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談好的條件
秦蓁似乎陷入夢魘之中,孩童的哭泣聲和娘親的囑咐不停的在她耳邊盤旋。 她還未曾找到阿衡的尸首,是不是能夠證明,阿衡有可能還活在這世上? 可秦婉如的話也依舊在耳邊回旋,她和她說過的,百里霽不會留下那樣一個禍患,作為秦家的最后一個男丁,他是絕對不會留下他的命。 “衡兒……” 含夏率先發(fā)現(xiàn)了秦蓁的不對,快速到了榻邊輕聲喚道,“太子妃,您怎么了?是做噩夢了嗎?” “阿蓁jiejie……”金如云半跪在榻邊,外公說了,太子妃太過生分,叫師父又會給旁人留下口舌,因此便叫jiejie。 可在她心里,卻是比jiejie還親。 秦蓁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是雕花精美的廊檐,耳邊焦急的呼喚不絕于耳,她語氣平靜,“含夏,你和如云先前在聊什么?” 含夏與金如云對視一眼,似乎沒想明白自家太子妃這是怎么了,“含夏不過就是和姑娘閑聊罷了,沒說什么,倒是太子妃可是夢見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 不開心? 秦蓁嘴角上揚,笑意卻浮在表面,“無事,如云,前些日子要你背的可是記住了?” 金如云點了點頭,“如云都已經記下了,阿蓁jiejie可是要抽背?” 雖說金家也讓女子上學堂,可金如意看不慣金如云,自然是連這個權利也要剝奪,因此到了太子府后,秦蓁才從容成祉書房里拿了書教她。 既然大司馬將人送到太子府里是來學東西的,那她自然也得讓她帶些什么回去。 秦蓁對她的學業(yè)很是上心,因為她發(fā)現(xiàn)對方在政事上面竟是極有天賦,很有自己的見解,前些年,算是被金家給耽誤了。 如今人在她手底下,她能挽救回來的,自然是要去做的。 “含夏,將東西拿過來?!?/br> 含夏稱是,腳步飛快的朝著書房跑去,途中經過金如云先前說的地界,特意放慢了腳步,只見兩道血跡顯露在地上。 她心中一驚,急忙別開了眼。 …… 從離月宮回來的秦箏心情倒是舒緩了不少,如今有貴妃娘娘的人貼身保護著她,她的人身安全定然沒有什么問題。 不過這種心情只持續(xù)到她推門而入自己的房間時。 屋內昏暗,她才將將進屋,因此并未點燈,可就著黑暗,她隱約借著月光在房間之中看到了一個人。 秦箏心中緊張,正要趁其不備從屋內跑出去,卻忽覺耳邊一陣風飄過,她身后的門便自動關上了。 “誰!究竟是誰在裝神弄鬼!” 她被嚇了一大跳,正想向原先看到的人影瞧去,那地方卻早已經空了。 “堂堂潯陽小諸葛,居然也會這么怕嗎?” 秦箏咽了咽口水,心跳快的不像樣子,聽這話的意思,對方似乎是沖著潯陽小諸葛的名號來的。 可她根本就不是?。?/br> “怎么?小諸葛這是怕了嗎?” 秦箏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她死死的抿著自己的唇,因為這身份得來的利益可不少,若是現(xiàn)在否認,指不定明日誰能夠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打死她都不能否認。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呵呵,”那個聲音笑了笑,似乎是覺得她這話問的很是愚蠢,“我們要的是什么,小諸葛不是應該最清楚了嗎?識相的,趕緊把藏寶圖給交出來,不然的話,小諸葛的弟弟,怕是要沒命了!” 秦箏心中咯噔一聲,她可從沒想過這小諸葛居然還有個弟弟。 對方既然能夠用他來威脅,這弟弟定然在原主心中很是重要。 秦箏轉了轉眼珠,回道,“你且先讓我見見我的弟弟,待我能夠確認他的安全之后,我才會告訴你藏寶圖的位置?!?/br> 事實上,這是秦箏第一次聽到有關于藏寶圖的言論。 陸隱只叫她以潯陽小諸葛的身份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這原主身上居然有這么多的秘密。 若她早知道的話,怕是早就將那藏寶圖占為己有了! 這小諸葛不是在意她弟弟么,或許她見到那所謂的弟弟,還能知道些許藏寶圖的信息。 秦箏這樣想著,原先的恐懼倒是被藏寶圖的誘惑給完全覆蓋了。 若她得到了藏寶圖找到了寶藏,那可是幾輩子都無憂,還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嗎? “這可是你說的,明日的這個時辰,我可就在城外坡上的懸崖邊上等著你!” 不等秦箏應聲,這個人便從忽而從屋內消失了,仿若從未來過。 秦箏怔怔的愣在原地,直到門外敲門聲響起才手忙腳亂的點亮了燭光,“秦小姐,可有發(fā)生什么事情?” “沒,什么都沒有?!鼻毓~匆忙回應,確認外面的人不會再過問才癱坐在了的凳子上。 那人的意思,是想要一手交人一手交圖。 可她又不是真正的潯陽小諸葛,她要如何去找到那圖? 于她而言,她此刻可是既沒有圖,也不知那人是否真的是小諸葛的弟弟。 如此,未免太冒險了些。 可那藏寶圖的誘惑…… 又著實大了些。 秦蓁忽而放開了自己的手,滿臉盡是無辜,“我不過是詢問奶娘幾個問題,何來殺了她?” 兩人正想反駁,偏頭看向奶娘卻是驚駭了兩分,這怎么可能呢? 太子妃明明掐了上去,可她們看向奶娘的脖子,卻是半分痕跡都沒有。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怎么開口才好,只好閉了眼。 秦蓁冷冷掃過二人,最后目光落在屋內毫無聲息的人,她走近了才看到,滿盈頭上的頭發(fā)被人扯的脫落了一塊,血淋淋的很是嚇人,身上穿的衣服早已經看不清楚本來面貌,皆是被各種混雜在一起。 讓人看去不適的是,她的肚子上似乎被人劃過一刀,那刀口很深,像是把里面的五臟六腑都給掏了出來。 奶娘一個人倒是也沒有那么多的精力,看來還是這兩人幫忙的。 秦蓁微微闔眼,卻是有些不愿再回想滿盈死前模樣,她見過狠毒的人,可對一個無辜的人做到這種地步的,她第一次見。 “含夏,命人將滿盈帶走。” 含夏正要應聲,忽而感覺身后有人靠近,轉頭便見那周云云小跑著前來,看到屋內的場景,忽而往外走去吐了。 奶娘跟她說那奴才身子骨不夠健朗,她不過扇了她幾個耳光就暈了過去,用水潑醒后還對公主出言不遜,她們氣極了才抓了她的頭發(fā)往地上撞,沒成想撞了兩下那人就沒了氣息。 可她沒想到的是,奶娘三兩句說完了的人,死后竟是這般模樣。 秦蓁看著含夏和幾人將滿盈小心翼翼的從地上抱起來,又用手帕替她擦去臉上的血污,隨后才將人從院中帶走,轉身對著周云云道,“公主,今日我怕是得問你要三個人?!?/br> 哪三個人,在場的人心里都清楚。 周云云吐完后臉色蒼白,奶娘看著心疼,急忙跑了過去替她拍背順氣,“公主,這等臟污的地方怎么是您能夠來的呢?您趕緊回前院去吧?!?/br> 說著,就要帶著周云云回去,絲毫不曾在意身后說話之人。 秦蓁嘴角彎彎沒有說話,手中的針卻是忽而脫離了手指關節(jié),準確無誤的刺入了前方不遠處人的膝蓋后部。 奶娘只感覺膝蓋深處一痛,初時只是好似被螞蟻咬了一口一般,可不過轉瞬,卻覺得整條腿不像是自己的一樣,往前才走了一步就突地跪倒在地。 周云云白了臉,她原本是想自己過來糊弄秦蓁將人帶走的,雖說那人慘死的模樣卻是嚇到了她,可到底奶娘才是她的親人,她在意的,也不過就只有奶娘一人。 至于其他兩人…… 能留下來擺平秦蓁的怒火,也該值得了。 可如今,對方擺明了不想放過奶娘。 周云云咬著自己下唇,猛地轉過了身,“秦蓁!你到底要做什么?難道你要因為一個宮女就對本公主的奶娘動手嗎?你難道不怕本公主治你的罪?” “不知公主,可聽過這兩句話?”秦蓁的語氣淡淡的,可一字一句,很是清晰,“第一句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出嫁從夫?!?/br> 她說這話時,語氣很是嚴肅,可秦蓁腦中忽而閃現(xiàn)出容成祉的臉來,到底分了些許神。 “第二句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br> “一來,公主已然嫁到了容國,在周國的那一套,還是不要再和我說的好。” “二來,公主如今身為殿下的嬪妃,且還未得平妻的稱號,我為正妻,你便是良娣,如此,你卻是要聽我的?!?/br> 要說第一點周云云尚且可以接受,這第二點,她著實生了怒意,“秦蓁,你不要以為你現(xiàn)在占了上風本公主就會任由你拿捏,誰都知道,你配不上殿下!” “阿蓁配不上,誰配得上?你么?” 最后兩字,無論何人聽來都是極其嘲諷。 秦蓁偏頭看去,那人就站在海棠院門口,渾身冷意一如他說的話,“你怎么來了?” 他下朝便去菡萏院,沒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便算了,居然還能聽到這樣的話。 容成祉往前走了兩分,嘴角帶著先前說話時的嘲弄,站至兩人中間,卻是不著痕跡的將秦蓁護在了身后,“阿蓁為何會在這里?” 周云云見容成祉來了,急忙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袖,面容卻很是委屈,“殿下,秦蓁不分青紅皂白就進了我的海棠院要帶走我的奶娘和丫鬟,殿下可要給我做主!” 容成祉面無表情,他的阿蓁不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更不是不冷靜的人,她會這樣,只能說明對方確實招惹到了她。 他轉頭時,猛然看到身后不遠處的血跡,眼神瑟縮兩分,雙手卻是扣住了秦蓁的肩膀,將人上下打量了許久才又放松下來。 秦蓁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他是擔心自己受傷,心中升起異樣情緒,才緩緩解釋,“那不是我的血,是月貴妃身邊的宮女滿盈的血?!?/br> 月貴妃? 要是他沒記錯的話,那人可是想要了阿蓁的命呢。 “月貴妃找到了一件對我而言很是重要的東西,于是差人送過來,卻不曾想這人被公主扣下折磨致死,當著殿下的面,秦蓁倒是想問問公主,”她深深做了個深呼吸,阿衡的那個撥浪鼓,是他三歲生辰她和兄長一同送給他的,他很是喜歡,無論去哪里都要帶著的,“那東西在哪里?” 奶娘眼睛滴溜溜的轉著,聽了這話卻是道,“太子妃此言差矣,我們可沒看到什么東西,我們公主定然也不知道?!?/br> 不等秦蓁出手,景戰(zhàn)卻已經將人一腳踢跪在了地上,“太子妃問的是公主,你算是什么身份,竟也敢隨意回話!” 奶娘被這一踢被嚇到了,囁喏了唇,本還想說些什么,到底閉了嘴。 明眼人可都能看出來,這太子是幫著太子妃的。 周云云沒法子,看著容成祉審視的目光,只好隨意指著外面道,“我讓奶娘去那宮女手里拿的時候,她就隨意的丟在那池塘里了?!?/br> 她話音剛落,便見一人步子緩慢,可跳入池塘時的動作絲毫不曾猶豫,“殿下!” 秦蓁愣愣的看著下水的容成祉,一時竟是無言,太子府那么多人,他完全可以命人下去找,初冬的天,那水很涼,那人卻是一步一步朝著池塘走去,他微微俯身,雙手覆在水中摸著什么東西。 周云云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動彈,她沒有想到容成祉竟是愿意為秦蓁做到這種地步,不過是個小小的物件,難道值得他堂堂容國太子屈尊跳水去找嗎? 景戰(zhàn)緊跟其后,跳入水中時那冰冷的刺感讓他一怔,隨后便將仔細找著東西。 太子府的人哪有那么沒眼力見,一見自家主子在池塘里泡著,哪里還敢有人在邊上等著,正要紛紛下水,卻聽容成祉聲音冷然,“若無事,你們都離開這里?!?/br> 阿蓁難得對周云云生氣,雖說周國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盯著,可若是有人暗自將這里的消息傳回周國的話,指不定那邊的人會如何對付阿蓁。 他不能讓她陷入困境之中。 秦蓁回神,快步走到池塘邊,眼見著容成祉就要往深處走去,動了動唇,開口,“殿下,注意安全?!?/br> 容成祉轉頭挑眉,卻是露出個寬慰的笑來,“阿蓁務須守在這里,本宮來之前你想要做什么,眼下也盡管去做便是,凡事有本宮擔著。” 他既然將人騙來了容國,可不是得寵著么。 不過短短幾個字,卻讓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 容成祉這話的意思是,海棠院里的所有人,都任由秦蓁處置。 周云云白了臉,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wěn),在容成祉的眼里,她是連一個丫鬟都不如么? 不過就是一個奴才罷了! 秦蓁不是不明白容成祉的意思,可眼下,卻不是她能夠做決定的。 “公主,死之人是離月宮的,我若是將你的奶娘送去離月宮,你可有意見?” 秦蓁居高臨下望入她的眼時,忽而才明白,那高高在上的周國公主,怕是從不曾認為死了個奴才是件大事,不明白為何她要死死抓著不放。 “秦蓁,若你敢將奶娘送去離月宮,本公主一定不會放過你!” 不會放過她? 秦蓁也不知是不是氣極了,反而笑出口,“公主這話怕是說錯了,剛剛這海棠院的人可不少,但凡他們其中一人告知月貴妃有關于滿盈的事情,到時可不是我要不要將奶娘帶去離月宮,而是月貴妃會不會徑直要了公主奶娘的命才是?!?/br> 周云云的臉色很不好看,秦蓁說的有道理,若是她主動將人送去離月宮,還尚且能夠替奶娘求得一線生機,若是讓月貴妃來太子府抓人…… 奶娘必死無疑! “若要將人帶走也行,本公主也要一起去!” 她去或不去,于秦蓁而言并沒有什么兩樣。 畢竟,羅清月要的是滿盈的消息,而她,要的是阿衡的撥浪鼓。 入夜前,容成祉找到了掉落在池塘里的東西。 秦蓁屏住呼吸,卻是在那人上來時努力將目光放在人身上,不去看他手中的東西。 她想去拉他一把,后者卻是躲過,“本宮身上涼,你別靠近?!?/br> 秦蓁吸了吸鼻子,抬頭看他,“秦蓁身上怕也不熱,殿下要和我比比么?” 月光撒下來,正好墜入她的眼底,自容成祉看去,那人卻能刻在他的心底,“含夏,還不趕緊替太子妃加衣服?” 含夏原本就抱著外袍候在一旁,原先也只是見太子妃在一旁等著太子,那場景自己實在是不宜打擾才未上前,如今得了自家太子殿下的命令,忙不迭的小跑將衣服披在了秦蓁身上,“太子妃,當心著涼?!?/br> 秦蓁卻是隨手將外袍扯了下來,踮著腳替容成祉披上了,“換衣服可不比加衣服來的快?殿下有在這兒訓含夏的時間,倒不如快點回去換一身?!?/br> 容成祉眼眸微挑,名為欣喜的情愫在眼中蕩漾,伸手將東西塞進對方的手心,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夫人記得在房中等本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