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洛芳芝激動得滿臉通紅,良久似是想到什么,無力地松開抓著柳琇蕊的手,澀然地道,“是他讓你與紀大人瞞著我的?他、他不愿與我相見,僅是因為容貌與以往有所不同?難道、難道在他心目中,我便是那等以貌取人的無知婦人?” 柳琇蕊一下不知該如何勸慰她,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一滴眼淚從洛芳芝眼角處掉落下來,砸到她緊緊握成拳頭的手上,激起小小的水花。她拭拭眼淚,片刻才抬頭道,“他既然不肯相見,我也只當他死了,從今往后我母子倆是生是死再與他不相干!” 她努力壓上心中酸痛,極力睜大眼睛,不讓那肆無忌憚的淚水流出來。 “今日打擾了,我家中還有些事,這便先回去了,改日,改日再……”直到感覺臉上再無淚意,她才勉強揚起一絲笑容,起身告辭。 柳琇蕊忐忑不安地目送著她抱著兒子的身影漸行漸遠,許久許久才輕嘆一聲。 鳴秋小跑著才跟得上抱著兒子一言不發(fā)往屋里去的洛芳芝,她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一路上見自家夫人臉色便難看得很,連一向活潑好動的小少爺也察覺到娘親心情不暢,一路乖乖地任由她抱著,也不敢再鬧。 “夫人、夫人,還是奴婢抱著小少爺吧,小心把你給累著了?!彼⒋鴼庾飞下宸贾ィ舆^有些沉手的小念恩,抱著他進了屋里,交給了候著的奶娘。 “夫人,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思量再三,終是忍不住放緩腳步向坐在椅上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的洛芳芝走去。 “你說,他明明還活著,為什么就不肯出來見我?難道、難道這些年他待我的都是假的不成?他明知我如今孤兒寡母的,娘家又是那些個人……他怎能、怎能避而不見?”也不知過了多久,洛芳芝才嗚咽著道,眼角淚水慢慢滲出,凝成淚珠,一滴一滴砸落下來。 鳴秋先是一怔,繼而大驚失色,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夫人,你、你說什么?大人還活在世上?他他他、他怎會、怎會……” 洛芳芝泣不成聲,根本無法再回答她的話。痛了這么久、悔了這么久,如今得知那個讓她痛且悔的人還好好的活著,可是卻不肯與她相見,這當中的酸楚難受,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掩面痛哭出聲。 她越哭越大聲,仿佛只有哭泣,才能將這一年多的壓抑難受、心酸悔痛發(fā)泄出來…… ☆、第九十六章 鳴秋含淚凝望著她,她自幼與洛芳芝一處長大,名為主仆,情同姐妹,看著她從最初明艷照人的洛家大小姐慢慢變成如今幾乎不堪身心疲累的李家夫人,這其中經(jīng)歷的種種心酸不易,她全部看在眼中。 無論是生母洛夫人過世,還是繼母進門、生父漠視、下人逢高踩低,抑或是后來被迫退親、含恨出嫁,這當中種種悲愴痛苦,將她臉上的笑顏一點點抹殺。天垂憐,原以為陰狠毒辣的青衣衛(wèi)統(tǒng)領李世興,雖逼娶的手段確是有幾分不堪,可待她卻還是好的。這些年她看著外頭人人懼怕的黑面閻王一次又一次在妻子面前受挫,數(shù)不清有多少次被氣得將府中物什砸個稀巴爛了,她都幾乎要害怕他下一步便會揮劍將她們主仆當場斬殺了,可最后只是看到對方怒氣沖沖地離去的背影。 她不知道這位身居高位的青衣衛(wèi)統(tǒng)領為何要逼著娶早與人訂了親的小姐,更不清楚為何他會對自家小姐一再忍讓,縱是總被對方熱嘲冷諷,可也不愿傷她半分,上一刻被氣得拂袖離去,下一刻卻又若無其事地過來問她可喜歡昨日送到的新鮮果品。只可惜,心中只有范家少爺?shù)男〗銋s從不曾給過他好臉色。 她默默在坐在泣不成聲的洛芳芝身邊,掏出帕子一點點幫她拭去眼中淚水,直到洛芳芝哭聲越來越小,她才輕聲勸道,“夫人,不管怎么樣,大人尚在人世都是件值得高興之事。無論他是因何緣由不敢歸來,但終究他都是你的夫君,小少爺?shù)挠H生父親,李家,還離不得他。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總得有個人先踏出那一步,才能將現(xiàn)今的僵局打破,日后夫妻、父子團聚,這世間上還有什么比這更重要之事呢?” 見洛芳芝抽抽嗒嗒的也不出聲,她輕嘆一聲又道,“大人若是不在,萬一洛家那些人又尋上門來,那可如何是好?早些年若不是大人一直鎮(zhèn)壓著他們,他們又豈會安安份份的?!?/br> 有道是有后娘便有后爹,洛家老爺更是免不了,前頭原配夫人剛過世,后腳便將外室堂而皇之地迎進門當正室夫人,外室子搖身一變成為嫡出,這樣被人鄙棄唾罵之事,也就洛家老爺做得出來。 想到那兩位分別比洛芳芝小兩歲和三歲的‘少爺’及‘小姐’,鳴秋心中更是忿忿不平,既替自家小姐不平,也替過世了的前洛夫人——洛芳芝的生母不平。白眼狼,說的便是洛老爺這樣的人了,沒有原配妻子娘家資助,洛家焉有后來的富貴,他倒好,竟然瞞著妻子在外頭養(yǎng)外室,還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外室子,妻子尸骨未寒便將那母子三人迎進了門,任由這母子三個欺凌嫡長女,果真是狼心狗肺! 聽她提到娘家那些人,洛芳芝呼吸一窒,帕子越擰越緊,這幾年一直在李世興的庇護之下,洛家那些骯臟事一概被他擋在了外頭,半點也傳不到她耳中,她只知道當初自己出嫁時,李世興雷霆手段奪回了被繼母搶過去的生母嫁妝,不但如此,還狠狠地敲了洛家一筆,亦正因為此,讓她認為此人不但草菅人命、殺人如麻,還是個見錢眼開的貪婪之徒。 事過境遷,如今再想想,她竟突然明白了當初的李世興,無非是想著替她出出氣罷了。同一件事、同一個人,換了個心境,撥開那名為‘偏見’的擋眼布,她更能看清一個人待她的真心、為她所做的一切。這些年,終究是她慢待了他,而不是他薄待了自己??v然他開始的手段她至今不敢茍同,可成婚以來,他并無半分對不住她! 她突然生出幾分焦慮來,他明明活著卻不肯歸家,難道是對她已經(jīng)失望了?失望到連親生兒子都寧愿放棄,也不愿再見她一面。假若他真的不要自己了,她該怎么辦? 洛芳芝茫然地望著前方,頭一回,感覺前景一片灰蒙蒙。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比當年得知親生父親為了兒子強行退了與范家的親事,將她送入虎口更加難受。 洛芳芝知道了夫君仍在世之后會做些什么,柳琇蕊并不清楚,她也只是從紀淮口中得知,李世興已經(jīng)明白他還活著的事瞞不住了,這兩人最初的結(jié)合,并不美滿,但經(jīng)歷過種種的不愉快與悲痛失望,她還是希望這兩人能有一個好的結(jié)果。就連那個被莫名奇妙退了婚的范文斌,她也希望他能早日放下過去,尋找屬于自己的美滿人生。 春去秋來,還差幾個月,紀淮任期將滿,是去是留還得等吏部文書下達。曾經(jīng)那愛粘娘親的小易生,如今已經(jīng)可以扶著大人的手搖搖晃晃地走幾步了,只是那愛粘人的性子始終如一。 “這幾份是送到京城去的,這些是送回燕州。給京城的那里里頭,我特意加了些給堂嫂、大嫂及小嬸嬸的,這些可千萬別搞混了。”柳琇蕊再三叮囑著云珠。 云珠點點頭道,“奴婢都清楚了,夫人放心,絕對不會搞混的!” 佩珠月前嫁給了吳掌柜的長子,訂親前柳琇蕊已經(jīng)銷了她的奴籍,云珠便是柳琇蕊提上來頂替她的。 威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陶靜姝,現(xiàn)已懷有身孕,可早段日子時卻出了點意外差點小產(chǎn),如今便被大夫要求臥床靜養(yǎng)。至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才導致她差點失去肚子里的孩子,柳琇蕊卻不甚清楚,也不好就此問題去信問家人。府中除了有孕的陶靜姝,柳琇蕊親大嫂陳氏亦傳出了喜信,兩位少夫人先后有孕,讓柳家眾人簡直樂壞了。 但這些都不足以讓柳琇蕊意外,最讓她意想不到的便是柳敬北,一直不愿娶妻的鎮(zhèn)西侯柳敬北,年前迎娶了光祿寺少卿袁大人的嫡親妹子,有克夫名聲的袁家小姐,柳琇蕊在京城中第一個結(jié)交的女子袁少萱的嫡親姑母。 消息傳來,讓正哄著兒子用膳的柳琇蕊差點將小易生的小碗給摔到地上去了。 柳琇蕊在京城時也聽過這位袁小姐的事,受袁少萱所邀到袁府時也有幸見過一面,只覺得那女子性子清清淡淡的,具體為人如何倒不甚清楚,得知她成了自己的小嬸嬸,忍不住便向紀淮問及袁家的事。 “袁大人人品方正,想來他的嫡親妹子也差不到哪里去。至于那些克夫傳言……三四歲的孩子夭折了也是常見之事,怎能算到無辜的女子身上。至于那個病死的第二任未來夫婿便更好笑了,原本身子骨就弱到了極點,連太醫(yī)都說恐不長壽,如今死了反倒賴到袁小姐身上,簡直是荒謬!”紀淮放下書冊,接過向他撲來的胖兒子,抱著他掂了掂,隨口便回道。 小家伙被他掂得咯咯直笑,一雙藕節(jié)般的小胖手緊緊地抱著紀淮脖子,小腿踩在他的大腿上,上上下下地蹦著,一連串歡快清脆的笑聲從他嘴里逸出來,讓柳琇蕊也無暇再去想其他事。 小叔叔孤單了這么多年,也是時候找個人陪伴他了,他既然看得上袁家小姐,說明對方確是個好的,作為侄輩,她要做的便是寄予深深的祝福。 “乖兒子,叫聲爹爹來聽聽!”紀淮耐心地哄著沖他笑得眉眼彎彎的兒子。難得空閑,他推了不少應酬,就是為了回家逗逗兒子,聽妻子說些家長里短。 小易生見他不動了,睜著一雙圓碌碌的大眼睛‘啊啊啊’地叫個不停,小胖手使勁地拍著紀淮的手臂,示意他抱著自己高高。 “叫爹爹,叫了才抱高高?!奔o淮繼續(xù)哄道。 小易生見他就是不肯讓自己如愿,小嘴一扁,委委屈屈地朝坐著看好戲的柳琇蕊望去,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瞧著好不可憐。 柳琇蕊笑盈盈地沖他揚揚眉,就是不出聲。小家伙看看爹爹,又看看娘親,‘哇’的一聲便哭了起來,嘴里還抽抽搭搭地抗議,“爹爹,壞!” 紀淮一怔,臉上瞬間大喜,用力將兒子抱得高高的,放聲大笑起來,“好小子,總算肯叫爹了!來,再叫一聲!” 小家伙已經(jīng)會說幾個簡單的字,可是就不肯叫爹,心情歡暢的時候偶爾還會喊一聲娘,讓紀淮滿是冤念,往日得了空便抱著兒子哄他叫爹。 柳琇蕊也是大為驚喜,望著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小臉蛋上卻滿是高興的笑容的兒子,忍不住也逗他,“易生,叫娘,叫聲娘來聽聽!” 小易生張著小嘴望了望她,又望望抱著自己的爹爹,果斷地別過頭去,抱著紀淮的脖子跳個不停,“爹爹,高高,高高!” 紀淮哈哈大笑,一下便將他舉過頭頂,再抱回懷中,如此往復,直樂得小家伙咯咯咯直笑。 柳琇蕊望著這對越玩越瘋的父子,無奈地搖搖頭,這小子,典型的有奶便是娘,就是個小沒良心的,也不看看平日都是哪個在照顧他。 “對了,明日我與你一起到知州府去,這小子便放在家中吧,免得到了那里又哭鬧?!焙逯鴥鹤痈棠锵氯ャ逶『?,紀淮順手替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便對正疊著兒子小衣服的柳琇蕊道。 “不帶他去也是正理,我只怕留他在府中,萬一要尋我又尋不到,哭鬧起來奶娘與藍嬤嬤她們都哄不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寶貝兒子的性子,一哭鬧起來簡直不讓人安生?!?/br> 明日是錦城知州簡浩與永寧縣主長子百日宴,紀淮夫婦便是上門恭賀的。 “既然如此,不如將他送到李家去,有念恩陪著他玩耍,想來便會好些,李府里頭有李夫人她們,讓奶娘與藍嬤嬤也跟著過去?!奔o淮想了想才提議道。 柳琇蕊動作一頓,思量了一會也覺得這樣是最好不過了,兒子有了玩伴,又有信得過的人照顧著,她也放心得下。 原打算到金州去的洛芳芝,得知夫君仍好端端地活著,并且也在此地,自然不會再想著搬走了。柳琇蕊不清楚李世興與她當中發(fā)生了什么事,但如今李世興已經(jīng)歸家,李宅有了男主人,小念恩有了親爹,她也不禁舒口氣。至于李世興與洛芳芝的關(guān)系,她幾個月前曾見過他們,瞧著倒是平平淡淡的,看不出是和好了,還是繼續(xù)僵持著。問紀淮,紀淮也只是搖搖頭,只道各人有各人的緣分,旁的強求不得。 第二日一早,夫妻倆親自將兒子送到了李宅,柳琇蕊與洛芳芝閑話了幾句,見她神色平和,舉止投足間又是初見時溫婉秀雅的‘洛夫人’,再不見大半年前那種認命般的抑郁?;蛟S,再多的轟轟烈烈,都會慢慢歸于平靜,人生在世,能執(zhí)手相守到老便是天大的福份。 因怕誤了時辰,她也不敢久留,謝過了洛芳芝,又細細叮囑了奶娘及藍嬤嬤一番,這才與紀淮告辭出門,上了往錦城的馬車。 ☆、第九十七章 知州府門前車水馬龍,往來之人絡繹不絕,這也難怪,先不說簡浩官職高,便是永寧縣主的身份亦是不容忽視的。在門外迎客的知州府下人見到紀家馬車,也顧不得其他人,連忙迎上前來見禮。 柳琇蕊自然不會與他們客氣,夫妻兩人進了大門,自分別有小廝和丫頭將他們各自帶往男客與女客處。因永寧縣主事先囑咐過,是故簡府下人很有眼色地直接將柳琇蕊引到永寧縣主歇息的屋里。 “你總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會不來呢?哎,怎的不把你家小易生帶來?我可好久不曾見過他了。”方進了門,便見永寧縣主抱怨著迎上前來。 “你們家大公子百日,我又哪敢不來。這不是怕那調(diào)皮鬼會鬧嗎,這才不敢?guī)麃??!绷L蕊任由對方挽著她的手臂,笑笑地解釋道。 “小孩子又哪有不鬧的,我家這個也是天天鬧,吵得人不得安生?!庇缹幙h主不贊同地道,臉上卻滿滿是滿足的笑意,生下了長子,她也就放下心來了,再面對太婆婆底氣也足了。 柳琇蕊也不搭話,淺笑著與她進了屋落座,一會便有相熟的各家夫人上前打招呼,她揚著得體客氣的笑容與她們寒暄著。因是主人家的長子百日,眾人有志一同地聊起家中孩子的趣事,或明或暗地夸贊著今日的小小主角。柳琇蕊也是位年輕的母親,自然對小孩子間的事特別感興趣,聽著那些夫人們交流著彼此照顧孩子的心得,她也忍不住加入其中。一時間,廳里氣氛漸漸熱烈起來。 柳琇蕊正認真地聽著鄰縣知縣夫人說著新得的小孫子的趣事,突然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總感覺似是有什么盯著她一樣,她不動聲色地四下望望,見各人均三三兩兩地湊到一起閑話著,她暗暗蹙了蹙眉,也只當自己過于敏感了。她定定神,若無其事地繼續(xù)與她們閑話,過得片刻,那種被人死死盯著的感覺又再浮現(xiàn)上來,她輕咬下唇,趁著簡府的奶娘抱著永寧縣主的長子走出來,眾人視線均投到小小孩童身上時,她再次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周遭,終于被她發(fā)現(xiàn)了一位身著水藍衣裙,作婦人打扮的女子,正死死地盯著自己。那女子見她望過來,慌忙移開視線,故作不知地扶起身側(cè)一位老婦人。 柳琇蕊暗暗納悶,那女子的眼神,她看得很清楚,里面分明飽含著憤恨,只是,她印象當中卻并不認識此人,到底又是為了什么而被對方記恨了的呢? 因心中存了疑問,接下來的時間她總也會有意無意地打量那藍衣女子,見對方亦有幾次對上自己的視線,但均慌慌張張地移開,似是怕她發(fā)現(xiàn)一般。 “坐在夏夫人左側(cè)那位老夫人,不知出自哪家?”她終于按不住好奇心,趁著永寧縣主終于得空的時候悄聲問她。 永寧縣主下意識便順著她所說之處望去,“那位啊,是黃通判的原配夫人?!彼D了頓,細細望了望將身影拼命往那位黃夫人身后縮的藍衣女子,片刻才恍然大悟,壓低聲音沖柳琇蕊道,“怪道你問起黃夫人,原來是瞧見她身邊那位了,怎么?可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啊?”后面一句卻是帶著幾分戲謔之意。 柳琇蕊一怔,奇怪地道,“你是指站在黃夫人身后那位夫人?我與她是仇人?此話怎講?我印象中可從未見過她,怎的與她成了仇人了?” 永寧縣主詫異地盯著她,確信她確不是說謊,這才搖頭失笑,“你啊,真是讓人怎么說才好!你果真不認得她?”見柳琇蕊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她無奈地道,“她是原廣林伯府的嫡三小姐啊,當初推你下水那位李筱云,后來被廣林伯送到家廟里,好不容易放了出來卻又在路上驚了馬,被位舉子救了,廣林伯便順勢將她許給了那舉子。如今她跟著黃夫人出席,想來她嫁的那位夫君與黃通判有幾分交情了?!?/br> 柳琇蕊意外不已,倒沒想過竟然在此遇到了故人。當初她雖吃了點虧,可卻一直不曾見過那害得她落水的罪魅禍首,或許在落水前見過,但她沒什么印象便是了。當日跟著大伯母李氏到廣林伯府去,她時時都注意著李氏,知道那府中人待李氏不好,她心中膈應著呢,又哪會花心思去與廣林伯府的姑娘結(jié)交。 “果真是時間飛快,當初被你掃了一腳那一幕還歷歷在目,一轉(zhuǎn)眼你我便為人妻.為人母了?!庇缹幙h主有幾分唏噓地道。想想當年吃的那一腳虧,她氣不過地往柳琇蕊手臂上一扭,疼得柳琇蕊差點驚呼出聲。 “你做什么?。 绷L蕊摸摸被擰得有點疼的手臂,恨恨地刮了笑得有幾分得意的永寧縣主一眼。 “自然是報仇啊!小女子報仇十年未晚!”永寧縣主揚揚眉,笑容是說不出的可惡。再想想當初為了報一腳之仇,硬磨著家中護院教她練武一事,她又忍不樁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當年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以已之短對彼之長,又怎可能贏得了呢! 柳琇蕊用力瞪她,這人,真真是給她幾分顏色便開染坊! 永寧縣主的長子,小名睿哥兒,剛滿百日的小家伙眉眼與他親爹簡浩似了十足十,穿著一身紅通通的小衣裳,愈發(fā)襯得他玉雪可愛,讓人見了都忍不住想抱一抱,柳琇蕊當然也不例外,心中愛極地從奶娘懷中抱個小家伙,用力掂了掂,再在他rou嘟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這才笑盈盈地逗著他說話,可小家伙又哪會說話,只會咿咿呀呀地瞎叫喚。 也就柳琇蕊這些與永寧縣主私交甚好的敢去抱小家伙了,旁人多多少少要避避嫌,哪家的小公子不是矜貴的?更何況出身高貴的縣主娘娘的長子,若是抱著出了什么差錯,誰也擔當不起,是以旁的夫人也只是或站或坐在一旁極力夸贊。 “我今日方知道,原來那李筱云所嫁夫君當年只考了個同進士,像是與黃通判夫人是遠房表親,所以今日她才陪著黃夫人來此的吧?!备锏目腿俗叩闷咂甙税肆?,永寧縣主才拉著柳琇蕊小小聲地將意外得來的消息告知她。 柳琇蕊不甚在意地點點頭,李筱云也好,還是當年的李筱玉也好,左不過都是與她不相干之人,她不來招惹自己,她也懶得去想那么多。 永寧縣主見她不在意的樣子,神神秘秘一笑,“李筱云的夫君大半年前納了房妾室,你可知那妾室是何人?” “是哪個?難不成又是我仇人?”柳琇蕊蹙眉問。 永寧縣主‘噗嗤’一下笑出來,“勉強稱得上是仇人吧!那位妾室,正是當初你那位姑母極力慫恿你納進門來的,白家那位尋死覓活的小姐?!?/br> 柳琇蕊這下可意外了,“白紫棋?” 永寧縣主笑笑地點點頭,有幾分幸災樂禍地道,“當日見了你那姑母后,我一時好奇便命人打聽了一下,故才知道這白紫棋,倒沒想到她竟與李筱云成了‘姐妹’,這下真是好了,一個是曾經(jīng)的伯府嫡小姐,一個是如今的富商嫡小姐,也不知她們的夫君更在意哪個!” 柳琇蕊稍稍想了想,這才一本正經(jīng)地分析道,“按李筱云當日對我所做之事來看,她并不是位有心計之人,可那位白家小姐便不同了,以我的了解,還是有點小聰明的。若是李筱云的夫君是個重規(guī)矩的,自然明白妾終究不能與妻相比;若是個不靠譜的,那可就難了!” 永寧縣主失笑,“你還忘了一層,李筱云如今的娘家可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伯府,而白家小姐娘家卻是實實在在的富商,還是位得了皇上嘉獎的富商,當初白家捐了一大筆銀子修筑河堤,皇上表哥不是賜了塊‘造福百姓’的匾給他們家么?白家小姐進得了他們家的門,未必不是那人看中白家的富貴!” 柳琇蕊想想也覺得極為有理,連連點頭道,“你說的也是?!?/br> 兩人又閑話了一陣,永寧縣主又問,“吏部可有文書下來了?你們家那位是去是留?” 柳琇蕊自然明白她指的是紀淮是繼續(xù)留任還是往別處去。 “據(jù)我所說,還未曾有文書下達,不過想來也快了吧!” “要我說,外放比京官要好,在外頭多自在啊,哪像在京城,束手束腳的?!庇缹幙h主懶洋洋地道。 柳琇蕊微微一笑,也不接她這話,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直到云珠來提醒,說是大人在外頭等著了,柳琇蕊這才起身告辭離去。 上了回府的馬車,紀淮靠坐在她身邊,摟著她的腰身低聲道,“阿蕊,咱們要回京了!” 柳琇蕊怔了怔,片刻才反應過來,“吏部的文書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