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慕艾，哪里有不想的。

    年輕人紅著臉，還是有一些渴望的，墨姓只有他和弟弟兩個相依為命，到底有個新婦娶進(jìn)來，家里才算是完整。等弟弟長大些，有長嫂也好張羅著給弟弟說親。

    小雪自然是看出了兄長心中所想，今年難得手里有個余錢，他忍不住建議道：“哥哥，不如你去買一件新衣服吧，這樣更好看呢。你都進(jìn)了作坊當(dāng)匠人了，日子肯定會更好的?！?/br>
    “這，這太破費(fèi)了吧……”

    “哪里的事兒？衣服年年都可以穿，又不是單穿這一回?！?/br>
    年輕人瞧著少年從一個破壇子里摸出一串錢，推著他出門了。墨小雨笑了笑，弟弟的美意他就收下了，看他怎么在年會上大展風(fēng)采，肯定是街上最靚的崽呢！

    除了作坊里的員工，連從長安來的護(hù)衛(wèi)隊(duì)都邀請過來，被湊了一桌，來吃年會的酒席。這是滕縣里的第一個年會，要是這大唐的第一場年會，作為幕后老板的李淵都帶著老婆和孩子出席了。

    一周后，騰縣沒有大酒樓，縣令李文聰就做主封了幾條主干道，讓李氏集團(tuán)滕王分公司的年會就在騰縣的街道上如期舉行。百姓們誰家沒幾個在作坊里工作的親戚？都覺得面上有光呢。

    全縣城里都喜氣洋洋的，孩子們還主動清掃街上的垃圾，好蹭幾口酒席上的小零嘴。

    哇哦，炸得酥脆的油角，里面包著糖粒和碾碎的芝麻花生，吃到嘴里嘎嘣脆的，糖的甜味和果仁的香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越吃越香。還有那又甜又脆的小麻花，幾股扭作一團(tuán)，上面撒點(diǎn)芝麻，孩子們握在手里，不舍得咬開，一路舔著跑開了。

    縣令李文聰有些看不慣，小聲地問：“老爺，我要不要讓孩子們都還家去？”

    有孩子伸手要吃食，被讀書人看到，肯定會說這太不知禮了。

    李淵是當(dāng)了孩子爹的人，搖了搖頭，只說：“算了，讓他們?nèi)グ伞６脊侄亲永餂]吃食，饞的?！钡入h發(fā)展起來后，家家戶戶有余糧，說不定小孩都不愛吃這些了。

    換做在二十一世紀(jì)，你給他都不吃呢！

    大胃坐在爸媽中間，左看看右看看，想要過去一道瘋玩，但又自持集團(tuán)股東的身份，難以融入。他身上帶著糖豆，給周圍的孩子們都發(fā)幾顆，瞬間成了最受歡迎的人兒了。

    好幾個男孩女孩簇?fù)碇?，讓他得意非凡，捧得他輕飄飄的，差點(diǎn)都往了自己姓啥了。

    有路過的大叔看得好笑，調(diào)侃道：“平日都不叫他們吃糖，逮著你這冤大頭，可不猛吃你的？”

    “?。俊?/br>
    李·冤大頭·大胃把糖豆收起來，孩子們見沒有好處，連三四歲的小崽子都做了個鬼臉，立刻跑開了。大胃還差點(diǎn)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人格魅力爆棚，人人都愛他呢。

    誰知，你們竟然只圖我的糖！

    男孩氣鼓鼓地回到了席上，不說話了。但他的壞心情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因?yàn)樵诳h令大人冗長的開場白后，上菜開始了。

    滕縣附近河流眾多，大概考慮年會酒席的成本，菜品都多用河鮮，但和往常水煮的做法都很不一樣。一排訓(xùn)練有素的小伙子穿著統(tǒng)一的制服，端著木托盤上來了，水產(chǎn)的鮮香味飄到滕縣上空，看得圍觀的群眾都大開眼界。

    打頭炮的是炸得紅亮的松子魚，酸甜口味饞人極了，裹著酥脆蓬松的面皮，連骨頭都被炸透了，完全不會卡刺，吃著也不油膩。魚rou被雕花成松子狀，勾芡的湯汁很濃，方便汁水味道能均勻地掛在每一瓣魚rou上。

    好些人一上菜，就瞄準(zhǔn)了厚厚的魚肚子，動作整齊劃一，可用“快、準(zhǔn)、狠 ”三字形容。

    這兒的魚rou最肥，愛吃的都知道！

    主持人拿著竹制擴(kuò)音器，聲音高亢地說著：“這道菜叫紅紅火火，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日子都紅火，有滋有味……”

    臺下都是埋頭咀嚼的聲音，有熱菜吃，誰還來聽他的啊。

    可那主持人并不氣餒，臉上繼續(xù)保持著專業(yè)的笑容，介紹第二道菜：“第二道菜叫起起伏伏，人生總是又起又落，這并不可怕。但最重要的守住本心，不忘初心，牢記使命……”

    有人聽得翻了個白眼，要是能事事順?biāo)?，誰想要在生活中經(jīng)歷波瀾？

    那主持人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過這起起伏伏吃著清爽，也挺好吃的。蕨菜干再用水泡發(fā)開，吃著鮮嫩有嚼頭，湯里漂浮著一大盆魚丸，彈牙無刺，算是山珍和河鮮的聯(lián)手出擊。這道菜看著不起眼，但舀上一碗奶白色的湯墊墊肚子，還有點(diǎn)不容忽視的姜味，熱熱的味道讓人“激靈”了一下。

    “欸，再來碗湯吧?！?/br>
    墨小雨把嘴一抹，喝點(diǎn)湯暖了胃，他有信心等會兒吃更多!同桌的大叔都對他善意地笑了笑，年輕人就是好，猛吃猛喝也受得住，真叫人羨慕的年紀(jì)啊。

    一大盆魚丸蕨菜湯，你一碗我一碗很快就分完了。大家為了吃這場年會大席，都牟足了勁兒呢。還有接著上來的香煎蝦餅、咸蛋黃炒蟹、四喜丸子、辣燒豆腐、冬筍燉母雞、醬燒鴨子，足足擺了八個大海碗，滿桌都是滋味十足的rou菜。

    還有若干清炒山藥、素炒菌子、豬油渣燜白蘿卜這樣的蔬菜，在吃膩了rou食的時(shí)候清清口，感覺自己又能再戰(zhàn)三百回合。

    至于主持人說些什么？

    聽的才是傻子了，沒看到縣令李大人那一桌都吃喝起來嗎？

    李淵和蕭依依對視了一眼，握著琉璃小酒杯，夫婦倆干了一杯。他們內(nèi)心太有成就感了，這兒的改變都是他們帶來的。

    “依依姐，我們有了錢，年后就可以開個煉鋼的廠子，你想要做些什么，我可以讓人專門給你開個爐子造！”李·煤老板·淵就是這么有底氣，全縣的煤礦都被他死死地把握住了。

    蕭依依認(rèn)真地想了想，好像沒有什么缺的。玻璃耳環(huán)起碼還能戴，難道她要戴一對鋼鐵手鐲？

    那也太丑了！

    “那你呢？你肯定有想要做的?！彼龥]錯過老公眼里的精光。

    “我呀？”李淵喝了口梨酒，笑得樂呵呵的，“我想要做一套賽過啤酒國的刀具，砍瓜切菜嘩嘩嘩的。要是能造出不粘鍋，那燒起火來嚯嚯嚯的……”

    蕭依依：“……”

    果然不能對一個新東方畢業(yè)生抱太高期望，李二要是知道你把珍貴的鋼材拿來做廚刀，大概想要拿刀砍死你吧。

    第131章

    在夫妻倆說小話的時(shí)候, 年話的氣氛越來越熱烈了。

    美味的菜式被眾人一掃而空, 最后每人還得了碗蓮子百合羹溜溜肚縫兒。蓮子粉糯，百合清甜，還飄著些許嫩嫩的雞蛋花，再加糖熬成香甜一碗, 連不大愛吃甜食的男人都覺得滋潤極了。家里有女兒的胡人大叔, 嘆了一句：“若是給妞妞吃一碗, 她肯定美得想上天。”

    在場有幸參加年會的工人和侍衛(wèi)們, 早就美得暈乎乎了。

    正當(dāng)他們飽得打嗝的時(shí)候, 主持人熱情洋溢地宣布另一個好消息：“諸位，諸位，我們抽獎啦！一等獎是神秘大禮包一個, 只有一人能得；二等獎是永不分梨一壇，有兩人能得；三等獎是五十個錢，有十人能得！還有若干優(yōu)勝獎, 是十個錢, 人人有份哇！”

    他這么一嗓子，聽得眾人心神一陣。

    什么？要發(fā)錢？

    一聽到“錢”, 大家都忍不住坐直了腰板，身體往前傾，雙眼盯著臺上, 神態(tài)專注極了。他們在剛開席的時(shí)候，手里都被發(fā)了一個抽獎券，還沒搞懂是什么回事呢, 原來是這般用法。

    年會抽獎這種事兒，志在參與，連從長安來的護(hù)衛(wèi)隊(duì)們也被發(fā)了抽獎券。

    翔子望著高臺上的獎品，有些憧憬，他小聲地問旁邊的潘大牛，“隊(duì)長，你說我們能中嗎？”最次的獎勵是十個錢，即使錢少，那也能買rou哇。

    “看運(yùn)氣唄。”潘大牛裝作不在意地喝了口酒，但手中的抽獎券攥得更緊了。

    翔子點(diǎn)點(diǎn)頭，是這個理兒。

    最早抽的，是三等獎，足足有五十個錢，讓作坊里的工人和一名食堂大叔得了，他們笑得咧開了嘴，都高興極了。有了這份錢，他們可以過年給兒子換新鞋子，給女兒買兩尺扎頭發(fā)的紅頭繩，給媳婦買幾匹好布做衣裳了。

    天吶，五十個錢比一個月的工資還多，都夠一家子嚼用好幾個月了，可算是一個一份大錢！

    “唉，沒抽上。”

    中將的不是他，酒席上的翔子失望地嘆了一口氣，潘大牛的眼神也黯淡幾分。

    再抽的二等獎，是永不分梨一壇，得獎的是匠人墨小雨和護(hù)衛(wèi)隊(duì)里的瘦猴。

    瘦猴生得精瘦精瘦，可力氣卻很大。他沒料到自己能抽到這樣難得的大獎，只顧著蒙頭吃菜，壓根就沒聽到主持人在說什么。直到隊(duì)長用巴掌拍了他后背一掌，他才回過神來。

    “啊，隊(duì)長你叫我?。俊?/br>
    “打的就是你，上臺領(lǐng)獎去?！迸舜笈Ａw慕地看著屬下，瘦猴是他手下的兵，他也替瘦猴高興，“注意點(diǎn)看路，別摔著了?！?/br>
    “哦，哦?！?/br>
    這個精瘦的年輕人還恍恍惚惚，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情。

    幸好，有服務(wù)生小哥核對過抽獎券后，一路領(lǐng)著瘦猴去到舞臺上。平日里反應(yīng)敏捷的瘦猴像是個斷了線的木偶人一樣，只懂得傻樂地笑著，任由主持人給他胸前戴上一朵大紅花，又捧著價(jià)值千金的梨酒。

    這時(shí)吃席都到天黑了，縣城里升起許多燈籠，在黑夜里照得燈火通明，比過節(jié)還熱鬧。

    琉璃瓶里泡著的梨子瞧著跟新摘似的，飽滿極了，里面的酒液一定果香濃郁吧。幽幽的綠琉璃舊瓶看著像玉石一樣，不，比玉石還清透明亮。

    潘大牛瞧著下臺走回來的瘦猴，和其他護(hù)衛(wèi)兄弟為他歡呼。

    瘦猴把這壇酒帶回去長安，肯定能轉(zhuǎn)手賣上一個大價(jià)錢。滕縣工人不清楚永不分梨的價(jià)值，他們這群從長安來的人還不清楚嗎？

    大臣貴族們搶著要，無奈市面上的永不分梨供不應(yīng)求。還有好些稀罕琉璃瓶子的老爺們，居然把泡酒的梨子搗碎倒出來，來個舊瓶裝新酒，又能與人吹噓兩句，也算體面極了。

    “瘦猴，你得了大獎，回去請吃飯呀?！?/br>
    “對，請吃飯，請吃飯！”

    “行行行，不僅請吃飯，還去綺翠樓看歌舞都行！”

    瘦猴抱著酒瓶，都笑得合不攏嘴，比見著親爹還親。得了這么一筆意外之財(cái)，他賊笑著把手搓熱，給潘隊(duì)長敬了一杯酒：“隊(duì)長，我把我的好運(yùn)氣送你一點(diǎn)，等會兒你肯定也能中大獎的。”

    “承你吉言?！?/br>
    潘大牛舉了舉酒杯，一口干了。一等獎只有一個，臺下那么多人盯著呢，他已經(jīng)不抱什么希望了。

    正當(dāng)他喝完這杯酒，主持人有感而發(fā)侃了幾句后，就被觀眾們催促著抽出一等獎的人選。那人也不再瞎吹牛了，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從抽獎箱里攪了幾下，再伸手一撈，抽出一個小小的紙團(tuán)。

    他在燈光下揉開了這張紙，看清楚了上面的數(shù)字，跟旁邊的監(jiān)督員一起確認(rèn)后，大聲地喊道：“七八五三號，七八五三號，七八五三號得了一等獎！”

    七八五三號是誰？

    人群里都沸騰起來了，大家都想要見識一下這個得了頭名的幸運(yùn)兒。二等獎的永不分梨已是非常值錢了，一等獎的神秘大禮包肯定又勝過幾倍吧。

    “七八五三號不是我，我是七八五一，差了一點(diǎn)兒呢?！弊o(hù)衛(wèi)隊(duì)里的翔子聽得前三個字，正要大喜，可最后的數(shù)字差了，叫他空歡喜一場。

    他探頭往隊(duì)長那邊一瞧，瞄了一眼，又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地再看一眼。

    “隊(duì)長，你就是那七八五三號啊啊啊啊啊?。　?/br>
    潘大牛也看到了，臉上不顯，卻手一松，激動得差點(diǎn)把手里的抽獎券落到酒杯里。幸好旁邊的翔子眼疾手快地一兜，把抽獎券握在手里，好歹護(hù)住了。

    同桌的瘦猴也瞪直了眼，他今天的運(yùn)道這么旺?。?/br>
    他給隊(duì)長敬了杯酒，祝了一句，就讓隊(duì)長中一等獎了。早知道他給隊(duì)里都兄弟都往死里灌酒，那豈不是人人有獎？

    不過，瘦猴也就是想想罷了。要是護(hù)衛(wèi)隊(duì)把獎都奪去，恐怕會被期望又失望的工人們攔著不讓走。

    潘大牛被弟兄們簇?fù)碇?，上臺去領(lǐng)這份超級大獎。遠(yuǎn)看著，一等獎的盒子還不如二等獎裝酒的盒子大呢，雕刻著梅蘭花卉，瞧著倒像是個女人的妝盒。潘大牛偷偷打開了盒子，里面一閃而過的光叫他不敢直視。

    翔子起哄道：“隊(duì)長，給我們看看是什么唄?！?/br>
    “不給，回去喝酒喝酒?！迸舜笈Ｊ掷镏泵昂?，身上的酒氣頓時(shí)散了，仿佛那盒子燙手。他不敢在外頭再打開這個盒子，里面的東西太嚇人了。

    瘦猴給隊(duì)長敬了酒，自覺有一分功勞：“隊(duì)長真小氣，回長安得請吃飯，吃頓烤rou才好?！?/br>
    潘大牛許諾道：“那是必須的。”

    回去長安城后，這位潘隊(duì)長回到了家中，長舒了一口氣，才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著眼前的妝盒。這盒子外表看著與平常的無異，但卻內(nèi)有乾坤。一打開盒子，只瞧得里面鑲嵌著一面鵝蛋大的鏡子，能把人照得毫發(fā)俱現(xiàn)，清晰可見。

    這是琉璃作坊的新產(chǎn)品，還沒有對外銷售呢。無色玻璃的背后鍍上一層銀，再打磨光滑，便是一面與銅鏡完全不一樣的玻璃鏡子。在這個難以分離礦物質(zhì)的年代，無色琉璃不好得，冶煉十塊玻璃里，頂多能出一塊無色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