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項漱郎尷尬地咳嗽一聲道:“夫人,錢……”當著夏芳菲的面跟駱氏請示,未免有些尷尬,回憶了一番昔日夏芳菲跪著,他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后跟前的情景,心說那會子自己看起來多么的高不可攀。 項漱郎只說了一個錢字,駱氏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他道:“今兒個晚了,明兒個咱們?nèi)ろ椂烧f話去。咱們這邊的花銷,須得叫項二郎立下個規(guī)矩來。如此咱們知道有多少銀子可用,才能放心地辦事,不能總叫王爺您墊銀子。” “夫人說的是?!表検蛇B連點頭。 夏芳菲打心里佩服項漱郎能屈能伸,攙扶著駱氏便向外去了,一徑地回了家門,恰望見賽姨嘀嘀咕咕地教唆恭郎不理她,她便也裝作沒看見的直接從賽姨、恭郎跟前走過去。 “娘?!惫Ю赡昙o小,這會子直接抱住了夏芳菲的腿。 賽姨跺了跺腳,只得不服氣地也跟了過來。 駱氏見賽姨是知道夏芳菲有了,于是小孩子意氣地要跟夏芳菲作對,笑了笑,由著她們母女玩笑去,也覺得累了,于是回了這屋后房里歇著,見自己幾日不去學堂,學堂里的女學生便錯字連篇地給她寫了信,看著信,心下甚慰,一時也不覺得疲憊,洗漱之后睡下了,第二日一早便早早地起來,略等了一等,待項漱郎來了,便領著他去尋項二郎討要撥給他們那小衙門的銀子。 這會子項二郎正在房中查看今夏來港的船只數(shù)量,坐在堆滿了賬冊、帖子的大案后,望見他們二人來,趕緊讓了座,待聽他們說明了來意,便笑了。 他原本沒將駱氏、項漱郎的小衙門當一回事,這會子聽他們來要銀子,便大方地道:“需要多少銀子,去賬房支就是了?!?/br> 駱氏疊著手坐姿十分沉穩(wěn)莊重,含笑道:“有道是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我們又不是只取一次銀子,長年累月的,若不立下個規(guī)矩來,一則霽王府的賬目亂成一團,二則,我們不知有多少銀子可用,行動處處掣肘,三則,霽王府不給銀子不立下規(guī)矩,就是不認我們那小衙門了。這么著,也難以服眾。” 項漱郎連連稱是。 項二郎不覺笑了出來,看駱氏是當真要認真辦這事了,就道:“這事我也做不得主,且送信給五郎、天佑,聽聽他們是如何想。” 駱氏、項漱郎連連點了頭,唯恐耽誤了一年的買賣,便立時告辭不耽誤項二郎辦事。 項二郎果然令人給甘從汝、秦天佑送了信,待五月里甘從汝、秦天佑從外頭回來,便雙雙答應了給駱氏、項漱郎的小衙門里一些銀子做花銷,只是這會子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他們再如何據(jù)理力爭,甘從汝他們也不敢多給。 甘從汝處置了這事,才有功夫去見夏芳菲,回了綠樹成蔭的院子里,便望見夏芳菲懶懶地躺在躺椅上,賽姨擠在她懷中跟她同看一本書,邊上恭郎坐著,卻是在剝最早的一茬荔枝給她們娘兒兩。 “爹?!惫Ю啥碌卣酒饋碜屪?,待甘從汝坐下后,便坐著甘從汝的大腿依舊拿著幾根圓滾滾的指頭剝荔枝。 “我母親討了多少銀子?”夏芳菲合攏了書問。 甘從汝瞥了一眼她那肚子,見她還是不怎么顯懷,笑道:“岳母厲害得很,她不說一年要幾千幾萬,只說我們一年的收成里要分出十分之一給他們那小衙門。我瞧著,岳母好大的官威,渾身上下就差一頂官帽一件官袍了?!?/br> “當官會上癮。我瞧她也不很愛管賽姨、恭郎了?!毕姆挤菩Φ?。 “不管正好,就是她這官未必做得長久?!备蕪娜挈c著頭,從恭郎手上接了荔枝含在口中,便摟著恭郎道:“民間做的好的,被朝廷認了,便要換了朝廷的人來打理。雖說姨媽做了女皇,可到底除了朝廷里幾個花樣子一樣的女官,她任用的還多是男子。” 夏芳菲不得不贊同他這話,心想駱氏官癮小一些還好,若是大了,這會子這么費心費力的,沒多久被人奪了位置,以她的脾氣不知要做出什么事來呢。 甘從汝心道若是駱氏倒騰個小衙門成日里帶著項漱郎自娛自樂就好了,如今他們主動捅到朝廷去,待歸了朝廷管以后,駱氏想插手都難了??聪姆挤埔恢碧芍?,便一手攬著恭郎站起來,一手去拉賽姨,將賽姨拉起來后,催著夏芳菲站起來走兩步。 因夏芳菲的日子近了,甘從汝也不向外頭去了,只留在本地領著人照看運出去的佳果、木材,六月里因聽說朝廷來了人傳達太后的旨意,便小心翼翼地回了府隨著夏芳菲陪著旨意到了。 駱氏先前意氣奮發(fā)了兩日——畢竟除了太后,她便是第二個對項漱郎頤指氣使的女人了,這會子也緊張不安起來。 所有人聚在項二郎院子里等消息,終于聽人說朝廷的旨意來了,夏芳菲、甘從汝便陪著駱氏出門去接,項漱郎、項二郎也緊跟著過去。 一堆人出了門,卻望見夏刺史牽著賽姨、恭郎兩個搖搖擺擺地過來了。 駱氏登時臉色煞白,低聲道:“不妙。” 甘從汝、項漱郎二人紛紛側(cè)目,不解她見了夫君來,怎地反倒又說不妙了呢? 甘從汝腦筋快了一些,知道駱氏既然能毫不猶豫地拋下夏家跟著他們來嶺南,就必然對夏刺史也沒什么留戀,暗道駱氏定是猜到夏刺史是來接管他們這衙門的,才說不妙。 “父親怎么來了?先前也沒個消息。”夏芳菲看夏刺史來卻是又驚又喜,只是看夏刺史此番出行,并未帶多少隨從,又有些不解。 夏刺史恭敬地望了一眼項漱郎,拱手道:“皇上說王爺不曾離開過她,特叫我來輔佐王爺。” 項漱郎心中一動,暗道果然他母皇還是心疼他的,就不知這輔佐里頭有多少是監(jiān)視,忙問:“本地的府學,夏老爺也要管么?” “不獨本地,整個嶺南的府學,皇上都交給王爺了。”夏刺史笑了,見項漱郎連連朝著北邊作揖道謝,又將朝廷的公文遞給項二郎,才要跟駱氏說一句話,卻見駱氏淡淡地笑著看他并不像是十分歡喜模樣,不解駱氏這是什么意思,于是這會子也問不得了。 “夫人,您來瞧瞧咱們這府學要怎么辦?”項漱郎憑空對遙在長安的蕭太后道謝后,從項二郎手上接過朝廷的公文,立時便遞給駱氏。 夏刺史查乍然望見這情景,不免心中卷起驚濤駭浪,暗道項漱郎怎去跟駱氏商議了呢? 夏芳菲、廖四娘望了,便覺女皇那句項漱郎沒離開過她身邊的話對得很,這可不,離開了宮廷,項漱郎還是習慣了要找個人垂簾聽政替他拿主意呢。 第77章 賣官鬻爵 饒是夏刺史心里再覺不妥,可望見駱氏坦然地從項漱郎手上接過公文,他一時又說不出什么來,來來回回只能在心里嘀咕著這天變的太快了。瞅見駱氏有意沉吟著做出沉穩(wěn)的模樣跟項漱郎商議要事,也不肯攪合在里頭,先望了一眼夏芳菲。 夏芳菲會意,立時領著他去歇息,又叫了賽姨、恭郎緊跟著夏刺史,叫他們二人陪著夏刺史玩笑。 甘從汝對府學不感興趣,也跟著夏刺史去說話。 夏刺史來的倉促,于是只能叫他暫時歇在駱氏的房中。 夏芳菲殷勤地叫人斷了水來,親自擰了帕子遞給夏刺史用,待夏刺史擦了臉,就笑道:“父親怎舍得來這了?按說以父親的本事,若是聽到風聲,該早早地打點人,另換了旁人來才是?!?/br> 夏芳菲的言下之意,是夏刺史沒有理由撇下夏老夫人并家中庶子來這蠻荒之地。 夏刺史咳嗽一聲,略整了整衣擺,拉著恭郎的手坐下,從甘從汝手上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茶水,才說:“北地雖富饒,但不太平了?!?/br> “岳父此言何意?”甘從汝趕緊地問,莫名地為女皇擔心起來。 夏刺史輕描淡寫地道:“女子當政哪有那般容易?那邊都是渾水,我不肯再去攪合,就過來了?!?/br> 夏芳菲點了點頭,見賽姨不知輕重地去摸夏刺史的胡子,就咳嗽了一聲,隨后對甘從汝擠眼睛。 甘從汝會意,笑嘻嘻地問夏刺史:“岳父,我那些小舅子們不會也跟著過來吧?” 夏刺史心知駱氏、夏芳菲母女對家中庶出子女感情淡薄,就道:“樹大招風,如今我這樹走了,他們幾個小的留在長安,料想也沒人稀罕對付他們?!庇挚人粤艘宦暤溃骸拔椅裟曩嵙瞬簧巽y子,現(xiàn)今來了,就將早先沒干成的事干了。接著修路吧?!?/br> “那府學呢?”甘從汝忙問,新近二年,雖他跟秦天佑、項二郎也隔三差五地惦記著修路,但到底不如早先那樣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