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虞襄立即用小手捂住大張的嘴巴。 “這條項鏈你喜歡?”太子低聲問道。 虞襄老實的點頭。 “如此便送給你吧,還喜歡什么可勁的挑,孤來買單?!碧哟蠓降膿]袖。 虞襄一點兒也不知道‘客氣’二字該怎么寫,指尖連點,“那就多謝太子殿下,我要這個串珠,這個梳妝盒,這個玳瑁梳子,這個……”一口氣挑了七八件東西,命桃紅柳綠捧在懷里。 太子就喜歡她這股直率勁兒,連問了好幾聲還要不要。 “盛情難卻,那就再加一面水銀鏡吧,要最大的,能從頭照到腳的那種?!苯袢諄砹四敲炊噘F婦,要想搶到一面鏡子,恐怕只有靠太子殿下出馬。虞襄伸展雙臂,比劃了一個巨大的輪廓。 太子被她逗得低笑不止,命身邊的小太監(jiān)去與掌柜交涉。二人略說了會兒閑話,等小太監(jiān)回來稟報事已辦妥,虞襄這才心滿意足的去了,臨走做了個噤言的手勢,表示自己絕對不會透露太子殿下行蹤。 太子微笑揮手。 虞襄從博古架后轉(zhuǎn)出來便讓桃紅柳綠把自己推到人最多的水銀鏡前去,想看看鏡面是否平滑。她走后不久,另一扇博古架后探出半張詭笑的臉龐,卻是不知躲了多久的虞妙琪。 太子殿下……她默默咀嚼這四個字,攏了攏腮邊的發(fā)絲,又撫平衣襟和裙擺的褶皺,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朝太子所藏之處行去。 太子今日穿著一件玄紋錦袍,黑色發(fā)絲用一根白玉簪束在腦后,高大挺拔的身形佇立在璀璨金黃的光暈中,顯得俊美逼人,氣勢滂潑。 虞妙琪心尖狠狠一顫,立即收回癡迷的視線,伸出蔥白的指尖撫弄一只青花瓷瓶,臉上的笑容溫柔嫻雅,恬淡動人。 太子聽見腳步聲抬眸看去,發(fā)現(xiàn)對方只是一名弱女子便也不開口呵斥,拿起一尊巴掌大的銅爐,對著陽光鑒別真假。 “你說這是什么時代的銅器?是真是假?”他問身邊的小太監(jiān)。 “殿,公子,奴才見識淺薄,實在分辨不清。”小太監(jiān)苦著臉搖頭,隨即指了指樓上說道,“不如奴才把掌柜叫下來幫您掌掌眼?” “他自然希望把這銅爐賣出去,真真假假的從他嘴里吐出來如何能信?”太子哂笑。 小太監(jiān)恭維道,“公子是何等人物,他騙誰也不敢騙您??!公子稍等,奴才這便去叫人。” 見主子并不阻攔,那小太監(jiān)抬腳欲走,卻聽一道清越婉轉(zhuǎn)的嗓音響起,“這銅爐乃真品,且還是大夏時期的宮廷御用之物。公子若是有意,定價當(dāng)在五千紋銀左右。” 太子挑眉看向緩步而來容貌清麗的女子,一副愿聞其詳?shù)谋砬椤?/br> 沈家原就是盜墓起家,祖祖輩輩與陪葬之物打交道,論起鑒賞古董,虞妙琪堪稱大師,幾乎從未有走眼的時候。她信步上前,自然而然從太子手里接過銅爐,指著上面的紋路徐徐解釋,一番引經(jīng)據(jù)典披古通今,其從容不迫的姿態(tài)和淵博的學(xué)識引得太子頻頻打量她,眼里的欣賞之意毫不掩飾。 鑒別完銅爐,太子已是完全信服,拿起一副古畫與虞妙琪共賞,二人竊竊私語,談笑晏晏,氣氛非常融洽。 另一頭,虞襄已到了水銀鏡前,用馬鞭排開幾位搔首弄姿的貴女,占據(jù)了最正中的位置。因她動作實在是蠻橫霸道,幾位貴女怒目而視,幾欲張口辱罵,卻被旁人急急拉走,小聲勸解,“算了,莫要跟她吵。連未過門的嫂子都能被她罵得投繯自盡,主動退婚,你豈是她對手?若是吵不贏,她舉手抽你幾鞭,你哭都沒地兒哭去。虞都統(tǒng)可不管誰對誰錯,只一徑兒護(hù)著她呢!算了算了,離她遠(yuǎn)點兒!” 幾位貴女面色紅紅白白不停變換,最終攝于虞襄的毒舌和侯府的權(quán)勢,不甘不愿的走開。 虞襄聽了一耳朵閑言碎語,哪里肯讓她們離去,馬鞭一橫,冷聲道,“站住,給我說清楚咯,什么叫未過門的嫂子被我罵的投繯自盡主動退婚?跟哪兒聽來的?” “還用跟哪兒打聽?京里早就傳遍了,大家都在說?!逼渲幸晃毁F女嗤笑道。 虞襄眸光漸冷,握著馬鞭的手忽然有些發(fā)癢,心里暗暗罵道:好你個常雅芙,退了親還拿我當(dāng)墊腳石,你好得很! 心里正思量著該如何回敬,卻見一表情猙獰的婦人疾步?jīng)_入紫向閣,將手里的臭雞蛋狠狠砸在她臉上,口里謾罵不止,“虞府的雜種,去死吧!虞品言為官不仁,狼子野心,竟妄想在京中一手遮天,不但濫殺無辜還殘害忠良,早晚會遭報應(yīng)!我今兒便替天行道,與你這孽種同歸于盡……”邊喊邊伸出雙手作勢要掐。 她眼珠子早已變成血紅色,顯見已入了魔怔,所過之處眾人退避,驚叫不已。 虞襄卻絲毫未露駭色,一面用帕子擦拭臉頰上的蛋液,一面揮手,“把這瘋婆子給我抓起來!” 虞府的丫頭婆子自是與別府不同,多多少少都會些拳腳,此時一擁而上,幾個呼吸就將那婦人制住。婦人瘋狂掙扎,破口大罵,引得所有人圍攏來看。 博古架后,虞妙琪見太子總不詢問自己來歷,心中暗暗著急,聽見吵嚷聲墊腳一看,頓時計上心來,故作焦急的向太子告辭,“公子,舍妹好似遇見了些許麻煩,小女子需得前去相助,這便先行一步。”這番話首先暗示了自己身份,然后用虞襄的狼狽襯托自己的溫雅,若是順利解決事端,還可顯出自己的精干,正可謂一舉多得。 她腳步凌亂,氣息急促,仿佛十分憂心虞襄安全。太子見虞襄遭人責(zé)難,也立即跟了出來,卻并不上前相助,反而負(fù)手觀望。虞襄有多少能耐,他自是一清二楚,區(qū)區(qū)一個發(fā)了瘋的婦人還奈何不了她。況且那婦人他也認(rèn)識,正是徐側(cè)妃的大嫂。 正如太子預(yù)料的那般,太子妃與孩子們鼻孔內(nèi)的螞蟥正是徐側(cè)妃指使人投放,目的不過為了扶正,好叫她的兒子成為嫡長子。因徐家近年來擁兵自重,太后又欲左右朝堂,成康帝早已忍無可忍,借著這件事狠狠整治了徐家,身為九門提督的徐茂更是被虞品言一刀一刀凌遲處死。 徐家女眷因有太后苦苦求情,這才免除一死,可家產(chǎn)已被抄沒,想來日子十分難過。而罪魁禍?zhǔn)仔靷?cè)妃則被成康帝賜下一杯毒酒,對外宣稱暴病而亡。 當(dāng)初徐側(cè)妃之所以能想出那般毒計,不過偶然聽見一小丫頭與人閑聊時提及的鄉(xiāng)野傳說罷了。在徐側(cè)妃起了妄念之前,那小丫頭便已病死,且她本人還是個孤兒,來歷并無可疑。 種種情況看似十分巧合,卻叫太子和虞品言留了心。這徐側(cè)妃恐是被人當(dāng)了槍使,真正的幕后黑手還藏在暗處。 在太子回憶前事之時,虞妙琪已沖上去擋在虞襄身前,一邊攙扶那婦人一邊勸解,“大家都冷靜下來好好說話。這位夫人何不隨我去內(nèi)室打理一番,再坐下慢慢交談。若是我虞府有何對不住你的地方,我愿意向你賠禮道歉。咱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且私下里解決吧?!?/br> 那婦人不肯聽勸,反而狠狠啐了一口。 虞妙琪側(cè)身躲避,焦慮的表情中帶著幾分憐憫,又加之她長相清麗脫俗,聲音溫柔和緩,在虞襄兇神惡煞的襯托下倒顯出十二萬分的慈悲來。 旁觀眾人先入為主,都很同情那婦人,仇視虞襄,對虞妙琪更生出許多憐惜,憐惜她怎攤上那么個不省心的meimei。 虞妙琪還來不及得意,就被虞襄一手拂開,差點摔了個倒仰,“滾一邊兒去!她欺到我頭上就是欺到我虞府頭上,我若是私下里與她和解,她潑在我虞府門楣上的臟水豈不是清洗不掉?再者,她若是心存報復(fù)自個兒碰死,旁人還當(dāng)我虞府殺人滅口,反叫哥哥攤上一樁罪責(zé)!要談就在這里談!” 話落她斜睨虞妙琪,語氣森冷,“你要坑我也不看看時候,我眼下可沒心思與你玩那些勾心斗角的游戲。把那瘋婆子押上來!” ☆、第八十八章 虞襄幾句話點出虞妙琪的私心,有些個眼明心亮的旁觀者,看虞妙琪的目光就有些變味。虞妙琪狼狽的站定,匆匆朝太子瞥了一眼,見他眸色暗沉的掃過來,心尖便是一顫。 虞襄哪有心思搭理她,讓人把瘋婦押到近前,用馬鞭抵住對方下顎,冷聲詢問,“你是誰?我虞家與你有何深仇大恨?” 婦人撅嘴,欲啐她一口,卻被她狠狠抽了好幾下,臉頰頓時被抽出條條血rou模糊的鞭痕。周圍有認(rèn)識她的貴婦亦不敢吭聲,就怕被虞襄惦記上。 “你究竟是誰,快說,再不說我叫人拔了你舌頭!”虞襄表情萬分猙獰,幾個老婆子狠狠掰扯婦人手臂,引得她連聲慘叫。 “我說我說,我是徐茂的妻子周氏!”婦人終究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貴女,受不得苦,那股沖動勁一過,又被虞襄的狠辣攝住心魂,沒一會兒就老實交代了。 圍觀眾人,尤其是那些沒見過世面的閨秀,盡皆露出驚駭?shù)谋砬?,對虞襄本就存了幾分忌憚,此時全都化作了懼怕。而貴婦們則暗暗嘆道:果然是虞都統(tǒng)的meimei,其心性手腕脫不開一個‘狠’字,這周氏落在她手里怕是完了。 周氏剛鬧騰起來的時候就有幾人從樓上緩緩而下,紫向閣的掌柜畢恭畢敬滿頭大汗的伺候在左右。打頭的那人是位身穿玄色深衣的雄偉男子,剛毅的眉眼間隱隱流露出睥睨之態(tài),后面跟隨著兩名俊美異常的青年,一人手執(zhí)玉扇,風(fēng)度翩翩;一人手握繡春刀,眼含血煞之氣。 太子看見來人連忙躬身行禮,講述事情始末。 另一頭,虞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嗤笑道,“原來是你!你也好意思說我哥哥濫殺無辜,殘害忠良?你丈夫徐茂算什么忠良?” 她眸色微斂,似在回憶,少頃后一一細(xì)數(shù),“成康九年,徐茂于郊野踏青,見色起意jian污了一名農(nóng)家女子,為掩蓋此事將她一家七口全部滅門。成康十一年升任宣慰使司同知,貪墨數(shù)十萬兩軍餉,致使長江六道兵士無錢銀棉服過冬,凍死者逾萬人。成康十七年升任健銳營翼長,私自釋放天牢死囚,將之引領(lǐng)到密林中如畜牲那般獵殺。成康二十一年升任九門提督,收受賄賂逾百萬,為排除異己暗殺數(shù)十人……其斑斑劣跡罄竹難書,樁樁血案駭人聽聞。似他那般的畜牲,你也好意思用忠良二字來形容?” 虞襄沖柳綠揮手,“買一筐雞蛋過來。”在眾人莫名其妙的神情中繼續(xù)道,“皇上誅殺他實乃他罪有應(yīng)得,哥哥手刃他實乃為民除害。你若覺得受了冤屈自可去敲登聞鼓告御狀,作甚為難我一個廢人?我哥哥確實殺人如麻,但他從未殺過任何一個無辜之人,亦未曾陷害過任何一位忠良。他為家國上戰(zhàn)場拋頭顱灑熱血,為皇上盡忠職守死而后已,我虞襄在這里撂下話來,誰若是覺得我哥哥手上有一件冤假錯案,便拿一個雞蛋往我頭上砸,使勁兒砸。我且坐在這里候著你們!” 她一字一句重若千斤,不見半點氣短更沒有絲毫怯弱。在場眾人被她冷厲的目光掃過時紛紛垂頭緘默,目露惶然。 老太太這才艱難的從人群中擠出,冷聲道,“襄兒說得對,若是誰覺得受了冤枉,我虞家人且生受著。來人啊,看座!” 馬嬤嬤連忙搬了一張椅子讓老太太坐定。柳綠也很快買了一筐雞蛋,擺放在眾人面前。 店里店外靜悄悄的落針可聞,不僅周氏,連看熱鬧的路人都白了臉色。虞襄話已說到這個地步,誰人敢砸?虞品言那是奉旨?xì)⑷?,皇上說此人有罪,誰敢說個不字?就算對虞品言恨入骨髓,今日誰又敢站出來砸一個雞蛋?砸了那就是對皇上心存怨懟,對朝堂心懷不滿,回去后多得是人收拾你。 虞襄雖然斷了腿,其胸襟氣度卻半點不輸男兒,一張嘴皮子更勝過千軍萬馬。若碰見這事的是尋常女子,怕早就被砸得方寸大亂哭哭啼啼,十個里面有十一個都會似虞妙琪那般將人帶到內(nèi)室私下解決。如此,潑在虞家門楣上的臟水這輩子都洗不掉。 虞襄處事手法雖然粗暴,卻極為有效,一番傲語更是將虞品言推崇到極致,一時間令人欽佩不已。 周氏怕了怯了,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磕起頭來,相熟的人家也都紛紛上前安慰老太太。虞襄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位貴女們盡皆捂臉躲避,腳步踉蹌。 虞襄這才勾唇冷笑,斜睨五官略微扭曲的虞妙琪,徐徐開口,“人都打上門來了你還軟乎乎的上前攙扶,還揚言要賠禮道歉。你道的哪門子歉?認(rèn)定了哥哥濫殺無辜?xì)埡χ伊??既然你姓虞,最好記住這一點——無論何時何地,維護(hù)虞府尊嚴(yán)都是你最重大的職責(zé)。虞家的名聲可以壞,脊梁骨卻不能彎!” 因有許多人看著,虞襄雖然憋了滿肚子火,卻也點到即止,并未戳破虞妙琪試圖用她的良善來襯托自己卑劣的意圖。 然而她不說,明眼人又豈會不知?尤其成康帝和太子等人,更是在陰謀詭計中浸yin長大,對虞襄這種爽直率真的人懷著天然的好感,對虞妙琪此等心思詭譎的則厭憎不已。 又加之成康帝并無鳥盡弓藏的想法,待他百年之后,虞品言還要繼續(xù)為太子守衛(wèi)邊疆。眼看曾經(jīng)跟隨自己四處征戰(zhàn)的眾位大將盡皆老邁,大漢軍力日漸衰微,成康帝怎忍心磨損虞品言這支寶刀利刃?近些年的血腥殺戮不過為了磨礪他而已。放言說虞品言只手遮天狼子野心的人壓根沒摸準(zhǔn)成康帝脈門,反被他暗暗惦記上了。 眼見自己的心腹愛將受到如此維護(hù),他心里自然感動,威嚴(yán)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柔和笑意。 虞品言面上不顯,拇指卻搭放在刀柄上用力摩挲,勉強(qiáng)壓制著心中洶涌澎湃的情潮。那就是他的meimei,他的心肝寶貝,無論旁人如何非議,永遠(yuǎn)待他如一全心全意。他不知道該如何回報這份真情,只覺得怎么寵她都嫌不夠,怎么愛她都覺不足。 站立在成康帝身后的沈元奇垂頭苦笑,心中的酸澀之感簡直無法用言語描述。曾經(jīng)千嬌萬寵的meimei四處散播流言欲毀他仕途,而血緣相牽的嫡親meimei卻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兩人一個心思詭譎狼心狗肺,一個純粹天然重情重義,難道果真是沈家家教不好,才把虞妙琪養(yǎng)成今日這般模樣? 如此一想,他心里更加難受了。 成康帝在虞襄話落之時便撫掌叫好,渾厚的朗笑聲引得眾人紛紛抬頭看去。與此同時,店里店外忽然冒出許多龍鱗衛(wèi),將紫向閣把守的密不透風(fēng)。 “皇……”老太太驚跳而起,杵著拐杖便要行禮。 “此處不便,老太君無須多禮?!背煽档蹞]袖擺手。 能光顧得起紫向閣的人大多是京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權(quán)貴之家,雖然多為女眷,可認(rèn)識成康帝的人亦不在少數(shù),本要跟著行禮,聞聽此言連忙打住,站在原地頗有些手足無措。眾位閨秀更是懵懵懂懂,六神無主。 反倒是虞襄,隨意用袖子抹掉下巴上的蛋液,又將裙擺上的雞蛋殼拂落,大大方方的拱手作揖,“虞襄見過黃老爺,黃老爺您也來買水銀鏡?” 成康帝一面朗笑一面闊步上前,嫌棄的彈掉她頭頂殘留的碎蛋殼,溫聲道,“正是,給小九兒和發(fā)妻訂購了兩面,襄兒可喜歡?喜歡的話老爺也給你買一面?!?/br> “黃公子方才已經(jīng)給我買了一面,多謝黃老爺。”虞襄嬉笑拱手,態(tài)度親昵自然。 成康帝又是一陣?yán)市?,指著塔夫綢、蕾絲布等物問她要不要,要就全拿走。虞襄連忙說‘長者賜不敢辭’,竟是毫不客氣的笑納了,引得太子也低笑連連。 眾位貴婦見此情景,對虞襄都有些刮目相看。莫說她這份雍容大氣處變不驚,單說皇上太子等人對她的喜愛之情便足夠令她在京中立足。她雖然斷了腿,脊背卻挺得比誰都直,真要論起才干氣度,京中貴女誰又能比得上她? 虞妙琪退至林氏身旁,不著痕跡的打量太子,見他目中再無對自己的欣賞之意,反而透著點略帶反感的審視,方才還雀躍浮蕩的心開始慢慢下沉,拽著林氏胳膊往老太太身后躲。 成康帝與老太太寒暄幾句,這才看向被龍鱗衛(wèi)捂住嘴巴壓在地上的周氏,嘆息道,“凌遲徐茂的旨意是朕下的,你對辦案之人都如此仇視,對朕豈不恨之入骨?若讓你得了機(jī)會,豈不連朕都敢刺殺?看來寬恕你徐氏余孽的決定是錯誤的,早知如此該判一個滿門抄斬才是?!?/br> 周氏聽了這話瘋狂掙扎起來,眼里滿都是哀求之色。 成康帝冷笑一聲,命龍鱗衛(wèi)將她押下去。 眾位貴婦俱都屏住呼吸不敢抬頭,暗暗慶幸虞襄幾句話將她們攝住,若是虞襄帶人下去私了,她們少不得要說些幸災(zāi)樂禍的風(fēng)涼話,而皇上和太子就在店內(nèi),各處還潛伏著許多龍鱗衛(wèi),若不小心吐出幾句大逆不道之語,那她們就全完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眾位貴婦不約而同的念起佛來。 ☆、第八十九章 處理了周氏,成康帝指著躲躲藏藏的虞妙琪問道,“老太君,你這個孫女就是了空師太的俗家弟子,剛歸家不久的二姑娘?” 了空師太的俗家弟子?什么時候的事兒?老太太多年不管俗物,也不與各家走動,竟是對林氏母女放出的流言一無所知,如今皇上親口問起,且還對虞妙琪的來歷了然于心,那股尷尬勁兒就別提了。 此事說小了是虞妙琪愛慕虛榮口吐妄言,說大了便是欺君??! 老太太冷汗都流出來了,虞妙琪卻只淡淡一笑,躬身回話,“啟稟黃老爺,妙琪只在了空師太身邊略呆了幾日,聆聽些許教誨,還稱不上俗家弟子。” 當(dāng)初她也沒明說自己是了空師太的俗家弟子,只暗示了幾句,旁的似模似樣的流言都是那些貴婦們憑空臆測的。眼下她說得是實話,而在別人聽來卻是謙虛之語。了空師太到底是皇上的嫡親meimei,日后兄妹二人論起此事,她也算平了一個話柄,并無欺君之嫌。 成康帝目光微冷,就連素來溫和的太子也都皺起了眉頭,暗道此女果然心機(jī)深沉,秉性不良。 虞妙琪窺見二人情緒變化,心下不由凜然,正琢磨著自己究竟哪里說錯了,卻聽成康帝沉聲說道,“老太君,你這個孫女到底是在外頭長大的,論起氣度終究比不得襄兒,還需好生調(diào)教才是?!?/br> “黃老爺說的是,早請了兩位嬤嬤調(diào)教著,可她終究少了些許靈性,不開竅?!崩咸L聲一嘆,絲毫不顧及虞妙琪顏面。 眾位貴婦聞聽此言盡皆在心中搖頭,暗道此女果如皇上所言,太小家子氣了。雖說有了空師太教導(dǎo),可長年隱居在深山老林內(nèi),還是少了幾分見識,可堪蓬門妻,不配為世家婦。若今日被砸的是她,少不得要被周氏暗算一把,叫虞品言攤上一個殺人滅口的罪責(zé),更會牽連在場所有人。真真是個上不得臺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