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爺離開了長**后,見趙禎心事重重,當(dāng)先告辭。趙禎神色漠漠,也不多言。八王爺出了皇宮,上了馬車,直接回轉(zhuǎn)王府。

    馬車悠悠而行,因為八王爺并不著急。

    沒有人會留意八王爺。

    很多人都知道,八王爺是個半瘋,沒病的時候可能送你一把寶刀,可有病的時候,很可能就拿起送你的刀宰了你。

    八王爺有病,宰了你也是白宰。所有人對他是能躲就躲,能不惹,就不惹。

    幸好是,八王爺也很少招惹別人。他下了馬車,回轉(zhuǎn)府邸,一路上都很安靜。

    他的客廳中,有個極大的屏風(fēng),上面濃墨重彩,畫的一塌糊涂。

    那是八王爺?shù)氖止P,所有人都看不懂畫的是什么。但那是八王爺?shù)目蛷d,就算他畫一坨牛糞在上面,來人也只能看著。

    客廳沒人,只有面屏風(fēng)。八王爺自己親自烹茶,倒茶,然后喝了口茶。他的舉止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瘋子,因此讓人很難相信,當(dāng)年竹歌樓前的那個瘋子,就是他。

    可若不是瘋子,堂堂的一個王爺,烹茶為何要自己動手?

    “趙禎已信你了?”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諘绲目蛷d中,突然傳來另外一人的聲音。

    八王爺連手都不抖一下,慢慢的抿了口茶,“他現(xiàn)在……好像也沒有誰可以信了?！彼谕溜L(fēng),似乎那屏風(fēng)上的畫,是丹青妙手。

    聲音是從屏風(fēng)后傳來,屏風(fēng)后原來有人。

    “可他如何會信你?”那聲音有些溫和,有些卑謙,又帶了分嘲諷。

    八王爺嘆口氣道:“他一直覺得,我既然到開封府救了狄青,就應(yīng)該和他站在一起。他還年輕。”

    那人笑了起來,“是呀,他還太年輕,什么都不懂。他也沒有誰能夠相信了,所以還希望拉攏你。我就知道,只要你和他說太后病了,和他說太后驚夢,他就一定能編出個好故事?？晌乙矝]有想到,他編的故事很精彩,太后竟然信了?！?/br>
    說到這里,那人語氣中也有分不解,喃喃道:“可燒焦的山,寸草不生,融化的石頭……這個謊言到底有什么深意,為何太后聽起來,竟很錯愕的樣子呢?趙禎到底真的做夢了,還是在說謊?”

    當(dāng)初趙禎說夢的時候,太后床榻前的人屈指可數(shù),但屏風(fēng)后那人卻如身臨其境。

    八王爺搖搖頭道:“我只會做夢,不會解夢。”

    那人嘆口氣道:“無論如何,趙禎已經(jīng)準(zhǔn)備出京。他不出汴京,沒有人會拿他如何,但他出了汴京,就不要再想回來了?！蹦侨苏Z氣中已有了怨毒之意,又帶了分釋然。

    沉寂片刻,那人喃喃道:“他那夢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想多深究了?！?/br>
    八王爺?shù)?“我只奇怪一點。”

    “奇怪什么?”那人好奇道。

    八王爺?shù)?“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這里也不會再來第三個人,你為何一定要坐在屏風(fēng)后和我說話?難道你覺得,屏風(fēng)后的茶,比我新烹的要香嗎?”

    那人哈哈一笑,已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

    屏風(fēng)后不但有茶,還有小點。方才那人一直就坐在屏風(fēng)后,喝著茶,吃著點心,看起來,比在自己的府上還愜意。

    走出那人,劍眉星目,一表人才,嘴角帶著溫和的笑,臉上帶著卑謙的神情。那人竟是趙允升!

    八王爺沒有半分意外,還是喝著茶。

    趙允升走過來,坐在八王爺面前,給八王爺滿了一杯茶道:“皇叔,你可知道,趙禎為何去永定陵呢?”他和趙禎一樣,本是同根生,都叫八王爺為皇叔,也都姓趙。

    八王爺搖頭道:“我沒有問,也不必問?！?/br>
    “為什么呢?”趙允升皺起了眉頭。

    八王爺嘆口氣道:“因為我只想活著,而你……”他目光在趙允升臉上一掃,沒有多說下去。

    趙允升笑了,“皇叔,你真的是個聰明的人?！?/br>
    “聰明的人,不會受人擺布?！卑送鯛斈樕弦延型纯嘀?“聰明的人,也不會整日惶惶難安?！彼瞬璧氖?驀地顫抖起來,好像用盡全身的氣力,這才壓得住驚懼,“允升,我眼下只能求你。”

    趙允升愜意的嘆口氣道:“趙禎以為你是和他一起的,卻不知道,你只有一個選擇,就是和我合作。只有我,還能保住你的性命。沒有我的話,太后很快就會找個緣由,賜死你!”

    八王爺沒有說話,可手還是不停地抖。

    趙允升抿了口茶,突然問,“但我一直不知道,太后為何會那么恨你?看起來恨不得你死呢?”

    八王爺霍然抬頭,眼中滿是驚懼,嗄聲道:“你莫要問了,我求求你……”他臉色蒼白,神色驚怖,突然用手抓亂了頭發(fā),掐住了喉嚨,眼中竟有瘋狂之意。

    他那一刻,已像要瘋了。

    他像是懷著極深的恐懼,在那一刻釋放了出來。他經(jīng)受不起恐懼,只能發(fā)狂。

    趙允升吃了一驚,但安坐那里,竟動也不動。

    面對個瘋子,趙允升的表情突然變得冷靜非常。他不再溫和,不再卑謙,一雙眼眸,有如鷹隼。

    八王爺突然抓住桌上的茶杯,一口氣喝了下去,將那茶杯摔在地上。那茶還燙,他竟渾然不覺。趙允升眼中也充滿了驚詫之意,霍然而起。

    八王爺喝了茶,反倒像是好受一些,他喘息若牛,盯著趙允升,嘶聲道:“你走,快走,以后不要再來找我!”

    趙允升盯著八王爺片刻,霍然轉(zhuǎn)身,才待離去。廳外有個老漢急匆匆地趕來,正是王府的趙管家。趙管家對趙允升視而不見,匆匆地跑到八王爺?shù)纳砬啊?/br>
    八王爺嗄聲道:“藥……藥……”

    趙管家遞過一個瓷瓶,拔開瓶塞,八王爺接過那瓷瓶,一口氣的將藥灌了下去。瓷瓶里裝滿了黑色的液體,瓶塞一拔,廳中竟?jié)M是奇異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