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害怕……”她抬頭看著因?yàn)榫o張將她的鮮血用袖子匆忙擦去的人，心底有暖意夾雜著悔恨襲來，“可他也知道，皇兄不是池中之物，總有一天皇兄會成為他的對敵，所以，他不敢殺了我?！?/br>
    有兩個人在他的手里，對他而言，就多了一份控制母后的籌碼。

    所以，他不會殺了她的。

    見越來越多的血從她的口中而出，秦蓁皺緊了眉，“我知道了，你先別說話，你現(xiàn)在唯一需要的做的是保存體力，你會好好的，相信我?！?/br>
    她簡單的話里藏著極大的安全感，就像她當(dāng)初說的一樣，她會帶她離開，就一定會說到做到。

    可是……

    容成蕊搖了搖頭，“你現(xiàn)在若是不讓我說，我怕這輩子，我就再也沒有了機(jī)會說?！?/br>
    “我先前無意識與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的確很早，很早就知曉了他齷齪心思，只是秦蓁，我愛他?！?/br>
    容成蕊哭出聲，“我愛他，所以愿意接受這樣的他，更是說服了自己去幫助這樣的他?！?/br>
    秦蓁將她抱在懷里，伸手擦去她臉頰的淚水，柔聲安慰，“我知道，在情字面前你是盲目的，但是容成蕊，你因愛情對他盲目，皇后和容成祉，也會因?yàn)橛H情對你愛的盲目，你可明白？”

    容成蕊的呼吸慢了半拍，那人的話擁有無限的魔力，讓她心底的恨意和悔意漸漸消散，“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可一切，若是你再問我是否后悔，我依舊會說，不后悔。”

    因?yàn)?，她是容成蕊啊?/br>
    是自小任性不計(jì)后果，是任意妄為陷害別人的容成蕊。

    她是容國最為尊貴的公主，更是容國人眼中的恥辱。

    “可是秦蓁……我不后悔的，是我對他的不后悔，對母后，我后悔了?！?/br>
    她當(dāng)初到底是被豬油蒙了心，竟會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那時候母后好不容易才脫險(xiǎn)，等她醒后，她便被他關(guān)進(jìn)了冷宮。

    她竟然，對她的娘親出手。

    容成蕊的臉上是擦不完的眼淚，秦蓁忽而覺得她很可悲，她短短這一生，清醒過，糊涂過，可如今這模樣，卻再也沒有了可以修正的時間。

    “哥哥在元國十幾年，可我卻總能聽到他的消息，他對哥哥很在意，也知父皇對哥哥很在意。”

    容成蕊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慢慢從身體流失，可她還未和她說完她想要說的事，“秦蓁……秦蓁……這就算是，我給你的回報(bào)?！?/br>
    回報(bào)她在她彌留之際，替她做的一切。

    “父皇留下來的遺詔，在無妄谷?！?/br>
    秦蓁所有的思緒在聽到這最后三個字時戛然而止，她死死盯著容成蕊的眼睛，不相信的又問了一遍，“你說什么？”

    “容成蕊，你再說一次，你剛剛說什么？”

    她必須得確認(rèn)，她聽到的是那三個字，是她無比熟悉的三個字。

    容成蕊的思緒卻像是到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那時我還小，哥哥剛到元國不久，皇叔更是忙于政事，而我將母后當(dāng)做眼中釘，時時待在她的寢宮?！?/br>
    母后只以為她是害怕，無論做什么都會帶著她，卻不知她的女兒全然不是因?yàn)檫@個。

    “四個嬤嬤，都是我不認(rèn)識的面孔?！?/br>
    那時候的她，只要撒個嬌，素寧就不會不讓她陪伴左右。

    所以，那幾人的樣貌，一個一個都記在了她的心里。

    “前些日子，他親自來找過我，你可知我當(dāng)時的激動，我甚至覺得，他若是想要我死，我便死了也好?！?/br>
    容成蕊苦笑兩分，她就是這么沒骨氣，只要對方給她一些甜，就算要她搖尾乞憐，又如何？

    “他向我打探遺詔之事。”

    他在將她打入冷宮時并未問過她有關(guān)于遺詔之事，容成蕊也不知他哪里得來的消息，竟是知曉她當(dāng)日在場。

    “我當(dāng)時半昏半醒之中，向他描繪了其中一個嬤嬤的模樣?！?/br>
    于是他不費(fèi)吹灰之力的就找到了那個嬤嬤。

    秦蓁的手心變得冰涼，在那些年里，并未長大成人的容成蕊待在素寧身邊，看著她替自己的一雙兒女謀劃，而她的女兒卻因妒忌想要了她的命。

    何其唏噓。

    可她也能夠確定的是，容成蕊并非是全然拎不清的人。

    不然，素寧不會活到現(xiàn)在。

    容權(quán)也不會才知道素寧所做所為。

    “所以，遺詔為何會在無妄谷？”

    容成蕊扯出一個笑來，眼神之中滿是得意，“傳聞，若有各國不敢招惹的地方，無妄谷稱第二，便無人敢做第一?！?/br>
    “巧的是，母后與無妄谷的人有私交，我不知那人是誰，卻能夠確定他是無妄谷的人，所以，我將遺詔交給了他，并告知他，這是母后所托。”

    “他不會不答應(yīng)的?！?/br>
    秦蓁的一顆心便沉了下來，容成蕊說的不錯。

    無妄谷的人最重諾言，若是皇后娘娘的托付，是一定會做到的。

    又是無盡的血自她的嘴邊流下，容成蕊忽而緊緊的攥住了秦蓁的衣袖，“秦蓁，你是這么多年來，第一個對我好的，這就是對你的報(bào)酬，只不過……要如何尋到那遺詔，怕是只能看你自己了……”

    秦蓁微皺著眉，卻是怎么都擦不完她的血，“不，這個報(bào)酬不夠，我還需要你告知我更多的信息，容成蕊，你不能死?！?/br>
    容成蕊扯了扯嘴角，卻笑，“我似乎想起來了，我們小時候見過，你罵過我打過我，也救過我，秦蓁，你可真貪婪，我告訴了你這么重要的消息，你竟然還想要別的?！?/br>
    她不知為何，腦中竟是能夠幻想過容成蕊所說的一切，如此想著，酸澀的眼睛落下淚來，“是啊，我很貪婪的，所以我不會這么容易放過你，你一定要撐住?！?/br>
    “秦蓁……我熬不住了……我等不到和母后說一聲我錯了，等不到哥哥來了……”

    直到濃霧消散，容成祉帶著滿身狼狽找到秦蓁時，她都保持著先前的動作沒有動。

    “阿蓁?！?/br>
    聽到聲音，秦蓁的手指動了動，面上卻是毫無情緒。

    懷里的人還殘留著些許溫度，可從她身上涌出的血卻是鋪滿了地。

    容成祉本以為只是容成蕊出事，直到他看到她的手神色突變，“阿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