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這個刁蠻縣主,也不是那么難對付嘛! 她得意地晃了晃腦袋,只覺得通體舒暢,大有揚眉吐氣之感。 她心情愉悅地前去尋高淑容,方才走了片刻,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有個頗有些眼熟的身影。 “在哪見過呢?”她皺眉苦思,腳步卻越來越慢,慢到那一身青衣的年輕男子亦停了下來,輕嘆著沖她問道,“柳姑娘,可是在下有何不妥?” “??!我記起來了,原來是你!”柳琇蕊先是愣愣地望著他,好一會才想起來,此人正是那日在廣林伯府幫過她的那位男子。 “上回之事一直尋不著機會多謝你,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償了!”她上前幾步,朝著那青衣男子感激地道。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舉手之勞,姑娘無需放在心上!” 柳琇蕊也不與他多作客套,“你怎的在此處?” 青衣男子正欲回答,便聽有輕柔的女聲喚,“煦兒!” 柳琇蕊好奇地循聲望去,便見一身素凈打扮,容貌秀美,體態(tài)輕盈的女子含著溫柔的笑意款款而來。 那喚‘煦兒’的青衣男子臉上笑意微微凝住了,那女子走近他的身邊,側頭望著柳琇蕊柔聲問,“這位姑娘是……” 青衣男子沉聲答道,“這是威國公府的柳大小姐。”頓了一下又對柳琇蕊道,“柳姑娘,這位乃……家母?!?/br> 柳琇蕊也不曾留意他話中那小片刻的遲疑,慌忙朝著那女子福了福,“見過夫人!” 女子親自扶起她,笑盈盈地打量她一番,“好俊俏的閨女,令尊可是工部柳大人?” 柳琇蕊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確是家父!” “上回在廣林伯府曾遠遠見姑娘一面,依稀記得那日是威國公夫人與你一同前去,今日柳姑娘可是陪同國公夫人到此處來?”那女子拉著她的手問,輕聲細語仿若柔和春風拂過心房一般,讓人只感舒暢不已。 柳琇蕊搖搖頭,還未曾出聲便聽身后傳來高淑容喚她的聲音,“阿蕊,你在何處說話呢?要回去了!” 她回頭一看,見高淑容帶著佩玉佩珠走了過來。 “娘,我在這!”她高聲應道。 不一會,高淑容便來到她跟前,見在場那對母子,便疑惑地望了望女兒。 “娘,上回在廣林伯府……救我的那位老婆婆便是這位公子身邊的人,旁邊這位夫人是他的母親?!绷L蕊解釋道。 高淑容無暇多想,沖著那對母子行了禮,“多謝公子相救,妾身感激不盡!” “夫人不必客氣!”那名喚‘煦兒’的男子回禮道。 幾人自又有一番客氣,高淑容見那女子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說不出的韻味,言談當中更是總讓她似有一種面對長輩之感。 她暗暗納悶,但到底不敢唐突地發(fā)問,仍是客氣地交談了一會,這才帶著柳琇蕊告辭離去了。 “你便是接觸了她們又當如何,難不成你敢去見她?”直到高淑容母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當中,青衣男子才嗤笑一聲,嘲諷地道。 “煦兒,我……我……”女子神色不安。 “你不必多說,左不過是聽聞柳姑娘被她視作親生女兒般對待,這才盼著通過柳姑娘得到她一星半點的消息?!鼻嘁履凶由焓肿柚顾幢M之語。 “只不過,這幾十年來你都藏著掖著,那些年更是任由她在廣林伯府自生自滅,如今她苦盡甘來,身份尊貴,夫君愛重,兒子出息,妯娌和睦,你卻突然生起了慈母之心,不覺得太可笑了嗎?我的母親大人!” 那女子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慘白,連連退了幾步,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子,右手捂住胸口,目光帶淚,嗚咽著道,“我、我并不想的,只不過、只不過……” “你這番話與我說又有何用,有本事便親自與她說去,只要她能原諒你便可。當然,但凡有點羞恥之心的人,也沒臉再去見那個早就被自己拋棄了的女兒……”青衣男子不屑地道,待見到女子面無血色的臉,剩下的話便如同被堵在了喉嚨一般,怎么也吐不出來。 良久,他才別過臉去,聲音淡淡,“回去吧,既然他讓你在此休養(yǎng),那旁的便不要多想了,若他知曉你借病離府打的卻是這番主意,想來又會生出不必要的麻煩來?!?/br> 女子低低地‘嗯’了一聲,再深深地望了一眼柳琇蕊離去的方向,這才由著青衣男子引著她離開了。 一路上又被高淑容念叼的柳琇蕊,又哪會知道今日這番再遇原是有心人的刻意為之。 “都讓你好好候著,偏又跑了開來,你怎么總也不聽話呢!”高淑容恨鐵不成鋼地戳了一下她的額角。 柳琇蕊老老實實認錯,“娘,我錯了!” “每回認錯倒也比別人快,可卻是個不記打的性子,下回該犯的還是犯!” “再不敢了,真的!”柳琇蕊抬頭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她,試圖讓娘親發(fā)現(xiàn)她眼里閃耀的真誠之光。 高淑容被她這副模樣逗樂了,輕輕擰擰她的臉蛋,失笑地搖搖頭,“你呀……” 這時候再不賣乖表決心的絕對是傻子,柳琇蕊自然覺得自己不是傻子,是以她很有眼色地一把抱住高淑容腰肢,施展混身解數(shù)撒嬌裝乖。 一時間,車內(nèi)一片和樂。 “夫人、小姐,到了!”轆轆前行的馬車停了下來,一會便有仆婦在外頭提醒。 柳琇蕊連忙坐直身子,由著高淑容替她整整頭上珠釵,這才跟在娘親身后下了車。 “怎的搬這么多酒?家里可是來了客人?”母女倆相攜著進了門,柳琇蕊眼尖地發(fā)現(xiàn)三五個小廝各抱著個酒壇子往廳里去,便側頭問跟在身邊的小婢女。 小婢女朝她福了福,才脆聲回稟,“回小姐的話,兩位少爺在前頭招呼紀公子呢!” 二少爺? 柳琇蕊大喜,“大哥回來了?什么時候的事?怎的事前不曾有通知?” 高淑容亦是一喜,長子在軍營里可不能像次子這般時常歸家,算起來她都有數(shù)月不曾見過他了。 “回小姐的話,二少爺是與三少爺一同到府的,沒多久紀公子便也來了,二少爺便吩咐廚房上酒,如今已是第二回了!” 柳琇蕊擔憂地蹙蹙眉,“喝這么多,萬一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高淑容卻無奈地笑笑,搖頭輕嘆,那兩個小混賬,明顯是又要捉弄人了,只怕慎之這回逃不掉了。 “吩咐人準備醒酒湯,再讓人通知二少爺,便說是我說的,酒易傷身,紀公子殿試在即,還是保重身子為好?!?/br> 小婢女應了一聲便領命去了。 柳耀河得了話,只得遺憾地嘆息一聲,將酒杯放下,大手一揚,施恩般沖喝得滿臉紅通通的紀淮道,“今日便到此為止吧,待他日再尋機會痛痛快快喝一場!” 紀淮暗暗松了口氣,‘未來大舅子去了軍營,別的不說,這酒量倒越發(fā)讓人受不住了,幸虧‘未來岳母’回來得及時,否則他今日只怕不能輕易出這威國公府大門了。 這娶個媳婦,怎的就這么艱難呢? ☆、第五十四章 高淑容到廟里去并不僅僅是為了替紀淮祈福,還有便是長子柳耀河的親事。早些日珉安村來信中還夾雜著她的嫂子陳氏的信件,陳氏在信件中試探著詢問了她娘家侄女與柳耀河的親事,畢竟如今陳家那姑娘已然及笄,親事必定不能再拖,若是柳家無意,陳家亦能再另行擇婿。 高淑容看罷便沉默了片刻,說實在的,她確是愿意柳陳兩家結親的。只不過就是猜不準柳敬南與柳耀河的心思,不知他們是否愿意再迎平民女子進門。 當她將陳氏信上內(nèi)容如實告知了柳敬南,并表示陳家那姑娘當初她在珉安村時亦是見過的,人品相貌均是不差。柳敬南聽罷思量了許久,才點頭道,“你既認為那姑娘人品佳,那想來是無礙的。只一層,她若進了柳家門,日后遇到的人與事必與以往截然不同,她可有信心面對之后的種種?耀河是你我長子,他日必定要挑起我們這一房的將來。作為他的妻子,身上肩負的擔子必然不輕,她可能承擔得起?” 陳家過世的老爺子與高老舉人原是同窗,兩人關系甚篤,便訂下了兒女親事,是以陳家的姑娘亦是曾讀書識字的。高淑容看中的那位陳姑娘,乃陳家老大的長女,往日便是照顧家中弟妹,打理家務事。陳老大夫婦都是老實人,得知柳家原是京城貴人后便心生了退意,畢竟兩家門第相差太遠,只是兩家原私下有了共識,若是他們私自再將女兒另行婚配,終歸有違自幼所受教導,是以才拜托陳氏代為詢問柳家意思。 “你所擔心的問題亦正是我擔心的,是以才這么難以抉擇?!备呤缛輫@息一聲。 柳敬南稍想了想,這才道,“既如此,那便問問耀河的意思吧,這畢竟是他的終身大事,若是愿意,那便聘娶這陳家姑娘;若是他不愿,你再婉轉向大嫂表明意思?!?/br> 夫妻二人既商量妥當,便趁著今日柳耀河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將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他,并表明了最終結果由他決定的意思。 柳耀河思索了許久,才試探著問,“陳家姑娘?可是那年背著摔傷了腿的阿蕊回家的那位姑娘?” 高淑容點點頭,笑道,“難為你還記得這事,確是她!” 柳耀河微微一笑,原來是她! “娘既然與高家伯母有了默契,君子無信則不立,那便娶吧!” 而另一側,永寧縣主忍著屁股的隱隱痛意重新梳洗完畢,心中暗暗詛咒那個鄉(xiāng)下野丫頭柳琇蕊,恨得咬牙切齒,誓要有朝一日讓她為今日所做一切付出代價。 好不容易那羞煞人的痛意才慢慢消褪一些,總算走路正常了,她才高聲吩咐婢女備車回府。 馬車在五長公主府門前停了下來,一列下人齊齊出來迎接,她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她們退下,這才邁著不太自在的步子欲往所居住的院落而去。 “這段日子你都做什么去了?宮里幾次派人傳召你進宮都推三推四的。”她方踏下花園里的拱橋,迎面便遇上親娘文馨長公主。 “沒做什么。”永寧縣主別過臉去淡淡地回了句。 “我聽聞你在練些什么功夫,可有此事?姑娘家便要有姑娘家的樣子,這般打打殺殺的成何體統(tǒng)?!蔽能伴L公主蹙眉責怪道。 “我整日打打殺殺,總好過某些人吵吵鬧鬧!”永寧縣主反駁道。 “江敏然,你是怎么和你娘說話的,誰教你的!”一聲低沉的訓斥自永寧縣主身后響起,她回頭一望,便見她的生父五駙馬江宗鵬不悅地瞪著她,他的身后則站著異母兄長江沛成。 永寧縣主紅著眼用力跺了一下腳,“誰教的?反正不是你們教的!”言畢便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加快了腳步往院里去。 “你,簡直是、簡直是不成體統(tǒng)!”江宗鵬氣著臉色鐵青,而一旁的文馨長公主臉上亦是一片惱怒。只得一直不發(fā)一言的江沛成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永寧縣主有些不自然的走路姿勢。 永寧縣主沖回了房,大聲讓屋里的婢女們?nèi)纪讼氯?,她又氣又傷心地將屋里擺放的物品亂砸一通,這才氣惱難消地一屁股往榻上坐…… “哎呦!”一聲痛呼從她嘴里發(fā)出,她蹦起來揉了揉屁股,心中恨透了那始作俑者柳琇蕊。 “野丫頭,終有一日定叫你知道我的厲害!”她一字一頓地暗暗發(fā)誓。 “縣主!”門外的婢女輕輕敲了敲。 “什么事!”永寧縣主沒好氣地應了句。 “縣主,少爺讓奴婢送藥來!”婢女怯怯地道。 永寧縣主一怔,心中一片復雜,她的親生父母都不曾發(fā)現(xiàn)她受了傷,偏這個一向被她冷待的異母兄長察覺了不妥,還特意讓人送了藥過來。 “進來吧!” 得了允許,婢女才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輕手輕腳地邁了進來,將青瓷底的藥瓶子遞到永寧縣主面前。 “縣主!” 永寧縣主接了過來,輕輕撫摸著瓶身的圖案……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再不曾叫過他‘大哥’,也許是從第一次聽聞他是爹與別的女人生的孩子開始;也許是在爹娘一次又一次因為‘那個救命恩人之女’冷戰(zhàn),直到最后貌合神離開始。曾經(jīng)亦和睦相處過的異母兄妹,如今比之陌生人卻也好不了多少,盡管他們住在同一屋檐下,盡管他們本應是這世間上血緣最親近之人了。 良久,她才輕嘆一聲,順手將瓶塞拔開,‘咚’的一聲,一陣清新的藥香撲鼻而來。 這是…… 殿試那日一早,柳琇蕊坐在桌邊托腮望著李氏及高淑容為那書呆子忙進忙出的身影。 那書呆子,有什么好擔心的?她暗暗努了努嘴。 “都準備妥當了?可千萬不能有漏的,這次可是至關重要的一次!”高淑容再三叮囑。 書墨用力點了點頭,再三保證道,“都準備妥當了,書墨以項上人頭保證,絕對不會有失的,二伯母放心好了!” “伯母放心,確無遺漏!”紀淮笑笑著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