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運數(shù)(2)
香氣如麝。 趙允升鼻翼忍不住動了下,臉上露出古怪之意。 八王爺喝了藥,突然長舒了口氣,終于平靜下來,倒了下去。那地上還有些碎瓷,他倒了上去,身軀已被割出了血,但渾然不覺。 他竟然睡了。 趙管家望著八王爺,蒼老的臉上,突然有了種難名的悲哀。那渾濁的眼,已蘊含了淚水。他輕輕的為八王爺包扎傷口,全神貫注,好像根本不在意趙允升的存在。 趙允升終于走了,他沒辦法再留在這里,他雖然知道八王爺間歇的發(fā)瘋,但不知道發(fā)作起來,竟這般恐怖。夜幕四垂,王府中也隨著夜墜入黑暗之中。 八王爺躺在地上,趙管家蹲在旁邊,二人就那么呆在廳中,有如幽靈。 他們并沒有留意到,夜色里,還有只幽靈浮了出來,坐在墻外的高樹上,冷冷的望著二人。 不知許久,那幽靈才搖搖頭,從樹上一躍而下。輕的如落葉,隨風(fēng)沒入黑暗之中。 狄青望著落葉,心中滿是不舍。他要離開京城了,雖然他知道,他肯定不會離開太久,因為趙禎也不會離開汴京太久。 但他怎舍得和楊羽裳分別? 他喜歡楊羽裳的溫柔,喜歡楊羽裳的淺笑,喜歡楊羽裳的凝眸…… 只要能在楊羽裳身邊,他就算整日什么都不做,都是滿心歡喜。楊羽裳亦是如此。 熱戀的情人,就算是一個眼神,都比蜜甜。 可狄青不能不走,清晨,日頭未升,他已趕到了楊羽裳的家中。楊羽裳竟像一夜未眠,早早的等在門前,她像早知道狄青要來。 心有靈犀的情人,很多話根本不用多說,就已明了。 狄青本有滿腹話說,可見到楊羽裳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一句話又都說不出來。 真心的情人,本就說不出那些甜如蜜的話來。真心雖淡,但經(jīng)得起風(fēng)浪,虛情越甜,就越不能夾雜著苦澀辛酸。 楊羽裳纖手拉拉狄青的衣領(lǐng),又為他拍拍身上的灰塵。狄青身上本沒有塵土,狄青動也不動,等楊羽裳終于望過來的時候,狄青才發(fā)現(xiàn)那眼眸中也滿是不舍。 但楊羽裳什么都沒有說,她本期冀心愛的男子振翅高飛,一個有大志的男兒,豈不應(yīng)該傲嘯四方? “我要走了?!?/br> “嗯?!?/br> “我應(yīng)該很快就回來?!?/br> “嗯?!?/br> “我每天都會惦記你。”狄青說得很艱難,但這是他說得最甜的一句話。 楊羽裳盈盈秋波望著狄青的眼,再也舍不得離開,“我也是?!甭曇綦m柔,可其中nongnong相思,已等不到離別。 “你要小心?!?/br> “哦?!?/br> “記得照顧自己。” “哦。” “我……等你回來?!睏钣鹕演p輕依偎在狄青懷中,感受著那熱烈的心跳。 春風(fēng)吹柳,滿是離別之意。狄青摟著那溫暖的嬌軀,突然扳住楊羽裳的肩頭,盯著那霧氣朦朧的眼,沉聲道:“羽裳,我一回來,就會向楊伯父提親,娶你過門。狄青無財無勢,只有一顆心?!?/br> 楊羽裳笑了,眼角帶淚,是欣慰的淚。她早在等著這句話,狄青只以為說得早,她卻覺得太晚了。這個木訥的狄大哥……楊羽裳心中想笑,她望著狄青,雖不舍,但終于狠下心,低聲道:“好。那我先回去了。我不想送人,我更喜歡別人送我。” 狄青用力點頭,楊羽裳轉(zhuǎn)身入了朱門,頭不再回。 “咯吱”輕響,朱門已掩,狄青一顆心,卻隨著那升起的日頭明朗起來。分別是為了相遇,他狄青明白楊羽裳的心意。 不再多說,狄青轉(zhuǎn)身大踏步的離去,過了長街,終于消失不見。他并沒有見到,在他離去的時候,朱門又已悄無聲息的打開。 那黑白分明,有如山水的眸子,就那么癡癡的望,如春風(fēng)般,追隨著狄青的身影,遲遲不肯離去。 春風(fēng)暖暖,艷陽高照。這一日,狄青已到了鞏縣。他在到鞏縣的時候,才知道趙禎是要去永定陵。 永定陵就在鞏縣。鞏縣離汴京本不遠,如果馬快的話,一天一夜也就到了。趙禎沒有出過遠門,也騎不了快馬,但他還是盡力策馬,兩天的時間,已趕到了鞏縣。 鞏縣位于西京、汴京之間,北有天險黃河,南鄰巍巍嵩山,東有群山綿綿,而洛水自西向東穿過,風(fēng)景絕勝。這在前朝亂世,素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但如今,大宋皇陵卻埋在這里。不只先帝趙恒陵寢在此,就是高祖、太祖等人亦悉數(shù)葬于此地。趙禎凝望青山巍峨,卻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不會葬在這里! 眾侍衛(wèi)均是才入選班直的侍衛(wèi)。這些人基本都是經(jīng)過郭遵篩選,重義氣,知感恩,默默地跟隨著趙禎。他們很多人從未想過有這種機會,但機會既然來了,所有人都想抓住。 趙禎此舉,雖說不上驚世駭俗,但也讓太多人錯愕不已。 很多人只以為趙禎微服來永定陵祭拜祖先,可狄青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趙禎為何要到永定陵?只怕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 趙禎微服,眾人自然也去了侍衛(wèi)的裝束。眾人策馬而行,倒像是某富家公子哥的親隨,眼下正在游春出獵。 眾人由東行來,要去永定陵,先過鞏家集。 趙禎一直奮力催馬,看來恨不得立即到了先帝的陵前,但近了永定陵的時候,反倒放緩了馬蹄,神色中,竟有遲疑之意。 眾侍衛(wèi)不解皇上的心思,只是留意四周的動靜。眼下雖說天下太平,但小亂不斷,彌勒教徒總在汴京、西京左近出沒,眾侍衛(wèi)不得不防。 這些侍衛(wèi)中,要以狄青最受眾人尊敬,因為眾人已知道,若非狄青提名,他們就算再熬十年,也不見得有今日的風(fēng)光,是以眾人口中雖不說,心下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