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謝玉珠也說:“明年我爹進(jìn)京趕考,說不定我也能到京城啊!這樣就可以和你一起玩兒了!你可別把我們給忘了!” 謝蘭馨忙道:“我怎么會把你們忘了,歡迎還來不及呢!我等著你們?nèi)紒砭┏前?!?/br> 京城留給謝蘭馨的印象已經(jīng)很淡薄了,依稀記得京城好像很繁華,有許許多多的人,許許多多的房子,最重要的是,有許許多多的吃的,想到這一點,蘭馨還多少有點兒向往。 其他的,不管是皇宮里的皇帝,還是寧國府的外祖母,她都想不太起來了,甚至剛剛祭拜過的曾祖母,過了這兩年多的時間,她的音容笑貌也在蘭馨心中淡卻了,她只記得,曾祖母是個很慈祥的的老太太,很疼愛她。 她知道自己六歲之前都生活在京城的清河大長公主府里,那里留給她的印象就是有一個非常非常大的花園,開滿了許許多多的花,再就是曾祖母過世那段時日的白茫茫一片哭聲不斷。 謝蘭馨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女孩子,與四個jiejie道過別后,也就慢慢提起了精神,指揮天青月白收拾要帶回京城的東西。 看著娘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謝蘭馨就勸她: “娘,你在擔(dān)心什么呀?你要是不想回京城,那我們就繼續(xù)住在這兒好啦!反正這兒也蠻好的。前幾日爹教了一篇《桃花源記》,我覺得這里跟那上面描述得也差不多。不是說許多大官年老了辭官歸隱,辛苦大半輩子才能過這樣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嗎?我們現(xiàn)在就能過上了,爹爹不當(dāng)官也沒關(guān)系啊?!?/br> 鐘湘見謝蘭馨一副不知憂愁的模樣,捏捏她的小鼻子,道:“你呀你呀,讓我怎么說你好呢?把什么都想的那么簡單,等回了京城,可就沒那么無憂無慮了?!?/br> 鐘湘對自己將來面對的情勢早有準(zhǔn)備,也不擔(dān)心兒子,就擔(dān)心蘭馨。男孩子們與姑娘家不同,只要他們自身出色,別人就算說幾句風(fēng)涼話,還要被人小瞧說心胸狹窄,而云軒去年已經(jīng)考中了秀才,蘭軒雖然沒中,但文才武略想來也不會弱于那些世家公子們。阿凝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女紅廚藝樣樣該學(xué)的都有學(xué),可卻都很平平,無一精通。這次回去,阿凝可就是一個小官的女兒,往日趨奉她的那些千金小姐們,現(xiàn)在都要俯視她了。十來歲的姑娘最是爭強好勝,阿凝才華一般般,地位不如人,當(dāng)年那些奉承她的,如今只怕要踩她幾腳了。 謝蘭馨嘟嘴,躲開娘捏她鼻子的手,道:“所以我說別回去了嘛!” 娘真是的,既然京城不好,還回去做什么? 鐘湘就搖頭道:“你這傻丫頭,不回去你爹的前程怎么辦?再說你兩個哥哥也大了,要想再學(xué)業(yè)上更進(jìn)一步,也不能就困在這兒啊。經(jīng)歷了各種繁華歸隱那是有大智慧,一直生活在鄉(xiāng)間不出世的話,那就要變成井底之蛙了?!?/br> 怎么能不回京呢,不說功名前程,三個孩子都漸漸大了,在鄉(xiāng)下能尋到什么好親事?總不至于找那些鄉(xiāng)紳地主的兒女結(jié)親吧?不過這樣的話畢竟不能和女兒說。 鐘湘見女兒一副不懂世事的樣子,這憂心更重了,頭都痛了。 謝蘭馨見娘凝眉撫著太陽xue一臉頭疼的模樣,更是不解地望著她:“娘,既然這樣,那就回唄,您到底愁什么呀?”她是很無所謂的,回京也好,留在這兒也好,她都能接受。 “娘也不知道在自己在愁些什么,許是近鄉(xiāng)情怯吧!三年沒見你外祖母了,娘想想就覺得自己不孝得很呢!”鐘湘覺得和女兒簡直沒法交流,只好隨便找了個理由。 “哎呀,這是小事,娘這么長時間沒去看他們,那是因為要在鄉(xiāng)下守孝啊,外祖母會體諒的。等我們回去了,多去府上看望她就好了?!?/br> “是是,我們阿凝真想得開。” 不管怎么說,東西收拾好了,謝安歌一家子也就準(zhǔn)備啟程回京了。 離開時,正值暮春三月,草木蔥蘢,鶯啼燕舞。 玉溪村人都來送行,一直送出村口。 謝蘭馨坐在車上,看著馬車慢慢駛離玉溪村,見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大人孩童,離得越來越遠(yuǎn),忽然覺得鼻酸:“娘,我舍不得離開這里,我不想去京城了,嗚嗚嗚……” 鐘湘就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又說傻話,京城當(dāng)然要回去了,那里才是我們的家??!” 謝蘭軒見meimei一副傷心的樣子,就羞她:“羞羞羞,這么大了,還哭,都成小哭包了?!逼鋵嵥埠懿簧幔悬c想哭的,不過他可是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謝蘭馨不高興地瞪著蘭軒:“二哥真壞,你就不難過嗎?”二哥就知道欺負(fù)自己。 在一邊翻看著書的謝云軒就懶懶開口:“蘭軒,爹吩咐你背誦的書,你背好了沒?還有昨天布置的那篇文章寫好了嗎?” 謝蘭軒覺得自己這個大哥是越來越有威儀了,他耷拉著腦袋沮喪地道:“還沒呢,我這就去背還不行嗎?” 背不出來可是要挨罰抄書的,一篇書抄寫個十幾二十篇,也太枯燥乏味了,可這是他爹定的處罰,他想違背都不行。其實他覺得還是挨打比較好,打完了,就可以好長時間不寫字了嘛!可他爹偏不愛動手打他,每次都罰他抄書。 “那還不快去背,趁著路上也理理那篇要寫的文章的思路,還有空在這欺負(fù)meimei?” “是,大哥,小弟知道了!”謝蘭軒貌似恭敬地作揖,一副搞怪的表情,完了,還偷偷朝謝蘭馨吐舌頭。 在幾個孩子吵吵鬧鬧中,馬車經(jīng)過一路的顛簸,終于在太陽下山之前到了曲周縣。 謝平負(fù)責(zé)打點行程,早他們一步就在縣城中最大客棧里包下一個跨院,畢竟謝安歌他們一行人,主人加仆從也有將近二十人了。 謝蘭馨跟二哥吵鬧之后,離愁淡了許多,很快就精神十足地看著外面的風(fēng)景。在路上,她對什么都很好奇,遇上什么不知道的就問這個,問那個,要不是鐘湘阻攔,到了客棧以后,謝蘭馨甚至想出去逛逛的。 ☆、第二十七章 曲周初遇 謝安歌一行安頓好之后,時候也不早了,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 客棧里的小二殷勤來向謝平探問他們一行是否要在客棧里用餐,需要預(yù)備什么。 謝平就去請示謝安歌。 謝安歌想到蘭馨一路上一直往車窗外張望,到了客棧后還磨著鐘湘要出去,就決定帶女兒出吃,順帶可以逛逛。便吩咐謝平:“阿平,你安排一下,讓他們輪流去用餐,看好行裝,我和夫人帶少爺小姐出去用餐?!?/br> “是,老爺稍等,小的這就去安排。”謝平躬身應(yīng)是,退了出去,自去回應(yīng)小二,并安排諸事不提。 謝安歌就笑著招呼女兒:“好了,阿凝,爹等下就帶你去這里最有名的酒樓用餐,到時候順便帶你去逛逛?!?/br> 本來膩在鐘湘懷里的謝蘭馨聽到她爹的話,就從她娘身上下來,高興地?fù)涞剿鶓牙?,脆聲道:“爹爹最好了,阿凝最喜歡爹爹了?!?/br> 在她有記憶以來,她還從沒在酒樓里吃過飯呢,何況她已經(jīng)被禁足了那么久,現(xiàn)在能在這陌生的地方走走,她就很高興了。 “謝郎,就你慣著她!” 鐘湘埋怨了丈夫一句,又看著女兒,“娘不給你玩,就不好了是不是?” 謝蘭馨嘻嘻一笑,沖著她娘討好地道:“我知道娘也是為我好呀,阿凝也最喜歡娘了?!?/br> “真是小馬屁精?!?/br> 鐘湘笑嗔了她一句,就讓人叫了衛(wèi)嬤嬤來,吩咐她留在客棧,看著丫鬟媳婦子們,至于家丁小廝,謝平自然已經(jīng)安排人負(fù)責(zé)了。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謝安歌夫妻就帶著兒女,并謝平和徐媽一起出了跨院。 剛邁進(jìn)客棧的大堂,就聽有人在柜臺前吵嚷。 客棧的掌柜是個胖乎乎的人,笑起來像個彌勒佛一樣,可是現(xiàn)在這“彌勒佛”卻笑不出來了,臉上一直在冒著汗,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急的:“這位夫人,實在是小店地方狹小,真的只剩這么幾間房了!小的確實沒辦法安排。” 他對面,一名長相十分艷麗的年輕婦人正怒氣沖沖與他對峙:“胡說,我們早打聽過了,你們這家客棧是曲周最大的客棧了,你們這兒都沒地方住,那我們住哪去?那么幾間房,我們主仆十幾號人,怎么擠得下?你這兒不是有跨院嗎?收拾干凈了給我們住就好了?!?/br> 跟在這位婦人身側(cè)的只有一個嬤嬤一個丫鬟,也不知道她說的十幾號人在哪。 掌柜拿了袖子擦了下額頭的汗水,一臉為難地道:“我們這兒唯一的跨院已經(jīng)有人住了……” 那婦人卻不肯這么罷休,頤指氣使地道:“那你讓他們騰出來,我們又不是沒銀子,住不起好房子?!?/br> 掌柜的好聲好氣地解釋:“這不是銀子的問題,人家先來的,他們?nèi)艘膊簧伲卸畞韨€呢。真要騰出院子來,他們也不夠住啊?!?/br> “他們?nèi)硕?,我們?nèi)艘膊簧佟!蹦菋D人就指著掌柜的鼻子,橫眉怒目地道,“掌柜的,你別不是狗眼看人低吧?你要知道,我家老爺可是個官老爺!是升官回京的官老爺!” “小店哪敢看不起客人啊,只是我們這店小,實在騰不出這么多房間,要不,您還是去別的客棧吧!”掌柜的真心建議。 他們這客棧因為距離京城還有一段距離,所以在這落腳的達(dá)官貴人也不少,類似這樣的客人總會遇到,可是像這位小婦人這樣難纏的,也不多見就是了! “這還有沒有天理啊,上門的生意還把人往外面趕。我看你這家店不想開了吧?”那婦人更惱怒了,“別以為我是嚇唬你啊,我家老爺馬上就到了!”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掌柜的連連賠罪,一轉(zhuǎn)眼看到下樓來的謝安歌一行人,就忙對那艷麗婦人道:“那幾位就是跨院的客人,夫人要么去與他們商量試試?” 掌柜的有些招架不住了,有這么一位蠻不講理的夫人,馬上要到的官老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說話的,他實在招架不起啊。不過他有點想不通的是,這位官老爺怎么會讓自己的年輕夫人來打前站。 謝安歌見到這邊的爭執(zhí),本來事不關(guān)己地準(zhǔn)備就此路過,可偏偏掌柜的把事牽扯到他身上來了,就皺眉駐足停下來。 鐘湘也微蹙著眉,有些不悅地看著掌柜和那婦人:婦人無理蠻纏,本與己無干,只是這掌柜也甚無禮,哪有把事情推給客人解決的。 謝云軒淡定地站在爹的身后,他身邊的謝蘭軒有些不耐煩,而蘭馨則有些好奇地看著,不過也都不出聲。 謝平見是女眷,也沒動作;徐媽就上前一步,準(zhǔn)備若有什么爭執(zhí)就去解決,這樣的婦人,若要勞駕自家老爺夫人出馬對付,那也顯得他們做下人的太無能了些。 可徐媽的打算卻落空了,那艷麗刁蠻的婦人卻是最慣看人下碟子的,見謝安歌等人長相衣著不俗,就不敢像對掌柜那樣冒冒失失的。 正在這時,門外又有主仆十余人到了,走最前面的是一個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這年輕艷麗的少婦看見他就迎上前去叫“老爺”,又委屈地告狀:“老爺,這店里的掌柜趕我們走呢?!?/br> 掌柜忙打躬作揖地解釋:“這位夫人,您可別瞎說,小的可沒趕您走的意思,只是本店只有那幾間客房了,是您說您家人多,擠不下,小的才建議您去別家的,不然哪有做生意的把生意往外推的?!?/br> 不得不說,這掌柜的還是蠻會說話的,盡管心里面的確不太想接待這樣的客人,但面上還是很熱情的。 那婦人被掌柜的“實話”噎了一下,還準(zhǔn)備再開口,那位老爺身后一位身著淺綠衣裙的清麗少女看了她一眼,打斷了她的解釋,語氣淡然地道:“姨娘,你不是搶著說來安排房舍嗎?安排好了沒?又在這兒充夫人敗壞我爹娘的名聲呢!” 旁邊關(guān)注著這邊事態(tài)發(fā)展的人們都意味深長地看了那位“姨娘”一眼,都有原來如此的感覺。 鐘湘冷笑一聲:原來是個姨娘啊,怪不得這么無禮。 那個姨娘有些惱怒,卻沒朝著那少女撒氣,反而悻悻地瞪了一眼那少女身邊的溫和婦人,才有些賭氣地道:“我哪有敗壞老爺?shù)拿?,這不是掌柜的不給我們騰房子嗎?我也就……稍微嚇唬他一下罷了。”說到后面,聲音放得很低,表情也是委屈極了。 那老爺?shù)闪怂谎?,走上前,溫聲對掌柜道:“家中賤妾無禮,還望掌柜的別放在心上,不知道貴店具體還有幾間房舍?若能擠一擠,我們也就不另尋他處了?!?/br> 見這官老爺如此客氣,掌柜連道“不敢”,恭恭敬敬地道:“本店如今還有上房一間,普通房舍兩間,通鋪兩間,大人若不嫌棄,盡管住下?!?/br> “一間上房啊……”那官老爺看了眼身后的女眷,有些為難。 他身旁的那位三十多歲的的婦人就道:“老爺,不如就住此下吧,也奔波了一日了,早點休息為好,出門在外,總有些不便,略擠一擠也就罷了?!?/br> 那少女也道:“是啊,爹,您和娘住上房,我?guī)е棠镒∫婚g,姨娘帶著弟弟住一間,其他仆從分了男女將就通鋪擠一晚也就過去了?!?/br> 官老爺正要點頭,姨娘就跳起來反對:“這怎么成,這多有失老爺?shù)纳矸?,老爺,您?yīng)該讓掌柜的把跨院騰出來才是,您的家眷怎能住在普通客房,那多不安全啊?!?/br> 有*份也就算了,“不安全”倒是真讓這位官老爺擔(dān)憂的,他看了眼青春年少的女兒,奶娘懷中懵懂的稚子,美艷俏麗的小妾,的確哪個都放心不下。 掌柜見此,忙又指指謝安歌方向:“老爺,跨院已經(jīng)被那幾位客人住了,您要么和他商量看看?” 謝安歌本來可以讓徐媽或謝平留下處理,自己帶妻兒走人的,但見這位老爺有些面善,就又留了片刻。此時掌柜這么一說,那位老爺也看了過來。 這一面對面,那位老爺先認(rèn)出謝安歌來了,馬上上前招呼:“元寧賢弟,怎么如此湊巧,竟在此遇見你?!?/br> “果然是明光兄,在下一時還不敢認(rèn)呢?!敝x安歌也終于認(rèn)他來了。 眼前這人姓徐,名煥之,字明光,是當(dāng)年與謝安歌同時考中進(jìn)士的同年,兩人曾在翰林院共事過一年多,因為志趣相投,交情還算不錯。 只是徐煥之性情耿直,后來被人排擠陷害,很快就被貶出京。而謝安歌因為清河大長公主的緣故,倒是安安生生地在翰林院扎下根了。一個在京,一個在地方,盡管常有書信往來,但再沒見過面。 此時在此偶遇,兩人都有些激動。 略敘了幾句舊,就提到了眼前的事兒。徐煥之頗有些尷尬,謝安歌倒不太在意,三言兩語地就說定了,在跨院中騰出兩間房給徐煥之的兒女住。至于徐煥之夫妻,還是住上房,而小妾張氏還是住普通的房間,盡管張姨娘各種不高興,也無濟(jì)于事。 好友相逢,自然要共飲一杯。 于是,兩家人就一起前往謝安歌所說的酒家,張氏姨娘卻被徐煥之的女兒徐素絢留下了,說是讓她帶著丫鬟仆婦們收拾一下行裝。 張姨娘盡管不情不愿,卻還是乖乖留在客棧。 曲周最大得酒樓離著這客棧也不遠(yuǎn),兩家人就慢慢走過去,謝平走在頭里去安排酒宴。 兩個十年未見的同年把臂相談,鐘湘帶著謝蘭馨,徐夫人帶著幼子,緊隨其后輕聲細(xì)語,謝云軒、謝蘭軒兩兄弟落在最后,頗覺無趣。 一行人慢慢悠悠地到了酒樓,謝平已經(jīng)包下樓上臨街的一間包間,設(shè)了兩桌,以屏風(fēng)分了內(nèi)外,謝安歌與徐煥之帶著各自的兒子在外,兩家女眷在內(nèi),靜靜地用了餐,又一起品茗閑談,內(nèi)外都相談甚歡。 因為兩家都是奔赴京城的,第二日,便同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