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后，鐘皈打著呵欠走進(jìn)宿舍，從兜里掏出震個不停的手機：“你這么晚還沒睡??？我都困死了，沒事就掛了，明天再給你發(fā)信息?！?/br>
    “怎么累成這樣？我就說了不讓你上夜班了。”傅南陌不悅：“我看還是得把你調(diào)出車間。要不直接調(diào)到總公司吧，省得咱倆再異地了?！?/br>
    “不調(diào)，要去你自己去?！辩婐яR上睜大眼睛：“我不累，就是今天沒午睡，所以才有點缺覺?！?/br>
    傅南陌笑了：“既然不累，就可以跟我說說話了。怎么沒午睡，去練車了嗎？后天就要考試了，是不是緊張得睡不著？不會又把人家的墻撞壞了吧？你這技術(shù)，你們教練也不怕影響通過率？”他就是嚇嚇這丫頭，讓她精神點，沒打算讓人把她調(diào)走，雖然自己心里早就這么想了。

    “說什么呢，烏鴉嘴?！辩婐яR上呸他：“教練說我穩(wěn)著呢，保準(zhǔn)一把過！”

    “那為什么沒去練車，也沒空休息？”

    “跟同事吵架呢?！?/br>
    “怎么又吵架？”傅南陌皺起眉：“小廠還是不行，員工素質(zhì)太差，心思也不會多正。我看你還是回總公司吧，安全點。”雖然鐘皈總是氣他，但傅南陌對自己媳婦兒的人品還是肯定的，再加上私心，當(dāng)然不認(rèn)為她會沒事找事。

    鐘皈困擾地嘆氣。傅魔王現(xiàn)在暫時放緩了公開兩人關(guān)系的勢頭，又轉(zhuǎn)而執(zhí)著于把她調(diào)走。最近的每天都是擔(dān)心自己會接到人事部門通知的一天，也是心累得沒誰了。

    “也不算吵架。就是兩個室友發(fā)生了點小口角，我本來旁觀的，結(jié)果看著看著就加入了。。。三個女人一臺戲嘛?！?/br>
    傅南陌哼了聲：“誰罵你了？”

    鐘皈默了下，傅南陌真是越來越了解她了?！耙粋€有被迫害妄想癥的室友，已經(jīng)被我跟另外一名室友‘欺負(fù)’得搬了出去，以后大概就互不相干了。”

    傅南陌不這么認(rèn)為：“她頭腦不正常，很可能會挾私報復(fù)?！?/br>
    “那她大概報復(fù)不過來。”鐘皈也想到過這個問題，不過自己沒有給方瑩多大難堪，之前也不算交惡，相較于方瑩跟被她破壞了感情的其他女同事之間的矛盾，她跟方瑩這塊頂多算得上小怨。當(dāng)然，如果方瑩非陰暗地要怎么樣，她也不是吃素的。不然岳主管的妻子怎么會那么巧地折返，及時阻止了他的偏心行為呢？

    “有些人嫉恨別人是沒有因由的，可以說是天性扭曲?？傊阋⌒?，有苗頭就及時跟我說?！?/br>
    “知道了。能不能換個話題，影響心情?！辩婐氲椒浆撜f的自己偷偷摸摸接這人電話的事，心里又不痛快起來。

    傅南陌以為她是因為被吵架耽誤了午睡而惱怒，溫聲道：“好好，不說了。媳婦兒你想我沒？”

    鐘皈無語：“這才分開半天，有什么可想的？”

    “怎么沒有可想的？我就很想你，懷念咱倆那場鴛鴦浴?！备的夏罢f著說著就色氣滿滿的了：“媳婦兒，你等下不是要洗澡嗎？正好我也要洗，要不咱倆開視頻吧，也好一解相思之苦?！?/br>
    “變態(tài)！”鐘皈重重地啐了一聲，直接掛斷。

    傅南陌瞅著手機樂了一會兒，眼神冷銳下來，給厲捷去了個電話，讓他再細(xì)查一番鐘皈身邊的人。

    ****

    方瑩搬離宿舍不久，廠里就下了處分決定，將她調(diào)到山海下面一個偏僻落后的縣城去，美其名曰開拓市場。對于這個結(jié)果，女員工樂見其成，男員工愛莫能助，畢竟是副廠長的女兒親自出手的。

    “我不喜歡落井下石，但這次必須要說，廠里的這個決定太英明神武，岳夫人簡直大快人心?！币μm樂顛顛地吃著零食，歡快地掃著瞬間空落了不少的宿舍：“咱們把屋子裝飾一下吧，以后這就是我倆的根據(jù)地了?！秉S經(jīng)理雖然因為她跟方瑩的糾紛嚴(yán)厲批評了她一頓，但也算給了她跟娓娓姐一個優(yōu)待，說她們宿舍風(fēng)水奇特，先是媧媧跟鐘皈吵，后有她跟姚蘭鬧，八成不適合住太多人，干脆以后就不再安排別人住了。

    鐘皈罩上防曬衫，背起包?！澳悄阆茸聊ブ趺囱b，我回家一趟?！?/br>
    “阿姨給你做什么好吃的了？方便帶我一起嗎？”姚蘭一聽就開始流口水。房子裝修好后，鐘皈邀請姚蘭和媧媧去家里玩過幾次，兩人都對冷珠玉的手藝贊不絕口。

    鐘皈搖搖頭：“這次不行，有正事?！?/br>
    冷珠玉女士上午來了電話，說要介紹一個很重要的人給她認(rèn)識，還要一起吃飯，語氣正式得她都懷疑母親要替她包辦婚姻了。

    --

    下了公交，鐘皈收到母親的信息，說她去菜市場了，讓自己直接回家等。鐘皈怕她東西不好拿，還是決定去迎一迎。

    到了菜市場，鐘皈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母親正在rou攤前挑排骨。攤主稱好排骨后，她身邊的男人把錢包遞給她，笑著接過袋子。

    鐘皈驚訝地張了張嘴，迅速躲到旁邊的便利店里，貓在貨架后面暗中觀察。

    那個男人看上去比母親大幾歲，身形高挺，五官疏朗，既不干巴也不油膩，很有幾分清癯的味道。他手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靥嶂鴸|西，看著母親的眼神里有忽略不掉的關(guān)切與暖意。

    買得差不多了，兩人開始往回走。男人一直把母親護(hù)在路里側(cè)，也不讓母親提東西。母親就掬著淺淺的帶著幸福的笑意，挎住他的臂彎。鐘皈看著看著，忽然就想上去對他們說：你們站著別動，我去把民政局搬過來。

    兩個人走出一段路后，鐘皈悄悄地邁出店門，準(zhǔn)備再弱勢觀察一會兒，手機突然就響起來。

    鐘皈瞄了眼陌生的號碼，掛斷。沒走幾步，鈴聲又起，還是那個號碼。幾次之后，鐘皈皺眉接起電話：“喂，哪位？”

    “娓娓，我是爸爸呀。這么長時間了，你也不來看看我。雖然我跟你媽分開了，但你永遠(yuǎn)是爸爸的寶貝女兒，是我唯一的孩子啊?！?/br>
    鐘皈無聲地冷笑：“您從誰那里問到我的號碼的？”

    鐘騰達(dá)假笑道：“看你這話說得，我有我閨女的聯(lián)系方式，不是很正常嗎？”

    鐘皈看了眼走遠(yuǎn)了的母親與帥大叔，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澳惺裁词拢俊?/br>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們娘倆。你媽現(xiàn)在怎么樣？你們住哪里？你工作還順利嗎？跟婆家人相處得還好嗎？”

    “您有話直說吧，我趕著上班?！辩婐械没貞?yīng)他虛假的關(guān)心，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跟母親現(xiàn)在的狀況。

    鐘騰達(dá)見女兒反應(yīng)冷淡，也沒了說場面話的心情，拖長腔調(diào)說：“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作為孩子，你理應(yīng)贍養(yǎng)長輩。如果不能在身邊照顧，至少要給足生活費，讓長輩過得舒適?！?/br>
    “您跟我要錢呢？”鐘皈驀地嗤笑出聲：“多少才叫足夠？怎么樣才是舒適？我是一次性給您，還是按月給呢？”

    鐘騰達(dá)不在意女兒的輕待，他的目的就是要錢?！澳悻F(xiàn)在工作了，你母親也有退休金，一個月怎么也有六七千塊錢吧？還有你那不知詳情的婆家，富貴八成也不淺。我不貪心，一個月三千塊。你要是想一次性給也行，就算三十年的吧，我給你打個折，一百萬。你選哪樣？”

    鐘皈笑得厲害。以前覺得父親淺薄、自私、虛偽、沒有道德，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撕破假面，這么無恥貪婪地跟自己孩子要錢?！扮娤壬热惶嵝蚜宋?，那我也相應(yīng)地提醒您一下。如果我需要付贍養(yǎng)費給我的父親，那是因為他失去了勞動能力或者生了重病，并且生活貧困、沒有其他收入來源。您可是有一棟免費借給別人住的二層樓房，還有工資跟十幾萬沒有討回來的債吶。”

    “鐘皈，你敢這么頂撞你老--”鐘騰達(dá)被女兒伶俐冷靜的反應(yīng)激得正要發(fā)火，對面的meimei忙朝自己擺手，于是他忍下怒氣，放緩語氣：“娓娓啊，爸爸以前確實對你跟mama不夠好，但那不是已經(jīng)過去了嗎？現(xiàn)在爸爸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地生活，工作不如意，別人欠的錢要不回來，債主又天天催債，甚至逼我賣房子。你真忍心袖手旁觀嗎？”

    鐘皈輕笑：“那您可以租房子住啊?；蛘哒覀€講義氣的兄弟借他家的房子住。您不是有很多好兄弟嗎？還有，大姑呢？她家生意做得那么大，房產(chǎn)那么多，平常又一直替您cao心，這會兒不會不管你了吧？我記得她給您介紹過不少朋友，有的您跟人家借了錢，有的您替人家做了擔(dān)保。大姑沒幫您從中間說好話嗎？”

    鐘秀娜聽見話筒里傳出的聲音，立刻滿臉怒容，就要去搶手機罵鐘皈。這下?lián)Q成鐘騰達(dá)把她撥到一邊讓她冷靜，自己繼續(xù)壓著怒意說：“娓娓，我跟你打商量你不聽，就不要怪我這個做父親的要為自己討回公道、不給你留面子了。等我去到你的工作單位還有你媽那里，就不是一百萬能解決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