精致的無法挑剔的俊容再配上略顯凌亂的服飾竟是這般迷人,那雙慵懶半闔的雙眸更顯出長而卷翹的睫毛。 這張臉,這張舉世無雙的面容,只要看過一次想必永遠也不會忘記,永遠也不可能會忘記的。 想他心底本是惱了虞子嬰之前那故意作惡之行為,但卻不想身體比心反應更快,轉眼又容不得別人如此跟她說話。 他極冷極淡地瞥了冷萩一眼,那眼底似有一片血海煉獄要將映入他眼瞳之人拖下其中噬骨啃rou,而冷萩卻因惰的出現(xiàn)而整個人失神不已,根本不察他眼底的惡意與嗜血之意。 ☆、第一百零一章 我要找的人在哪里? 冷萩雖生平?jīng)]見過如此冰魂雪魄、冰般透明風貌絕倫的男子,但到底因性情冷淡謹慎,不貪戀男色所迷,很快便回過神來,至此亦發(fā)現(xiàn)了對方對她態(tài)度上的不善,她一時不禁有一些恍惚,亦有一些……苦悶。 她知她長相好,從小到大雖因身體孱弱導致病容寡漣,但無論是在家中或在母族的族內(nèi)皆是受盡榮寵與呵護備至,鮮少有人如此明顯而刻薄地對她流露出惡劣嫌棄的態(tài)度,就算她這段日子因被賊人逼得疲于奔命,面色憔悴不整妝容,也不至于令人看到便心生惡態(tài)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