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栓手中的鐮刀一歪，險些割到自己的手，無奈地瞪了眼自家婆娘，才向大路上看去，一愣，“是。”

    張嫂子低聲道：“那么大一頭?？刹槐阋?，看來分家前雷鐵果然藏了錢。”

    張大栓心下不悅，皺著眉，低斥道：“別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

    張嫂子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也不生氣，笑著斜瞅他，溫聲道：“行了，我還不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就咱倆私下說說而已。放心，我不會亂說的。”

    張大栓松了一口氣，看自家婆娘的眼神也柔和了些，低頭繼續(xù)割谷。自家婆娘不是碎嘴的人，他能不知道嗎？只是多提醒她一句，免得生是非。

    “只這消息恐怕很快就要傳到老雷家了，小倆口又要不安生了?！睆埳┳訐u搖頭，很是同情秦勉和雷鐵。

    那邊，秦勉和雷鐵往村子走著，很快有人從田里上來和他們打招呼了。

    “雷鐵啊，你們家添大件了？這牛買得好，看著就健壯?！毙闾m嬸子一臉羨慕，邊打量水牛，邊稱贊，清亮的嗓門透出一股子麻利勁兒。

    雷鐵點(diǎn)點(diǎn)頭，“嬸子?！?/br>
    人際交往的事還得靠秦勉，當(dāng)即對婦人露出一個親近卻又不過于熱情的淺笑，“我和鐵哥對牛都不熟悉，也看不出好壞，之前還一直擔(dān)心會不會買了不好的，聽嬸子這么一說心里可算踏實(shí)了。”

    不著痕跡地就捧了秀蘭嬸子。秀蘭嬸子聽了心里舒坦，對村中唯一的一個男媳婦頓時多了幾分好感，笑瞇瞇地道：“放心，這牛好著呢。我娘家養(yǎng)著兩頭牛，我對牛也熟著呢。這牛是不是健康的，一要看精神，看它這精神氣還不足？二要看毛發(fā)，看這毛發(fā)，整齊又有光澤；這第三就要看步伐，步態(tài)穩(wěn)健一定健康。最簡單的方法是看食欲，能吃就沒問題。”

    秦勉點(diǎn)頭，佩服地道：“嬸子懂得真多。之前我們也是看見它吃新鮮稻草吃得津津有味才決定買下的。”這會兒，他隱約明白這位之前并不認(rèn)識的嬸子為什么忽然來示好了，她提到娘家有牛，也就是說自家沒有，和他們的關(guān)系處好了，以后想借牛用用就容易開口了。

    他拍拍牛背，又說道：“多謝嬸子跟我們說了這么多，如果以后用得上它盡管開口?！?/br>
    秀蘭嬸子這下是真正高興了，暗贊這小哥聰慧，呵呵一笑，看著秦勉的眼神越發(fā)滿意，“那嬸子就先多謝你們了。你們走了這老遠(yuǎn)的路還累著呢，嬸子不耽擱你們了?！?/br>
    “嬸子您忙著。”

    繼續(xù)往村里走，又有幾個村民熱情地打招呼。秦勉同樣禮貌地回應(yīng)著。雖然知道他們只是為了牛，但并不反感。只要村民們不再對他和雷鐵指指點(diǎn)點(diǎn)，平白地壞人心情，借牛用用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回到家，小虎懶懶地靠坐在椅背上，不時地?fù)]一下手中的竹竿。意外的是，他旁邊還有個同齡的小男孩，衣服上還沾著稻草的碎屑，蹲在地上玩蟲子，嘴里不停地咋呼著什么，正玩得起勁，很是活潑的樣子。

    “小虎?！?/br>
    小虎立馬跳下來，沖秦勉一笑，眼睛不自覺地往雷鐵的背簍上瞅，“雷叔叔，秦叔叔?！?/br>
    另一個小男孩也站起身，看著秦勉和雷鐵有點(diǎn)臉紅，眼神游動，也跟著喊，“雷叔叔，秦叔叔?！鄙らT還挺大。

    秦勉怎么會看不出一個小鬼的心思，暗自好笑，但也沒逗他們，從背簍里拿出兩包點(diǎn)心。當(dāng)時在點(diǎn)心鋪?zhàn)永锉緛碇毁I一包打算給小虎，雷鐵又拿了一包塞給他，他便買了兩包。

    他把其中一包遞給小虎，打開另一包，里面有八塊灰白的糕點(diǎn)，拿出四塊給另外一個小男孩。

    “辛苦你們了?！?/br>
    “謝謝秦叔叔?！毙』⑾沧套痰仉p手捧住點(diǎn)心。

    那小男孩約莫也明白為什么自己得到的糕點(diǎn)少，嘿嘿一笑，“謝謝秦叔叔。”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塊咬了一大口，快速地咀嚼著。

    秦勉看了，有些感慨。之前他嘗過，這點(diǎn)心比起現(xiàn)代的不管是外形、顏色和味道都差得遠(yuǎn)，有商機(jī)。

    “玩去吧?！?/br>
    兩個小鬼高興地跑了，這下有東西向同伴炫耀了。

    “秦叔叔，以后有事我還能給你幫忙?！毙』]揮手跑遠(yuǎn)。

    “這是嘗到甜頭了?！鼻孛闶?。

    “嗯?！崩阻F等著他開門。

    秦勉左手環(huán)手抱胸，朝他伸出右手，笑吟吟地看著他，不說話。

    雷鐵愣了下，掏出錢袋遞給他。

    秦勉用“孺子可教”的目光贊許地看了他一眼，接過錢袋，拿出鑰匙開門。

    雷鐵又搖頭，只怕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眼底的寵溺。

    ☆、029章 雷鐵的心意

    雷鐵放下背簍，接過秦勉手中的拴牛繩拴在一棵樹上，搬了一捆新鮮稻草過來。

    水牛低頭咀嚼，甩著尾巴，似是十分愉快。

    秦勉沒離開，彎腰拿了一把稻草喂它吃，扭頭對雷鐵道：“你也和它親近親近，免得犁田的時候不聽你的話?！?/br>
    雷鐵怔了怔，果真拾了一把稻草喂牛，抬起大掌，僵硬地?fù)崃艘幌滤５哪X袋。

    秦勉一愣，隨即忍俊不禁，“哈哈哈……”他本來只是逗逗雷鐵，沒想到他還當(dāng)真了。水牛的性格通常都很溫順，除非有人故意激怒它，否則是不會生事的。

    雷鐵隱約明白被戲弄了，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不離開，而是又拿了一把稻草，繼續(xù)喂。

    秦勉笑著看了他一眼，隱約覺得兩人一起喂牛有些尷尬，但不知為何，也沒有找個借口走開，看著水牛吃完雷鐵手中的稻草又吃自己手中的。

    匆匆跑來的雷春桃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兩人的肩膀似是挨著又似是沒有，背影十分和諧，她停下腳步，俏麗的臉上浮起感慨之色。這一幕看上去就讓人舒服，讓人不想打擾。其實(shí)，大哥和大嫂生活在一起似乎也沒什么不好。

    踟躕片刻，她才又繼續(xù)跑過去，故意提高音量，“大哥、大嫂！”紫色羅裙上綴著的鈴鐺隨之作響，十分悅耳。

    秦勉立馬丟掉稻草。雷鐵的身軀僵硬一瞬，不自在地松開手才轉(zhuǎn)過身，瞥一眼雷春桃。

    “小妹，你怎么來了？”秦勉拍掉手上的碎屑，客氣地問。這些日子他早已發(fā)現(xiàn)，未出閣的小姑娘出門在外都很避諱和男子走得太近，可見這里確實(shí)是封建禮法比較嚴(yán)格的時代，雖然雷春桃是他名義上的小姑子，但還是要注意影響。

    雷春桃覺得自己打擾了兩人，有些羞窘，“沒什么，我……就是來和你們說一聲，可能會有人來……找你們的麻煩……”越往下說她的臉越紅，想到自家娘和二哥、二嫂、三嫂方才說的刻薄話就尷尬不已，但那是她的親娘和親二哥，她是晚輩，如何能在背后說人？但不提醒大哥和大嫂，她又于心不安，只得匆匆跑來。

    說完，她又低頭跑走了。

    她所說的“有人”，秦勉和雷鐵都心知肚明。

    雷鐵下意識看秦勉，見他安之若素，要么是不在意，要么是已有對策，便也不放在心上，回頭看向水牛，心底有絲絲遺憾。

    秦勉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買的宅基地在哪兒？”

    雷鐵暗松一口氣。還以為他毫不在意……

    “鎖門。”

    秦勉鎖了門，看了看水牛，本來擔(dān)心會被人偷，轉(zhuǎn)念想到鄉(xiāng)下人多樸實(shí)，而且不遠(yuǎn)處就是農(nóng)田，田里很多人，放下心，跟著雷鐵往村里走。

    沒多久就到了村西頭。

    青山村的房屋規(guī)劃還算規(guī)范，基本成排，雷鐵買下的位置在村西，一共三間，地上還留著里正上次丈量的刻痕。東邊有鄰居，西邊是空地，不遠(yuǎn)處是一片小樹林。

    秦勉四下轉(zhuǎn)了轉(zhuǎn)，覺得這位置還真不錯。老雷家在村東，住在村西可避開他們，少些齷蹉。二來，西邊是空地，往北也是空地，以后萬一想擴(kuò)建也容易。他心下更覺得雷鐵是個有主意的人。

    “這地方不錯?！鼻孛阋荒槤M意，對雷鐵說道。

    雷鐵點(diǎn)頭，“犁完田我就去買材料?！?/br>
    秦勉道：“張哥懂得應(yīng)該多些，你可以去問問他磚瓦之類的物件是個什么行情，別被人宰了?！?/br>
    “嗯。”

    墻后面探出一個婦人的腦袋，發(fā)現(xiàn)秦勉注意到了她，擠出一個笑，腦袋飛快地縮了回去。

    秦勉估計那位是他們的鄰居，現(xiàn)在倒沒必要接觸，等房子起來了再說。

    兩人溜達(dá)回去。

    雷鐵拿了鋸子和弓箭，背上背簍，“媳婦，我去山上?！币矝]說干什么就走了。

    秦勉便也沒問，隨口說了句“小心點(diǎn)”，拿來粗齒的木耙子翻曬谷子，因此沒注意到雷鐵聽到他這三個字時身軀一震，回頭看了他一眼才走，眼神比以往都幽深。

    秦勉去菜園里摘了晚上要吃的菜，回到家后還沒見到“有人”來找茬，頗有些意外。

    但杜氏和趙氏幾個不來礙眼他樂得自在，轉(zhuǎn)身看到地上的山楂和蘋果。

    他砍來一根竹子，制作出數(shù)十根細(xì)長的竹簽，抓了一把山楂洗凈去蒂，切成兩半，挖掉果核，將兩半合上，從空間里摘了幾個蘋果，洗凈，切成塊。

    他要做冰糖葫蘆。這么多山楂和野蘋果不能浪費(fèi)不是？

    竹簽洗干凈，串上山楂和蘋果，每串兩個山楂，再串一塊蘋果。一連串了十串，生火燒水。

    水燒開后，加入適量的白糖，用中火慢慢熬制，不停地用鏟子攪拌，當(dāng)糖液泛起大量泡沫時，將串好的糖葫蘆放進(jìn)去快速地滾一下，然后把糖葫蘆放進(jìn)抹了油的盤子里。

    冷卻放置大約十分鐘后，糖葫蘆就做好了，顏色鮮亮，香味誘人。

    聽到屋外“砰”的一聲響，他端起盤子，快步走出去，果然是雷鐵回來了，正看著木墩子和砍斷的竹子。在他腳邊，躺著兩根圓木。

    秦勉拿起一根糖葫蘆咬了一口，直點(diǎn)頭，把盤子遞到雷鐵面前。

    “嘗嘗。”

    雷鐵眉頭蹙起，這東西沒見過，但看上去就不像大男人吃的。媳婦端著盤子不縮手，他拿起一根，勉強(qiáng)咬了一口。

    “又不是毒藥?！鼻孛愫眯?，“放心，不會逼你把這些都吃完的。之前在鎮(zhèn)上沒看到有賣這個的，我想著這東西是個新鮮玩意，酸酸甜甜味道不錯，做來賣怎么樣？”

    “嗯?！崩阻F一直皺著眉，那模樣確實(shí)像是在吃毒藥，在咬到蘋果的時候才舒展開。

    秦勉看得明明白白，山楂他都是一口直接吞掉，吃到蘋果才會咀嚼入腹。

    “這些木頭用來做什么？”秦勉其實(shí)也不喜歡吃甜的，今天只是圖個新鮮。

    “有用?！崩阻F回答得含糊，“還要去一趟?！?/br>
    秦勉看了下天色已不早，“別太晚?！?/br>
    “嗯?！崩阻F快速吃掉糖葫蘆，拿出背簍里的野雞，匆匆離開。

    秦勉把野雞處理干凈后，就手又多做了一些糖葫蘆，但沒再用空間里的蘋果，去核太麻煩，這一過程也省略了。最后數(shù)了數(shù)，一共六十多根。

    雷鐵早已回來，正在外面把木頭鋸成一塊塊木板。

    秦勉拿稻草扎了一個緊實(shí)的架子，把糖葫蘆一根根地插在上面。

    雷鐵看了幾眼，若有所思。

    忙完，秦勉又開始做晚飯。一大鍋板栗燉雞，濃香誘人。做好后，他盛了一大碗遞給雷鐵。

    “送去那邊?！?/br>
    雷鐵一愣。

    秦勉知道他在疑惑什么，笑道：“我們還要在村里住下去，總不能真的和那邊結(jié)仇。面上過得去就行，免得落人口實(shí)。”

    說完，他沖雷鐵擠眼睛，“這會兒田里忙碌的人正陸續(xù)地往回走，你挑著人多的地方走?！?/br>
    雷鐵眼中掠過一絲笑意，摸了下他的頭。

    秦勉摸摸鼻子，轉(zhuǎn)身進(jìn)廚房，“咳，我還要做別的菜。”

    這個月要給老宅那邊的二百文錢早就準(zhǔn)備好了。但杜氏是蠻不講理的人，就算這碗菜化解了這次的麻煩，還會有下次。那二百文錢就留著下次再堵她的嘴。

    果然，直到第二天早上，老宅那邊都沒有人來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