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醫(yī)院vip病房內(nèi)，傅南陌安靜地靠在床頭看文件，額上的白紗布襯得臉色似乎也蒼白了幾分。

    向特助跟新?lián)Q完營養(yǎng)液的護士問了幾句，推門進來：“總裁，市政辦剛剛來電，后天的招商會不宜再改時間了。您不去，是不是不太合適？”

    傅南陌眼皮也不抬，“我身體不適，勉強到場的話，精神不濟，說不定會更怠慢新的投資商。另外，招商這種事由政府做主，講求雙方和洽，我們這種第三方的小商人還是不要過多參與?！?/br>
    向特助無語。

    您要是小商人，那國內(nèi)就沒有大商人了。

    總裁那天看著血流得嚇人，其實都是皮外傷，不消半天就結(jié)痂了?？伤傉f頭疼，非得住院，云部長來勸也不行，硬逼著一堆專家診出了個腦震蕩，要靜養(yǎng)消炎。

    本來沒有毛病，誰也不敢給這位亂用藥，就拿營養(yǎng)液鹽水什么的哄著，還時刻擔(dān)心，那傷口老拿紗布捂著，反而要悶出炎癥來。

    向特助走到一邊，用剛換的不知道第十幾個新號撥出一個號碼，“您好鐘小姐，我是--”

    那邊接得快，掛得很快，拉黑得更快。

    向特助堅信，要不是懼于自己身邊這位，鐘小姐早就告他sao擾了。

    轉(zhuǎn)過身，總裁翻過一頁紙張，神色無虞：“我需要靜養(yǎng)，不要閑雜人等探望?！?/br>
    要不是察覺到屋里的氣溫蹭蹭地掉了幾度，他都要信了。

    向特助默嘆，心知總裁這般，就是意在鐘小姐能露個面。但也明白，鐘小姐要是怕他，不會來；要是不怕他，更不會來。

    總裁到底是跟鐘小姐鬧別扭，還是跟自己較勁呢？

    手機有來電，向特助如臨大赦，飛快逃離氣壓低得快要讓他窒息的空間。

    等再回來，向特助的表情就變得十分矛盾，七分凝重中又透著三分解脫?！扒f局長來了，想跟您討論點事。鐘小姐好像遇上點麻煩。”

    傅南陌終于把視線從文件上轉(zhuǎn)過來，雙眸深得能吸走常人的魂魄。

    --

    莊嚴帶了讓技術(shù)科的同志編輯好的視頻過來，那天晚上的所有畫面，樓道的，物業(yè)的，還有室內(nèi)的，能多全就多全。

    傅南陌面無表情地看完視頻，手指在鍵盤上隨意點擊了幾下，就見屏幕一閃，視頻時長瞬間多出兩三分鐘，是小俞說話的那兩段。

    莊嚴甩了甩掌心的冷汗，“這段跟案情關(guān)系不大，擔(dān)心影響你的心情，我才讓人作了隱藏的?！毙液弥皇请[藏了，沒有徹底剪除。

    莊嚴是傅南陌從部隊帶出來的，算是為數(shù)不多的比較了解傅南陌的人。

    都道這位炎華首富背景厚、心思深、手段狠，卻鮮少有人了解他另一個過人之處。--精通多領(lǐng)域，學(xué)貫文理，如果不從商，而改從政或從軍，大概會成為最年輕的一把手。

    傅南陌又把調(diào)出的兩三分鐘視頻看完，似笑非笑地看著莊嚴：“公安隊伍越來越注重新進人員的形象了？是不是在這上面放了太多精力，反而忽略了治安管理？”

    莊嚴立刻正色道：“這位同志對待群眾言辭刻薄，不懂大局，十分有礙警民魚水情，已經(jīng)下到基層所，嚴格磨煉?！?/br>
    “你可不是因私廢公的人?！备的夏暗乘Φ迷桨l(fā)歲月靜好。“這個姓氏，我認識的也不多，不知道跟國土局的那位什么關(guān)系?！?/br>
    莊嚴無奈：“是他家獨女?！彪S即補充：“不管什么人，有什么門道，都不是其作威作福的理由。這類蛀蟲應(yīng)該立刻從公安隊伍中剔除！”

    不過是市國土局的，也不是累代高門，小俞本就有錯，他就該秉公嚴辦。

    “謝謝莊局對受害人及其家屬的愛護?！备的夏暗Γ闶菨M意了。“你那邊該怎么查怎么查。我這里有什么動靜，你也不用管?！?/br>
    莊嚴當然不會找死地去管，應(yīng)了聲是，轉(zhuǎn)身出門，忽然想到一件對這位家屬或許很重要的事，又折回來：“鐘小姐這兩天準備相親呢，好像是家里人擔(dān)心，想盡快找個能照顧她的?！?/br>
    下一秒機敏地閃躲，才沒被撲臉飛來的水杯砸到。

    --

    向特助再次來到床邊，神奇地發(fā)現(xiàn)，總裁身上的那股別扭勁全然不見了，只把移動桌上的筆記本撥向他：“你看看?！?/br>
    向特助立刻瞪大眼睛，無比仔細地看，腦子飛速地轉(zhuǎn)。

    總裁讓他看，肯定是叫他說點什么的。鐘小姐鎮(zhèn)定聰敏，不用多說；讓人心疼，他是活得不耐煩了才會說。。。

    再迅速過一遍，向特助心頭一跳：“鐘小姐好像懷疑，是您動的手?！?/br>
    傅南陌冷笑：“來了個膽大妄為的，倒是會利用時機。”

    接著吩咐：“去辦出院手續(xù)吧。”

    向特助莫名地想皮一下，以期調(diào)節(jié)壓抑的氛圍：“您頭不疼了？”

    被老板殺氣十足的眼神一瞟，立馬意識到氛圍調(diào)節(jié)失敗，故作淡定地后退?！拔胰ソo您辦出院手續(xù)。再想個法子，讓您跟鐘小姐見一面?！?/br>
    傅南陌收回視線，拿指腹輕輕摩挲著屏幕上的女子泫然欲泣的臉。

    他怎么不疼？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帶著股子從來沒有過的強烈情緒。到這個時候，再說是興趣，不過逗著人玩玩，他這輩子就沒媳婦兒打光棍！

    －－

    五一小長假過去，鐘皈要開始上班了，內(nèi)心既期待又有點惶恐，怕自己很久沒接觸社會、從來沒踏足過職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適應(yīng)。

    比起她，冷珠玉就惶恐得很明顯了，給她收拾東西的動作慢得不能再慢，嘴里的話卻跟炮彈似的，又快又多。

    鐘皈終于受不了了，捂了下額，開始把大包里的東西往外掏?！皨?，現(xiàn)在才五月，您裝這些羽絨服毛衣的干什么呀？宿舍本來就不大，哪有地方放？再說我一個星期回來一趟，就帶幾身換洗衣物跟日用品就行了?！?/br>
    “你也知道宿舍??？”冷珠玉就瞪她：“那么多人，住也住得不舒服，休息也休息不好，人身財產(chǎn)的都不安全，有個頭疼腦熱的家里也沒法顧你。。?！?/br>
    “媽--”鐘皈往冷女士嘴里塞了一顆葡萄，“我好像是去賺錢養(yǎng)你，不是去做大小姐的哦。廠里幾班倒，不住宿舍怎么正常工作呢？”

    冷珠玉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捺不住當媽的心。這會兒絮叨了不少，心里似乎安生了許多，嘴也干了，干脆坐到一邊去吃葡萄了。還把一盤葡萄都端了，坐得遠遠的，扭著身子，跟閨女賭氣似的。

    鐘皈看得倒是挺樂呵。

    脫離鐘家以后，冷珠玉漸漸恢復(fù)了年輕時的性子，言語行動都是對生活有奔頭的人的樣子，總算讓她放心。

    其實母親剛才鬧騰了那么一通，不是怕她不適應(yīng)廠里的生活，是對那件入室案心有余悸，怕嫌犯還有后招，畢竟人還沒抓到。

    鐘皈心里明白，也把肖清朗發(fā)給自己的信息讀給了母親聽。市局提級辦，省廳督辦，還能有什么問題？而且肖清朗還跟她保證，說她絕對不會有人身安全隱患。

    肖清朗沒說原因就這么肯定，母親不放心也情有可原。不過不管母親信不信，她都是信的。省廳都管了，說明先前的事很有可能跟傅南陌無關(guān)，他也沒有干涉后面的調(diào)查。只要不是傅南陌指使的，自己就不怎么擔(dān)心了。

    這話她當然不能跟母親說，只能在母親的冷眼里湊過去，軟巴巴地說：“媽，您給我炸點藕盒帶著吧，蝦片也要?！?/br>
    －－

    在老母親送兒千里淚撒萬滴的囑咐聲里，鐘皈總算趕在人事部門下班前辦完了入職手續(xù)，光榮地成為了一名職（工）場（廠）麗（女）人（工）。

    宿舍是四人間，水泥地石灰墻，不破也不新，就是普通的集體職工宿舍。

    其中一個鋪位是空的，上面放著幾個箱包，落滿了灰塵。

    另外一個鋪上，一個女孩正沿著□□往下爬，站到地上后還打著呵欠揉著眼睛，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鐘皈笑著跟她打招呼：“你好，我是新來的，叫鐘皈，吵醒你了吧？”

    女孩忙搖頭：“沒有沒有，你來得正好，不然我肯定要睡過頭，耽誤晚班的?！?/br>
    說著仔細打量了一下鐘皈，“我叫姚蘭，今年十八，你應(yīng)該比我大吧？我叫你鐘姐可以嗎？你叫我蘭蘭就行。以后有什么不知道的，我都能教你?！?/br>
    “蘭蘭。”蘋果臉的小姑娘活潑熱情，鐘皈從善如流，把包放在空桌子上。

    誰知蘭蘭立馬尖叫一聲：“那里不能放東西！”

    說著就跑近，把包提到了另一張空桌子上?！斑@個位置是你的，那個鋪有人了。”

    蘭蘭指的就是只有積灰的箱包的那個鋪位。

    鐘皈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也不太好奇，轉(zhuǎn)而問蘭蘭食堂的方位。

    蘭蘭隨便一答，又接著指那個鋪位：“這是咱廠里公認的神經(jīng)病的，人見人憎、車見車躲，明明不住在這里，還非得占著地方。鐘姐你以后要離她遠遠的，千萬不要好奇?！?/br>
    她沒有好奇??！

    鐘皈默嘆，大致收拾了一下，又四處看了看。

    有衛(wèi)浴，有縫紉機，感覺不錯的。

    鐘皈大學(xué)時就住了幾天宿舍，室友還沒混個臉熟呢就出去租了房子，琢磨著怎么給傅南陌改善伙食了，想懷念青春都沒有個室友情同窗情的來支撐。就是那個跟她最投緣的室友，因為自己頻繁逃課，彼此也沒說過多少話。

    現(xiàn)在看著十八歲的小舍友，鐘皈莫名覺得這是上天對自己青春歲月的一種彌補，心情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