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賈璉心思跑了一瞬,等他再瞧賈赦和賈母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的氣氛已經(jīng)劍拔弩張! 賈母居然都要拿拐杖揍賈赦了。 旁邊的人勸慰著,賈政更是要拉著賈赦跪下來給老太太認錯,賈赦梗著脖子,“呸”了一聲賈政:“老二,你別在這里裝你的老好人、大善人了!你閨女回來省親,你想省就省,可別拿咱們榮國府的銀子填坑去!到時候這幾十萬兩銀子你還我?” “大哥,你——”賈政松開拽著賈赦的衣袖的手,臉色“騰”的變紅了。 “老大!你要氣死我不成?”賈母罵道。 賈赦冷哼:“這榮國府是我當家,要是省親也是二房省親,我和老二也該分家了,母親!”這聲稱呼擲地有聲,說完賈赦定定地瞅著賈母。 “老大,你真的這么想的?”良久賈母心忽然涼了,她看了看大兒子,又看了看二兒子,心里不是滋味。 這老大太絕情了些! 他怎么不想想,他倒是能繼承榮國府的家產(chǎn)和爵位,可他弟弟可是他親弟弟啊,爵位沒份兒啊。 老天真是不長眼吶,老大這么混帳,就占著嫡長子先出世的便宜了,他有那一點兒比老二好?! 賈母臉沉如水,冷聲質(zhì)問老大道:“元丫頭可是為了榮國府進宮的,現(xiàn)在你這個做大伯的,連省親都怕費銀子——這是皇上和太后的恩典,誰家得了旨意和機會不去蓋園子?” 賈赦被問的一愣。 不過有難事還得找兒子,打虎的兄弟、上陣親父子,他看向賈璉。 眾人目光也挪向了賈璉。 王夫人鼻息重了幾分。她就知道,是這個璉兒這兔崽子攛掇的大伯子,要不然按照以往的習性,只要賈母罵幾句,賈赦還不得立刻灰溜溜的,元春省親的事情可是天大的喜訊,也給府里漲了臉面,若是京城里的人知道,榮國府居然怕浪費銀子,連省親的院子都蓋不起…… 王夫人臉色變幻,手指都要把手帕撕碎了,她一旁的邢夫人和王熙鳳俱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婆媳對視一番,嘴角勾勒出點點笑意。 王熙鳳就是和王夫人再無任何情分了,從她知道她這個姑媽算計她和孩子開始,她就恨上了她。伯父王子騰和王家的太太也知道了那些事情,可伯父到底是選擇親meimei,沒站在占理的外孫女這邊,這讓王熙鳳對娘家王家有了不少意見,都一時積攢在心底。 見眾人都等著自己說話,賈璉替賈赦說了一句:“挺雍親王那邊說,宮里的德妃娘娘家,甚至宜妃娘家,都不準備省親呢?!?/br> “……”賈母一怔,她顯然不知道這個消息。 “那榮妃娘娘和惠妃娘娘呢?”王夫人急忙插言,她不是關心她們,而是怕賈璉真的勸動了賈母。 “榮妃家據(jù)說只會挪出一個小園子,還沒咱家的花園子大呢,不過是城郊的一處莊子罷了?!辟Z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王夫人,又看了看賈母說道:“至于惠妃娘娘——大阿哥那里……”惠妃哪里有心思省親再招皇帝的眼。 她可比兒子胤褆有眼色多了,可惜勸不了一直不甘心野心滿滿的兒子。也是個可憐的母親。 賈璉的話讓賈政沉默無語,剛要張口說“那就算了”,他們家的姑娘能跟宮里的四大妃相比么,可王夫人此時哼道:“璉兒,你是什么居心?不過就是怕花銷銀子罷了,可省親的事情明明是個好事,能給家里增添榮光,外人也會更看重咱們家,德妃她娘家——” 王夫人話說到此停頓了一下,但屋內(nèi)的人都知道了她的意思,德妃娘娘的娘家哪里能蓋得起省親別墅,不過當初她的祖父是御膳房的總管罷了,她父親和兄弟都默默無聞,沒什么才具,若不然皇上也不過多年沒提拔過,畢竟德妃受寵,又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在膝下,竟然在宮內(nèi)當個侍衛(wèi)都是最低等的。 “還有那宜妃……” 王夫人要繼續(xù)說,但賈政反應過來就要阻止她,可賈赦早就挑眉,“呵呵”笑了笑?!岸苊脤m里的娘娘的家世真是如數(shù)家珍呢,可別看人家娘家差,但畢竟是妃子,皇上中意的。二弟妹這么非議,恐怕不妥當,你說是吧,二弟?” 賈政致歉,還罵了王夫人兩句,弄得王夫人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屋里還有王熙鳳和賈璉這些小輩,讓她特別下不來臺。 “王氏,邢氏,還有鳳丫頭,你們先出去?!苯袢召Z母叫她們過來,本來是想她們聽聽,另外還要交代省親的各種事情,讓她們?nèi)プ?,至于李紈只能轉(zhuǎn)告一聲罷了,畢竟她是個寡婦,最好別沾府里的這等大喜事。 可沒想到賈赦會這么堅決反對,還有璉兒說的那些話—— 賈母目光射向賈璉的臉上,賈璉眉毛微揚,眼中似含笑又非似含笑,賈母怔后,心里微微動怒。 自從賈璉“張揚”起了之后,這老大一家子都分外跟她和這府里的人作對,竟是說不得動不得他們了。 “老大,你是真的不同意省親?” “真不同意,還是那句話,要省親,他們二房自己省去!”賈赦斬釘截鐵道。他現(xiàn)在鬧心將來他吵架的事情是真是假呢,雖然邢氏說天亮之前說出夢境不會被實現(xiàn),但賈赦就覺得那夢太真了。 他覺得頭頂上仿佛懸著一把利劍,什么省親不省親的,肯定對他們大房沒好處,有好處他將來能被抄家流放身亡? 滾蛋! 賈赦覺得自己不傻,若是沒這夢,沒璉兒勸著,說不準他就磨不過賈母,反正花銀子唄,沒分家還不是賈母說了算。 可現(xiàn)在仔細一琢磨,不對啊。 元春省親真是對大房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又不是迎春自己的閨女哼,給二房和元春做臉干甚! 賈母得了賈赦的話,心里的怒氣已經(jīng)滿脹。 她看了看賈赦和賈璉,“老二家的剛剛說的也未嘗不在理,德妃和宜妃不省親是他們的事情,惠妃娘家里不是也省親了么,惠妃那是沒辦法,其他的嬪呢?璉兒?” 賈璉笑道:“這倒是都張羅起來了,今天聽說各種木材石料已經(jīng)開始漲價了,自從榮妃娘家遞了折子,其他的嬪聽說也要謝皇上的恩典呢?!?/br> “想著她們是礙于規(guī)矩,等著德妃她們呢——璉兒,雍親王連這等事情和告訴你?”賈母瞇起眼睛。 “不過是白說一句省親的這事罷了,畢竟家里也有‘貴人’在宮里不是。”賈璉嘴上說的輕描淡寫,但臉上的神情卻不以為意。 賈母氣得不行,可面上卻十分冷靜,她知道老大這對父子是打算和她,還有賈政一房,要撕破臉了。 政兒一家都搬離了榮禧堂,還不成?老大居然還這么逼迫?! 賈母心傷,這正是她怕的,將來二房一家只靠著賈政的那點兒俸祿,豈不是要餓死。她的乖孫子寶玉將來恐怕連幾個丫鬟們都養(yǎng)不起了…… “母親,我看咱們也跟德妃和宜妃娘娘的娘家學學罷,等他們說不省親后,咱們也遞折子說不罷?!辟Z赦建議道。 賈母此時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道:“這家我說了算,老大你還要忤逆我不成?” 賈赦神情一窒,臉部的肌rou跳動了幾下。 他沉下去,慢說道:“母親,這家不是兒子說的算嗎?我說了,若是老二一家想要賢嬪娘娘省親,就讓二房自己辦去,榮國府還是分家罷!” “你——”賈母氣結,她以為她這么說了,賈赦最終會退讓的?!澳愣裁矗咳舨皇悄銈兺膺叺臓攤儾粻帤?,我用得著這樣做么?!辟Z母按下怒氣,要解釋非要省親的原因給賈赦和賈政聽。 “咱家外邊沒個實權的,所幸元春在宮里給你們爭臉了,還得了可以省親的旨意,若是省親后,其他人家看咱家也會給我們留些臉面,你們出去辦事或者往后給璉兒和寶玉謀劃,這都是靠著這些‘面子’積攢的……我見識過的事情比你們吃的鹽都說,政兒?” “……母親說的是,兒子居然也沒想到過這一點兒?!辟Z政本來被賈赦說的臊的不行,合計著不省親就不省親罷了,也節(jié)省銀子了,可被賈母這么一說,他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不過是花費一些銀子罷了。 賈赦呆傻了一陣,還有這道理?! …… 不過,不對??! 榮國府現(xiàn)在若真是像賈母說的,都要靠蓋省親園子給自己做臉面,這叫什么?——這叫打腫臉充胖子! 想了想,賈赦想到了那夢,他現(xiàn)在越發(fā)肯定那夢可能是真的了。 想來自家后繼乏力,又得罪過不少人……賈赦反思自己到底得罪過什么大人物,嗯,好像有些人他都給忘記了。 還有老二,那個呆子,比自己更愛得罪同僚和上司。 賈赦神情落寞了,心情沮喪。 見這情形,賈母還以為老大被自己說動了,就說這家里大事還得她做主,她再撐一陣子,等她百年過后,寶玉……頓了一下,賈母看了眼賈璉,等寶玉和璉兒都有本事了,這榮國府也就撐下去了。 至于大兒子賈赦,他從來沒指望過;二兒子賈政,賈母也看透了,是個死讀書的,與人情往來著實太差些。 賈母憂心忡忡,心里卻想著,還是得指望著元春,將來寶玉也能因為jiejie得了臉面。 “老大,你想明白了?那就按我說的辦,回去寫個折子呈上去。”賈母吩咐。 等了半天,她瞅了瞅賈赦。 “老大,赦兒?”賈母喚道。 “大哥?”賈政也看過去。 賈赦正皺著眉呢,心情不太好,當他意識到那夢可能不是夢的時候,他腦袋里正混亂著呢,再加上從賈母的話里,他深深的知道自家真是一個“花架子”,心情正失落呢。 半晌,他抬頭,看著賈母和賈政,說道:“這親,我不同意省親?!比缓笏D(zhuǎn)頭,鄭重其事的對賈政說道:“二弟,你們也該買房子了,我們過一陣子便分家罷。” 賈赦是下定決心,不想往后再和賈母糾結她到底偏心還是公正的事情了。 此時他已經(jīng)忘記了他還有一個好兒子賈璉呢。 賈璉在賈赦邊上當隱形人當?shù)煤芨吲d,夢境加上暗示,雖然沒改變賈赦本人性格,但思維和心情等方面,確實影響巨大。 不過是小試牛刀。 賈璉也不看賈母此時被賈赦氣得模樣,琢磨著自己的事情。 賈母此時對賈赦吼道:“我還沒死呢,你就總提分家分家!你是誠心要氣死我不成?!” 賈赦見賈母發(fā)怒,今天不知怎么了,沒像從前那樣,居然頂牛起來:“分家也是被您逼的,一個省親園子,您就要掏空家底,咱家剩下的丫頭和小子們可好幾個沒嫁娶呢。當然,您若是同意咱家舍下臉面,像榮妃娘家那樣的小戶人家在莊子里省親,咱們京郊外有的是去處——” “你——”賈母氣得胸口疼,榮妃不過是生子有空,入宮早才封的妃子,她娘家是除了德妃外,四大妃子里最不起眼的,甚至德妃在宮里的勢力和人脈比其他三個妃子強上許多,遂榮妃的出身真的不是很高,和榮國府是沒法比的。 她的娘家窮,沒有底蘊,在京郊莊子修整個園子,皇上或者其他人家聽了,只會認為她家恰到你好處,會過日子,如果榮國府也那般,大家只會說榮國府沒落了,也精窮了,上趕著來踩他們的賈母都能想象得到。 “老大!你若是不同意,還提什么分家,我、我要去告你忤逆!”賈母撂下狠話,攆他們走。 賈赦一甩袖子走了,路過鴛鴦身邊的時候,更是冷哼了一聲。不過是個丫鬟,以為眼里對他的怨恨和鄙視他看不出來? 他這老爺若是一輩子這么當,也太窩囊了! ☆、第五五章 賈母是真的被賈赦氣壞了,更是傷到心了。 老大從小就不順她的心,想著到底是他繼承的榮國府,身為他弟弟的政兒將來能得到的哪里能和他比,他怎么就不明白她身為一個母親的心呢。 何況,賈母目光陰沉,何況他這個一等將軍當與沒當也沒甚區(qū)別,至于將來……賈母是想把這爵位留給寶玉的,可璉兒卻和以往不同了。 賈母想著賈璉,半晌嘆息。她這個長孫也和她疏遠,賈赦“硬氣”的背后都是他攛掇的,少不了這璉小子的影子。 這孩子心思深沉吶。 賈母想了想這兩年府內(nèi)的諸般變化,這么細細一琢磨,什么事情都仿佛有賈璉的影子,她越想越是這么個道理。 她的寶玉吶,就是不分家,將來也在這位堂兄弟底下討不了好。 這爵位——按理說,賈母之前自己也承認,她在心里是起了給寶玉的心思,畢竟那時璉兒無子,王氏的所作所為她略有察覺,卻選擇沒提醒王熙鳳,也是存了幾分“天意”的想法。 可現(xiàn)在鳳丫頭的大哥兒正式活潑可愛的時候,那也是她的重孫子,她見了也高興,但到底比不上寶玉,但她也不是像王夫人那樣,是真想害了大哥兒的,唉。 賈母翻來覆去考慮了一萬上,第二日見賈赦還是一副牛哄哄的模樣,吵嚷著要分家,賈璉也不吭聲,連王熙鳳都裝鵪鶉,二房的政兒臉皮薄,被賈赦一頓話臊得不行,事關他自己,被賈赦逼的,他真要張口同意了,賈母頓時阻了! 還不到分家的時候,元春的省親,是在國公府省親還是榮國府分出去的二房省親,這帶給娘娘的臉面可大大的不同。 這道理不僅賈母懂得,王夫人也懂得,她恨得不行,眼圈紅紅的單獨見了賈母哭訴了一陣。 賈母鬧心,可大房吵嚷著分家,甚至賈赦還仿佛要行動起來,鴛鴦都進屋來,說了大老爺叫了賬房去,要統(tǒng)計府內(nèi)全部家產(chǎn)。 這真是鐵了心在她活的時候分家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