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壯抬頭看著天悠悠嘆道：“那老大就算不想賣你想賣我，也得人季微明愿意收?。∪藳]那癖好，我也混不進(jìn)來吶！”

    阮棠綾想了想季微明和阮大壯攜手并肩的畫面，一個是貴族公子翩翩玉立，一個是粗布麻衣三大五粗，那畫面太美好她不敢看。

    隨即耷拉了腦袋：“老爹還說啥？”

    “季舟近幾年體力不支，西懷郡王一支只有季微明獨(dú)脈，季微明明年便可回封地，在此之前他需要了解分封三州十五城和黑沙漠的狀況，包括西懷郡王手下的兵力分布，秦拂玉一定會找和這些有關(guān)的東西。”阮大壯將阮肅的話一并帶到，“老大說不但要保護(hù)好季微明，還不能讓秦拂玉得手，雖然季微明也會有所防備，但是到底你是在暗處?！?/br>
    “老爹怎么就不說秦拂玉還會先干掉我！”阮棠綾悶悶不樂。

    阮大壯想了想，阮肅確實(shí)沒有說這句話：“因?yàn)槔洗笥X得，就你這副天長地久的慫樣要不能維持到?？菔癄€，那也真是白瞎了天王老子的狗眼！”

    阮大壯話音剛落，從屋檐下“嗖”地飛上來一只橘子正中他腦門：“阮！大！壯！”

    阮大壯“噌”地竄起來飛檐走壁消失在府邸上空。

    ……

    前廳的季微明隱隱地聽到阮棠綾在喊一個男人的名字，可惜四周鑼鼓喧天，他撓了撓耳朵，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娶兩個壓根不認(rèn)識還不喜歡的女人做老婆就算了，居然會在這時候想起身在喬木軒的阮棠綾，幻聽，一定是幻聽！

    “世子，喜轎來了。”季東在一旁提醒心不在焉的季微明。

    長樂街不似鹿鳴巷，但凡有點(diǎn)紅白喜事就能惹來一堆圍觀群眾，長樂街上都是官宦人家，自然也都是有喜帖的。

    季微明掛起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便是春風(fēng)攜露和日旭東般的暖陽，在京城這么多年早已習(xí)慣了偽裝，似乎沒人能看得出他此刻憤懣的內(nèi)心。

    還不如三天前搶阮棠綾那會兒，根本無需他親自出馬，只消給上面看個樣子，誰料皇帝不死心，非要給他擴(kuò)充后院，真當(dāng)是人人都有皇帝那份翻牌的心，不來點(diǎn)補(bǔ)藥遲早精盡人亡。

    世子府上熱鬧非凡，大小官員都送了賀禮，連禮單都堆了滿滿一撂，從拜堂到入席花了許多時間，阮棠綾聽著前邊熱鬧非凡，耐不住寂寞便跑去了世子府后的花院。

    酉時已過，天將將黑了下來，月明星稀，院子里的花開得正好，假山假水一地芳華，沒有前廳的浮華，多了一份寧靜。晚風(fēng)拂來帶著荷塘的清淡花香，阮棠綾不熟悉世子府的結(jié)構(gòu)，一個人在里面摸索了一會。

    假山里有個山洞直達(dá)山頂，從那里可以看見整個院子的景色，只不過天黑了，除了月光下斑駁的樹影和泛著漣漪的池塘，也不知還能數(shù)星星或者對月高歌，今個正是十五，希望不要被當(dāng)做狼人。

    阮棠綾踩著腳底不平的碎石路爬了上去，剛冒出一個頭，便看見那里有人著一身華麗的紅衣盤腿打坐，是季微明！

    他不是應(yīng)該在前廳跟客人們喝酒么？

    阮棠綾走過去，季微明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香，閉著眼似乎在警惕著周邊動靜，她坐了下來，拍了拍季微明的肩膀：“你是在十五月圓夜采納天地之靈氣嗎？”

    季微明早就看到了阮棠綾，被她那一拍被沒有太多驚嚇：“你是出來準(zhǔn)備吸收萬物之精華？”

    “不，我是來數(shù)星星的?！比钐木c抬頭看了看天，月光太通透以至于周邊無星辰，“你不在前面喝酒跑來這里做什么？”

    阮棠綾話音未落就被季微明一手蒙住了嘴巴，她正要反抗，季微明已經(jīng)將她拖到了石洞中：“別講話，有人?！?/br>
    阮棠綾瞪大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捂著自己的嘴，惶惶地看著透過石洞的月光灑在地上，照出凹凸不平的石紋，風(fēng)里有細(xì)微的腳步聲，若非阮棠綾從小跟著阮肅學(xué)武練根本無法察覺。

    然而看著身邊的季微明，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但要隱藏技能，還需要隱藏自己的智商。

    “從前廳出來通往碧槐軒的?！奔疚⒚鞯皖^蹙眉，碧槐軒正是秦拂玉住得地方。

    “去殺秦拂玉的？”阮棠綾明知那可能是秦拂玉的手下，卻裝作一臉懵懂不諳世事的傻逼樣，“嘖嘖，她那是得多差的人品。”

    季微明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阮棠綾，心道這姑娘演技雖不咋地，但是本質(zhì)還確實(shí)是缺根筋，一般人猜到有人進(jìn)世子府殺人，府邸的主人還在自己身邊，難道不是應(yīng)該大呼小叫驚恐萬分嗎？

    除非，她知道秦拂玉的身份目的，也知道那人不是來殺秦拂玉的。

    這便更奇怪了，阮肅如果有自己的目的，那么將這個演技著實(shí)不太好的女兒放在世子府里，難道不擔(dān)心阮棠綾露餡嗎？

    比起知道目的的秦拂玉，這個看似迷糊又普通的阮棠綾跟具有威脅性。

    季微明拽起阮棠綾走出假山的山洞：“走，去看看?！?/br>
    阮棠綾被連拉帶拖地拽出山洞使勁想把季微明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打開，季微明卻紋絲不動：“娘子，你今晚有些太活潑了?！?/br>
    阮棠綾差點(diǎn)沒一步栽過去：“季微明我告訴你，你別耍流氓，那里有殺手我才不去呢，要死你一個人死別拖著我?！?/br>
    “我死了你得守活寡?！奔疚⒚鹘z毫不在意，“名分上來說，秦拂玉還得叫你一聲jiejie?！?/br>
    阮棠綾深深地覺得季微明可能是個比她更加不要臉的人。不過也對，等明年他回了封地，京城的不要臉事跡都成了往日云煙，總會有人不遺余力地替他擦干凈黑歷史?？伤灰粯?，這就是京城紅人和小老百姓的差別。

    “我還是回去睡覺吧……”阮棠綾用力地甩著季微明的手，“還沒跟你算搶人的賬呢，這是連覺都不讓睡了嗎！”

    季微明停在喬木軒和碧槐軒的分岔路口輕輕松手：“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過去?！?/br>
    阮棠綾一溜煙小跑回了喬木軒。

    碧槐軒，燈火通明。

    紅羅帳里坐著的秦拂玉端莊優(yōu)雅，門縫里吹來的晚風(fēng)掀起紅蓋頭的一角，只露出凝瓊膚色和點(diǎn)絳紅唇，唇角勾勒起新月的弧度，她聽到了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微明，你來了?！?/br>
    季微明四周張望，全然沒有別人進(jìn)來過的模樣，又不想和秦拂玉講話，便隨意應(yīng)答了一聲。

    一只腳正要踏出門外，秦拂玉突然站了起來，“微明，你去哪里？”

    季微明思忖著自己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皇帝堂而皇之安放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時，遠(yuǎn)處傳來阮棠綾一聲尖銳的救命！

    難道是——

    喬木軒和碧槐軒處于正對面，剛才那腳步聲是去喬木軒的！

    季微明立刻沖了出去：“救人！”

    ☆、第4章 身份不詳

    季微明以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將秦拂玉一個人丟在了碧槐軒。

    “小姐。”季微明一離開，從屏風(fēng)后出來一個人，“你不該如此莽撞現(xiàn)在就派人去殺阮棠綾?！?/br>
    秦拂玉掀了蓋頭賭氣地靠在榻檐邊，單手托著頭看著大紅甲片淡淡回答：“不是我布置的?！?/br>
    “什么？”那人頓時一驚，“我去看看！”

    從碧槐軒到喬木軒不過幾步之遙，阮棠綾被人掐著脖子透不過氣來，心道這世子府也真不是人待得地方，秦拂玉才剛進(jìn)門就對她這個正室下手，不給點(diǎn)顏色悄悄還真當(dāng)她阮棠綾好欺負(fù)！

    “你什么人？”阮棠綾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對方不答，并沒有要當(dāng)即殺了阮棠綾的意思，只是將她往門外拉了幾步，看著月色正好，前方還在喧鬧，想把她從這里挪出去并不困難。

    阮棠綾在走動的時候故意絆倒了門檻，一股巨大的沖力讓她突然出手將對方推了一下，兩個人一起向門外一側(cè)摔去的一瞬間，一陣風(fēng)席卷而來伴著鬼魅般的大紅身影倏然而至，黑衣人反應(yīng)極快，是季微明！

    阮棠綾在倒下去的那一刻已經(jīng)被季微明單手抱住，從碧槐軒出來的人掖在喬木軒的墻角，眼見著季微明光顧著去扶阮棠綾而放走了黑衣人，正要去追，聽見阮棠綾的一陣嗚咽聲。

    “季微明你個死相竟敢忽悠我，我的脖子快斷了！”阮棠綾想要脫離季微明，季微明卻大力地抱著她不松開一點(diǎn)兒。

    阮棠綾只能被他抱著帶著哭腔埋怨，躲在墻角的人聽著略帶撒嬌的抱怨覺得心里被隔夜飯梗得慌，看了一眼黑衣人離開的方向便回了碧槐軒。

    “娘子你沒事吧？”季微明笑著撫了撫她的額頭，“你是傷到了脖子，還是傷到了腦子？”

    阮棠綾一把推開了季微明憤憤地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回屋。

    季微明也跟了進(jìn)去，關(guān)門之前，季東一把抵住了門欞。

    季微明點(diǎn)了點(diǎn)頭會意，季東便再一次消失在黑夜中，阮棠綾微微一側(cè)頭，假裝什么都沒看見。

    活動了一下脖子倒了杯水，她坐了下來看著季微明在自己的房間里踱步，眼神便隨著他的身影左左右右。

    “你在看什么？”季微明被她盯得不好意思。

    “看你。”阮棠綾很是實(shí)誠。

    “為夫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可你也不用這么老盯著我，我會不好意思?！?/br>
    “你這么厚臉皮的人也會不好意思？”阮棠綾不啻道，“你就準(zhǔn)備用這法子一直避著秦拂玉？”

    季微明霎時一震，看向阮棠綾的眼神都有些不可思議。

    他和阮棠綾的關(guān)系很奇妙，于季微明，他想知道阮棠綾到底是什么身份，于阮棠綾，她受了老爹的命令保護(hù)季微明。

    于是兩人便這么心知肚明地處著，不談感情，各自做著自己的想做且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季微明雙手撐在椅子兩邊的茶幾上將阮棠綾環(huán)圍了起來俯下身看著她。

    阮棠綾直視著他沒有一絲怯意，若真是秦拂玉或者秦拂玉那廂的人指使過來殺她的，剛才短短半盞茶的功夫她不抵抗對方完全有機(jī)會殺了她。而她不抵抗，也只是因?yàn)闆]有察覺到對方的殺意。更像是在拖延時間，喬木軒和碧槐軒距離太近，一點(diǎn)兒動靜就能傳到隔壁。

    以季微明的身手，他趕過來救了阮棠綾的那會，完全有機(jī)會抓住黑衣人，可他卻放了他，這足以說明人是季微明派來的。

    新婚之夜不想留在秦拂玉的房里，季微明不得不找個理由，比如，大老婆受驚了，我要去安慰她……

    “唔……”季微明托著下巴瞇著眼，“娘子，為夫今晚準(zhǔn)備在你這里過夜?！?/br>
    阮棠綾一腳踹了過去，勃然大怒：“流氓！”

    “咱兩是名正言順拜過堂的夫妻?！奔疚⒚鲬蛑o地打量著阮棠綾，想摸摸她的底線在哪里。

    “那秦拂玉，也是你名正言順拜過堂的夫妻，碧槐軒離這里這么近，我吼一嗓子她就聽見了！”阮棠綾憤憤不平，她保留了二十多年的貞cao啊，可不想一朝毀在這個流氓手里！

    季微明便淡淡地看著他，眼里盡是調(diào)侃：“秦拂玉不是傻子，她知道我不會碰她，就不會自討沒趣地出來，倒是你——”

    阮棠綾抬頭看著半撐在茶幾上的季微明，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種冷森。

    想來若不是老爹有意讓自己來保護(hù)季微明，她在去買面粉的路上也不會就這么被人裝來，越想越生氣，正襟危坐：“你想說什么？”

    “你的老家在哪里？”

    阮棠綾這便知道季微明在懷疑自己的身份：“封州谷山城?！?/br>
    封州便是西懷郡王封地三州十五城的其中一州，季微明頓時愣了愣，阮棠綾竟是從自己家的封地來的？

    阮棠綾的意思則很明白，封地子民皆服從郡王的管轄，雖說離開了封州來了京城，但自己絕不會對季微明下手。

    季微明懷疑阮棠綾的身份很明顯，阮棠綾裝得渾渾噩噩心思卻極為通透，然而她唯一沒猜到的便是，季微明第一天用一大堆名器古玩試探她的時候，那只鐲子已經(jīng)出賣了她。

    “你對西懷封地很熟悉？”季微明再次問道。

    “我都已經(jīng)離開那里十六年了，那時候才八歲，現(xiàn)在回去，恐怕連路都摸不著?！比钐木c側(cè)著頭嘟著嘴，“你在調(diào)查我的時候竟沒有查到我是封州人？”

    季微明頓時感覺到了來自阮棠綾的鄙視，調(diào)查如此不詳細(xì)，難怪老爹要派自己保護(hù)他。

    “咳?！奔疚⒚鬏p咳了一下直起身子，從阮棠綾的房間可以看見對面秦拂玉房間的燭火還亮著，愿意為了命令嫁給季微明，秦拂玉的心思也很明白。

    大約還是有些期待……季微明會過去吧？

    阮棠綾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睡了，你呢？”

    季微明二話沒說將阮棠綾推倒了床上。

    “喂！”嘴也被他用手捂了起來。

    阮棠綾伸手和季微明扭打在一起，從外面看來，只覺得屋內(nèi)幔帳飄動床榻搖曳，好一副香閨春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