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紀(jì)淮見她果如自己所想那般,受不得別人當(dāng)面夸贊,更是羞得直接捂臉不敢看人,不禁掩嘴悶笑出聲。 柳琇蕊好不容易才覺臉上熱度稍褪,急劇亂跳的心也漸漸緩了下來,這才松開了捂臉的手。 當(dāng)她看到紀(jì)淮笑得飆淚的模樣時,頓時便明白自己又被對方戲弄了,她恨恨地朝著紀(jì)淮腿上飛起一腳,氣惱道,“壞胚子,就不曾有過好心眼!” 說罷,再也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氣哼哼地離去了。 紀(jì)淮揉了揉有點疼的小腿,臉上笑意盈盈,笑嘆一聲,自言自語地道,“這丫頭,就是太暴力了,這點不好,日后也得改!” 當(dāng)今皇后的那一番話仿如投入平靜湖面的小石子,在威國公府內(nèi)激起一陣波浪。 柳敬南暗暗心焦,皇后此言分明是讓自家將女兒送去參選,將來或為后妃,或配于宗室。此等榮譽對別人家來說或許是求之不得,可對自家來說卻甚為不妙。先不說這當(dāng)中是否蘊含著皇上的恩寵,單就女兒那個單純率直的性子,實不適合后宮爭斗,便是大宅院內(nèi)的是是非非,恐怕她也未必應(yīng)付得過來。 “若是皇上有意幫扶柳家,將阿蕊或冊封為妃,或許于宗室,這未必不是一種方式。柳家闊別京城二十余年,雖一門雙爵聽起來甚為動聽,可內(nèi)里到底不如當(dāng)年祖父在世之時,皇上這些年來大力扶植年輕一代,如若他看中了耀海兄弟幾個,想著通過親事替他們增添幾分助力……”柳敬西斟酌了一下,這才緩緩地道。 “三哥此言亦有一定的道理,但男子的前程又怎能用女子的一生去交換。阿蕊那等性子,確實不適合高門大戶的各式爭斗,不說二哥二嫂,便是耀河耀海兄弟兩人,亦不會同意用親妹子的終身幸福來鞏固前程的。”柳敬北放下手中茶碗,沉吟片刻才道。 “唯今之計,還是待耀海從宮中回來,細(xì)細(xì)打探一番皇上的真正用意才作決定吧!況且,會試在即,選秀的日子還要再后些,如今憂心為時尚早,萬不可自亂陣腳。”柳敬東沉聲道。 柳敬西兄弟幾人點了點頭,確是這樣,如今朝中上下正忙著五日之后的會試,選秀這些暫無暇顧及,仍可從長計議。 柳敬南自始至終不發(fā)一言,但內(nèi)心其實倒是有些悔意的,后悔不早日將女兒的親事訂下來,更后悔不應(yīng)該試探紀(jì)淮這般久,若是早就表明了未來女婿人選,今上是個圣明天子,加上又看重兒子,想來便不會再有如今這般麻煩出現(xiàn)。 *** 鎮(zhèn)西侯府后花園涼亭內(nèi),柳敬北含笑品茗,欣賞著坐在他對面的紀(jì)淮時青時白的臉色。方才他便將皇后娘娘傳召侄女時所說的那番話原原本本對紀(jì)淮說了,紀(jì)淮聽后便是如今這般反應(yīng)。 他笑吟吟地再將空了的茶碗倒?jié)M,小小地抿了一口,心中暗嘆,果不愧是御賜的好茶! 紀(jì)淮心中如同驚濤駭浪一般,再也坐不定了,瞧中的未來媳婦就要被人搶走了,他若是再有心思陪著柳敬北喝茶才有鬼。 他順手端起茶碗,仰頭一飲而盡,看得柳敬北暗暗可惜,真是牛嚼牡丹!哪有這般品茶的,只怕他連喝的是茶是水都分不清了。 “柳四叔,紀(jì)淮先回房了,你慢用!”紀(jì)淮胡亂地朝他行了個禮,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這晚,他左思右想,只覺得再如前段日子那般對‘未來岳父’做低伏小,收效甚微,倒不如直接向柳家長輩表明心意,說不定還能得柳大伯,甚至‘未來岳母’的支持,如此一來,還怕‘未來岳父’不同意嗎? 他再三思量,只覺得這招‘釜底抽薪’實在是妙極,雖可能讓‘未來岳父’更為不高興,可只要他將小丫頭訂了下來,打上自己的印記,其他的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打定主意,便安心地作起畫來。 也不知到他與小丫頭成親那日,能畫得多少幅偽兔圖。 知道了紀(jì)淮的打算,柳敬北一口茶水噴出來,他別過臉去擦拭一番,這才笑嘆道,“你就不怕得罪了二哥?他如今不待見你,你倒好,直接便躍過他?!?/br> 紀(jì)淮撓撓頭,小小聲地道,“顧不了許多了,日后他要打要罵自是隨他,再這般磨嘰下去,也不知還會起什么風(fēng)浪呢!” 這話柳敬北倒是認(rèn)同的,前幾日便又有人湊到李氏及高淑容處試探柳琇蕊的親事,兩人雖沒有直接應(yīng)了下來,但對對方所提的人選亦開始留意了,若是入了她們的眼,未必不能成事。到時紀(jì)淮竹籃打水,只怕…… 因存了這些想法,是以他并不阻止,只笑笑地提醒,“如何大哥他們想來也無瑕理會他事,會試三日后便要舉行,在這節(jié)骨眼的時候,你不如亦暫放下,先考了試再說,左不過才幾日時間,出不了什么事的!” 紀(jì)淮想了想,覺得亦為有理,只是也再三確認(rèn),“你確定這幾日時候不會再出什么事?” 柳敬北失笑,用力點點頭道,“你放心,阿蕊如今還被禁著足呢,便是大嫂二嫂她們,想來亦會為了你的考試多番準(zhǔn)備,哪還顧得上其他,你還是好好考試才是正經(jīng)。” 想到李氏及高淑容待他的熱心,紀(jì)淮也不得不承認(rèn),在這節(jié)骨眼的時候,威國公府確是分不出精力去忙他事。既然吃了定心丸,他亦暫安下心來,只待會試一過…… 確如柳敬北所說的,李氏及高淑氏擔(dān)心孤身一人在京城的紀(jì)淮,這兩日細(xì)心準(zhǔn)備了一切考試所需物品,又怕他在鎮(zhèn)西侯府得不到妥善的照顧,若不是柳敬東說怕突然搬了地方紀(jì)淮會一時不適應(yīng),她們還打算讓紀(jì)淮到國公府里暫住幾日,也方便照顧。 三日后的會試,來是各地的考生云集京城貢院,紀(jì)淮一大早就帶著書墨出了門。連考三場,對這些文弱書生來說不可謂不辛苦,中途因為身體撐不住而被抬了出來的考生亦不亞于少數(shù)。 書墨嘰嘰咕咕地將紀(jì)夫人、李氏及高淑容曾經(jīng)叮囑過的話又從頭到尾念了一遍,讓紀(jì)淮滿是無奈。好不容易到了貢院,他連忙接過書墨手上柳家眾人為他準(zhǔn)備的考試用品,縱身一跳下了馬車,大步朝著前方的大門而去,將書墨啰嗦的話語全拋到了身后。 “哎喲!這死孩子,怎的就這么不聽話呢!”書墨用力跺了一下腳,終于成功將他親娘經(jīng)常罵他的話大大方方地用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請大家看在作者坑品還好的情況下,明天允許我斷更一天,作者表示快要累死了t_t,這兩天爭取存稿,盡量早點恢復(fù)以前固定的更新時間。 謝謝大家體諒!^_^ ☆、第四十九章 柳琇蕊心不在焉地抄著最后一遍的《女則》,才抄得幾個字,她便提著筆怔怔地望了望窗外,早兩日便聽府中下人議論著這回的恩科會試,現(xiàn)今這個時辰,那書呆子應(yīng)該在考場上了吧?以他平日時不時酸溜溜地掉書袋子的樣子,加上臨考前大半個月還時不時往國公府里跑,似是胸有成竹,想來這次考試應(yīng)該問題不大吧? ‘滴答’的一下響聲,讓她回過神來,低頭一望,見寫了幾個字的雪白宣紙上染了一團墨跡,想來是她方才蘸在筆上的墨滴落了下來。 她單手拍了拍臉頰,將筆搭在架上,用力把弄壞了的紙揉成一團扔到了簍子里,自言自語道,“那書呆子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話未說完,她先是一愣,繼而嘀咕道,“那壞胚子,誰會擔(dān)心他!” 柳耀海帶回來的消息讓柳家長輩們不由得松了口氣,原來同啟帝并無意要納柳琇蕊為妃,更不曾有為她指婚的意思,也不知皇后到底是怎樣誤會了的。 柳敬北望了望神情飛揚的柳耀海一眼,突然出聲問,“耀海,你是怎樣打探到皇上這番意思的?” 柳耀海行至桌邊,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咕碌碌’地灌了下去,這才擦了擦嘴,理所當(dāng)然地道,“自然是直接問他??!” 此話一出,屋里一片安靜…… 柳敬北無奈地望了一臉莫名奇妙的侄兒一眼,這個一根筋的家伙,真的適合伴君側(cè)嗎? 柳敬西咳嗽幾聲,這才問道,“你是如何問的皇上?” “我就問他可是想納我meimei為妃,又或者是想將她賜婚給什么人?!绷@蠈嵉鼗氐?。 柳敬西又是一陣咳嗽,半晌,才望了望柳敬南。 柳敬南頭疼地揉揉額角,這混賬!真是讓人少cao心片刻都不行,他到底將皇上當(dāng)成了什么人?竟然如此、如此干脆利落地便問出那樣的話來。 “那皇上便直接與你說,他并無意納妃,更無意指婚?”柳敬東抑住臉上笑意,和顏悅色地問。 柳耀海點點頭,“他就是這個意思,想來當(dāng)皇帝的都是一言九鼎,應(yīng)該不會騙我才是。” 柳敬東佯咳一聲,遮掩差點噴出來的笑聲,好笑地道,“確是這樣沒錯,皇帝都是金口玉言,他既是這個意思,那便就是這個意思了?!?/br> 柳耀海憨憨地再點了點頭,“大伯父說的極是!” 雖然此事不過虛驚一場,便卻給柳家眾人敲響了警鐘,孩子們的親事真的不能再拖了,尤其是作為府中唯一的姑娘,柳琇蕊的親事更是要早些落實下來才是。 會試進行到了最后的一日,高淑容坐在桌邊繡著小屏風(fēng),柳敬南歪在榻上翻著書。 “也不知慎之考得如何了,折騰了這些日,想來吃睡都好不到哪去。大嫂那邊據(jù)說是派了人到貢院門外候著,等他出來便先接他來家里,好好替他補補身子?!彼贿叴┽樢€,一邊隨口道。 柳敬南聽她提起那個覬覦寶貝女兒的小子,冷哼一聲,也不搭話。 柳敬南與紀(jì)淮奇怪的相處仍在持續(xù)著,無論對方如何冷淡,紀(jì)淮依舊一得空便往他跟前湊,態(tài)度誠懇、舉止謙恭。如此一來,倒越發(fā)顯得柳敬南不近人情,讓高淑容亦看不下去了,這不,如今她便要替紀(jì)淮打抱不平了。 “他年紀(jì)輕,便是犯了錯也是人之常情,你比他虛長這么多歲,有什么不滿意的為何不直接說出來,如今這般冷冷淡淡的,倒讓人覺得你刻意為難小輩。”高淑容停下手中動作,回過頭來望著柳敬南道。 柳敬南聽了心中越發(fā)的惱怒,那個混小子! 他哼哼唧唧地在榻上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高淑容,就是不肯表明態(tài)度。 高淑容見他如此反應(yīng),倒像個耍小脾氣的孩童一般,不禁好笑。她放下手中木梳,走到榻邊坐了下來,輕輕推了推越活越回去的夫君一下,“哎,說你呢!怎的像個三歲小孩一樣,還生起悶氣來了!” 柳敬南挪了挪身子,拒絕她的觸碰,嘴里嘀嘀咕咕,“反正你就是覺得我是個為難小輩的混人,再多話說了也沒趣!” 高淑容更感好笑,用力戳了戳他的后肩,“你還跟我對上了!都多大歲數(shù)了!” 柳敬南往榻里頭又挪了挪,就是不肯回過身來。 高淑容搖頭笑笑,重又坐下繼續(xù)繡著未完工的屏風(fēng),閑聊道,“今日又有兩家夫人向我打探阿蕊的親事,這京里的適齡男子倒也不少,可我初來乍到的,也不大清楚對方品行如何,故也不敢輕易許下來。畢竟這婚嫁大事不同兒戲,萬一挑了個不靠譜的,那還不誤了女兒一輩子!” 頓了一下,又嘆息一聲道,“自經(jīng)過上一回與永寧縣主的沖突后,阿蕊的名聲便不太好,如今這些上門提親的,想來也不是沖著她本人而來,這從說的不是次子便是小兒子中便可窺知一二了。” 柳敬南猛地轉(zhuǎn)過身來,忿忿不平地道,“我的女兒怎么了?哪里就如此遭人嫌棄了?她秉性良善、孝敬長輩、友愛兄弟,德言容工樣樣不差!要我說,這京里就沒幾個年青人能配得上她的!這都什么歪瓜裂棗,也敢遭踐人?” 高淑容被他這般大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待聽完他的話不禁‘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嗯,你的女兒自然是最好的,那些歪反裂棗根本配不上!”她忍笑點頭附和道。 柳敬南又想到了覬覦自己女兒的紀(jì)淮,冷哼一聲,再次背過身后,順手將錦被拉了拉。 紀(jì)淮拖著有些沉重的腳步出了貢院大門,又與相識的幾位友人道過了別,這才瞧到一早便守在外頭的書墨一邊向他這邊跑過來,一邊歡喜地?fù)P著手,“少爺少爺?!?/br> 他微微一笑,由著小書童歡喜地扶著他一步一步走到威國公府派來接他的馬車前,便見國公府的二管家恭恭敬敬地向他躬了躬身,“紀(jì)公子,奴才奉國公爺之命來接你,侯爺如今亦在國公府中?!?/br> 紀(jì)淮客氣地向他回了禮,“有勞了!” 到了國公府自然得到了柳家長輩們的熱情招待,只是眾人也知道他累得不輕,是故也只是簡單問了幾句,便讓人擺膳。紀(jì)淮飽餐了一頓,又痛痛快快地凈過了身,這才倒在了房中那張花梨木大床上,不一會便進入了夢鄉(xiāng)。說到底,這持續(xù)數(shù)日的考試確是把他給累壞了。 ** 柳琇蕊解了禁足,又按柳敬南要求抄完了女四書,雖然在交抄書成果的時候又被柳敬南訓(xùn)導(dǎo)了一頓,可到底不用再整日關(guān)在屋里,這也讓她心情愉悅起來。 這日,她在屋里用了些茶點,便帶著佩珠到園子里走動走動。 園里林木扶疏,怒放的鮮花迎風(fēng)搖曳,水石亭臺、小橋曲徑,處處是閑雅宜人的景致。她隨手折了枝枝條,迎著柔和的清風(fēng)愜意地微闔雙眼,總不能出來,她都快要被憋死了! 一陣嘈雜聲隱隱傳來,她輕蹙秀眉,抬頭往聲音響處望去,似是見到紀(jì)淮有些狼狽的身影,繼而又見父兄等人出現(xiàn),她往前幾步,伸著脖子欲看個清楚,卻又被叔伯幾人的身影擋住了視線。 “你去前面打聽打聽,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柳琇蕊無奈,只得側(cè)頭吩咐佩珠。 佩珠應(yīng)了一聲便離開了。 半晌,佩珠回來稟道,“小姐,據(jù)聞紀(jì)公子說了些話惹惱了三少爺,三少爺嚷嚷著要教訓(xùn)他一頓呢!” 柳琇蕊更感好奇,心中暗暗嘀咕,先是爹爹,然后是二哥,往日無往不利的書呆子如今要受挫了?只不過,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能先后惹惱一向與他交好的父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可一時又不知要尋什么人來問詢一番。 這晚她到父母屋里請安,屋外的小丫頭見她過來,正打算進去通報,柳琇蕊卻制止了她,擺擺手讓她下去了。 “我倒覺得慎之甚為不錯,若不是怕紀(jì)家父母急著抱孫,當(dāng)初在祈山村我便有這層意思了。如今他這般做法,雖不太合規(guī)矩,可那又怎樣嗎?若他真能如他所言那般對阿蕊,阿蕊一輩子順心和樂,那這些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又算得了什么!”高淑容蘊含著喜悅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出來,讓柳琇蕊的腳不知不覺便停下來,緊接著便心中一突。 她忍不住又往前幾步,繼而又聽到柳敬南的聲音,“那小子居然那般早便存了心思,真是……不行,想娶我的女兒,哪有這般容易!” 她整顆心跳得更厲害,娶?誰要娶誰?紀(jì)書呆?她? 這想法一冒頭,她便先嚇了一跳,心跳得亦更加劇烈,直跳得她忍不住將手輕輕按在心口處,只盼著能讓它稍稍緩下來。只是,她的臉上卻慢慢染滿了紅霞。 ☆、第五十章 柳琇蕊自那晚聽到了父母的對話后心里便一直平靜不下來,紀(jì)淮那日到底說了什么話,她雖不清楚,可從父母兄長的態(tài)度,以及府里這段日子的動靜來看,她覺得自己便是猜不中十分,也能猜得到七八分了。 她捂了捂guntang的臉蛋,心里似喜似惱,也分不清到底是何感覺。那書呆子自認(rèn)識她以來便是個無賴樣,時不時氣得她跳腳,如今、如今竟然…… “誰知道他是不是又要戲弄人的!”她咕噥道,想到對方的無賴可惡,又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阿蕊!”柳耀海的大嗓門驀地響起,讓她差點將桌上的茶碗打翻了。 “二哥!”她無奈地暗嘆口氣,這段日子的柳耀海也不當(dāng)差,三頭兩日便來告誡她一番,讓她離紀(jì)淮那個書呆子遠一些。