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先生點著桌面沒有接話。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

    桑柔努力思考，說些什么打圓場比較好，就在她糾結(jié)之際，廉先生終于開口：“讓靳桑柔和李臻一同來驪山書院學(xué)習(xí)吧！”

    桑柔震驚了，他說啥？

    ☆、第17章

    不光是桑柔震驚，李大人也震驚，他已經(jīng)……結(jié)巴了。

    “可是，可是大齊沒有女子去學(xué)堂的先例呀！”

    廉夫人笑言：“先例不就是用來打破的么？如若李大人同意，皇上那邊，由相公去說。自是不用你cao一絲的心。而且如若桑柔真的能學(xué)好，不僅算是圓了她父親的心愿，于李家，也是臉上有光的。”

    桑柔立刻抬頭：“您說什么？”

    廉先生言道：“雖然你父親并不曾說，但是我卻知道，他最為遺憾的事兒就是沒有參加科舉。雖然我不能讓你參加科舉為你父親完成心愿，但是卻可以來書院讀書。不知道，你想不想來？”

    如若不是見到桑柔，廉先生不會想到故友的心愿，既然如此一舉兩得，那么他倒是愿意為桑柔來驪山書院掃清障礙，現(xiàn)在只看她的心意如何。

    桑柔恍惚一下，隨即望向了李大人，李大人此時倒是也緩和過來，“阿桑如若喜歡，舅舅是不會反對的?！?/br>
    他反對，怕是臻哥兒也就沒有機會進入驪山書院了。再說阿桑進入驪山書院，就如廉夫人所言，其實也是好事兒，阿桑多了結(jié)識世家子弟將來也能嫁個好人家。

    桑柔靦腆的笑：“能夠多長點見識，自然極好。只不知會不會給廉伯父添麻煩?！?/br>
    廉先生：“這你無須擔(dān)心?！?/br>
    事情就這樣敲定，連李大人都沒有想到能這么順利，看來呀，有些人看著柴米不進，其實也不是如此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

    沒出幾日的功夫，桑柔便收到廉夫人的信函，廉先生竟是真的說動了天家，看到這里，桑柔只覺得心中的小火苗似乎開始一下下竄了起來。她真的能去念書，真的能走與她設(shè)想完全不同的路了呢！

    “小姐，老爺差人過來接您了?！鄙Ｈ嶙匀徊荒芸偸亲≡趧e院，既然已經(jīng)“好了”，那么自然要回家，桑柔早已收拾妥當(dāng)，只待離開，她望著這里的環(huán)境，感慨這樣好的地方只能住這么短的時間。

    “好，我馬上就出去。”桑柔回道。

    “喵喵。”一陣貓叫傳來，他們別院既沒有養(yǎng)狗，也沒有養(yǎng)貓，經(jīng)歷了上次的“汪汪”事件之后，桑柔幾乎不做他想，她來到窗邊，就看宋六少蹲在窗下得意的笑。

    “我就知道，這般喚你，你一定會出現(xiàn)。”

    桑柔睨他：“這次改貓叫了么？您還真是多才多藝呢?！彼诩胰绻彩沁@般樣子，難道他的家人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么！竟是任由這廝如此。

    宋小六有些得意洋洋了，“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厲害？崇拜我么？”他就說，在京城，他也是赫赫有名的小少爺，怎么可能不被人喜歡。

    桑柔不知道這個家伙的自信是從哪里來的，但是看得出來，他其實真的有點想太多。桑柔也不反駁，用帕子掩嘴笑，樣子乖乖的，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呀，她在嘲笑他！沒錯，就是嘲笑他！

    “你這就要回府了呀？”大抵是桑柔笑的太過溫順，竟然讓宋小六生出一股子傷感，如若回了李府，他們怕是也就能這么見面了。不過……嘿嘿！

    “是呀，我就要回府了?！笨催@個比自己年紀大，但是卻傲嬌炸毛的小男孩，桑柔覺得自己應(yīng)該略微提醒下他：“你不要總是這樣爬墻了，如若被人看見，總歸不好。不是什么人都是我這樣好性兒的?！?/br>
    宋小六想，她果然還是關(guān)心他、喜歡他的，只是她是女孩子，女孩子都矜持，一定不好意思說。可想到四姐與廉煒霆的唏噓，他略惆悵的望天道：“我們不能成親的。我爹娘一定不會同意?！?/br>
    桑柔不知道這話怎么又繞到了這里，但是他能這么清醒且自知，倒是極好的。

    “我自然是知道的呀，我又不喜歡你，為什么要嫁給你?！鄙Ｈ嵴讼乱路?，言道：“我要出去了，你快回去吧。后會……無期！”

    宋小六被打了一記悶棍，只覺得心口堵堵的，特別是她說不喜歡自己的時候。他的行情……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差了。他不是英俊瀟灑俊朗非凡么？他不是上京女子心目中的理想夫婿么？

    “什么后會無期，你果然是只沒有念過什么書的土包子，應(yīng)該說再會才是。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彼涡×J真叮囑，眼神里有著憐憫，她果然不太會用詞兒。

    桑柔：呵呵！

    也不管那個蠢貨會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桑柔直接出門，待到桑柔的馬車經(jīng)過河堤，她似乎聽到馬蹄聲，猶豫了一下，桑柔還是掀開了小簾，就見宋家六少爺騎著馬噠噠噠的從她身邊經(jīng)過，經(jīng)過轎子，還用余光斜睨了她一下，樣子略傲慢。

    桑柔將小簾放下默默的坐好，果然大戶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啊啊啊，是誰給他養(yǎng)的這么蠢的！

    桑柔出門不足一個月，但是這次回來卻發(fā)現(xiàn)氛圍明顯不太對，似乎大家都友善了好多。更出乎意料的是，周氏竟然在門口等她，桑柔下車盈盈一福：“桑柔見過舅母?！?/br>
    周氏點頭：“快起來吧。身子怎么樣了？”

    桑柔笑言：“多謝舅母關(guān)心，已經(jīng)大好了?！?/br>
    “好了就好。這身子好了，還是回家來住，一家人就是要住在一起才熱熱鬧鬧?！敝苁想m然說得挺熱情，但是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桑柔親熱的回是。

    回府之后桑柔便是立刻去拜見祖母，李老夫人拉著小姑娘的手上下打量，言道：“胖了?！?/br>
    桑柔“咯咯”笑了起來。

    姝蓉在一旁跟著言道：“祖母就會這樣戳人家的心。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說胖呢?！贝簖R雖然談不上以瘦為美，但還是纖瘦比較吃香些，穿衣服也是好看，女子自然都希望自己纖細柔美。

    李老夫人點她：“你看你這丫頭，就是伶牙俐齒，桑柔尚且未言其他，你倒是沖了出來。”

    姝蓉閃躲笑：“人家也是心疼表妹。”

    時間過得極快，一番笑鬧，便是到了傍晚，老夫人面色也有些困乏，幾個姑娘連忙告辭。姝蓉拉著桑柔的手：“表妹身子總算好了。我前幾日還想去看你，只父親說不能擾了你的休息?？茨悻F(xiàn)在全好了，我總算放心了呢！”

    “表姐不用擔(dān)心我的?！鄙Ｈ崦橐谎鄹阪厣砗蟀察o的兩姐妹，深覺她不在這段日子應(yīng)該發(fā)生了什么。不然這兩枚怎么會更加安靜，不過她倒是也不管那許多，只笑盈盈：“我那是傳染之癥，自不好多見人。舅舅是為表姐好的?！?/br>
    姝蓉：“好了，這也到了你的住處了，快進屋休息一下吧。好好睡一晚，明兒個咱們姐妹在好生的聊上一聊?！?/br>
    “恩，表姐好走?！鄙Ｈ崤c老夫人一個院子，自然是先到她的住處，回到房間，她伸了一個懶腰。

    小桃關(guān)門的空檔便是看到自家小姐如此，嗔道：“小姐和宋六少學(xué)壞了，您竟然伸懶腰。”

    桑柔睨她：“跟他學(xué)？笑話。我是他那種人么。再說伸懶腰而已，誰人不會?！?/br>
    小桃：“可是門還沒關(guān)好耶。小姐自然也會這么做，不過不都是偷偷摸摸么？”小桃笑嘻嘻的指控。

    桑柔做生氣狀：“罰你去洗馬桶哦！”

    小桃笑著告饒，兩人笑鬧完，小桃提出自己的不解：“今個兒，我怎么覺得夫人和大小姐都熱情的有點嚇人呢，真不是她們的風(fēng)格呀。大小姐還拉您的手呢！”

    “我們關(guān)系好了不是很好么？你看你，疑心忒重。難道你還喜歡人家給你扔臉子不成？”桑柔笑著翻自己的書，呃，也該先看看了，不然去學(xué)堂也什么都不會，就有點丟人了。

    小桃歪頭想了想，回道：“也是?！?/br>
    此時的相府。

    宋家一家正在一同用晚膳，宋丞相看小兒子，言道：“我已經(jīng)求了皇上，驪山書院那邊已經(jīng)沒問題了，既然你要讀書，自然是最好最好，我不盼著你如你大哥一般出類拔萃，只希望你在書院認真學(xué)習(xí)，不要辱沒了我宋家的名聲?！?/br>
    宋小六埋頭吃飯，聽父親如是說，抬頭認真言道：“父親大人，您說過的，食不言寢不語?！?/br>
    宋丞相一梗，宋夫人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你這混小子，一時不惹我生氣，就覺得不舒服是吧？”宋丞相對這個小兒子最沒轍。

    宋小六裝模作樣的嚴肅表情垮掉，他嬉笑：“怎么會呢，您可是我最尊重的人呢，我這不是和您開個小玩笑嗎？您每日公務(wù)繁忙，也該適當(dāng)?shù)姆潘尚那?。外人哪會讓你如此，也就我吧！”言罷，深覺自己存在的意義重大呀！

    宋丞相被小兒子逗笑，言道：“你呀，記得我的話。突然想要去驪山書院學(xué)習(xí)，也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只不管是怎樣，你都給我好好的學(xué)。我這可是求到了皇上那里。如若你學(xué)的太差，當(dāng)真是打了咱們宋家的臉?！?/br>
    宋小六：“知道知道。絕對不讓你被啪啪啪！”

    ☆、第18章

    近來上京最爆炸的消息就是驪山書院要收女學(xué)生了，而這個女學(xué)生，據(jù)說還是個名不見經(jīng)轉(zhuǎn)的小姑娘。大家皆是議論紛紛，一時間，桑柔竟是家喻戶曉了。

    驪山書院也算是皇家開辦的書院，創(chuàng)始人便是當(dāng)時的八王爺，因此書院有什么大事，都是要奏請?zhí)旒业?，倒也談不上小題大做，畢竟這些人將來都有可能是國之棟梁。

    至于說廉先生奏請?zhí)旒覟樯Ｈ釥幦t是打著開創(chuàng)女學(xué)的名義。說起來這事兒于廉先生倒也算是一舉兩得，既能讓桑柔讀書，又能真的將這件事化為有意義之事。大齊女子讀書頗多，不過也都是找了私人的先生?？僧吘购玫南壬y求，如若按照驪山書院這般集中的教育方式，倒是一樁美事。許是這樣的緣由，天家竟也是答應(yīng)下來，所以說現(xiàn)在大家所看到的格局就是，桑柔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了。

    她是第一個女學(xué)生，也是日后能否開辦女學(xué)的試金石，這么看來，至關(guān)重要。

    桑柔在屋里蹦蹦跳鍛煉身體，小桃在一旁頗為憂心，“小姐，你說你上課去了，我干啥呀。我是在你身邊幫你端茶遞水呢，還是在門口等著呀?！?/br>
    桑柔繼續(xù)蹦跶，驪山書院也很要求體能的，她笑答：“你可以回家呀。”

    小桃立刻：“我才不要，我要留下保護小姐，那里那么多男人，一旦有個萬一咋辦?！彼刹环判男〗阋粋€人呢，“而且夫人過世的時候叮囑過我的，說讓我一輩子幫她守著小姐?！?/br>
    提到母親，桑柔有一瞬間的黯淡，不過她立刻又打起精神，“其實，你可以在房里等我。當(dāng)然，如果你一個人比較怕就另當(dāng)別論了。”

    小桃義正言辭：“我不怕！”

    桑柔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那你還不跟我一起鍛煉，這樣就可以保護我啦?！?/br>
    小桃拍腿：“對哦！”

    等姝蓉進門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桑柔和小桃滿屋子的蹦跶，她一怔，桑柔連忙停下，可沒有什么不好意思，“我鍛煉下，據(jù)說驪山書院也考體能的。”

    姝蓉笑著點頭：“這是應(yīng)當(dāng)?shù)?，你怎么樣，做好去書院的準備了么？聽祖母說，你后天就要去了呢！想想真是不舍得呢！”

    桑柔：“只要一有假期，我立刻就回來?！鄙Ｈ嵝ξ耐熳℃匮缘溃骸霸僬f還有表哥照看我呀。”

    姝蓉：“那是自然的，誰讓他是你表哥呢。驪山書院雖然人多，可是也只有表哥是你的親人，你們可要互相扶持才是。你一個女孩子家，萬事小心。”

    姝蓉本意就是希望桑柔能夠多照看李臻，畢竟她哥哥身體不好，而桑柔又有廉夫人的幫助。但人總歸不是草木，說著這些，她倒是也覺得有些不舍起來。

    旁人解釋嫉妒桑柔能夠去書院讀書，獲得獨一無二的待遇，她自然也是如此，不過只那么一會兒便是想個清楚明白。她如今已經(jīng)十五，眼看就要議親，且不說去書院至少要讀兩年書，便是與男子一起，一個弄不好，也是會壞了名聲，倒是不如好生的養(yǎng)在深閨，籌謀一個好人家。桑柔去書院讀書對她也是極好，最起碼她能知道那些男子的品行如何，也不至于所托非人。想到這些，她自然待桑柔親近了幾分，不似以往。

    姝蓉釋出善意，桑柔也笑瞇瞇：“我知道的。其實呀，這次桂嬤嬤也會跟我一起去的。因為我是女學(xué)生，可以多帶一個人，頓時感覺自己賺到了呢，表哥才準帶一個人?！?/br>
    姝蓉被她的表情逗笑，“你呀，也太過孩子氣。”

    小桃在一旁瞪大了眼：“原來桂嬤嬤也去啊，那剛才小姐還糊弄人家。我白擔(dān)心那么多天了呢！”

    桑柔：“可是你擔(dān)心的樣子好可愛呀?！?/br>
    小桃：“大小姐，你看我家小姐，就會欺負人。嗚嗚！”

    李臻得到去驪山書院的機會自然十分錯愕，這幾日他都是迷迷糊糊，不想自己原本已經(jīng)不抱希望的事情竟然峰回路轉(zhuǎn)，等他反應(yīng)過來，竟是已經(jīng)過了好幾日，恍然想到小表妹其實沒有什么底子，他連忙將自己的書收拾了一些送過來，希望能在最后的兩日有些幫襯。

    小桃見到李臻，連忙福下：“奴婢見過少爺?！毖粤T連忙去接李臻手里的書，府里誰不知道少爺身體不好呀，書多重。李臻看一眼小桃，微笑。

    “哥，你怎么過來了？”

    李臻：“我過來給桑柔送書。”說到這里，李臻有些不好意思，送的這般晚，倒好似并非出自真心。他臉紅幾分，繼續(xù)言道：“有些晚，只我已經(jīng)將重點劃了出來，桑柔你即便是到了書院，閑暇的時候也可以看一下，我覺得有些用處。只這做學(xué)問不是一時片刻，你可不要覺得枯燥?！?/br>
    桑柔：“多謝表哥提醒，我會好好學(xué)習(xí)的！”

    李臻看她眼睛亮亮的，欣慰點頭：“你曉得就好。”

    李臻并不在桑柔這里久待，后天便是去學(xué)堂的日子，他自然也是要回去多看看書，許是怕姝蓉打擾了桑柔，李臻給姝蓉使了個眼色，兩兄妹相攜離開。

    “大小姐有點不一樣?！毙√腋锌坪踹@次回來，大小姐溫柔多了。桑柔明白怎么回事兒但是卻只笑言：“你幫我整理書，我可不能辜負表哥的心意?！?/br>
    “恩。”小桃忙不迭點頭，不曉得自己原本說的話被自家小姐打岔過去了。

    李臻為人嚴謹，每一處都標注的極為精細，桑柔覺得果然比自己看書強上許多，倒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她原本在蘇州的時候也是跟著父親讀書的，那個時候母親時常笑她爹，說是他把自己一個姑娘當(dāng)成兒子養(yǎng)，難道將來還要去考學(xué)不成？桑柔咬唇，那個時候她怎么說的來著？她說，她要成為女狀元。結(jié)果被她娘好頓笑話，母親希望的，不過是她嫁個好人家，夫妻和睦，幸福生活。她又說，自己也能做到，這兩者才不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